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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VIP病房的套间包含有两个床位,陪护床在病床的里侧,同样只是一个并不宽阔的单人小床,套了医院同一系列的粉色碎花小床单,卧了一个单人枕,触感不算柔软。

第38章
VIP病房的套间包含有两个床位,陪护床在病床的里侧,同样只是一个并不宽阔的单人小床,套了医院同一系列的粉色碎花小床单,卧了一个单人枕,触感不算柔软。
裴致礼跟郁启明说完陪睡之后,出门了十分钟,再一次进门的时候手里推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行李箱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不久之前刚刚跟着他们一起飞过哥本哈根和巴黎。
郁启明的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裴致礼手推着的行李箱上,以至于让裴致礼不得不多解释了一句:
“备用箱,一直放在车里。”
常年出差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习惯,郁启明理应不该觉得惊讶,但是今夜他的精神遭受到了来自裴致礼的重创。
裴致礼之前只用了短短一句话就直接让郁启明破防,以至于后续郁启明一直致力于收拾心情,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掩饰那几分犹带怀疑的情绪了。
裴致礼解释完,就当着郁启明的面放倒了行李箱,然后从里面一样一样拿出随身的私人物品。
牙具、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剃须刀。
他罗列整齐,一样一样地摆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
如果只是在这里睡一晚上的话,说真的,好像没有把这些东西全部一一摆出来的必要?
您的这幅架势倒像是预备住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裴致礼在行李箱里找了两圈,没有找到手机充电线,他抬头问向郁启明:“方便借用一下充电线吗?忘在巴黎了。”
郁启明望着裴致礼,指了指他还插着插座里的手机充电线道:“您随意。”
……您随意吧就。
然后,裴致礼就真的挺随意的直接走了过来拿充电线了。
郁启明的手机被他随手丢在病床的枕头上,屏幕朝下,不巧正在充电。
裴致礼走过来,特别自然地拿起了郁启明的手机,拔掉了手机上的充电线。
郁启明的手机屏幕跳亮,裴致礼像是只给郁启明扫了一眼手机电量,然后对郁启明晃了晃手机说:“电量满格了。还有,抱歉,好像是早早的信息,你需要过目一下吗?”
……。
郁启明说:“嗯,要看一下的,麻烦您给我一下手机。”
裴致礼把郁启明的手机递给他,郁启明伸手接过,解锁屏幕。
郁早早的信息一条又一条跳转了出来,直接塞满屏幕,短短几秒钟之内就令人感受到了一种趋于实质的吵闹。
【睡醒了吗?亲爱的老弟!】
【还在睡吗?亲爱的老弟?】
【不是吧,居然还在睡?我亲爱的老弟?!】
【你是要睡到天荒地老了啊……醒一醒,我亲爱的老弟!】
【醒过来了有事儿跟您说呀,看到请立即回复,我亲爱的爆炸帅气的老弟!】
也不知道裴致礼到底跟郁早早说了什么东西,让郁早早似乎误会郁启明一直睡觉到了现在。
郁启明懒得给她解释,点开回复,只发了一个颇为冷淡的:
【1】
对面的郁早早秒回:
【终于醒了哈亲爱的老弟,我还以为你这是进化成为了睡美人了呢】
【需要王子亲亲才会醒过来的那一种】
【猥琐笑.jpg】
郁启明:
【什么事?】
郁早早说:
【就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晚上内个什么,我不方便过来了哈】
郁启明问她:
【您不方便什么?】
郁早早说:
【你一男的,我一女的,我忽然就惊觉吧】
【就哪哪儿都不方便】
郁启明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道:
【听上去很有道理】
郁早早回复了一个拍大腿的表情:
【当然了,当然有道理,所以】
【我在深思熟虑之下】
【同意了】
【一个男性】
【提出来的】
【陪、床、要、求、】
【他说他会十分认真、】
【严肃、严谨、地】
【照顾你】
【所以,就】
【希望你们可以共同度过】
【一个美好的】
【夜晚~~~~】
郁早早的短句刷屏了一整个手机屏幕,再一次吵到了郁启明的眼睛。
于是郁启明温柔又简短地回复:
【知道了。】
【你等着。】
郁启明的恐吓卓有成效,郁早早后续信息跳得比前两分钟更欢快。
她或许声嘶力竭地开始在努力解释、申辩、讨饶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郁启明的微信叮叮咚咚热闹到不行。
但是郁启明无情地摁灭了手机,选择眼不见为净。
裴致礼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手上同样也拿着手机,似乎在正在翻阅什么新闻,看到郁启明极其少见地用一副既沉郁又头痛的纠结表情盯着手机,裴致礼笑了一下,故意问郁启明:“早早说了什么?”
