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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二十三岁的白辉不会一错再错

第53章 二十三岁的白辉不会一错再错
  新年假期后的第一天上班,白翎正在医生休息室里存包换衣,准备开始看诊。一个在她手下实习的住院医师突然凑上前来,眼泛桃花地和她说,“白医生,今天你的第一位病人帅得人神共愤。”

  白翎睨了她一眼,不禁有点失笑,她自小欣赏着弟弟白辉与日俱增的美貌,普通程度的好看都入不了她的眼。

  当白翎换上白大褂离开休息室时,想起白辉脸上的伤疤,心情一下阴郁了许多。她走到办公室门口,里面那位背对她而坐的病人还未转身,白翎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她没有再走进去,抱臂站在原地,冷着声说,“周总、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周朗夜转头看向她,不疾不徐地说,“白医生,我是挂了你的门诊号才坐在这里的。”

  白翎深呼吸一次,以尽量公事公办的口吻问他,“周总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最好是瞎了。她忍不住在心里诅咒。

  周朗夜隔空指了指白翎的那张座椅,“坐着说吧,白医生。”

  白翎对于他的反客为主有些气结,又不便发作。以周朗夜如今在平州的地位,市长见了他估计也要气短三分,白翎只能掂量着分寸与他周旋。

  而且自从上月开始,平州骨科医院突然空降了一位从首都医科大请来的康复专家,又那么凑巧让白辉排上了康复日程。心思缜密如白翎,也不是对此没有怀疑的。

  她面带愠色地坐下了,周朗夜倒很开门见山,说,“我想和你谈谈白辉的面部疤痕修复。”

  白翎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劳周总费心,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

  两周以后白辉就将进行一次静密缝合手术,后续再辅助进行二到三个疗程的激光治疗,如果术后效果良好,基本能够达到与正常皮肤无异的状态。

  白翎的拒绝大概在周朗夜意料之中,他不为所动地继续道,“白医生,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是为了白辉好,你也不要意气用事,至少先听完我的方案。”

  周朗夜是有备而来的,并且做足了功课。专家和设备他都从日本请来了,签证待遇也已全部谈妥。为了不让白辉起疑,他买下了本地一间规模最大的整形医院,让日本医生及其团队在那里工作直至白辉痊愈。

  白翎看似淡定地听着,心绪却复杂起来。周朗夜是谈判的高手,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一个堪称完美的治疗方案摆在白翎面前,她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周朗夜有条不紊地分析利弊,一点没有流露出勉强白翎的意思。好像他前前后后大费周折安排的这一切,如果白翎拒绝了,他也不惜从头来过。

  白翎听后沉默少倾,继而说,“周总,没有白吃的午餐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周朗夜还没回应,她又忽然补道,“你和白辉没有可能了。我也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周朗夜脸上好像出现了一点不明显的面临某种困境的神情,转瞬即逝,白翎看得不真切。

  “白辉还年轻,事业也大有可能。应该让他先恢复身体,才谈得上以后的发展。”周朗夜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就算是我的道歉。”

  以他如今的身份,说出“道歉”这两个字,的确像是有点屈尊的意味。

  然而白翎眼里的戒备没有卸下。

  周朗夜揉了揉眉心,又说,“如果由我出面,他或许不会接受。但是从你这里说服他,找一些能够绕开我的理由,应该不会让他起疑。”

  白翎思考良久,最后对周朗夜说,“我会尝试让他接受这个方案,但是不管白辉有没有从中受益,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

  周朗夜设想过自己后面的路会很难走。

  因为是无法计划的,不像他此前执行的任何一个决策,所以只能如履薄冰地走一步看一步。

  在他借看病之名见过白翎以后,他也联系过白辉一次,就以手机找到了想要归还的由头。尽管白辉没有更换手机号码,可是这条回复却让周朗夜牵肠挂肚了一整天,足足等了20个小时,直到隔天中午他才收到白辉发来的短短三字:不必了。

  在周朗夜的印象里,除非是白辉在片场拍戏,过去他发去的信息总会在几分钟内就有回应。

  他没有尝过被白辉忽视的滋味,尽管心里清楚比起自己做过的一切,这条迟到的回复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当他那天上午无数次地摁亮手机屏幕去查看微信收件箱时,似乎终于体会到了一点白辉曾经的心境。

