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庭屿抢了先,“没有喔。”
“我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房东脸上的凶意这才稍微褪去,瞧着柔和了些许,松开了手里的瓶子,“那行,酱油给你了,你拿着就走吧,我要睡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只希望贺庭屿赶快离开。
贺庭屿一路被房东赶到家门口,正在开门之际,他突然顿住,回过头对着房东露出了一个十分端庄的笑容。
“毛线打的不错。”
房东一呆,头顶的碎发乱糟糟的翘着,眼里哪还有什么凶狠的意味,全然被麻木所填充,像一条失去高光的咸鱼。
他垂着手臂,整个人露出一股被摧残过后的惨然,犹如一棵险险挺过大风,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摆后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青葱小白杨。
“出去。”房东有气无力地指着大门,目光麻木的盯着贺庭屿。
“不然我就揍你了。”
贺警官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又是一个周六,房东抱着被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昨夜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编了一个贺庭屿的小人,然后天天拿针扎他。结果贺庭屿被他扎死之后变成了厉鬼找他索命,前半段有多爽后半段就有多恐怖,一觉醒来身上汗津津的难受极了。
洗了个澡后,他抓起手机,熟练的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冬瓜:贺警官早上好!
他在贺庭屿那里吃了瘪,就越发的觉得贺元良真是个好人,两个人简直没得比。房东甚至有种报复了贺庭屿的快感。
贺庭屿觉得他接近贺元良是不怀好意,要是知道了自己天天找贺警官聊天估计会气死吧?房东乐呵呵地想着。
经过这么些天坚持不懈的努力,他和贺元良之间俨然已经形成了较为亲近的关系。
发过消息后,房东将手机熄了屏放到一边。
贺元良的工作很忙,隔好几个小时才有时间会消息都是很正常的事,最开始房东还会一直等着贺元良回话,但后来就放弃了,只是给贺元良加了个特别提示音。
房东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昨夜做了个噩梦,今天他意外的一点也不想动,然而下一秒,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房东倏地坐了起来,点开手机。
A贺元良:早上好。
房东手指顿了顿才继续打字。
冬瓜:贺警官今天不忙了吗?
A贺元良:今天休假。
这边的贺元良也是刚刚起床,看见房东的消息微微一笑。
最开始面对房东每日的信息轰炸,他还觉得房东有些殷勤的过了头,但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收到有人每天早上发来的早安。
房东年纪小,跟他差了有一轮,贺元良完全拿他当弟弟一样看待。
他年轻的时候在外地工作,当时贺庭屿也是刚上大学的年纪,结果因为工作原因他一年也见不了贺庭屿几次,每次回家自己的弟弟都像是变了个人,或许是进了大学终于长大了,变得越来越沉稳。贺元良一直对此有些遗憾,在弟弟变化最大的年纪自己却没有参与。
而房东现在也是二十多岁应该在上大学的年纪,虽然他已经毕业,但从年纪上来说真不大,人也不错性格好,而且比他弟弟小时候听话乖巧的多,至少贺庭屿小时候都没有坚持这么久给他发早安问候。
房东则是看着消息思索着,他其实想邀请贺元良和他一起出去想了很久了,但苦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他自己倒是还好,工作时间弹性很大,但贺元良这个做警察的就不一样了,加班都是常态,很少有空闲的时间。
或许这次是个机会?
房东决定试探一下。
冬瓜:贺警官今天想出去走走吗?
贺元良看到这条消息则是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看了看窗外正好的阳光,再想想自己一直紧绷的精神似乎也正需要放松一下,于是答应了。
A贺元良:可以,你想去哪里?
