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S市的天气很有规律,根据房东观察, 一般高热几天过后, 就会迎来一阵雷雨天气, 给天气迅速降温。这几天他热的连代驾都没什么心思跑了, 天天盼望着能下一场大雨, 好给这该死的天气泼一盆冷水。
换季的时候本就是流感高发期,今年的天气又格外的多变,小区里不少抵抗力低的老人都生了病。房东每天出门很早,几乎天天都能和骑着小三轮的莫叔遇上, 因此隔壁楼养鸟的莫叔一连两天没有出门遛鸟时,他觉得有些不对。
于是房东今天早晨起的更早了些, 没有去公园带操,而是先去了一趟莫叔家。
他在莫叔家门口敲了两分钟的门,正要掏手机报警时才终于听到房内有脚步声响起。
“谁啊?咳咳……来了啊!”
房东听见莫叔的声音虽然有些咳嗽,但也还算中气十足,微微松了口气,“是我,叔你别急,慢点的。”
莫叔也上了年纪,他是真怕这一着急给摔了,老人可磕碰不得,稍微一摔都能摔出大毛病。
“唉!”
房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莫叔穿了一身皱皱巴巴的黑棉袄,棉袄里面的棉絮像是结团儿了似的,衣服鼓一块凹一块的。
“……您这怎么穿成这样?”房东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感冒啦,随便穿身保暖的,”莫叔慢悠悠地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暖和就行。”
房东不赞同地蹙眉,“那也换身新点的,这能保暖吗?”
冬季的衣服都是越洗越不保暖,这样的棉服外套尤其是这样,房东瞧着棉絮都结团儿了,能剩下多少保暖效果。
“你不懂,”莫叔摆了摆手,“穿旧的好,新衣服莫沾了病气。”
“有啥嘛。”房东悄悄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不过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很在意这个,也没办法。
好在现在天气热,这样穿倒也行,没那么保暖反而比较合适,不然他也怕穿多了热过头病没好反而更重了。
莫叔家里的家具大多都是一些老旧的款式,沙发是实木的椅子上面垫着薄薄的一层垫子,垫子中间大多都被坐的只剩下海绵外边儿包裹的两层布料,房东坐着都感觉硌屁股,没一会儿就站起来了。
“吃药了没?”房东问。
“没呢,这不刚起,还没吃早饭。”老爷子秉持着谨遵医嘱的理念,吃药前是一定要吃饭的,免得伤身体。
“行吧。”房东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吃啥?”
“都行,老头子不挑嘴。”莫叔躺在摇椅上笑眯眯的,也不跟他客气。
老爷子虽然不挑嘴,房东却是要挑一挑的。他做饭不开火,会的东西有限,要复杂点的他还真不会。
最后房东弄了点白粥,拌了两个凉菜和莫叔一起吃了。
莫叔家里养了很多小东西,餐桌对面就是两个大鱼缸,一个里面养着两条玉米蛇,一个里面养了几只守宫。鱼缸旁边大大小小放了几盆花,还有几个小鱼缸,养了乌龟和小鱼苗。
看着那两条缠在一起的蛇,房东的食欲还真不大,一顿早饭吃的没滋没味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蛇的影响还是他煮的白粥没什么味。
“饭后过半小时再吃,你自己记得啊。”饭后房东站在门口边换鞋边朝着莫叔说,今天鸽了夏老太太她们,待会儿可以直接去接单。
“哎对了,隔壁夏奶奶她们最近正跟我练健身气功强身健体呢,您回头感冒好了也来练练呗。”房东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才不去呢,”莫叔断然拒绝,“我还要遛我的鸟,没那空闲时间!”
“对了,走之前把我的鸟带上,”他指了指挂在窗台上的几个鸟笼,“帮我遛一圈。”
“行吧。”房东也不强求,莫叔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倔,虽然嘴上说是为了遛鸟没空去做气功,实际上房东明白,这老爷子就是不服老。
在他心里这东西是老年人才需要做的,而他,虽然今年七十多了,但在莫叔心里他依旧是个身体倍儿棒的中年人,一点都不老,自然也不需要做这玩意儿。
房东出门时兜里多了把莫叔给的钥匙,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地响,两只手各拎了两个鸟笼,或许是走路幅度太大,鸟雀在笼子里扑棱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莫叔养的鸟很多,房东来回了两趟才把笼子都搬到下面的三轮车框里。
“回来的时候挂树底下就行!”房东临走时莫叔在后面喊。
“好!”