  周朗夜留在公司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不想独自回家面对一栋空荡荡的宅子。

  他买回了白辉出演过的所有电影放在家里,几乎每晚必看,否则就很难入睡。

  曾经他对白辉有诸多限制:吻戏不准拍,亲密镜头不能过界,距离平州太远的取景地点不许去,拍摄时间最长不能超过一个半月……

  总之周朗夜就像是白辉事业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也正是因为他的横加干涉,导致白辉在斩获最佳新人奖后没能挑到足够多的好剧本,后期也得罪了不少圈中的大腕。

  如今他对着那区区七八部电影,翻来覆去地重放,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终于在周末这天傍晚,他又一次看到电影《破晓》点映时的采访片段,当白辉被问及喜欢什么食物时,屏幕上那个十九岁的少年想了想,继而微笑着说,“糯米鸡和白灼虾,如果有人帮我剥虾就更好了。”

  场内响起一片善意而宠溺的笑声,而白辉站在聚光灯下,笑得温和又清傲。

  这两道菜恰好都是周氏名下一间酒店里的主厨拿手菜,那时的白辉才刚搬来半山别墅不久,还处在对周朗夜毫无理智的迷恋期。爱一个的心情是掩藏不住的,这次的采访里白辉不经意地透露了一些只有周朗夜才能读懂的信息。

  周朗夜把这段只有两分半钟的采访回放了几次,摁下暂停键,对着屏幕上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出神良久,终于按捺不住,掏出手机打给餐厅,让他们立刻准备几道白辉喜欢的菜式,其中就包括糯米鸡和白灼虾。

  他带上那部已经修好屏幕的手机出了门,亲自开车去酒店取菜,又绕道去了一趟已经被周氏收购的世尊百货。

  周朗夜的车快到店门口时,一个别着经理名牌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外面,他见着周朗夜驾车驶近,一路小跑至车边把一个包装奢华的盒子交给了周朗夜——那是Diptyque新年限量款的日历香水礼盒。

  周朗夜把礼盒连同酒店的保温袋一起堆在副驾,朝着白辉租住的那个小区开去。

  这是靠近平州护城河边的一个中档社区,修建于十几年前。对于寻常的二十几岁年轻人来说或许不差,但对于一贯养尊处优的白辉而言,实在太过简陋了。

  当周朗夜在几周前听说白辉从白翎那里搬走并在这里落脚时,甚至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小区的保安形同虚设,尤其在眼见周朗夜开着一辆奔驰S级轿车后,只随手登记了一下他的车牌,立刻就抬杆放行。

  周朗夜第一次进入这里,来的路上他揣着想见白辉的冲动,车也开得很快。现在进入小区内部,他反倒忐忑起来,慢慢开到A座2号楼的楼下,靠着花坛边停住了。

  掏出手机又犹豫良久,也不知该不该给白辉打这通电话;抑或是他不敢去想,如果电话被拒接以后,他是否就要识趣地打道回府,当做这一切没有发生。

  周朗夜最终决定在拨号之前先抽一支烟,于是下了车,手里拿着烟盒和打火机。

  香烟还没从盒中抽出来,远远走过来两道正在聊天的人影。

  穿着粽色摇粒绒外套的是白辉,他戴了口罩,说话声音很轻,由于相隔得远了周朗夜听不分明。

  旁边的那个男人是梁青野,看起来情绪要比白辉高涨得多。白辉两手揣在兜里什么也没拿,梁青野却提着一个挺大的蛋糕盒子,不知是要庆祝什么。

  先看见周朗夜的人是梁青野,然后白辉也看见了他。

  周朗夜盯着几步开外的白辉,一面把烟盒放回了大衣口袋。

  梁青野往前走了两步,扬声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继而被白辉拉住了。

  小区里一字排开的路灯照得四下亮堂,周朗夜两个月没见白辉了,视线根本移不开,大脑一时也没运转起来。

  白辉一只手稳住了梁青野的一条胳膊,以一种略带警惕的眼神看着周朗夜,并没有主动开口。

  周朗夜好像忽然回过神来,转身从车里提出一大一小两个袋子,说,“我…带了几道你喜欢的菜。还有、手机修好了。”

