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次见面大多都是中午饭前。现在天气热了,房东出去跑车的时间不像以前是全天候,现在就趁着早上和下午晚上那会儿不太热的时候出去,中午会回来吃个饭,睡个午觉休息一下。所以每天中午吃饭前他们也会见一面。
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巧合,他们中午拿外卖的时间都差不多。每次房东下楼拿完外卖上来的时候,都能看见贺庭屿出门准备下楼。
晚上房东跑完车回来,贺庭屿则是在楼下要么散步,要么和袁嘉焱他们几个小子在楼下打羽毛球。
每次见面都能看见贺庭屿脸上挂着温和又得体的笑,看的多了房东都有种胃胀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隔着无菌隔离的罩子看里面喷香诱人的蛋糕似的,明明是一点细菌都没有,绝对完美干净的东西,颜色也很艳丽漂亮,但就是让人看着没有食欲。
像是模型一样。
贺庭屿经过这么些天和邻居们相处的经历,明显在院子里有了不小的人气,房东有的时候和老头老太太们聊天,他们都会偶尔提到贺庭屿,而不是像以前似的查无此人。
贺庭屿那样长相温温和和,性格温温和和,还时常带着温柔笑容的人的确是很容易受欢迎的。
房东有的时候都在想贺庭屿是不是把工作给辞了,不然怎么这么闲。
贺庭屿……其实也确实挺闲的。
他上个月刚刚带着几个研究生完成了一个项目,短时间内不打算再申,论文也发了几篇,不着急写新的,自己手下几个研究生都给放了假,他自己也想歇一歇。
或许是三十岁以前太拼,贺庭屿现在只想过两天清闲日子,评职称这种事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比起那些带着沉沉暮气的同事们,贺庭屿更愿意看看色彩明艳的对门邻居,在小区散散步或者跟小孩们玩玩游戏。
就连和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聊天都比做实验搞课题来的有趣。
有种他还活着的感觉。
房东身上总是有种鲜活的,热忱的东西,浓厚而又热烈,仿佛能一直延续下去。这种感觉无疑是现在大多数人身上都非常少见的特质,就连贺庭屿也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庭屿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被环境裹挟的人,穿着西装衬衫永远笑容得体,客套而又虚伪,曾经也会张牙舞爪的少年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而房东,哪怕他会顺遂环境与时间的变迁,穿上笔挺却沉重的西装外套,也同样能蹲在马路牙子上对着天空的星星月亮嬉笑怒骂,好似从来不曾变过。
众人熙熙攘攘,唯一人独善其身。
“我说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吭声。”
贺庭屿听见声音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人。
“喂,明明是你叫我出来的,怎么我人在这坐着你却不说话了。”那人皱着眉,看着贺庭屿的表情一脸的不爽。
贺庭屿瞥他一眼,对他颠倒黑白的话懒得搭理。
“好吧好吧,”余青无奈的瘫了瘫手,认命般地道:“是我缠着你叫你出来的。”
贺庭屿喝了一口玻璃杯里金黄的酒液,“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喊你出来玩了?”一头黑色碎发的男人抱怨一句,和贺庭屿同样穿着西装衬衫却一点也没有他沉稳的气质,扣子解开到胸口,显得十分放荡不羁。
贺庭屿看向自己的发小,“有事就说。”
余青是贺庭屿的发小,他们曾经一起度过了小学初中,高中分开了三年,然后大学又考到了同一所学校。
看在曾经交情的份上,贺庭屿没有将自己鄙视的态度表现的太明显。
“假正经。”余青嘁了一声,吐槽道:“来酒吧还穿这么严实,要不是这灯光打的昏暗,我还以为在这跟你这教授开学术研讨会呢。”
“是副教授。”贺庭屿纠正了一声。
“……瞧你这假模假样的样子,以前你可不是这个德行。哎呀,重点不是这个,”余青挠了挠头,干咳一声,“我就想问问你,最近干什么呢?公司好久不见你去了,没事就去帮帮我呗。”