这种老式三轮车的锁就跟自行车似的,一条铁链子上带一个锁头,锁车的时候把轮子和树干什么的拴在一起就行。房东开了锁,铁链子就往车斗里一扔,骑着就能走。
他还是头一次骑三轮车上路,之前出于好奇,倒是也跟莫叔借过他的车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不过骑了两下他就不骑了。
一个是慢,没意思,一个就是这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他一个大小伙子骑上去,单从背影看都能被人认成老头子。
更别说今天还穿着一身花衬衫加大黑短裤,形象上就更相似了。
房东骑着车顺着路走,大早晨的身后一车的鸟就叽叽喳喳地叫着,和周围树上的鸟交相辉映,别提有多烦了。
不过比鸟叫的更大声的是树上的知了,噪音污染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堪称穿透性伤害。
房东在莫叔那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正赶上上班族的通勤高峰期,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在路过房东的时候总要多看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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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别的,第一眼大多都是因为那一车的鸟,品种繁多,很是吸引人,第二眼则是从鸟转向了房东之后,青春靓丽男大学生和铁皮三轮的搭配实在不常见,于是又多看一眼。
一路下来还没走出多远,房东就已经后悔了,一张脸黑的比锅底还黑,眉眼压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风雨欲来的低沉。
偏偏他的长相其实正适合这样的表情,虽然凶,但带着点相得益彰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又冷又凶,但偏偏好看的很,宽肩窄腰,露出来的胳膊上线条流畅的肌肉,恰到好处的肩胛骨,野性十足。
当然,如果忽略掉身下骑着的三轮车的话。
配上个三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好笑,又有点容易令人感到亲近的沙雕气息,甚至有人想要和他合影,不过被房东黑着脸拒绝了。
他的黑历史才不会给人留下记录。
这么想着,到了路口,他的身后突然跟上来一辆车,慢慢悠悠地开在身边。房东第一反应就是又遇上齐商那货了,恶狠狠地转头看去,结果看见的却是贺庭屿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
房东一愣,看见他的脸下意识地就想跑,脚上加了几分力气,蹬地飞快。
“……”贺庭屿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就见房东骑着个小三轮脚上蹬得飞快。
房东此时后悔万分,但凡他再晚出来一会儿,都不至于和贺庭屿碰上面,早知如此,莫叔家里的沙发就是长了钉子,他也要再坐半小时。
“等等!”贺庭屿喊了一声却起了反效果,房东蹬的更快了。
然而三轮怎么可能跑得过跑车,贺庭屿本来看房东这么不想看见他的样子没想追的,结果没过半分钟,他就看见前方的房东突然停在了半路上。
房东心里更是满心的卧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过在这里和掉了链子的三轮车面面相觑。
“怎么了?”贺庭屿停好车过来,看了一眼心下了悟,“掉链子了?”
房东蹲在一边儿头都不想抬,把头往胳膊里一埋,闷闷地“嗯”了一声。
贺庭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嘴角上扬的笑压下去,让它显得不那么明显,“嗯……没事,修一下就好了。”
他从旁边的树林带里找了两根小木棍,房东沉默着接了过来,耳朵红了一片,愣是一眼都没看贺庭屿。
贺庭屿也识趣地没吭声,帮着他把车翻过去。房东常常帮莫叔修理他的三轮车,对这车的构造比莫叔还清楚,掉链子是老车常有的事,他三两下就修好了车。
修好之后房东没急着走,依旧蹲在原地,低着脑袋朝贺庭屿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庭屿见房东赶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他现在一定是又不好意思了,也没多说,“那我先走了。”
等贺庭屿走了,房东才绷着脸抬起头,骑上小三轮,选了个相反的方向走。
一路上房东都在满心的崩溃中沉默地踩着三轮踏板,内心的尴尬几乎把他淹没,只想立马换个城市生活。
或者把贺庭屿干掉。
他恨恨地想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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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气温骤然降低,天空积满的厚厚的阴云。晚上,S市果然如房东想的变天了,天色迅速阴沉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天边隐隐闪着雷声。
晚上见天色不对,为了避免成为落汤鸡,房东早早地就回了家。果不其然,晚上十一点多,窗外就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雷声一道接着一道,中间还夹杂着亮闪闪的闪电。
房东在家里抱着可乐薯片看电影,没一会儿就生产了一堆垃圾,和中午没丢的外卖装在一个垃圾桶里。
他看着电影一连吃了不少东西,全当做了今晚的宵夜,垃圾桶堆出了一个凸起,直到再也放不下一片包装袋,房东才皱着眉把垃圾袋提了出来。
啧。
他盯着那袋垃圾内心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中。
现在去倒,小区垃圾桶有点远,外面又下了雨,不太想动。不倒,里面还有中午吃剩的外卖,放到明天估计会臭。
最终房东还是决定把垃圾倒了,万一明天臭了,那就太恶心了。
打着伞拎着垃圾出门,没走多远他就看见对面的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吵架?
