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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除夕

第197章 除夕
到十二月, 书生们相继返乡,这对书斋和小食铺的生意造成了一定影响。

陆杨在县城长大,对这些事情习惯了, 心情如常。

腊月初六是小麦和壮壮的周岁, 陆柳送来煮鸡蛋和馒头,带陆杨去看抓周。

家里准备得齐全,笔墨纸砚、书本算盘、弹弓锅铲,还有些木制的小玩意儿,比如长剑、大刀、饭碗、大马等等。

冬日冷, 就在炕上撒着,让两个小宝在炕上爬着抓着。

陆杨和谢岩给他俩添了金银元宝, 小小一个,小宝贝能抓得着。这也算他们的周岁礼了。

他俩天天被人哄着逗着, 成天都有人围着他们说话,到了抓周的时候,还跟玩一样,抓一个丢一个, 还会看大人的脸色。

大人脸上高兴,他们就多拿一会儿,然后继续扔掉。

陆柳和黎峰平常总说想让孩子们都读书, 特别是壮壮,以后要去当书生,考科举。但来抓周, 他们却没表现出特别的偏好。

抓到笔墨纸砚, 那就是他们果然喜欢读书。抓到算盘元宝,那就是有财有福。抓到锅铲饭碗,以后吃得饱, 饿不着。还有弹弓和刀剑,这就是跟黎峰一个样,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样的气氛之下,小宝贝抓什么都是好,就没有不好的。

两个孩子爱争抢。他们长大了些,连小麦的性格都有了些微变化,被壮壮带着,会主动去抢了。

壮壮举起金元宝,他就去拿金元宝。壮壮端起小饭碗,他也要拿小饭碗。

兄弟俩互相学着,小麦去玩算盘,壮壮也伸手拨弄。小麦抓着墨条,壮壮也要拿墨条。

这次抓周,就看个乐子。孩子没定性。

谢岩头一次看小孩抓周,把各样东西都记下来了,回家跟陆杨说:“要是我,我想小孩读书,我就到处放满书,他只能抓书。我想他去挣钱,我就放很多算盘,他只能抓算盘。”

陆杨看他不得了,学点本事,现在就算计起还没出生的小娃娃了。

他说:“拿算盘的是账房先生,一个月三五两银子,挣什么钱?”

谢岩便改口道:“放很多小元宝,这个好。”

陆杨敷衍夸赞:“好主意。”

后天腊八,家里做腊八粥。

赵佩兰跟陈桂枝结伴出去买了食材,准备了红豆、芸豆、花生、小米、糯米、莲子、核桃,回来说是七样,陆杨说要加红枣。

他之前喝过陆林做的腊八粥,那里面有红枣。

想到陆林,陆杨到书桌后拿了信纸,给他写封信。

谢岩从县城带回了很多消息,他当时回信过,现在这封信是问候,也说说近况。再有一些他最近学习的笔记与思考,让陆林都看看。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两天谢岩找乌平之频繁,他会照顾好友情绪了,让他安心住家里,他们一起过节过年。