房东摩挲着手机的边框,心情有些雀跃。
——
中午阳光正好,贺庭屿打扫了家里的卫生后,点开贺元良的微信对话框。
“哥,中午来我这吃饭吧。”
等了一会儿后没人回应。
“今天不是休假吗?”贺庭屿喃喃自语,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确定贺元良的确说了今天休假的事情。
以前贺元良放假的时候,贺庭屿都会叫他一起吃饭,维系一下兄弟情谊,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从来没有例外。
大概是在忙没看见吧。贺庭屿也不太在意,不能及时回复消息这种事时有发生,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门叫房东一声。
毕竟房东对他哥似乎还挺亲近的,既然决定要相信房东的话,相信他对贺元良没有特殊的企图,那就干脆把人都叫到一起,互相增进一下感情也是件好事。
“笃笃笃——”
贺庭屿敲了敲房东的门,等了一会儿后没人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又敲了几下门,依旧不见人开。
出门了?
贺庭屿微微蹙眉,转身回了家,随后点开微信,备注为哥哥的对话框依旧没有红点。他又点开手绘的冬瓜头像,发了句——
“中午我叫我哥来吃饭,有时间的话你要来吗?”
等了一会儿后,没有回应。
贺庭屿收起手机,拿了钥匙出门。
算了,先去买菜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贺庭屿接到贺元良电话的时候,已经吃完了晚饭。
“抱歉啊庭屿,今天临时有事出门,忘记和你说了,”贺元良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贺庭屿的耳朵里,电话的杂音也挡不住语气中透出的满满疲惫,“白天太忙了,都没有时间看手机,下次再去你那里吃饭吧,说起来我确实也很久没有吃过你做的饭了……”
贺庭屿又和贺元良聊了一会儿才挂掉电话。
通话挂断刚一挂断,手机页面上瞬间弹出一个消息提示框,时间显示是三分钟前。
贺庭屿微微皱眉,直觉有些奇怪,他点开信息,是房东发来的。
“不好意思今天出门了,没注意看消息。”
“……”贺庭屿有了些不妙的猜想。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房东几乎从没有一整天都待在外面的经历,尤其是今天这么热,按照他平时的习惯,中午都是要回来吃饭顺便睡一觉躲开这段最热的时间。
然而今天却没有,最巧的是,贺元良也一整天没有回他的消息。
贺庭屿蹙了蹙眉,点开贺元良的聊天框。
“哥,你今天是突然加班了吗?”
以前也不是没有本来说好的休假却临时有事要加班的先例……贺庭屿觉得他应该是想多了。
“不是,是房东叫我出去走走来着,今天刚好也没事,就跟他出去了一趟。”
“今天真的累死我了。”
“……”贺庭屿眸色深沉,漆黑的眸子折射出一丝难言的意味。
整整一天两个人都待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这么熟了?都能让他哥将以往的习惯抛之脑后。贺庭屿有些茫然。
明明不久之前房东想要和贺元良一起吃个饭都要借他的借口……
这一瞬间,从前的猜想又再度浮上心头,然而这一次的心情却和以前大不相同,多了点让他有点陌生的情绪。
不过殊途同归,他想要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啧,烦死了。
不是都叫你离他远点了么。
我真的是正经人
人一旦陷入过于强烈的感情中, 理智什么的,轻易就能抛到脑后。贺庭屿现在哪里还能想起来之前自己理智思考,说服自己房东对贺元良没有特殊感情的结论, 满心都是自己有些好感的人似乎喜欢自己的哥哥这样一点不讲理的思绪。
他成年后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他是有些不讲理的控制欲在身上的。
贺庭屿闭目沉默良久,终于被手机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唤回思绪。他睁开眼看向手机,只见贺元良的那一栏多了几个红点。
贺元良:“我跟你说, 今天去做了一天的苦力。”
贺元良:“比我上班还累。”
贺元良:“不过感觉还挺好的, 很有意义。”
贺元良:“房东这小子是个挺好的人,人家年纪小, 你平时多照看着点。”
贺庭屿捏了捏眉间有些疲惫, 闭眼时双眼一阵酸胀。
贺庭屿:“你们去哪了?”