贺庭屿呵呵一笑,惯常温和的笑容现在看起来满满的都是嘲讽,“我就知道你找我来准没好事。”
余青家里祖上三代都是从商的,生意做的还真不小,好似家族里每个人天生就对金钱交易十分敏感。余青算是个例外,但又没有那么例外。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叛逆没学金融的,大学跑去学了生物,跟财贸管理一点不沾边,一心要做研究,成为科学家。
余青小时候正是当时的教育环境都鼓励当科学家宇航员的时候,他爸妈那会儿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都是问“小余长大了想做什么呀?想当科学家还是太空人?”这个问题就跟问小孩长大了是上清华还是北大一样,好像只有两个选择。
余青因为一个果冻广告,最初是想做太空人的,后来长大一点他上了学,知道太空人很难做,所以他改变了想法,将目标改成了科学家。
毕竟太空人在课本上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但出现的科学家可就多了去了。余青十分自信的认为在未来科学家的队伍一定有他一个。
他家里人都忙得要死,家族氛围也融洽,不存在缺了他一个就后继无人的情况,于是余青就被散养长大。好在他成绩不错,看在搞研究饿不死他自己的份上,余青轻而易举就实现了自己的志向。
家里的老人甚至对这件事乐见其成,他们那一辈都没什么文化,对于小辈里能出一个文化人是真心的高兴,更别说余青似乎还是奔着当科学家去的。
科学家,说出去多光荣啊!
余青的长辈们那叫一个高兴,过年家族团聚,给他的红包都比别的小辈们丰厚的多。每次过节余青都像个斗胜的公鸡,捧着几个明显比别人厚了一截的红包晃过来晃过去。
可惜搞研究这事,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做成的。
余青性格散漫,不太能沉得下心,不想走经商这条路就是因为觉得弯弯绕绕太多,他不太喜欢,但后来他发现走到哪都要经受这些事,压根逃不掉,就算是做研究也一样。再加上他家里几乎都是从商的,在学术圈里还真没什么人脉,远不如贺庭屿走的顺畅,后来他一琢磨,反正都要跟人打交道,还不如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好过在前途渺茫的路上遭受折磨。
于是他的科学家之路艰难的坚持了三年就宣告折戟,却也不想就此彻底远离研究领域,于是折中开了家生物公司,还拉了贺庭屿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得不说这条路余青虽然不大喜欢,但跟搞科研比起来让他舒服的多,有种如鱼得水般的顺畅。
有的时候余青就会趁着贺庭屿不忙的时候,把人抓过来替自己分担一下压力,这次也是一样。
可惜一心想要休息的贺庭屿注定要拒绝他,“不去。”
“为什么啊!”余青哀嚎着,“你最近应该挺闲的吧?怎么能看我于水火之中而不救!”
“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哈?”余青收起浮夸的表情,真真实实的惊讶了,“真难得啊,你个苦修士嘴里也能吐出休息两个字。”
说着他微微蹙眉,打量了一下贺庭屿,“……你跟兄弟我说实话,是不是最近遇上什么打击了?有问题跟我说,别憋着。”
他深刻的怀疑贺庭屿是遭了什么不好的事,导致现在意志消沉,连研究都不做了。
“没有。”贺庭屿言简意赅。
“那是怎么了?”余青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发小,知道贺庭屿没遇上什么足以改变他的大事是不会轻易变更生活习惯的,“欠债了?被电信诈骗了?恋爱了?”
贺庭屿眼睫微微一颤。
正在观察他表情试图看出点情绪变化的余青渐渐瞪大了眼,“等等等等……不是吧?是……电诈还是恋爱?”
按照他刚刚说话的排序来说,大概率是恋爱,但余青显然不太能接受这个原因,还是颤颤巍巍的加上了前面的电信诈骗。
只是看他的表情,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贺庭屿瞥他一眼,懒得搭理的意思非常明显。
“我靠!”余青惊叹不已,“铁树开花了?”