盛大先和季明烛常来家中做客,一起探讨学问。他们今年晚一些休假,要到小年后才回家。

腊八这天,他们俩都从家里带了腊八粥过来,互赠一碗,换着尝尝,品个滋味。

陆杨把他们几个招呼好,让娘拿一罐粥给黎峰,委托黎峰带给洪楚。

大集快开了,洪楚最近都在民富路附近,黎峰也在,往来方便。

还有一个好消息,蔡管事给他们寻摸了一间好铺子,他们看着不错,从账上支了银子,把铺面买下。先承接大集的生意,等到年后,再里外装点。

这几天忙着搞牌匾、做幌子,从码头铺面运货上货,先撑个场子。

黎峰忙不过来,罗二武初来乍到,很多东西不懂。陆杨现在不方便去大集,心在上头牵挂着,大大小小的掌柜伙计都被罗二武带过来见过他,他逐一做了安排。

和上一季一样,镖局船行和车马行都要跑一跑,给人送份礼,吆喝吆喝。生意不嫌多,他们多弄几次,跟这些人熟悉了,平常季节的时候,他们见到别的游商,也能帮着喊两嗓子。

客栈酒楼、当铺钱庄也一样。随它用处大小,都要过去贴贴冷屁股。

这些事黎峰交代过一回,临近大集的日子,忙起来急躁,互相之间摩擦多,对一件事的做法没有个准数,总起争端。

陆杨把很有主意的几个人单独拎出来,让他们每个人都负责一个事。这样能带几个人干活,也省去吵闹。

书斋不忙了,罗大勇看商号缺人手,跟陆杨说了声,过去支应支应。

今年的雪来得早一些,十一月就下过一场小雪,到十二月里有几场雨夹雪,过了腊八,大雪如鹅毛,飘洒了几天,外头一片银白。

家里的年货有陆柳帮忙操办,陆杨还惦记着人,等谢岩从崔家回来,围着他招呼招呼,让他暖暖身子,就跟他商量采办年货的事。

干爹那边要去瞧瞧。鲁家搬来不久,书斋就开业了,平常都在印书赶工,没怎么出来走动,要他们做晚辈的多去瞧瞧。

罗家两位兄长都去商号帮忙了,两个嫂嫂忙着装书的事,家里还有孩子照顾,年底杂事多,也得问问,看看有没有要帮衬的。

他们忙,陆柳也忙,两个爹沉默寡言,不爱往外说难处,既然出门问了,两个爹那里也要看看。

陆杨说:“你出去转转就好,问完了回来告诉我,我安排别人去干活。”

这几天来他这里的伙计多,他使唤一个人不碍事。

谢岩听完了,往陆杨嘴上亲亲,“真是爱操心,你怎么不想想我?”

陆杨想了。年节要送年礼,一般腊八之后送,三水巷这一条街都不用操心,只等着陆柳操持。有往来的商户也不用操心,有黎峰操持。他忙完这阵子,就要到处送礼,直到过年才能喘口气。

那书生们的年礼怎么办?乌平之给了主意。他从家里叫两个人过来使唤,帮忙去登门送礼,维系维系交情。

走得近的几家,像盛大先和季明烛,就得谢岩亲自去。

“尤其是你师父和师兄,这次要备份好礼。”陆杨说。

谢岩扶他在屋里走走,说:“待会儿我跟乌平之出去铲铲雪,老坐着不动,身子都僵了。我跟凌师兄说好了,他帮我弄些煤渣来,到时在巷子里铺一条小路,你可以出去走走。让娘扶着你。”

至于年礼的事,他有数的。

好友那里不用太出挑,拿上两抬馒头,再准备些糖酒,拿点笔墨文章就够了。

师父和师兄那里都送蜂蜜好了。谢岩已经知道了蜂蜜的妙用,他觉着他师父用得着。这么大年纪,人也不爱动弹,天冷了,更爱窝一处猫着,喝点蜂蜜润润。凌师兄可能用不着,先送了再说。给师父送十斤,给师兄送五斤。

蜂蜜之外,谢岩画了一本小画,给师父翻看着解闷。给师兄买鱼钩。

陆杨听着不错,问他:“这就是你学来的送礼之法?”

谢岩悄声道:“不。如果是照着师父教我的法子来,这礼有好几种层次。比如画册,能用金纸,能用金丝织布来画。比如鱼钩,要用金银打造。比如蜂蜜,可以单独放一坛金银珠宝。要是想雅致点,蜂蜜就是蜂蜜,单独准备几根裹着蜂蜡的金银蜡烛也行。我看这不像送礼,像是行贿。他说看我送礼的目的。如果是求人办事,诚意要给足。我问他,如果我要送礼给他,是不是应该弄两罐金银棋子。他说他看我想拿他的金银棋子。”

谢岩说着笑了,“我只是有点眼馋而已。”

陆杨听得眼睛都睁圆了。

他觉着这不是好事。

谢岩趁机又亲他几下,“放心吧,他教我的时候说过了,我可以不做,但我必须知道。不然哪天被人害了,还稀里糊涂的。”

陆杨听着放心了。崔伯伯人挺好的,还是想法子送一份合心意的礼物。

他问谢岩:“他家几个孩子都不在家吗?”