郁早早说得特别多。
就是没一句能上得了台面的
于是郁启明只能说:“没什么,就问我晚上吃了多少,味道怎么样之类的。”
裴致礼抬起眼,目光落在郁启明的身上,他说:“这样。”
郁启明坚定点头:“对,就这样。”
然后郁启明就听到了裴致礼用他那一把好嗓子,十分平和且礼貌地对他讲:
“我稍后会跟早早详细说明你的进食情况。对了,我已经与她做好了约定,届时会一并监督你的每一日每一餐的用餐,还有,我也已经把营养医生嘱告的话转告给了她,所以这段时间除了正常的餐点以外,她不会再提供给你另外的食物。”
郁启明十分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他十分谨慎又小心翼翼地反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指?”
医院的灯光光线是带着冷色调的白,映照在裴致礼的脸颊上,让他的皮肤透出类似于羊脂玉的质感,他的眼珠也被灯光所穿透,折射出了一种温润浅淡的琥珀色泽。
这些温润浅淡的色泽让裴致礼的瞳孔底处携带上了一种并不容易为人觉察的温柔,这种温柔全然迥异于他对着郁启明摆出来的强势姿态。
裴致礼抬着下颌,语气平和却隐含强势:“我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郁启明需要改变他对于食物的态度,至于我和早早,会一并严谨地督促你、监督你。至于你从小养成的喜欢吃零食、以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酗咖啡的习惯,就从今天开始改。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对吗?”
郁启明听到了裴致礼的话,他偏冷的声线吐字清晰,并不带有S市偏软的方言口音。
他看似有所余地地给出了一个反问:
他问:对吗?
郁启明觉得不对。
哪儿哪儿都不对。
还有,你凭什么相信我?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郁启明眼睛里的裴致礼在今夜忽然成为了一条奇奇怪怪正在拿耗子的、姿态高贵的狗。
他甚至发自肺腑想问他一句:您到底在多管什么闲事?
好在郁启明理智上身,嘴巴动了三次,他还是还是忍住了。
裴致礼说完了最后想说的话,欣赏了一会儿郁启明欲言又止的表情后,便心情愉悦地起身去洗漱了。
病床前的帘子半遮半掩,空气里开始飘浮起一些郁启明并不太熟悉的香氛气。
他躺在床上玩了两把麻将,倒霉透顶地点了两次炮,丢开手机后,郁启明偏过头,盯着浴室紧闭的门看了许久。
晚上十一点零过五分,裴总依旧在工作。
郁启明听到隔壁的大忙人又接了一个工作电话,他不怎么认真地听了一耳朵,判断出是市场部吴总的来电。
裴致礼简短的回应了两句,挂电话前说了句:“等郁助上班后,你与他做好具体对接。”
嗯,郁启明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
耀华依托传统的医药企业发家,除开独立出去的几家子公司外,主营方向依旧还是落脚在医疗板块。
传统医药企业市场部的营销主体向来是各级医院及医生,然而现在一脚跨入媒体时代,再传统的企业也得与时俱进,如今数字化营销的落实对象已经从医院扩大深入到了患者本人,如何做好企业具体产品在患者认知上的提升,从而让患者信任并主动选择产品,成为了市场部接下来工作重点之一。
公司营销战略的扩大让分管负责这一部分工作的吴总压力剧增,四十出头的年纪,那一头精神的发型要是放在大清,怎么都得封个亲王,一百四十斤的体重也在短短八个月的时间里直接飙升到了一百八十多斤,眼见就朝着两百奔去了。
郁启明亲眼见证他吹气球一样涨大,上半年吴总夫人给他新订的西装到了下半年穿已经崩开了扣子。
偶尔中午在食堂碰到,吴总都会用羡慕嫉妒的眼神横扫郁启明的全身,然后留下一句:“郁助啊,我跟你掏心掏肺说句话,咱们男人除了挣钱,还是得珍惜青春和美貌,想当年,我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个,也未必比你差到哪里去,现在呢?你看看我。”
吴总了拍了拍自己弹性颇佳的肚子:“我和栅栏里待宰的猪猪又有什么分别呢?”
