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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在温煦的概念里,老家是一块纯净而又与现实毫无牵挂的地方。不论他在外面做过什么, 经历了什么, 都与这里无关。南家村、奶奶家、就像是他的根, 他无法接受赵炜出现在奶奶面前, 打探一件他毫不知情的事情。

第99章

在温煦的概念里,老家是一块纯净而又与现实毫无牵挂的地方。不论他在外面做过什么, 经历了什么, 都与这里无关。南家村、奶奶家、就像是他的根, 他无法接受赵炜出现在奶奶面前, 打探一件他毫不知情的事情。
虽然目前为止他没有听见赵炜和奶奶说一言半语跟“事情”有关的人名、地点、内容, 但是隐约中总是会不安。

院子里,奶奶已经摘完了一把小葱,在手心里磕打磕打, 缓缓站起身来, 赵炜仍然很喜欢用干玉米粒喂地上大大小小的鸡,并没有追上奶奶, 或是开口挽留。

奶奶的脚步很慢, 却很重, 重到院墙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温煦咽了咽唾沫,确定院子里只剩下赵炜一个人, 于是大着胆子爬上了墙头。他不敢太张扬地观察院子里的情况,只能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去看。

院门口的灯泡亮了起来,院子里, 赵炜坐在小木扎上,大大小小的鸡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叫着,锃明瓦亮的灯泡把他的背影拉着纤长。

屋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温煦吓得缩了缩脖子, 小心翼翼地看。只见,奶奶从屋里出来, 脚步缓慢而沉重地走到赵炜面前。

赵炜急忙起身。

奶奶的手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用蓝布包着的东西,在赵炜低头注视下,慢慢打开来。

温煦把全身的能量都集中在眼睛上,去看奶奶打开蓝布后从里面露出来的东西。

奶奶对赵炜说:“你把这个拿去吧……也算没白跑一趟。”

赵炜郑重地接过那样东西,对奶奶点点头,诚恳道:“谢谢您,周大娘。”

“走吧。”奶奶挥挥手,转身而去,“以后别再来了。”

赵炜一直目送奶奶进了屋,在灯光和月光的映衬下,奶奶的背一直挺的笔直。

赵炜走了,离开院门的时候还驻足回望了一眼,不知道在他眼里的农家小院是个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这一眼,看了这一眼又有什么意义。

温煦已经从墙头上退了下来,蹲在墙根底下抱着胳膊瑟瑟发抖。虽说六七月的天儿已经不算冷了,科乡下这种地方总是要比城市的温度低一些的,或许是也因为这个原因吧,温煦打从心里觉得冷。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奶奶打开蓝布,从里面露出一块老旧的手表。这块表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小时候坐在爸爸膝头,可以看到爸爸手腕上戴着这块表,几天前,也在监理会总部的研究部里见过这块表。他还跟花鑫开玩笑说“我爸就有一块这样的表。”

原来,那真是爸爸的表。

——

研究部办公区旁边的小房间里,花鑫不得不再次打断罗建的滔滔不绝。

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所熟悉的能量与物质是相伴生的,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时间轴里的能量并不是我们熟悉的能量。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我们熟悉的能量离不开物质?而时间轴的能量跟物质毫无关系?”

罗建歪着脑袋,思索的好一阵子,才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什么叫‘也可以’?”

罗建说:‘你要清楚,在研究时间轴能量的领域里,很多问题不是1+1=2这么简单。就说你之前说得证物表逆向走动的问题吧。”

花鑫来了兴致!

罗建说:“我曾经做个一个实验。两个人各拿一个跳跃器,在距离两千米的地方待命,我让他们把跳跃器设定在同一个时间点上进行跳跃,实验结果之一表明他们成功回到过去。随后,我让他们相隔十米的距离再设定同一个时间点,你猜发生了什么?”

“什么?”