谢岩点头:“都在京城。师父觉得京城太吵了,就回乡了。乡里清静些。”

陆杨皱眉琢磨,谢岩伸手揉他眉间,“你少想点事情,你现在要听我的了。”

陆杨拍他手,“我不听你的又怎样?”

不听就亲他。谢岩抓着他亲个没完,亲得陆杨骂他两句,他才出去,到巷子里走走问问,把陆杨交代的事情办了。

再回家,吃过午饭,他就去找乌平之铲雪。活动活动身子骨,下午的学习就开始了。

下午,陆柳过来收了脏衣服、脏鞋袜,装背篓里,等着新找的浆洗工过来拿。

小麦和壮壮要出去玩雪,陆柳有些犹豫,陈桂枝胆大一些,说小娃娃要仔细养,但不用太小心,地里滚滚,沾沾泥土、沾沾雨雪,身体强健。

因这话,小麦和壮壮能到外头玩一会儿雪。

他俩一身皮毛,棉衣是滚过兔毛边的,做了小皮靴和兔毛帽子。一身红彤彤的,拿手碰过雪,觉着冰,又想玩,都摇摇晃晃的往雪堆里扑,隔着厚衣裳,他俩不觉着冷,玩得嘻嘻哈哈的。回家被揉搓着塞到炕上就老实了,还把被子当雪堆,也在上头扑着玩。

陆柳把他俩带来跟陆杨玩,陪哥哥解闷。

兄弟俩坐一处聊天说话,陆杨也在想孩子的小名了。

他起名都很朴实,这次取名都是吃的。要是有一个,就叫“小肉包”,要是两个,就再加个“小糖包”。

陆柳听着扁扁嘴,“还不如威猛的名字好听。”

陆杨:“……”

那再想想。

他还是偏向食物名,看看年节常备的东西,说:“叫年糕和元宵。”

这两个还不错,顺口好听。

陆柳喜欢有力量感的名字,他说:“年糕和元宵都是怎么做的?要捶打,要滚一滚,要么叫捶捶滚滚?”

嗯,捶捶不好听。

叫打打?打打滚滚?

陆柳:“……”

算了,还是软糯点吧。

他说:“哥哥,你喜欢软乎的名字。”

陆杨其实有想“正常”点的小名,只有一个,就叫“小满”,加一个就是“大福”。

小满还好,大福有些过了。他不敢用。

陆柳听着都喜欢,犹豫不决的,说:“你怎么就不能生四个孩子呢?”

陆杨哭笑不得,“那改天再听见几个好名字,我还得继续生孩子啊?”

兄弟俩笑成一团。

次日,再来小伙计找陆杨,就被陆杨使唤出去采办年货,给各家帮忙支应支应。

腊月十四,大集开市。

三水巷的日子没大变化,只有几个男人早出晚归不得闲。大集上红红火火,里头有很多光着膀子干活的人。

大集只开三天,十六这天晚上,还有一场庆功宴。

根据洪楚所说,年底的这场大集后劲很足,可以持续到正月里。

很多客商都会在府城过年,这时候府城各大商号都在抢生意,众多货品争奇斗艳。他们商号凭借菌子扬名,靠名贵药材抓住了一批贵客,又靠蜂蜜异军突起,直到小年,还有客商挤在城内商铺和码头商铺里等着准话,一定要拿下订单。

他们靠着那座大山的馈赠,在府城站稳了脚跟。以大集为突破口,让众多大小客商都听闻了“靠山吃山”的名号。

小年之前,洪楚到家里来了一趟,给陆杨带了两箱子衣裳。

他说:“这阵子给小孩准备衣裳鞋袜的人肯定很多,我就不凑热闹了,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你怀的月份好,要揣着肚子过冬,我找人做了些大棉衣,棉裤都是阔口的腰身,你拿出来看看就知道怎么穿了,就跟系襦裙一样,两边叠一叠,缠在腰上,这样暖和又方便。”