郁启明看着吴总晃荡着的肚子无话可说,只能笑着把碗里的红烧猪猪全部上供给了吴总。
吴总一边感慨压力大,一边风卷残云,把郁启明上供的红烧猪猪吃了个一干二净。
市场部一直想申请资金用以搭建健康科普领域的生态圈,可是无论申请多少次,到了财务上就没了消息,吴总不蠢,当然知道是李昶岸在死咬着他不放。
为了这个事情,两个人几乎见面就掐,也就上个月月末,两个人在例行会议上针尖对麦芒,险些真人干架。
郁启明的位置不巧正在李昶岸旁边,眼疾手快端着咖啡躲到角落里才算是躲过一劫。
开完会的当天晚上加班,郁启明在公司吸烟室又碰到吴总,两个人互相敬了一根烟。
吴总叼着那烟坐在藤椅上叹了一口长气,老生常谈地对郁启明感慨,做人难,做打工人更难。
是,站在他的立场看,真是难。
当时给他下达工作命令的人是裴董裴召南女士,而如今他要述职的对象却成了新上位的裴致礼裴总,裴致礼对于新的营销方案态度暧昧,从不给正面回应,偏偏李昶岸这厮隔岸观火,又拿了鸡毛当令箭,咬死了不给钱。
没有钱,出不了成绩,裴董那边交不了半点差,吴总急得满嘴长疮。
四十出头,儿女双全,房贷压身。
儿子读美高,女儿上国际,他每天早上睁开眼脑子里想的都是挣钱挣钱挣小钱钱。
现在好了,他一个只想挣小钱钱的打工仔被两座山头夹在中间,让他不得不每天捧着自己沉甸甸的肚子在峡谷间玩什么极限走钢丝,生怕哪天脚下一个踏空,就坠下山崖,弄得个尸骨无存。
吴总叼着烟抽了两口,说自己现在每天最有效的工作内容,就是堵在郁启明的办公室门口给他唱窦娥冤。
他对郁启明说,就等着哪天把你给唱烦了,没准你就能在裴总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郁启明叼着烟,当场被吴总给逗笑了。
吴总睨他:“笑什么?老哥哥跟你掏心掏肺呢,你还笑,就不能诚心实意给我点意见吗?”
郁启明取了嘴上的烟夹在手里,他弹了一下烟灰,笑着说:“这事儿我能给你什么意见啊。不过说起这窦娥冤,我以前倒是听过个昆曲版的。”
吴总叹了口气:“行,你爱听,哥们我去学还不成吗?”
郁启明还是笑:“行,你这是想跟谁学呢?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行家?你去拜拜山头?”
吴总说:“哟,郁助在戏曲界也有人脉啊?”
郁启明说:“怎么敢说是我的人脉啊。唱戏行家是裴家老太太,老太太是正经唱昆曲出身的名角儿,哦,说起来,裴总是从小在她身旁长大,耳濡目染,对戏曲也颇有几分独到的见解。”
吴总说:“……你别诓我,裴总爱听这个?”
郁启明说:“你既然都打算唱了,唱给我听岂不是浪费了嘛,我又不懂这个。你就该站到他的山头,直接去唱给裴总听,外人不懂你,裴总可算半个行家,还能不懂吗?”