房东想着,有点好奇。
秉持着遇见了八卦岂有不看的道理,他把垃圾一丢,就凑到跟前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走近,视线里就窜进一束火光,房东也终于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
“着火了!”
“什么?怎么着的这是?”
“不知道啊,我也刚到。”
“好像是树被雷劈了,就着了……”
房东瞳孔一缩,陡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转身就想走,却被一个大妈扯住了胳膊。
“小伙子,快帮帮忙灭个火!年轻人力气大,举得动。”说着就往他手里塞了个灭火器。
“不……”房东没来及拒绝,大妈就率先拎着另一个灭火器跑进了人群里。
房东惶然地看看周围,拿着灭火器迟疑着站在原地。
“愣着干啥呢小伙子?拿着灭火器就快去啊!”一个大爷从他身边跑过,扯了一把房东就带着他往人群里钻。
房东手中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依旧掉在了地上,风夹着雨没一会儿就被吹远了。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他身上,瞬间就湿透了半身。
房东眼见着火光越来越近,捏着灭火器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他从没觉得手里的东西这么重过。周围人的议论喊叫声在这一刻通通成为了背景板,熙熙攘攘听不真切。
怕火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明明火焰还离他很远,房东却觉得火舌似乎已经舔舐到了身上,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然而周围人都在努力,房东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个,咬咬牙就想上,跑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想要抬起来都成了一种困难。
他当机立断就想把灭火器给别人,手伸到一半却突然被一个温暖干燥的手掌牵住,身上也多了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给我吧。”
房东茫然转头,贺庭屿温和的脸此刻却显得十分肃穆,他伸出了另一只手,盖在房东盛满惊惶的眼睛上,轻轻叹了口气。
房东的视线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耳边的吵嚷声也仿佛突然离他远去了似的。
“害怕就别往跟前凑。”
房东带着转了个身,然后贺庭屿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将他带到了路边,一个看不见火光的距离。
“拿着。”
房东的手里被塞了把伞。
随后,他便只能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拿着属于他的灭火器,挤进了那片令人窒息的人群中。
房东愣了半晌都没能平息剧烈颤抖的心跳,只觉得这场火真是吓人,明明都看不见了还是让他害怕的心脏直跳。
“……”草啊。
房东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又蹲了下去,像早晨掉链子时那样把头埋进了臂弯,抓狂的挠了挠一头碎发。
害怕个屁啊!
烦死了。
这还怎么拒绝啊!
