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日常（四）
“会所里一切正常，那天的监控我看了也很正常。20号你一个人睡在了305，第二天十点走的，我没看到那个叫陆重年的人。”
木雨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荔枝糖，糖果很快在嘴里化开，弥漫开一股浓郁的果香，让他这几天因为不规律饮食而隐隐作痛的胃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盯着闫少闻发来的这条微信，几秒后切回到列表栏。
昨天晚上，叶随回答了他的问题：“同学会第二天？那天早上我和漾漾九点走的，觉得你可能还在睡就没叫你，怎么了？”
洪漾也发来微信：“叶随说你让我们这段时间不要见你？这段时间是指多久？是和你说的那个叫陆重年的人有关？？有什么问题不能我们和你一起解决啊，那天我都没听懂[怒]”
木雨靠在椅背上，拿起新买来的漫画书盖住了自己的脸，长吐出一口气。
这几天，他仔细回顾了20号到21号之间发生的事好几遍，始终觉得21号那天早上可能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或因为宿醉或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外力失去了记忆。
但奇怪的点在于，如果那天早上真的发生了什么……陆重年自己肯定是知道的。
可是迎新晚会那天副本刚开始，他们相遇的时候，陆重年却表现得很正常，完全不像是遭遇过什么异常事件的模样。
还有那天副本末尾，他把怪物发生器踩烂之前，陆重年看他的眼神——那个时候陆重年到底在想什么？
木雨想着想着就有点烦闷起来。
他觉得，陆重年在瞒着什么事情。
手机嗡嗡作响，他拿下漫画书一看，是高中班级群在聊天。
A：“被专业课折磨疯了，怎么能比高中还苦[惊恐]”
B：“我选课没选好，那老师讲课还没班长来得通俗易懂，上他的课还不如让班长过来学一下再教我……”
C：“@B 都毕业了，别做雨宝男了。”
B：“[心里好苦.jpg]”
A：“[心里好苦.jpg]”
B：“班长是不是在新莲理工？叶随也在那儿吧，除了他们俩还有谁？”
C：“傅小驹？”
这个名字一出来，群里安静了几秒，因为大家都知道傅小驹是他们班里唯一一个真的和木雨不对付的人。
木雨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陆重年的事，其他信息塞不进他脑子。
直到C妹子提起这个礼拜天要不要聚个餐，他才冒了个泡，说自己这段时间可能没空。
C：“卧槽，班长你头像怎么回事？怎么换成三次元帅哥了！还有你的名字怎么回事，这个帅哥叫陆重年？？是新出道的爱豆吗？”
B：“你才发现？你没发现他朋友圈都发了九宫格吗，发了有几天了[抠鼻]”
C：“@B 不愧是你雨宝男，了解班长动向最前沿[大拇指]”
木雨把微信名字换成了“记住他叫陆重年”，顶着陆重年的头像好几天了。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也不可能像对叶随洪漾他们坦白时那样，把陆重年的真实身份，他的失踪说给所有人听，那样肯定会被人当成疯子。
但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让更多人知道陆重年，记住陆重年，是留住陆重年的方法。
如此寻思着，他看着叽里呱啦的群聊，插话道：“@C 准备出道的爱豆预备役，记住他的名字，未来势必大火[skr]”
C：“卧槽，哪天他正式出道了艾特我，我要给这张脸花钱！”
木雨：“一起花钱(*^▽^*)”
A：“果然是毕业了，就是不一样了，班长都爬墙头换三次元新老公了[抽烟]”
B：“呜呜呜呜班长为什么不怜爱一下我，我需要你爱的补习[大哭]”
A & C：“都说了……别做雨宝男了！！！”
木雨：“我只爱我的新老公(*^▽^*)”
叶随和洪漾：“……”
回完消息，木雨唇带笑意放下手机…………然后就又想起陆重年瞒着他的事，笑容一敛，恶狠狠一口咬碎嘴里的硬糖，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他摸出口袋里的那枚恶魔币。
恶魔硬币上的月牙如果横过来看，就是一张咧开的笑嘴，像是在嘲弄他们所有的猜测与忐忑。
今天是离开副本后的第九天。
木雨将硬币弹起，硬币于空中翻转，再坠入他的掌心。
他面无表情地想，下一次，会是在什么时候？
*
临近国庆，大学城里人心浮动。
苏明蕴和经巧前段时间还在焦虑下一次副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这两天的讨论话题已经变成了国庆回不回家，不回家的话要不要去市中心逛逛了。