对于能挖到自己兄弟的八卦这件事,他显然十分的兴奋。余青和贺庭屿同岁,今年都要三十一了,但余青自己恋爱都谈了三段,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然而贺庭屿却连个绯闻都没有,余青有的时候都有点替贺庭屿他爸妈着急。
“……”贺庭屿微微撇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显然已经默认。
“是谁是谁?我认识吗?”余青一连丢出好几个问题,像是一条兴高采烈的哈士奇,“真好啊,真好啊,能在我有生之年看见你脱单,爸爸好欣慰……”
按照常理来说,自己的好兄弟脱了单,一般都觉得兄弟真该死,但余青不一样。
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对于大龄男青年贺庭屿的恋情他感到很欣慰。
“……闭嘴。”贺庭屿忍无可忍,“是有一个有些好感的人……”
对于控制一条哈士奇这件事,贺庭屿显然没什么兴趣。
“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高高帅帅?人好不好啊?”余青和贺庭屿认识这么多年,显然很清楚自己好兄弟的性取向,事实上他以前还给贺庭屿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生怕自己以后孩子都有了但兄弟还是形单影只好不可怜,可惜都被拒绝了。
他曾经还梦到过自己老年以后阖家欢乐,贺庭屿独自一人拄着拐目送他在夕阳下远去背影的孤单画面,甚至将这个梦告诉了贺庭屿,然后被骂了回去。
贺庭屿犹豫了一会儿,想想房东宽肩窄臀,腰细腿长还有饱满胸肌的外表和他鲜活热忱的内在,嫌弃地看了两眼兴奋的余青,还是开了口,“挺好的……”
一般这种犹豫的语调后面都有个但是转折。
于是余青没有插话,脸上挂着期待的表情侧耳倾听。
但他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贺庭屿的下半句话。
“……然后呢?”
“……”贺庭屿又沉默了半晌,这才艰难开口,“但是好像……不太正经。”
余青:“?”
好吧,其实是我不正经
“……具体说说呢?”余青沉默片刻后说道, 他还真有点好奇到底有多不正经。
贺庭屿沉默半晌,才在余青催促的眼神下开口:“好吧……或许是我不太正经。”
“哦。”余青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你才知道啊。”
“……”贺庭屿瞥他一眼, 余青便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行吧……那你说说哪里不正经了?”
“唔,我总感觉他好像挺喜欢我哥的。”贺庭屿说:“但是又觉得是我想错了,之前也总这样, 所以我在想我或许是思想总是不太正经吧。”
贺庭屿支着脸, 语气淡淡:“大概我已经是个思想肮脏的成年人了,你觉得呢?”
“哈?”余青看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 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哥?”他忍不住确认了一遍,从贺庭屿纹丝不动的表情中一意识到自己听见的不是“我”,而是“我哥”。
一字之差,其中的含义可就深了去了。
“等等,我觉得正不正经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啊?”余青瞧着贺庭屿跟往常一般淡定的神色,面上隐隐有崩溃之意, “你这别好像啊, 要这是真的我劝你趁早收手的好。”
喜欢上可能喜欢自己哥哥的人, 竟然还能这么淡定吗?!
余青在这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搞研究搞不出名堂了。没人脉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的性格是真比不上贺庭屿。
从前他还有点不服气, 小时候他俩都是一样的调皮,余青也很清楚从某方面来讲,贺庭屿其实比他还要不服管教。贺庭屿性格里的野蛮因子可比他活跃多了,就连小时候打架干坏事也大多是贺庭屿牵头, 他充其量就是个小弟,结果最后大人们都认为是他带坏了贺庭屿。
上了大学之后就更了不得, 贺庭屿变成了家长们口中沉稳可靠的好学生,而他却还是被说“过于活跃”。两个人都同样投身科研事业之后,这种比较就更明显了些,除开家室上的差别,他被说在这方面不如贺庭屿的一大原因就是性格跳脱,不够沉稳。
余青对这个评价一直挺心梗的,只有他这个好兄弟才明白贺庭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反驳却没人信他,久而久之就躺平了。
但现在,他是真心的觉得贺庭屿确实称得上沉稳一词,他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毕竟贺庭屿面对这样的伦理问题还能面不改色,如果是他的话,重生一辈子也到不了这样的高度。
“不愧是你。”余青心悦诚服的竖起了大拇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庭屿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钢黑色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窜了上来,“啧,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喜欢只是一个比喻,他只是对我哥好像有点莫名的好感而已,不是关于爱情那方面的。”
余青心想有好感不就是爱情的开端,单向的叫好感,变成双向不就能发展出一段爱情了么。
“这是你个人的判断?”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纠结的神色就差把“这只是你的错觉”写在脸上了。
贺庭屿皱了皱眉,简单的跟他讲了讲遇到房东之后的事,随后也懒得跟他继续辩论这个话题,“总之,他们不会在一起。”
他哥是直男,就算房东真喜欢,也绝不会有结果,更何况他相信房东,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只是这并不影响他对于这件事稍有不舒服。
贺庭屿在意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本身,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可以提前宣告失败,并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他真正在意的是房东的态度,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其他的方面,他都自认为应该比贺元良在房东心里更加亲近才对,但结果却不是这样,贺庭屿有点不高兴。
“嘿,就算是这样,”余青懂了贺庭屿未说完的话,不甚在意的说:“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不舒服?”