吴总听了郁启明的话,沉默又纠结地连抽了三支烟。
抽完了第三支,烟雾缭绕里,他清了清嗓子站起来:“郁助,话是你说的,到时候裴总不爱听这一出戏,我只能把账全算你头上了。”
郁启明掸了掸烟灰,笑了笑:
“行,算我的。”
这边郁启明光明正大偷听完电话,还在盘算着上班之后要跟吴总细聊的具体项目,那头的裴总挂断电话后看了一眼时间,三秒钟内果断地合拢了笔记本电脑。
他说:“时间有点晚了,郁启明,你应该要睡觉了。”
回过神的郁启明:“……好的。”
好的,裴总。
睡觉前的灯是裴致礼关的。
关了灯,窗帘却没有拉严实,农历十八的月光还是亮,透过窗帘的月光宛如穿过一川峡谷的银河水,带着凉意的白。
或许是白天睡得太满,郁启明一时难以寻找到睡意,躺在床上玩了几局静音游戏后他摁灭了手机,然后翻了个身,目光安安静静地落到那漂浮在白色墙壁的月光之上。
今夜的月色并不朦胧,也并不轻薄。
郁启明想,它像是变成了一种能叫凡人握得住的东西。
变成了一种,好像只要他愿意伸出手……只要他愿意伸出手,就可以获得的一种、廉价的东西?
廉价的东西?
郁启明望着那皎洁明亮的月光。
这么形容它好像对它并不太公平,只因为它宽容大量地让人窥视到了一角,就被形容成了廉价的东西,这显得人类很有那么点不知好歹的味道。
可它离得太近了。
就隔着那一层窗帘。
如果拉开那一层窗帘,必然会理所当然地可以触摸到这些慷慨的、带着凉意的月光。
郁启明恹恹地发觉自己的烟瘾又犯了。
可是显然,没有人会在送一个发高烧的病人去医院的时候,还会贴心地考虑到他醒过来之后会犯烟瘾这一个事情。
而高烧到疑似肺炎的病人在尚未完全恢复健康的时候提出来想抽一支,这个要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像是沾了几分痴心妄想的那一种过分。
郁启明努力说服自己,然后十分困难地与烟瘾做对抗。
他像是一条已经被刮光鳞片又想要晒到月光的咸鱼,又像是一根几乎已经脱了水的即将死亡的蚯蚓,他扭着身体在病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直到有人唰地一声一把拉开了那一帘半遮半掩的床帘。
月光终于照到了那条咸鱼,即将死亡的干枯蚯蚓也霎时迎来了一场暴雨。
咸鱼与蚯蚓混合体颇有几分措不及防,他一时僵在原地停止了动弹,许久才朝着人挤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是吗?”
男人坐在床边,手里还拽着隔着他们两个人的床帘——但现在已经不存在分隔的这个问题了,他穿着柔软材质的睡衣,摘了眼镜,背对着那冷色的月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他的嗓音带着一些模糊的沙哑,像是刚刚从睡梦里惊醒。
“……郁启明。”他说,“你睡不着吗?”
郁启明说:“还好……”顿了顿,他又立即改口:“是的,我睡不着。”
裴致礼像是困倦地打了一个轻轻的哈欠,他的声音有一种柔软的带着睡意的低沉。
“为什么?”
“可能是白天睡太多了。”
“不是因为我影响了你吗?”
郁启明不承认,他说:“不是。”
裴致礼说:“是么?”