贺元良此时似乎是觉得打字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倾诉欲,一个语音电话便打了过来,贺庭屿接通。
“今天房东带我去了市里一家儿童福利院做义工,说实话最开始我以为他叫我就是出去走走,结果是去做好事去了, 一个年轻人有这心思真挺不容易的。我们照顾那些孩子,组织表演, 和他们一起学习做游戏, 打扫卫生, 你还别说, 我还是头一回去福利院里做义工, 虽然累吧,但这感觉还真不错……”
贺庭屿静静地听着,听到他们是去了福利院时,确实有些惊讶, 但他的心情却不见好转。
如果只是去做义工,为什么不可以叫上他, 明明就是对门……贺庭屿知道房东想和谁一去都是他的自由,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这么想着。
是觉得关系还不够亲密吗?贺庭屿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明明和房东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前些天还天天一起吃饭,这样亲近的接触交往竟然还比不上只是在微信上偶尔聊天的贺元良。
贺庭屿有些阴郁,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
周天,房东彻底摆脱了纱布,生活也回归到了正常的规律。
闲来无事他又跑了一趟商业街。
这次记得穿了件外套。
会所的招牌很显眼,又大又亮,跟周围店子蒙尘的招牌有种格格不入的突兀感,从吸引行人视线的角度来说,算是一个好招牌。
老城区这边虽然发展的比较慢,处处都透着点陈旧的气息,但这个城区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念旧的情绪,反而和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形成一种质朴厚重的独特氛围感。房东出门做个公交车有时候都能听见公车上的乘客大谈哪里又盖了新楼,哪里被拆掉重建,然后听他们回忆回忆自己十年前的记忆,在引起周围一片共鸣之后,哀叹一声“现在的人啊!”结尾,最后车上那一圈乘客脸上带着唏嘘的表情,三三两两的背着手下车。
这栋三层都是房东的,一起租了出去,他和收银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二楼。
“欢迎光临!”门口的迎宾喊了一句,旁边的房间“咔挞”一声应声打开,探出一张有些不修边幅的脸。
“你好……”那男人长相粗狂,脸型棱角分明,一双眉毛色黑浓密,带着点严肃的狂野。话说到一半,看见房东时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高兴的表情。
“谁啊?”这时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成熟,自带风韵。下一秒,探出门的脑袋就多了一个,女人看见房东也是一愣,眼角的细纹眯了起来,双眼闪亮亮地道:“是东东啊!”
“小舒姐。”房东应了一声。
“我说是谁呢,大早上的就来店里享受了,”小舒姐笑着将房东拉到一边的椅子旁,亲亲热热的挨着他坐下,抓了一把瓜子塞房东手里,“好多天不见了,干什么呢?”
男人也坐了过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浑身都是腱子肉,坐在一米七的小舒姐旁边硬是衬得女人娇小了几分。跟热情健谈的小舒姐比起来,旁边的男人就显得有几分寡言,坐在女人旁边沉默的像一座山。
“在家里待着呢。”房东凶戾的脸柔和些许,像融化的钢刀,转头跟男人问好,“小平哥。”
男人也笑了笑,一张严肃的脸上多了些褶子,看起来亲切不少,脸上带着一个黑框的眼镜,和有些凶悍气的脸格格不入。
小舒姐名叫方舒,跟张向平是夫妻,两人今年都四十多了,或许是两人没孩子,看着都挺年轻,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身上也带着股野蛮生长的劲,看着勃勃生机。
按年纪其实房东叫舒姨和平叔更合适,最开始也是这么叫的,但后来小舒姐硬是让她改了口叫姐,房东就顺便也改了口叫哥,从外貌上来看,这么叫确实要合适些。
要说起他们,真算得上跌宕起伏。小舒姐当年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一年就不干了,回小县城做了老师。小平哥二十九岁之前一直在当兵,结果二十九岁的时候有一次意外伤了一只眼睛,就退了,后来也回了小县城,跟小舒姐很快陷入爱河,没多久就结了婚。
他们俩前三十年窝在小县城里安稳度日,三十岁的时候不甘平凡,突然涌起一股豪心壮志开始追梦,说干就干。有能力有手段,可惜运气不好,创业好几次,次次前期都发展的风风火火,后来都因为种种原因黄了。
巅峰时期生意做的热火朝天,破产之后就两手空空来了S市,打算重新发展。
他们就是愈挫愈勇,屡败屡战的典型。
最开始房东和他们相遇的时候,他们刚来S市没多久,普通话都不熟练带着些乡音。放在原来的城市不明显,但在S市就有些突兀了。