爱情这东西总是排外的,更何况贺庭屿这样看着温和实际上占有欲超强的人。
现在感情没太大进展还看不出来,等真的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就算贺庭屿拿着链子把他俩拴起来余青也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贺庭屿看他一眼,“没有。”
“你们啥时候认识的啊?”余青见他沉默识趣的换了话题,问出了他最好奇的问题。
“大概两三个月前。”贺庭屿随口道。
“这么快?”余青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凭借贺庭屿的性格,最少要过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把人放眼里,“那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人家的?”
这个问题让贺庭屿沉思了一会儿,随后才用不太确定的口吻回答道:“昨天?”
他的确是昨天才认识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开始有些误会导致他对房东的印象并不太好,但后来他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带着点好奇,他越来越了解房东,也越来越觉得房东是个优点很多的人,每次都让他惊喜。
然后就到了昨天,他蓦然发觉明明是相同的一件事,上一次他想让房东离他哥哥远一点,是因为他觉得房东不是个好人,但这一次,他同样想让房东离他哥哥远一点,却是完全的出于私心。
出于某些他暂时不可告人的心思。
那时他才突然警觉,原来他对房东,不仅仅只是欣赏而已。
“嘶……”余青战术后仰,眯着眼看贺庭屿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好吧,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你找我是做什么?”
贺庭屿蹙着眉,“来问问你,我总是这样想不太好,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遏制一下,是因为我占有欲太强了吗?”
“年轻人好像都不太喜欢这样,我是不是应该注意一点。”
“……还有就是,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哥哥那样的人吗?”贺庭屿干咳一声,微微撇开了眼。
余青沉默着盯他,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哈,那刚刚说什么“没有”,这哪里像是没有的意思。
哥们,你的伪装太失败了。
贺庭屿本来没想问他的,但还是没忍住。他想要除他之外的人,肯定的告诉他,房东确实是一点点也不喜欢贺元良的。
他今年年纪不算小了,遇上个喜欢的人实在是一件万分幸运的事,为此,一点可能性信息都要让他翻来覆去的思考很久,生怕就遇上了那点不好的可能。或许年纪大了考虑的事情总是要多些,假如他今年还是上学的年纪,一点喜欢就能让他不顾别的因素,只凭借满腔热情,大胆而热烈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然而他今年三十岁,要考虑未来,要判断这段感情是否能走的长久,要考虑伴侣的方方面面,有一点不合适就足够让他思虑再三,不敢轻易踏出第一步。
贺庭屿摘掉眼镜捏了捏眉间,神情有些疲惫,“你知道的,我今年就要三十一岁了。”
“我要考虑的是更加长远的未来,我或许就这么一次机会,成功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总要确定万无一失。”
哪怕这个万一的概率其实很小。
不然真撞上了,最后的结果对于三个人来说可能很难收场。
余青沉默。
其实三十岁还很年轻,试错的时间还是有很多的,但他了解贺庭屿,贺庭屿的身上总有股执拗的劲,年轻的时候不愿意将就,现在更不愿意。
“或许我真的不算年轻了,”贺庭屿自嘲一笑,“如果我现在二十岁,我一定不会考虑这么多,瞻前顾后不像样子,跟着感觉走就是了。”
年龄总是在一点一点的增长中消磨着人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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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打算怎么追求他呢?”余青突然问道。