聊不下去了。
郁启明想。
没有这么聊天的。
郁启明重新又翻了个身,微微蜷缩在被子里,目光也重新又落到了那一片冷淡的月色上。
而裴致礼的目光并不追随月色,他定定地望着郁启明,他看了许久,然后轻轻道:“其实,我还以为需要更多的时间。”
“……什么?”郁启明问。
“像现在这样相处。”裴致礼说。
他嗓音被窗外的月色穿透,幻化成了一场柔软潮湿体感微凉的春雨:“郁启明,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会扮陌生人。”
郁启明说:“因为我参加过戏剧社。”所以,会演是应该的。
“我知道,戏剧社。”裴致礼听了郁启明拐弯抹角的回答,嗓音却依旧是柔软的,他说:“你演过一位名叫Cinderella的王子殿下。”
裴致礼的唇角微微上扬。
“扮相很不错。”
裴致礼说他知道。
他似乎真的知道。
——愕然、惊诧、疑惑。
郁启明想,哪一个词语才能够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好像都不太能。
郁启明偏过头,把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下,他低声问坐在那一汪月光里的人:“所以,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什么见鬼的名叫Cinderella的王子殿下。
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照片?还是影片?因为是百年校庆的舞台,他们的一些表演留存了足够多的影像资料,裴致礼或许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看到那些视频或者照片。
然而他说:“因为我就坐在台下。”
月光像是浪潮一样汹涌到了至高点。
郁启明听到了月光潮水拍打堤岸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许久才道:“……是这样吗,抱歉,我好像没有看到你。”
“你站在更远更高的舞台上,看着你的人太多了,所以你理所当然看不到我。”裴致礼嗓音平静:“这没什么关系。还有,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蕾丝衬衫真的很适合你,小王子。”
这话又说得让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真的聊不下去了。
郁启明想。
真没见过这么聊天的。
郁启明扯了扯碎花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
裴致礼看到了,但是没看清楚,他想了想,然后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了眼镜,戴了上去。
郁启明下半张脸闷在被子里问他:“……你是准备做什么吗?”大晚上戴眼镜。
裴致礼平静道:“没什么,就是刚才没看清你难为情的样子,不过现在看清楚了。”
……
他故意的。
明确的,特地的,故意的。
郁启明十分肯定地确认了这一点。
然后郁启明把被子全部拉起来,整个闷住自己的脸。
他的声音从被子里透了出来:“行了,别说了,饶我一条命吧,你不尴尬我尴尬行吗?”
缩头乌龟。
裴致礼盯着那一团被子,冷淡地扯了扯嘴角。
裴致礼躺回了床上。
他们隔着不算远、不算近的距离,好在那一层床帘的确已经被拉开了,所以裴致礼只要侧过头就可以看见这个人了。
比起那个时候来说,这是很远的。
但是比起这些年,这已经足够、足够近了。
裴致礼的目光落到男人骨相劲瘦五指修长的手。
他其实记不太清楚当时在拍卖会场里看到乔丰年拍下那一对钻石时的心情了。
回想起来的时候其实好像也并没有多少嫉妒或者是痛苦,大抵更多的是漠然。
甚至在走廊的拐角里再次遇到,裴致礼停住了脚步,听到另一头的乔丰年对身旁的朋友一脸理所当然道:“郁启明不太适合这种浮夸的大钻戒吧,但是没有关系,这是求婚用的,以后日常戴的话会有日常的款式。”
求婚?
裴致礼当时想。
什么东西,求什么婚?
后知后觉终于了然什么是求婚,裴致礼那天晚上坐在酒店的露台,一直望着花园里一株茂盛的、开了花的重瓣樱花。
他在那一个晚上的梦里听到了轰鸣而过的火车声音,樱花腐朽成了烂泥,他一个人走在没有尽头的漆黑湳風的火车隧道,他一直在寻找一个他或许已经错失掉了的少年人。
到了凌晨梦醒他也依旧没有能找到。
浑身冷汗的裴致礼在那个时候才清晰地感知到了被命运捉弄的滋味。
然而人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时间宽宏大量地再一次给予了机会。
裴致礼望着郁启明空空的指节,冷冷淡淡地扯起了一抹笑。
该是他的,兜兜转转十年,也依旧会是他的。
月光静默。透过那细细的缝隙,蓬勃浩瀚地洒落人间。
裴致礼说:“晚安。”
晚安。
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对他静默地道了一声,晚安。
【作者有话说】
郁启明在那一瞬会觉得月亮凉,也会觉得月光太远。
只是裴致礼何尝不是一腔孤勇回国?
毕竟没人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
或许是因为他不想给郁启明送结婚红包吧。
* * *
大家好,我是穆穆良朝,是这样的,我的肝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