那天房东在公园里带着老太太打完一圈太极,正准备走的时候就听见他们拿着一个十年前流行的那种低音炮,跟着里面的录音一句一句地读。那低音炮还是当时流行的款式,房东也有一个,现在还摆在家里的书桌上。
房东闲来无事就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是在纠正口音。
旁边咿咿呀呀唱戏的老年团拉着二胡,也没有掩盖住他们的声音。
严格来说房东其实也不是S市人,他家里以前条件很差,小时候就是跟着一群同村的小孩在外面到处乱跑。那会儿山沟沟里的村子对教育这件事还没有现在这么重视,他那会儿也是一口的乡音,还跟着别人学了一口的脏话,全是方言,大概现在再让他听都听不懂。
其实小时候也不懂,只是跟着周围的大人有样学样,他都一点不记得了。当时年纪太小,这件事还是后来他爸妈打趣他的时候说的,房东一点记忆也没有,甚至一度以为爸妈是为了看他不好意思的表情骗他的。
好在以前他爸妈就高瞻远瞩,逮到了就是一顿揍,后来很快离开了村子,来到S市发展。他爸妈运气好,赶上时代快速发展的时候,也愿意奋斗,再加上有他舅舅的支持,事业很快发展起来。
那时候S市远没有现在这么包容,他爸妈发展的太快,等房东到了上学的时候,家里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爸妈对教育很重视,掏钱让他上了最贵的学校以求接受最好的教育,但那会儿他的习惯还没有适应骤然变化的环境,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口音。口音这东西和外貌一样,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只要开口,就会有人听见,学费昂贵的学校,里面的学生家里条件自然也不差,于是上学的时候房东因为口音和环境不容,早期受了好一阵排斥,后来自己苦练了好久,才逐渐融入班级。
多亏了他长的凶,再加上小时候在乡下待久了,身材也比普通小孩壮一圈,这才没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也多亏了他长得好看,后来改变形象之后,才轻易的叫人接受了,不然以小学生难以改变印象的程度,估计冷暴力可以持续他整个小学生涯。
那会儿房东远没有现在这么洒脱,莫名其妙不被喜欢的委屈和受歧视的自卑愤懑让他憋了一口气,一定要练好普通话,那时的心情他现在想想也觉得非常深刻。
因此在发现那对夫妻是在练习口音之后,他瞬间有了代入感。
于是在知道他们正在找房子打算开店的时候,房东将自己的一套商铺低价租给了他们。
现在三年过去,夫妻俩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今年在市中心盘了一家店,准备开连锁。
“今天这么热的天气,怎么还穿着外套?”小舒姐眯着眼将房东上下打量了两眼,她在细节之处确有几分敏锐,顿时发现了房东的伪装,“不热吗?在室内就脱了吧。”
房东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不热。”
他表情有点僵硬,看上去冷冷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都有点冷,就多穿了一件。”
“那我开个空调。”小平哥站起来就要找空调遥控器,却被小舒姐一把按了下来。
小平哥虽然有点疑惑,但他习惯了听小舒姐的话,顺势坐了回去。
房东一看就知道要遭,自己的借口显然没能说服她。
“说吧。”小舒姐一撩头发发话了。
旁边沉默的男人显然也从她的态度中发觉了什么,同样转脸朝向房东盯着他看。
小小一个会客厅,硬生生被逼出了三方会谈的气势。
顶着两人的视线,房东只好乖乖脱了外套。
其实他受伤这事儿也压根瞒不了多久,他缝了针总是要留疤的,以他们两个人对他的了解,以后只要见面,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只是房东有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逃避,或者说他有点拖延症。事情能拖则拖,一直到拖延不了了才去想着解决。
他知道自己会被发现,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房东脱了外套,小舒姐视线转了一圈,很快定格在房东的胳膊上。
“什么时候伤到了?怎么也不来找我们,自己在家哪有人照顾?”小舒姐蹙眉,拉着房东的手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心疼地脸都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小平哥也皱着眉,他以前是当兵的,这一皱眉就有种凶悍中又带着股凛然正气的感觉扑面而来。
“意外,”房东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女人依旧皱着脸心疼,男人的表情倒是轻松了些许,说了句“不错。”
小舒姐听罢便踩了他一脚,“什么不错?报警就好了呀,遇上这种事就要找警察,自己追出去做什么?”