“那肯定要先让他知道我的性取向,试探一下有没有机会,然后循序渐进,不能太快,免得乌龟受惊钻进龟壳里就不愿意出来了……”贺庭屿说着蓦地闭上嘴,脸色有点黑。
“嘿,你连这都想好了。”余青一脸‘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表面纠结,实际上怎么追人都出了章程’的表情,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贺庭屿竟然真的想了这么多。
这样一看,贺庭屿本人的倾向其实就很明显了。
“你这都想到这里了,放宽心好了。”余青拍拍他的肩膀,“三十岁还很年轻呢。”
“你在这里左思右想的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心里有偏向就去做嘛。”他理解贺庭屿的心情和想法,但并不认同,“而且听你说的,我觉得你的感觉没错,人家更大的概率是直男吧,比起你哥,我觉得这件事才可能成为阻碍,先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不接触不去更深的了解,怎么知道自己想的究竟是对还是错?结果又不会凭空冒出来。
余青是个很乐于尝试的人,或者说他过于乐于尝试了,对象总是说换就换,分手用的最多的理由就是“相处了一段时间,我觉得她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先了解着,不行就算了呗。”余青是个更喜欢先考虑眼前的人,贺庭屿的想法在他看来完全就是看的过于长远了些,先把眼下的路走好才是要紧事。
“要是压根人家就不接受男的,你考虑这么多也没用。”
余青瞄了一眼贺庭屿,正色道:“我可不是诅咒你追不上人啊,也不是小瞧你魅力对你没信心啊,主要是这种事吧,人家要是真不喜欢男的,你再努力也没用不是?”
要是对方也是个同性恋,他肯定对自家兄弟超有信心的。
余青努力的用眼神表达出这个意思。
贺庭屿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你还是看着办,不行就撤了。”余青没见过贺庭屿谈恋爱的样子,生怕他兄弟成了个恋爱脑。
贺庭屿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一眼他,没有出声嘲讽已经是看在余青是为了自己好的份上权当感谢了。
——
房东今天晚上正巧接了一单终点在绿城附近的单子,把客人送到目的地之后干脆在附近的小吃街吃了顿宵夜。夏天的晚上和啤酒烧烤真是绝配,可惜房东开了车,没办法在小吃街享受啤酒配烧烤的滋味,只能全都打包带回去再吃。
好在天气足够热,烧烤放一会儿也不会特别影响口感。
房东拎着一袋子冒着热气的烧烤和冰镇啤酒走到楼下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漆黑的人影坐在单元门门口,被吓了一跳。
自从上次出了那件抢包的事情,房东对门口陌生的人影总是会在意几分。他默默将啤酒从左手换到右手,熟练的拎着瓶口,甩了两下适应适应,摆出一个适合迎击的角度。
冰镇过后的啤酒瓶非常凉,和周围炎热的空气接触,形成一道道水珠顺着瓶身流下来。房东警惕着周围,眉眼间显出几分阴狠,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同时用手机灯光一照,漆黑的人影瞬间染上几分颜色。
“贺老师?”房东手臂放松些许,语气轻松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话一问完,他就发现贺庭屿似乎神志不太清楚的样子,身上还沾着几分酒气。
“贺老师你是喝醉了吗?”房东伸手在贺庭屿眼前挥了挥,贺庭屿依然散漫的直视前方,房东见他眼神一点也没聚焦的样子,估计确实是喝醉了。
房东将贺庭屿从地上搀起来,摸了摸他外套的口袋却没找到房门钥匙,正当他的手刚一伸进贺庭屿的裤兜准备找钥匙的时候,贺庭屿动了。
他一把攥住房东的手腕,迷茫的眼神盯着房东的脸,却给人一种严肃又认真的感觉。
“……可不可以离我哥远一点?”
房东都快要气笑了,他真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贺庭屿竟然还在对他说这种话,好像以前说的相信他都是放屁一样,他甚至提不起生气的情绪,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为什么?”