两个女生还约了去一家大学城新开的火锅店试吃，兴致勃勃。
经巧：“对了，你们参加社团了吗？”
理工今年的社团招新来得非常晚，这几天学校大门口进去的主干道连带着活动中心门口和大厅被各个社团的摊位铺满，人头攒动。
苏明蕴：“我还没有诶，不过去围观了下，这两天学校门口那边好挤[笑哭]”
常森：“应该也快结束了吧？”
经巧：“我报了街舞社。”
苏明蕴：“@经巧你会跳舞？”
经巧：“会一点爵士。”
经巧：“今天白天去学校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在大街上cos葫芦娃，好多人围观，还一起大合唱主题曲[捂脸]不知道是不是cosplay社的招新手段，挺新颖的。”
苏明蕴：“卧槽？哈哈哈哈哈！”
常森：“cosplay社每年都挺受欢迎的。”
新莲理工的cosplay社团小有名气，曾参加过不少大赛，拿过好几次奖项。
社团里出去的老人有的后来变成了专业coser，粉丝量超多，新一任社长cn银喉长尾山雀，人称鸟哥，更是因为骨相贴合各种角色妆容而大受欢迎。
木雨和鸟哥认识，是在两三年前的一场漫展里勾搭上的，他们俩口味相投，喜欢的ip和角色出奇的一致，私底下熟得跟亲兄弟一样。
木雨看到群里聊起这件事，才想起鸟哥昨天喊他有空去摊上帮忙。
鸟哥早就默认他是cosplay社的一员，这几天招新太忙，想拉他去充壮丁，他却因为思考副本的事拖到现在。
木雨看了眼外面天气。
暮色降临，天空被染成了橘黄的颜色，云朵肆意在天际燃烧。
时间六点。
再过一会儿天就会彻底黑下来，不过据木雨所知，社团那些人这几天都摆摊到挺晚的。
去转转吧。
他起身，走之前想了想，把那枚恶魔币揣回了裤兜里。
*
他在校门口遇到了蒋书阅。
蒋书阅一脸尴尬：“我就是饭后无聊出来逛逛，好巧，哈哈哈……”
木雨敢保证，这家伙就是想来理工打探有没有新副本发生。
果然，两人一起往学校里头走了没两步，蒋书阅就开始问：“你觉得下一次副本还会发生在理工吗？”
“不知道，”木雨顿了顿，“得看我们那一次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副本。”
四周人来人往，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还是觉得之前可能发生过其他副本？”
“我是觉得凡事总有起因，”木雨直视着前方，分析道，“这是以我的逻辑来讲的，我觉得这种事应该会有个源头才对，但我们那个副本不像是‘源头’。”
“陆重年呢？”蒋书阅低声问，“他的消失很奇怪吧，副本的发生会不会和他有关？”
木雨沉默许久，只问了一句：“你觉得那种副本游戏会因为一个人类而诞生吗？”
蒋书阅也陷入了深思。
主干道上的摊位收得差不多了，木雨收到鸟哥微信，踏入了学生活动中心。
学生活动中心大厅里还有几个摊位没收走，鸟哥正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忙碌，看到他就抱怨道：“你小子才来，这两天累死我了！”
鸟哥身高一米八，cos的都是苏感爆棚的帅哥角色，本人性格却软得要命，非常有割裂感。
木雨给鸟哥和蒋书阅互相介绍了下，蒋书阅环望四周，咋舌道：“你们理工社团种类可真多，我刚走过来还看到什么行为艺术社、火锅社……”
鸟哥笑死了，说：“对，这就是理工特色，咱们社团联的宗旨就是所有稀奇古怪的爱好都支持，只要不违法，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包容，只要不变态。所以只要你不违法不变态，你想创立什么社团就创立什么社团。”
蒋书阅：“那你们学校社团数量不得爆炸？”
鸟哥：“是很爆炸啊，不然也不至于这两天摊位都没地方挤。”
正聊着呢，木雨突然眼尖瞥到一个熟人，傅小驹。
傅小驹是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从外头抱着东西进来的。
两个男生一个壮一个瘦，走在前头，像是学长；傅小驹一个人抱着一个篮筐，篮筐里装了几只篮球，哼哧哼哧跟在后头。
他们应该是篮球社的。
傅小驹进来一见到木雨就瞪大了眼睛，跟炸毛的猫一样往后跳了一下，反应和高中时相差无几，脸上就写着：你怎么在这里？！
蒋书阅注意到了，问木雨：“谁啊？干嘛这么看我们？”
傅小驹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就注意到了楼梯那边从二楼下来的人，自讨没趣地闭了嘴。
从二楼下来的是叶随。
他这几天进了校学生会，刚才去社团联办公室跑了一趟，下来看到傅小驹和木雨都在，怔了一怔，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因为木雨的那句话，他们有几天没见了。