小平哥粗狂的脸上随即露出了点赞同的神色,“没错。”
他是军人出身,到底带着为国为民的心,听见房东见义勇为感到很高兴,作为长辈他为房东骄傲,但作为一个军人,这些危险的事情在他看来就该他们这些专业的来干,让普通人涉险是一件及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怎么照顾自己呀?”毕竟伤的是惯用手,生活总有些不方便,更别说房东一直都是独居,小舒姐就更担心了。
小舒姐显然对房东瞒而不报的行为颇有微词,她在外打拼惯了,能坚持到现在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有小平哥和她互相扶持着,不至于在那些个低谷期太过于消沉从而丧失进取心。但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她自己也体验生病时身边没人的感受,虽不至于照顾不了自己,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想着房东一个人在家颤颤巍巍的用着不熟练的左手做饭吃饭,穿衣服上厕所,小舒姐心里就心疼,更叫她生气的是,都这样了,房东也不愿意来她这里,就一个人憋着。
“咳,也不是一个人……”房东干咳一声,他只是手臂被划伤而已,实在算不上严重,小舒姐这幅他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伤的样子,让他有点尴尬。他将自己受伤这些天的生活又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这个贺老师人还挺不错的……”小舒姐感叹了两声,突然柳眉微蹙,眸中浮现出一点思索的意味。
“没错。”小平哥也赞同的点点头。
虽说算起来房东是为了帮他才被划伤的,但人家愿意连续这么多天一直贴身照顾着,而不是给点钱了事,放在当下这种做法就已经是很真心了。
小舒姐看小平哥一眼,露出点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干脆不看旁边的小平哥了,转头来跟房东专心说话。
小平哥还是正襟危坐着,脸上沉稳又专注,一点也没发现自己被隐隐嫌弃了。
“东东又想要恋爱的打算吗?到时候小舒姐一定给安排一个技术最好的技师。”她眼神一转,换了个话题。
房东抿了抿唇,有点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这里来了,“这不急……我才二十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十多就要开始上心啦,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年轻好看的,”小舒姐带着过来人的语调,“现在社会进步啦,只要有喜欢的,都可以带来看看嘛。”
后半句话说的隐晦,房东没听出来其中奥妙,只是连连点头称是。
小舒姐啧了一声,看房东的眼神跟看小平哥似的有种如出一辙的嫌弃,开始直言不讳了,“那个一直照顾你的贺老师,听起来是个体贴人,喜欢的话考虑一下也可以的……”
小舒姐看了看房东的脸,她作为房东的长辈自然是哪哪都觉得帅气好看,但她也无法否认的是这会儿房东没冷着脸,痞气便压过了凶气,瞧着长相是很帅的,但这样的脸容易被人误会情史丰富,不好招人喜欢。
大多数人遇见这样一张脸,都只想远观欣赏,没有就近亵玩的心思。
自然中的生命体大多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这下房东是真尴尬了,急忙道:“没这回事小舒姐,人家是内疚才照顾我的,而且我也不喜欢男的。”
“好吧,”小舒姐笑眯眯的没说话,有些事情说的人没有在意,听的人却是能品出其中的几分含义,不过房东不喜欢那也就算了。有个喜欢的在一起很好,要是没有,自己过也没什么不好。
房东是空着手去的,出来的时候双手拎了满满一堆东西,还有一箱牛奶。
临走夫妻两个又拉着房东细细询问了好些时间,最后满眼心疼的给他塞了一大兜东西,大多是补品。如果不是房东以自己右手伤了拎不动太重为由,他还要再被塞点东西。
从会所出来,房东冷硬的脸上露出点茫然。
他本来,只是想进去看望一下……
现在感觉被看望的倒成了他自己了。
房东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过了太阳最强烈的时间,虽然依旧有些热,但找个有阴影的地方气温倒是刚刚好,非常舒适。