年礼就这样了。

再往后,洪楚没空来。年前祭祖,这是“硬仗”。还有很多客商在府城,让他年后抽不开身。

他过来之前,不知道乌平之也在陆杨家里住着,告辞出门的时候,在院子里碰到,两个人都愣了下。

洪楚拱手扬笑,“乌公子,上次见面,我受益匪浅。今日匆忙,改天我给你补上谢礼,预祝你会试顺利,得登金殿,青云直上。”

乌平之听了满耳朵,也跟着笑了声,“多谢,礼就不用了。你是刚来?”

洪楚是要走,他仰头看了看天色,与他寒暄两句,再次往院子外走。

乌平之想了想,送他到门口。

门外有一顶轿子候着,跟洪楚同行的人很多,轿夫、护卫,还有几个账房和伙计。今天赖真和洪老五都来了。洪楚去找陆杨这一会儿,他们把黎峰的年礼送了。

洪楚上轿,轿帘落下,他脸上的笑意也都散了,满面疲惫。风托着轿帘沉浮一下,这一点反差就被乌平之看见了。

洪老五和赖真跟在轿子两侧走,看乌平之盯着轿子,赖真瞪了他一眼。

乌平之:“……”

怎么了,轿子都不能看吗。

他再回去,正好跟站在廊下的陆杨撞上。

乌平之挠挠头,直接错开了话题,“我这几天要出去一趟,年底我爹会来府城查账,我还没听见消息,打算去铺子里问问,要是他来了,我就陪他过年。”

陆杨点头,趁着谢岩不在家,跟乌平之说了件事。

“我肚子大了,可能是双胎,我想等元宵再去摸脉,如果真怀了两个孩子,你帮忙要劝住阿岩,让他一定去京城赶考。”

乌平之看看他的肚子,认真答应了。

当天晚上,谢岩拖回来三车煤渣,次日,他用这些煤渣铺出小路,混着小石子,拍打到湿漉漉的黄土路上。

黎峰和罗家兄弟都出来帮忙,小路铺到各家门口,方便串门就行了。

等空出手,或者年后请人,再挖些粘土过来,把这条路修修,以后下雨下雪都不怕了。

他们都让谢岩别干了,觉着他是文弱书生,谢岩却很有干劲。

他身体比以前强健,现在都能抱着夫郎走好几圈了。

离年节越近,他赶考的日子就越近,他心中牵挂着,始终不放心,也很愧疚。陆杨嫁给他以后,奔波劳累一样没少,两人分离多,很多日子都没一起过。

他去京城赶考,算着时日,能在陆杨生孩子之前回家,但他怕被事情拖住,或者路上耽搁。夫郎生孩子,他帮不上忙,但他想陪着陆杨。

这条路修好,大家都方便。他不在家,别人可以常到家里坐坐,陪陆杨说话解闷。

要是陆杨觉着憋闷,出来散心也行。都说怀孕要走动,冬季没条件多走,他就把路修好一点。

陆杨站门口的小路上,望着前方挥洒汗水的男人们,侧头跟陆柳说:“你哥夫还不错吧?”

陆柳点头说是。

他怀孕的时候,黎峰也给他修了小路,铺了院子。

他说:“疼夫郎的法子好像都一样。”

过日子就这些事,搞些好吃好喝的,屋里的炕烧得暖暖的,身上的衣裳也穿得暖暖的,脚下的路要稳稳当当的。疼夫郎从这几处入手,还真一样一样的。

谢岩体力不如几个壮汉,他要歇息了,还让别人也歇着,“你们别跟我抢啊!没看见我夫郎在看我吗!”

罗大勇让他说话客气点。

谢岩赶忙赔笑,“大哥,我的意思是你们歇歇,让我多在净之面前表现表现。”

罗二武说他没出息,“夫郎看你一眼,你就当牛做马啊?”