房东赶我走
周围围观的人虽然多, 可带来的灭火器却没多少,高处的火仅凭人力又够不到,只能靠雨让他自生自灭, 房东远远地看着一群人努力了半天,似乎也没有太大进展,贺庭屿手上的灭火器都换了两个。
最后还是等到消防车乌拉乌拉地来了一趟, 这场意外才彻底宣告结束。
被劈的树很高, 着火之后火焰就在周围一二三楼的窗户外面烧着,有一家人晚上太热没有关窗户, 火焰甚至跃进了房间里, 点燃了窗帘,吓得户主用家里备着的灭火器灭了火后穿着睡衣就下了楼,此刻终于能稍微松一口气,回家收拾收拾窗帘残骸。
房东蹙着眉,视线在人群堆里来来回回的扫视, 终于瞧见了贺庭屿的身影,握着伞三两步胯到他身边。
淋了十几分钟的雨, 贺庭屿身上的衬衫已经完全浸透了, 柔软的白色面料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是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平时穿着衣服倒还不显,这会儿衣服一湿就跟没穿没什么两样,若隐若现的胸肌和腹肌露了个底朝天。
房东默默地把贺庭屿的外套递给他。
他身上也淋了些雨,不过贺庭屿来的太快, 给了他伞和外套,倒是没淋太久, 只是湿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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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庭屿接过外套,不自在地扯了扯湿哒哒黏在身上的衣服,一连解开了几颗领口的扣子透透气,把外套搭在右手小臂上,没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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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衣服湿了,再穿件外套不保暖也不舒服,倒还不如不穿。
房东这会儿看见贺庭屿心情又诡异起来了,因此没有说话,只在旁边保持沉默,假装自己只是一把会移动的雨伞。
贺庭屿的视线在他头顶和肩膀略过,主动出了声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氛围,“回去记得洗个澡,小心着凉感冒。”
房东抿着唇,心想贺庭屿淋成这样才该回去洗个澡。但最终他只是有些尴尬地“噢”了一声,有些慌乱地抹了把额头上流下的雨水,缓解心里的不适。
憋了半天,房东又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你,你也是。”
他一米八多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此刻却像是要缩到地里去似的。
贺庭屿微微一笑,突然转而说起了别的,声音温润而优雅,倒像是站在什么展厅里做演出前的致辞,而不是淋了一身的雨狼狈地站在楼下,“不知道你最近考虑的怎么样了?”
房东悚然一惊,想要瞬间离贺庭屿远一点,却又因为手上的伞不得不留在原地。
靠!这个人是会读心吗?
房东捏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觉得贺庭屿这个人是有点特异功能在身上的,他才刚刚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喜欢贺庭屿,下一秒就被提问了。
烦!
就不能再等两天吗?
房东有点崩溃地想着。
在才过几天,这么快就改变心意岂不是显得他很丢人。
好紧张啊他妈的!
房东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乱糟糟的,充满了乌七八糟的想法,无厘头且没意义。他的脑子甚至想唱歌,唱一首跟眼下场景毫无关系的生日快乐歌。
两人已经走到了单元楼楼下,都默契的站在原地,没有进去。黑色的雨伞刚刚好盖住两个人,周围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依旧哗啦哗啦地下着,伞下的两人却觉得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完全静谧的空间,甚至隐约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贺庭屿的心情完全没有他的语气那样显得轻松,抿紧的唇泛着点白,外套遮盖下的手也紧张地攥成拳。
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问出口大概率不会被拒绝,他的观察结果也告诉他,房东的眼神和之前相比也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还是很紧张。
没有人能完全地了解另一个人,事实上,给算是对于自己,大多数人也不敢说完全了解。就算贺庭屿向来自信,但在房东开口回答之前,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
在等待回应这件事上,不管是什么职业,什么年龄,什么样的人,都将面临同样的心境,紧张又期待,焦灼又要尽力隐藏,好让自己哪怕得到了最坏的结果也能体面离场。
贺庭屿等了一会儿,房东依旧沉默着。
他心中一紧,迟疑着抬起头,却意料之外地和房东看过来的眼神对视了。那一刻,两人都是微微一颤,房东倏地撇开眼神,楼道的灯此刻亮了一下,给房东的侧脸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也让他通红的耳根彻底暴露在贺庭屿的眼里。
“妈,我出去一趟!”灯亮时从楼道里冲出来来一个小孩,两人往旁边避让一步。
等小孩离开,贺庭屿的视线没有丝毫偏移,他紧紧地盯着房东的脸,像个扫描仪似的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收入眼底,在看到房东抿紧的唇瓣和乱飘的视线时,贺庭屿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心里瞬间好像炸开了一个小烟花儿,噼里啪啦的既绚烂又漂亮。
“你没有拒绝我的话,我可以认为是同意了吗?”贺庭屿眼角带笑,整个人都透着点愉悦的放松气息。
房东沉默片刻,才拉着长音“啊……”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耳垂,尾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微颤抖。
贺庭屿眼神闪了闪,彻底松弛下来,语带笑意地伸出小指,“那我们拉个勾?”