  说着,他把两个袋子拢到一只手里,余出一只手从大衣内袋掏出了手机。

  梁青野终于忍不住了,又担心白辉正在康复中的手,故而不敢用力挣脱,沉声说,“小白,你松开。”

  白辉叹了一口气,仍然很用力地拽着梁青野,“师兄你先上去吧,我和周总聊两句。”

  梁青野一贯是依着他的,这时却有些执拗,不肯留他单独在这里,“我们一起上去。”

  白辉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很诚恳,“就几分钟。”说着,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兜里的钥匙掏出来递给了梁青野,“先用银色的那把开外面那道门,再用黄色的那把开里面那道。”

  当众给钥匙这个行为,像是给了梁青野某种安抚,他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拿着钥匙,嘱咐白辉,“外面冷,别久留。”

  待到梁青野进了2号楼,白辉才慢慢走了两步,停在周朗夜身前约一米的地方——保持着一段社交距离,然后伸手把那部手机拿过来,冷淡地说,“这个我收着了,其他的你带走吧。下次别来了。”

  周朗夜忍住想抱他的冲动,问他,“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他很想告诉白辉,周氏就在附近两个街区新开了一处河景电梯楼盘,预售还没开始,只要白辉开口,他可以立刻为他留出一套正对中庭的三居室。

  白辉摇了摇头,“和周总有什么关系?”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白辉的银行卡里只有不到十万块钱。当初白礼睿关在看守所里不得保释,白辉把自己过去几年的演艺收入全交给了母亲童昕用于资金周转,就留了一点零用傍身。他从白翎那里搬出来以后,中介向他推荐了这套交通便利的小高层,出租前刚做过一次简装,白辉看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当天签完合同,拎包就入住了。

  周朗夜心里不好受,放低了声音叫他,“辉儿……”

  “周总,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白辉将他打断,“我不想追究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址。以你如今在平州通天的能力,想要什么大概都易如反掌。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答应过的事,还请你信守承诺。”

  说到这里,白辉垂眼下看,辨清了周朗夜手里的另一个盒子,猜到那里面可能是限量版的香水套装,不由得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周朗夜被过载的思念压断了最坏一根理智的弦,一时克制不住,伸手将他一把拉住,想往自己怀里带,嘴里说着,“我知道过去是我做得不好,对你限制得太多……”

  出乎意料的是,白辉没有反抗,竟然任由他抱了一下。

  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小区主道,周朗夜没有做得过激,白辉也不想引人注目。

  当把白辉拥在怀里的那一刻,周朗夜的心跳频率先是猛地加快,而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忽然又急遽冷却了下来。

  白辉偏开头,不带感情地对他说,“别这样。”

  然后在周朗夜愣怔的瞬间,退开一步,回到刚才那段安全距离。

  过去那些满盛在他眼里的情意、宠溺、迷恋,不由自主和患得患失,统统都消失了。

  二十三岁的白辉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站在周朗夜面前,对他说毫不留情的话。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只手,指了指那个礼盒,淡笑着说,“你怎么还会想着把这个拿给我?”

  “我曾经有一种安慰自己的方法,就是每一次从你这里受了冷遇或伤害,我就去喷一点香水。非常无聊又幼稚的行为,但可以聊以自慰,好像造出一个被爱的假象,让自己得以继续下去。直到那天晚上我拿起那个瓶子,发现里面的香水都用完了。”

  周朗夜站在原地,看着白辉,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感到心惊胆寒。

  “你根本不知道,是么?”白辉的声音是温和的,可是眼底半分温度都不见,“我把一整瓶香水在过去四年里用尽了,最后敲碎了瓶子割腕毁容。你却可以再提一整套来见我?”

  “周总。”白辉很慢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只是一个依附在你权利之上的装饰品,你捧我、给我资源,也无非是出于你的面子。我们从未心灵相通过。”

  “十六岁白辉会犯的错误,二十三岁的白辉不会一错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