谢岩不高兴,“二哥,你说什么呢?我给夫郎干活,怎么是做牛马?他听了心疼。”

黎峰没眼看,“陆杨根本没看你,他是怕他两个哥哥累着了。”

谢岩:“……”

黎峰说话真阴险,他反驳就是陆杨不疼哥哥。不反驳就是陆杨没看他。

他说:“你要叫我哥夫,你是这里最小的,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黎峰:“……”

陆杨跟陆柳的年纪一样,就一个兄弟之分,让这小子得意的。

他们真的歇息了,也吵起来了。

叽叽咕咕说生活好滋味、生活真幸福的陆杨陆柳:“……”

哎!

路铺好这天,乌平之出门去商铺,走在上面连连道好。

过了小年,谢岩得了大空闲。

盛大先和季明烛也不来了,他给师父和师兄都送完年礼了,路也铺了,可以陪陪夫郎了。

陆杨让他结结实实睡了两天好觉,养足了精神,跟他煮茶赏雪,过了一阵闲暇时光,转眼到除夕。乌平之跟他爹过年,没来这里。

除夕这天,吃团圆饭。今年热闹,各家都收拾了饭菜,然后端到一屋,拼桌吃了一次超级热闹的年夜饭。

府城的除夕比县城热闹,城里会放烟花。

放烟花的地方在码头,城内其他区域都是放鞭炮多。

他们离码头远,看不见烟花,吃饱喝足,都在门前放放鞭炮。

谢岩抱了壮壮过来,握着他的小手,帮他捏着一炷香,伸着胳膊举得远远的,让陆杨就着香顶的红星子点鞭炮。

“刺啦”一声,鞭炮就着了。陆杨甩手扔出去,紧赶着捂住了壮壮的耳朵。

壮壮还懵着,回过神,鞭炮都炸完了。他还要玩!

他和小麦还没分清陆杨和陆柳,见了他们都是叫爹爹。

他一声声喊着“爹爹、玩”,让谢岩好一阵笑话。

另一边,陆柳和黎峰也这样带着小麦玩。

三条狗也有人捂着耳朵,赵佩兰和王丰年坐一起,旁边蹲着个陆二保,一人捂一对狗耳朵。

黎飞跟罗家鲁家的几个孩子玩到一处,都不用大人看着,他们自己炸鞭炮,玩得非常欢快。

他们都说来府城好,府城鞭炮多。往年在山寨、在县里,他们经手的鞭炮,只能是拆下来的小炮仗,有三个都是很值得炫耀的事!现在他们每个人都不止三条小鞭炮!

罗大勇和罗二武跟鲁老爷子挨着,坐在门槛儿上,看着巷子里红红火火的气象,隔着火星子和烟雾,看见对面陆杨笑得眼睛都没了,也不知是逗孩子还是逗他的书生夫君,一声声“哎呀哎呀”的喊着,声音被鞭炮声压得断续朦胧,传到耳朵里的只剩下喜悦。

相似的小巷里,他们没想到会有这样圆满美好的未来。

那时候满满的无助与绝望,宽慰人,只剩一句“以后就好了、长大就好了”。

鲁老爷子给他们背《孟子》。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陆杨想读书的原因是因为读书不用干活、可以吃饱饭,但他对读书识字的兴趣来自这一篇。

这一篇,支撑着他走过了很多艰难岁月。如今都好了。

对面的陆杨朝他们招手:“你们坐那里做什么?过来玩啊!”

罗大勇没去,他推推弟弟,让二武去。

身后的院子里,他们的媳妇跟鲁小水一块儿,被陈桂枝带着,加上一个贺青枣,在玩投壶。

往常哪有这样的闲心?这都是富贵闲人玩的!