房东一滞,瞬间也不尴尬了,眯着眼看向那根伸出来的小指,嘶了一声嫌弃道:“你好幼稚。”
“怕你反悔嘛。”贺庭屿晃了晃手,眯着眼笑,“拉一个呗。”
“才不会……我又不是会轻易反悔的人。”房东抱怨着,还是伸了手勾了上去,只是弯曲的弧度比起贺庭屿的标准,则要敷衍很多,看得出是真心瞧不上这样幼稚的行为。
两根小指勾在一起,对方干燥而温暖的触感同时传递到两人的手上,冥冥之中好像多了一根无形的线,仿若心跳都在此刻被牵到了一起。
“好了,回家吧。”贺庭屿拉完勾松了手,临走前又提醒了房东一句:“记得多喝点热水,洗个澡吹了头发再睡觉。”
“知道了。”房东抿了抿唇,收好伞之后随手挥了挥权当跟贺庭屿告别,动作瞧着潇洒至极,像是武侠小说里所特有的大侠风范,却在进了大门抬脚上第一节楼梯时绊了一下,风范全失。
靠!
房东黑着脸往上走,没敢回一下头。
好丢人。
贺庭屿轻轻笑了两声,也没敢叫他听见,跟在房东后面上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开了门,直到进去的前一刻,房东都低垂着脑袋,没看贺庭屿一眼。
“晚安。”贺庭屿打开门站在门口说。
房东背对着他再次挥了挥手,“晚安。”
等洗过澡躺在床上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种谈了恋爱的真实感。
……
妈的,伞忘记还给他了。
明天还要上门还伞……
算了,过两天再说吧。
——
房东第二天醒的很早,七点多就睁开了眼睛,窗外还只是淡淡的亮着。他起床感觉大脑有些昏沉,顺手打开了卧室的窗户,就被清凉的风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糊了一脸。
“……”
房东闭目养神,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早晨。
嗯……早晨去带操,然后接单,中午回来吃个饭,睡一觉,下午不想动了,那就给自己放半天假,然后晚饭后再去接单……
嘶,好像忘了什么。
房东皱眉凝思,摸了摸下巴,视线瞟到左手小指时,微微一滞。
……
他沉默片刻后惆怅地叹了口气。
啊,以后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想到男朋友三个字,房东又有种不可思议的惊讶感。
他敢打包票,他小时候幼儿园喜欢同班小女生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他还有这一天。
真怪啊。
贺庭屿早晨倒是起的很晚,昨晚情绪起伏有点大,没睡着,凌晨四点多才睡觉,今天干脆就请了一天假。
早晨起床的时候他的睡眠时间勉强到七个小时,脑袋还算清醒,就是肚子有点饿。他给自己做了顿早饭,吃过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常言道趁热打铁,都在一起了,当然要一起住。搬家这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最好。
他本就是租的房子,这里只有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衣服鞋子,书还有一些小东西,收拾起来不算麻烦。
到了下午两点,贺庭屿彻底打包好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敲响了房东家的大门。
贺庭屿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牵动嘴角做出一个温和且隐隐有些难言之隐的表情。
“谁啊?”房东喊了一声,打开了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老师啊。”房东喊贺庭屿时卡了一下,面露迟疑,按理来说他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再喊贺老师有点奇怪,但他一时间还没想到要叫什么,没来得及改口就只能暂且先像以前那样。
“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把伞还你。”房东眼神一亮,转身就想回去拿伞,却被贺庭屿叫住了。
“等等……”贺庭屿说,“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房东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的房东说房子的租期快到了,这间房他另有他用,让我找别的房子。”说到这他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你知道的,附近的房子很难租,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
“不知道能不能先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他说:“你放心,找到房子我会搬出去的。”
“……”房东一时间有些沉默。
他什么时候要贺庭屿搬出去了?
而且这房子不是签了一年吗?现在才几个月租期就到了?
房东看着贺庭屿毫无破绽的表情呵呵笑了两声。
吗的,要不是他就是房东,还真要被贺庭屿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