“跳跃器爆炸了。”

花鑫一愣,想起方才在副会长办公室发生的跳跃器爆炸现象。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当时,爆炸周围所有的机械性物体全部瘫痪失灵,但是高科技的精密仪器却没事。这么说吧,有一个机械闹钟逆时针走动了,但是高科技仪器却没事。”

倒计时!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花鑫咂了咂舌,思索着,说:“按照你这么说,我的物证表倒计时的那会儿,附近有跳跃器?不对,那时候我的跳跃器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进行时间跳跃。”

“你的重点错了。”罗建也不急躁,耐心的纠正,“促成爆炸的不是跳跃时间行为本身,而是跳跃器里储存的能量。”

“能量?”花鑫略微一想,还是觉得不对,“同样的能量为什么会爆炸?又不是正负极相斥。”

罗建的脑袋歪到一边,眼神意义不明地看着花鑫,说:“你怎么这么笨呢?”

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说他笨!

罗建说到兴起,站了起来,一边在屋子里踱步一边给花鑫解释:“不要听见爆炸就想到什么相斥或者是抵消这类问题,爆炸仅仅是一种现象而已,跟能量本身没啥太大关系。”

好吧,他是有点笨,没明白罗建的意思。

罗建说:“我刚才说了,能量不是从虚无中来,它必须依托在物质上。想想骨头和肉!”

花鑫闭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明白,继续。”

“时间轴的能量从哪来的谁都不知道。可能是宇宙,也可能是地核,更可能是山山水水。但是,当单独少部分储存起来的能量遇到能量核的时候,就会发生异常现象。这就是我所谓的‘对叠理论’。”

花鑫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茫然地看着面前兴奋不已的罗建。

罗建也明白花鑫肯定被自己绕晕了,急的抓耳挠腮:“你们这些不搞研究的人啊,真是……这么说吧,小狗见到大狗都吓的夹着尾巴原地不动,甚至小便失禁,但是两只势均力敌的狗遇到一起,就会发生争斗。你把争斗的狗看成可以爆炸的两个跳跃器,再把跳跃器里的能量看成小狗,能量核看成是大狗!”

花鑫噗的一声笑了:“简单粗暴的比喻。”也是过于天马行空的理论,但是,目前只有这个人天马行空的理论可以解释物证表反常的现象,“按照你的对叠理论分析,当时,我们所处的地域在能量核的范围之内?”

“不,你把问题看得简单了。”罗建重新坐在花鑫面前,“我只能说你们‘遇到了’。因为能量核不可能是固定的,也不可能是稳定的。要不然,总部早就着手研究了。目前为止,我们只能……抱歉,这部分属于你不能知道的。”

花鑫哑然失笑:“那你还能告诉我什么?”

对此,罗建很遗憾地说:“我能告诉你的不多。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假设。”

按照罗建的假设说——当时,在灰云山中很可能存在着时间轴的能量核,但是能量核非常不稳定,所以影响到了跳跃器里的能量,里面被储存起来的少部分能量对能量核产生了反应,进而影响了物证表。因为当时的环境中,只有证物手表是机械性物体。

然而,还有一部分罗建没说——如果灰云山真的出现过能量核,总部肯定会监测到。可至今,都没有此类迹象。这一点,让罗建怀疑自己的对叠理论是否正确。

说到这里,罗建抬起手制止了花鑫提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没有任何依据给你,说明‘对叠’理论是正确的。事实上,这个理论已经被研究部嗤之以鼻,我仅仅出于个人兴趣才搞一搞,用的都是业余时间。”

花鑫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他很难放下这个被嗤之以鼻的荒谬理论,索性问道:“罗建,如果能捕捉到能量核,会有什么发展吗?”