叶随其实也想和木雨谈谈，他始终觉得，作为好友就这样为了规避未知的风险而不再见面是不对的，不论是他还是洪漾都做不到。
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木雨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喊：“傅小驹！”
傅小驹被吓了跳，表情跟见鬼似的，高中三年他从没听到过木雨这么热情地喊自己的名字，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干、干嘛？”
木雨走过去说：“马儿啊，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讨厌我吗？”
傅小驹：“……？”
围观的蒋书阅和鸟哥：“……？？”
叶随：“…………”
傅小驹一张脸又红又绿，走在他前头的两个学长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草，讨厌你还需要理由？”
木雨：“讨厌一个人当然需要理由啊，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
傅小驹：“那我讨厌你明知道我讨厌你还一脸不当回事地来问我记不记得为什么讨厌你行不行！”
木雨：“这个不算！”
傅小驹：“擦，凭什么不算，那我讨厌宅男不行吗？！”
木雨：“那你对每个宅男都这样吗？”
傅小驹荒谬道：“那当然不是……”
木雨认真地说：“那你为什么就对我这样？如果不单单因为我是宅男，那总不能是因为我是宅男还成了班长和年级第一吧？”
一旁的蒋书阅扭头问叶随和鸟哥：“他平时都是这么拉仇恨的？”
叶随和鸟哥嘴角抽搐表示不明白木雨突然在发什么癫。
傅小驹觉得自己要高血压了：“我草……”
“还是因为，”木雨循循善诱，“——你崇拜的人疑似在某件和我们俩有关的事上没帮你？”
“？”傅小驹一脸荒唐，“你以为是小学生过家家吗，还帮来帮去，而且哪个我崇拜的人不帮我了？”
木雨继续帮他回忆：“你确定没有？难道不是从那次开始你才彻底看我不爽的？你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
木雨说得绘声绘色，傅小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草了，你是在说哪个女生啊？”
木雨：“我没说是女生啊？”
“？？？”傅小驹暴跳如雷：“那老子哪里喜欢过男生了，什么叫我崇拜他还得不到回应，你是不是有病，都说了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老子就是没理由地讨厌——”
突然有什么画面划过脑海，傅小驹的骂声卡在了喉咙口。
他惊疑不定地僵在了那里，像是凝结成了一尊雕像。
木雨紧盯着他：“你想起来了？”
傅小驹：“我……”
对啊，他最早好像只是瞧不上木雨，真正变得讨厌是在一件什么事情发生之后，可那是什么事情来着？
他好像傻了一样，想不起来了。
是和一个人有关，但是是谁来着？？
木雨总觉得傅小驹才是那个突破口，都说恨比爱长久，傅小驹这么“恨”他，记那件事应该也记得“刻骨铭心”才对。
如果傅小驹真能把陆重年给回忆起来，不知道事态能不能出现转变？
傅小驹脑袋卡壳几秒，突然有点毛骨悚然，可他追寻不到这种毛骨悚然的来源，只能吐槽木雨：“……你最近什么情况，怎么奇奇怪怪的，还突然开始追男团，你不追你的纸片人了？”
吃瓜群众蒋书阅：“男团？谁？”
副本的事情都诡异成这样了木雨还有闲情追星？
傅小驹：“就那个叫陆重年的啊，他的新老公。”
蒋书阅：“啊？”
“……新？”
一道悦耳的嗓音突兀地在角落里响起。
他们一愣，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男生不知何时立在阴影之中。
他双手插着裤兜，不知听了多久，黑发散落在额前，一双漂亮的黑眸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眉头微微蹙起。
咚。
木雨望着这道身影，心脏重重收缩发出响声。
蒋书阅吃惊地喊：“……陆重年？！”
听到这脱口而出的名字，叶随看向男生的目光变得愕然与探究，傅小驹则呆住了。
木雨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陆重年出现了。
他终于出现了。
可这也意味着——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视线交换，随后同时侧过身，向大门口看去。
一旁，一个女生惊呼：“外面怎么了？”
活动中心门外，黑夜降临，大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