罗大勇往后看了眼,跟鲁老爷子说:“我看谢岩挺稳当的,杨哥儿亲人少,要是来年谢岩取中了,我打算跟二武一起走,陪他再走一段路。”

这儿太热闹了,谢家的人也太少了。他们兄弟算起来是两家,跟过去有个帮衬。

鲁老爷子走不动了,府城就是他的终点。

人生有聚散,他们今天在这里团聚,就全了一场缘分。

鲁老爷子说:“你跟二武要多看看书,外头天大地大,只靠县里那点本事,走不了太远。”

他家哥婿送来一坛烧酒,爷三个喝一碗。

对面黎峰看见了,也要讨酒喝。陆柳不介意喝酒,跟着黎峰一块儿来了。

小麦看见他们喝酒,嚷嚷着喝、喝。

陆柳正哄着,黎峰就拿手指沾了一点酒水,给小麦舔了舔。

陆柳:!!!

这边的几个男人都笑作一团,说:“是亲爹,亲爹才教孩子喝酒!”

陆柳不高兴,“你看你把小麦辣的!”

小麦直往陆柳怀里窝,不要黎峰了。

黎峰一碗酒端平,又去给壮壮舔了舔酒水。壮壮性子烈一些,他在谢岩怀里又踢又哭,谢岩都差点抱不住了!

“黎峰,这是不是你亲儿子!陈姨!陈姨!黎峰把两个孩子都弄哭了!”

谢岩帮他告诉了娘亲。

但陈桂枝不介意,“没事,他小时候也是舔酒水长大的。”

黎峰大声笑着,把壮壮抱走了,玩几次飞飞,壮壮就笑了,不计较酒水的辛辣,又跟黎峰是亲亲父子俩了。

陆杨看一圈,没见着顺哥儿。

他到屋里找,看顺哥儿还在擀皮子,准备包饺子,揶揄他道:“你怎么这么勤快?我们都在玩,不急着包饺子,这不是才吃饱吗?”

顺哥儿说:“这是新年的饺子,初一吃的。”

陆杨一眼把他的心思看穿了。

“哦哦哦!过了年,我们顺哥儿就是小夫郎了!再包饺子,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顺哥儿被他臊得脸蛋通红,也学着谢岩告状的样子,大声喊人,把谢岩喊进屋,让他把陆杨带走。

谢岩坚定拥护夫郎,“怎么了,我夫郎没说错,你做什么要赶他?”

顺哥儿放下了擀面杖。这饺子做不下去了!

他到门外瞧瞧,巷子里好热闹好热闹。这便回屋取水洗手,也去玩了。

陆杨有些累了,跟一窝“内向人”坐一处。

他先问娘:“娘,你怎么静悄悄的?”

赵佩兰明明变得话多了些,平常爱笑能说,不算内向了。

她说:“我想着亲家们应该不习惯这么热闹,就说陪陪他俩。”

陆杨又看向两爹。两个爹望着他尴尬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杨真是好奇,“你们这样静悄悄的,那时怎么相看的?”

王丰年说:“就这样,坐一堆,谁熬不下去了,就说一句。我们互相觉着性子好,就相看成了。”

陆杨笑坏了!

他这时笑厉害了不舒坦,谢岩扶着他,给他顺气,说:“来来来,趁着我娘和岳父们都在,我俩相看相看。”

陆杨一开口就把相看结束了。

“哎呀哎呀,这是谁家的俏书生啊!快让我娶回家做状元郎!”

双方长辈都不知道这个“状元郎”是什么意思,只有谢岩红了脸皮。

陆杨拿捏他准准的,靠着他说:“要是我跟你相看的时候说了这句,你是不是能跑出十里地,再也不敢见我了?”

谢岩果断否定,陆杨都不稀得说。

“哇,原来你喜欢我调戏你啊。”

小夫夫俩打情骂俏,让三个长辈挪了窝。

三条狗因此获得自由,跑去跟黎飞他们玩鞭炮,一听见声音就跑好远,没听见声音又凑过去,忙得汪汪叫。

王丰年看他俩挺好的,跟赵佩兰说:“杨哥儿就嘴上厉害。”

赵佩兰知道,“他是好孩子,乖孩子。”

陆二保看他俩都说话了,便接话道:“你们说得对。”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在这个热闹的除夕里,成了一处别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