罗建想了想,抿着嘴摇摇头:“最好不要。如果你不能了解它,也就不能控制它,那么你不要靠近它。你不知道它会给你带来什么。”

这几句话给了花鑫很大的触动。同一个道理,他们用不同领域的经验验证了事实。案件也好,能量研究也好,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探寻谜底的每一步都是谨小慎微的,因为你的选择很容易导致出恐怖的结果。

虽然罗建给他说了很多,但对花鑫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但不可否认,罗建这人的确是个值得交往的人才。

花鑫说:“谢谢你,我的手机号你有吗?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你能帮我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吗?”

花鑫苦笑。

“开玩笑的。”罗建说,“慢慢来吧,说不定哪天我就想起来了。”

说道失去的记忆,花鑫忽然想起番茄密码。

“赵炜的事,你知道了吧?”

罗建的神色黯然,沉声道:“知道。”

“番茄密码你解开了吗?”

“解开是解开了……后续工作不是我负责,你要想了解进度,可以去问问我们部长。”

花鑫还想再问问他与赵炜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忽然,墙角乍然出现一团东西,花鑫只觉得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惊讶地看到,温煦缩成一团,坐在地上。

“温煦!”花鑫立时喊了出来,几步走到温煦跟前,蹲下去仔细观察他的情况。

花鑫不知道温煦在2011年经历过什么,但是眼前的温煦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

“温煦,怎么了?”花鑫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语气中透露着紧张,半抱半扶着他起来,“别坐在地上,到这边来。”

温煦浑浑噩噩地被花鑫安置在椅子上,茫然间抬起头来,看着花鑫。

花鑫握住了他的手,很冷,还在发抖。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温煦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微弱的声音,说:“那块表,是我爸的。”

花鑫眉头微蹙:“什么是你爸的?”

“那块从赵炜尸骨里找到的表,真的是我爸的。”

花鑫愣了,跟看到那块表的温煦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

十分钟后,扮演过打手、店小二的小七又充当了传话筒的角色,他跑到副会长办公室,转达花鑫的几句话。

“他带着温煦回去见周玉芳,打听关于赵炜的情况。”小七说,“花鑫的意思是,黎家案他不管了。“

没等小七的话音落地,副会长气恼地摔了手里的笔,怒道:“他想干什么?撂挑子还是跟我叫板?他说不管就不管,黎家案的烂摊子谁收拾?”

小七嗫喏道:“他说你可以让杜忠波和黎月夕接手。”

“他想得倒美。杜忠波还躺在医疗所,黎月夕能干什么?”

小七苦哈哈地指了指自己:“还有我啊。”

副会长词穷,继而烦躁地叹息了一声,说:“黎家案很难破了,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其实,也不是很难。杜警官曾经说过‘凶手没有把作案痕迹留在现场,但是死者的痕迹却一定在凶手身上’。”

副会长闻言眼睛一亮:“这么说,他有办法?”

“应该吧。”

小七心想:他有没有办法我哪知道啊?

副会长给了小七三天的时间限制,三天内小七要协助杜忠波侦破黎家案。

——

车子缓缓驶离总部范围,温煦坐在副驾驶席上,微微垂着头两眼发直。

花鑫很担心温煦,想起刚才他发抖是身体,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有心疼,也有怜惜,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剩余的就是疑惑了。

——赵炜尸骨中找到的那块表,怎么会是温煦父亲的?

想到这里,花鑫开口问道:“温煦,跟我说话细节。”

温煦缓慢地闭上眼睛,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清除了一些,随后说道:“赵炜应该跟我一样,都是跳跃回去的。但是我估计,那是他第二次见我奶奶,或者是第三次……我没有见过他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花鑫将车速慢了下来,以保证在思考的时候不会出什么意外。听过温煦的讲述后,他思索了片刻,又问道:“你父亲就是南家村的人吗?”

“不,我妈是,我爸是外县的,入赘到我姥爷家。打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我爸那边的亲戚,我妈说我爸就一个人。不过,我爸跟周叔特别好,就是奶奶的儿子,周谷城他爸。”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温建军。”

花鑫瞥了温煦一眼,低声说道:“我会调查你父亲,明白吗?”