院子里的亭子里有几个小孩在抱着手机玩游戏,房东远远的看见了袁嘉焱几个人的身影,不过距离太远他没有凑上去打招呼。楼下石凳前的空地上则是有人在打羽毛球,那两家人都是和房东住同一栋楼,一楼的住户,两家人都互相认识,似乎还有点亲缘关系。
101的家里有个男孩,耳朵好像有点先天性的疾病,做了手术,耳后有好长的一道疤,戴着助听器,可能是因为听力不好,今年上小学三年级了,语言交流还是有问题,说话很不清楚。102家则是个女孩,小学六年级,比袁嘉焱他们大两届,性格很开朗,经常和六楼杜姐家的小女孩一起上学,言谈举止间很有大姐头的风范。
距离学校的近的小区孩子总是很多,就房东这栋楼就有五个小孩,每天白天楼下都有小孩的笑闹声。
房东走到楼下,发现贺庭屿也在,还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走到贺庭屿身边,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你昨天和我哥一起出去了?”贺庭屿言简意赅。
房东则是眉头一皱,表情霎时间不好看起来,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似的,冒着嗖嗖的冷气。他很明显又想起了上次贺庭屿警告他的事情,语气沉沉,“是又怎么了?”
他觉得贺庭屿每次防着他跟防狼似的,就好像他是什么坏人,凑近了就要沾一身腥。房东从小到大没少被人这么看过,小时候同班的同学家长,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对他指指点点,跟他的小孩悄悄说离他远点,因为他看着就不像是个乖孩子,言语间生怕他带坏了自己的小孩。
偏偏房东的成绩还真不算好,反驳都没个依据。那时候年纪小,听力比现在好,那个家长大概以自身为标准,觉得他听不见,实际上房东听得很清楚。
一起面对抢劫团伙的情谊瞬间在房东心里烟消云散,他只觉得窝火,面上的表情更加冷硬几分。
“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庭屿作出无奈的表情,“上次是我不好,言辞不太妥当,我向你道歉。”
房东表情稍缓,“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次可以叫上我吗?”贺庭屿深谙示敌以弱的道理,虽然房东不是他的敌人,但据他观察,房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昨天我等了你们一天,却都没有人回复,一个人吃饭很孤单的。”
说到后半句,贺庭屿的语气低沉,听起来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房东想着昨天贺庭屿好心找他吃饭还专门说了贺元良也会来,似乎确实没有介意的意思,而他却一直都没有回复,现在想想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好。”果不其然房东沉默片刻后说了句好,神色间还隐隐带着误会贺庭屿的愧疚之意。
贺庭屿笑了起来,温柔又优雅。
房东被他一时的寂寥所迷惑,而忘了平时工作很忙的贺庭屿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孤单的”吃饭。
——
转眼来到盛夏,S大校内比往日安静了不少,假期开始一周后,除了部分留校的学生,大部分都拖着行李四散而去,回到离开了四个月的家。
大学放假除了对周围的饭店商铺酒店等有很大影响之外,对于城区内为生活奔波的其他人来说,就没什么感觉了。房东直到送外卖的时候发觉校内的订单少了不少,才反应过来学校放了假。
难怪对面的邻居最近看起来很清闲的样子。
想着一天至少能见三次面的贺庭屿,他撇撇嘴。
房东开着车,一边导航送客人,一边想着最近和贺庭屿见面的次数也实在太多了。
早上出门晨跑算一次,这么久的时间天天一起跑步,就连袁嘉焱那小子都习惯了双人行变三人行。
不过在面对贺庭屿这方面房东和袁嘉焱倒是保持着相似的态度。
一个因为本身就不喜欢老师,再加上上次的不欢而散在房东心里到底是不大舒畅,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底不舒服,面对贺庭屿的加入算是不主动也不拒绝,遇见了就邀请一起跑步,没遇见也不会主动邀请。
一个则是小学生面对教师时天然的发怵,也有那么点保持距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