“你这么怕我是gay看上你哥啊,该不会你自己就是个gay吧?”房东毫无情绪的笑了笑,看上去就像个港风电影中的古惑仔,带着点浪荡的无情。
他知道自己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看着还要不正经,所以平时都很少笑。
但这件事是真的挺可笑的。
贺庭屿笑了笑。
通过这句话引出自己的性取向,同时还能在房东心里埋个种子。当然,这也是句真心话。
以后他要是再想和贺元良单独亲近,总会不可避免的想起今天的事。不管房东喜不喜欢贺元良,以后他们相处的时候,房东都要想起他的名字……
贺庭屿的脸泛着点潮红。
贺庭屿好似醉的狠了站不住的样子,将脸埋进了房东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房东的肩窝,闷闷的笑了两声,“对啊……”笑声尾音上扬,好像一个风流浪子,和平日里温和谦逊的微笑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
“你靠他太近,我有点不高兴……”后半句声音很轻,语意不详,没说到底是因为谁而不高兴。
我草?!房东的表情瞬间僵硬,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向后跳了一大步。
他笑不出来了。
男人的兜,海底的沟
贺庭屿话说的暧昧, 房东却是一点也没想歪。或者说他想过一点,但很快就自己否定了。之前贺庭屿还警告过他,没道理这么快就改观, 所以比起贺庭屿可能对他有点意思在吃醋他更觉得贺庭屿是个兄控。
还是那种自己哥哥身边无论出现异性还是同性,都会被贺庭屿列入黑名单的类型。
说起来贺警官好像确实还没有女朋友来着……
房东发了会儿呆,随即收回越跑越偏的思绪, 转而面对当下的难题。
现在的情况是, 房东想跑,但他但凡再后退一步, 靠在他肩上的贺庭屿就会直接栽到地上, 或许还是脸着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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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脸着地就脸着地吧……
他自暴自弃地想。
反正摔的不是他。
“……”当然这样的想法房东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要他干还真干不出来,房东僵着脸,一步也不敢动,但好歹是把手从贺庭屿的裤兜里抽出来了。
从前男人的裤兜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禁地, 但现在开始他发誓他以后绝不会再摸贺庭屿的裤兜一下。
“贺庭屿,你醒醒。”房东拍了拍贺庭屿的后背, 试图叫醒他。
此时的贺庭屿却在想, 看来这件事对房东的冲击似乎有点大, 就连平日里总是挂在嘴边的老师都不叫了。
但没办法, 好不容易提起一点勇气, 总要趁着劲头还在的时候迈出第一步,否则只会越等越犹豫。
房东叫不醒贺庭屿,又不能把人丢在这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醒醒, 还能走吗?”他不死心地又叫了一遍,这次加大力度推了推贺庭屿, 就差把人推地上了,好在最终取得了好的结果,贺庭屿慢慢站直了身体,不再靠着房东。
房东皱着眉后退一步,谨慎道:“你家大门在那里,自己回去能行吗?”说着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盯着贺庭屿的目光像是探照灯,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贺庭屿心里暗暗挑眉,这样的眼神可真适合做实验,比他的学生们有实验精神多了。
贺庭屿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只是定眼看了房东几秒,又有了想要坐在地上的动作。房东眼疾手快地撑住贺庭屿,把他提起来,蹙着眉,眉眼间透出几分烦躁,“啧,扶着我。”
他一边骂骂咧咧的往前走,一边搀扶着贺庭屿小心翼翼的上楼梯,整个人透着点暴躁的气息,但始终没有丢开贺庭屿。
贺庭屿勾着他的脖子,隐在黑暗中的脸上微微勾起唇角,带着真实的温柔。
“你,开门。”房东沉这脸干巴巴的道。
反正他是不会再去摸贺庭屿兜里的钥匙了。
贺庭屿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反应房东说了什么,过了半分钟后他才慢吞吞的摸出钥匙,试图往锁眼里插。
房东就看着他捏着一把钥匙,每次将要插进锁眼的时候,手就一抖,钥匙撞在旁边的金属上,发出“啪”的一声,每一声都似乎都在他的神经系统上跳舞,没多会儿房东额头上的青筋就开始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