温煦点了点头,随后,百般不解地说:“我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南家村,他能有什么秘密呢?”

“对了,那是事故是怎么回事?”

“你说我爸过世的那次?”温煦抬起头来,看着花鑫问道。

花鑫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那次事故不只是你父亲,周谷城的父亲也死了。”

“山火。”温煦说,“南家村有个习俗,每年开春那天要上山打龙草抓野兔什么的,大家伙把打回来的东西堆在打谷场上,晚上开百家宴,希望一年风调雨顺。那年,我爸是跟周叔结伴一起上山的,后来我听村里人说,他们好像追着猎物跑到没【mo四声】烟坳里。”

“没烟坳?”

“是个山坳,村子里的老人说那个山坳太深了,别说人,烟都漂不上去,所以叫没烟坳。好像我姥爷小时候这名字就有了。”

花鑫神色如常,问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温煦吸溜吸溜鼻涕,说:“后来,村里人看到没烟坳里冒出火光都跑过去看个究竟,有人发现我爸和周叔就下去救人,结果……”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一共死了四个人,烧伤三个。我妈死了之后,奶奶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上山,十七岁那年我偷偷去过一次,没烟坳比我想的还要深,如果上面没有人拉我上去,我一个人肯定上不去的。”

“谁把你拉上去的?”花鑫脱口问道。

“周谷城,那时候我们俩天天在一起。”

不知怎的,花鑫的脸色难看了很多。

温煦随手扯了一张纸巾,擦擦鼻子,一转头看到花鑫的脸色吓了一跳:“老板,你怎么了?”

“没什么。”花鑫笑了起来,“我是在想,没办法上去,那你是怎么下去的?”

温煦用纸巾揉着鼻子,想了想,说:“这个真不好形容,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好,一定去!”

花鑫绝对不是在敷衍温煦,而是打定了注意要去南家村看看,要去没烟坳看看。

话赶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快驶离灰云山的范围,温煦的心情和精神状态又好了很多,想起这就要去机场了,剩下的事怎么办?

“老板,咱们去看看杜忠波吧。你都把锅甩给他了,好歹也交代一些问题。”

花鑫认为大可不必,不过既然温煦这么说了……

“你指的是什么问题?”

“黎家案啊。”说着,温煦打开手机里的文档,念叨着,“黎世翔电动车的位置、孙洲那几个人的情况、还有赵炜跟石佳伟和黎世翔的关系。”

“小七会说的。”

“但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你奶奶,杜忠波有什么疑问会给我打电话。好了,时间不等人,把安全带系好,我要加速了。”

温煦有些纳闷地想着老板似乎非常不愿意跟杜忠波打交道。

——

其实,杜忠波这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在黎月夕眼中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黎月夕经历了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事件,当他确定自己安全之后,对杜忠波产生了一种非常古怪的“依赖”心理。好像是只有在杜忠波身边,他才不会感到紧张,感到害怕一样。

结果可想而知。

病房里,杜忠波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黎月夕,柔和的灯光笼罩在黎月夕的半张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影子,嘴唇微微张开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杜忠波叹息着,心里想:真的是个孩子啊,我要是在大个几岁,能当他爹了吧?

忽然间多了这么大一个儿子,杜警官的压力相当大了!

房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小七挤进半个身子来,对着杜忠波点点头,低声问道:“能进去不?”

“快进来!”杜忠波就差说,我快闷死了。

小七进了病房就把室灯打开,因为他很不喜欢在这么柔和的灯光下跟一个大老爷们促膝长谈。

黎月夕被灯光晃醒了,揉揉眼睛看了看小七。小七全当他不存在一样,大大咧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杜忠波开门见山地说:“出了点事,花鑫和温煦去处理了,一时半会回不来。黎家案的问题只能你来办,副会长让我来协助你。”

杜忠波愣了愣,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姓花的还记得我肚子上被开了个洞吗?”

小七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