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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钳住时郁手臂的手松了,厉逍放开了他。

时郁眼中灰败下去,他知道自己再次犯了忌讳,要被对方驱逐出去。

他心中很绝望,但并不想哭,他现在变得已经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他甚至很快平静下来,收拾好自己的难堪,说:“……我马上就走。”

厉逍却说:“不可以。”

时郁困惑地看向他。

“我把你骗到我家里来,并不是为了让你找机会逃走的。”厉逍说,伸出手指按住时郁刚刚被咬破的嘴唇,他声音低下去,“你现在也已经逃不掉了。”

时郁微睁大眼,好像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厉逍却松开了揉按他的手指,取而代之的,是他低下来吻住自己的嘴唇。

时郁眼睛一下瞪得滚圆了。

厉逍含住他的唇瓣吮`吸,他以为自己是安抚而缠绵的吻法,实际上凶猛得却像是要把人一口吞下肚去,时郁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微开的唇关已经被强硬撬开,男人粗鲁蛮横地扫荡进来,好像饥渴已久似的,几近凶恶地裹住他,吮`吸他嘴里的津液。

口腔里的空气很快被对方攫取殆尽,时郁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浑身僵硬,手足却发软,他被动地承受着厉逍的索取,眼皮下的珠子惶惑似的颤动着,因为缺氧,大脑都晕眩起来,他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时隔多年之后,这个人还会这样,亲吻他呢?

这个吻太过漫长,等厉逍终于觉得稍稍缓过来一些,肯放开时郁的时候,时郁已经因为缺氧而满脸通红,脚软得也站不住了。厉逍搂过他发软的身体,听他在自己怀里大口地喘着气,好像对方也没怎么,但他听了对方的喘息声,却觉得亢奋起来,身体迅速起了反应。

对方贴着时郁腹部的部位顶着了他,时郁感受到那种发热的硬度,他一边是觉得困惑,一边却难以避免地身体发麻起來。

他试图挣扎,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和抗拒,说:“你放开我,你的妻子……”

他还记得对方已经结了婚,而且就在刚刚,对方的妻子还在这里质问他的身份。

厉逍搂着他,呼吸贴着他的颈窝,他哑声地对时郁说:“之前因为事情一直没定下来,所以没能和你说明。”

时郁满是疑惑和不解,而对方贴着他的呼吸,灼热得几乎有些烫着了他,他忍耐地咬住牙齿,没有发出声音。

厉逍继续说:“我离婚了,她是过来拿离婚协议的。”

时郁一时却没什么反应,仍然只是困惑地看着他,仿佛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厉逍觉得他这样,可怜得都让他觉得可爱了起来。

厉逍又更搂紧他,不知道怎么,靠这么近还是觉得渴,刚才吃了那么一点,好像更激起了他的饥饿感,现在更觉得不够,不满足起来。

他的嘴唇几乎贴住了对方的肌肤,他很有种想要伸出牙齿,咬上去让对方留下印记的冲动。

他牙齿轻微地磨动,但那种欲`望被他强行压抑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但还是温柔:“你没有发现,这座房子里,没有一点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吗?”

时郁渐渐才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但好像一时很难真正地认清这个事实。

他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太明白离婚这两个字的意思了。

但厉逍不想再等他慢慢反应,去接受这个事实了。

他上半身困住对方,把他压到身后的墙壁上,下`身挤进对方的两腿之间。

“那么现在,”他直视着时郁的眼睛,问他,“我可以有资格吻你了吗?”

——————

时郁睁着眼睛望他,露出一种好像在思索的神情,实际上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明白为什么时隔多年之后,这个人还会亲吻他,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呢?

可是来自眼前人的触碰,让他心跳加速,浑身发烫,他曾经那么迷恋过这个人,到了迷失自我丧失尊严的地步,到了现在,也还是觉得喜欢。

这个人曾经是他最大的梦想,即便是如今破灭了,知道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了,但就像是太阳一样,就算不能靠近,还是会心生向往。

所以厉逍再吻下来的时候,时郁闭上眼睛,他颤抖着,不问缘由地接受了厉逍给他的一切。

说是亲吻,但是厉逍啃咬他的嘴唇,又往下吮`吸他的脖子的时候,都带着一种要吃人的力度似的。上衣也被对方卷起来,从腰侧到胸前,厉逍用力地揉按他的身体,好像要把他揉碎了。时郁闭着眼睛蹙起眉头,他身体轻微地颤抖,说不好是因为疼痛还是感到愉悦。

但是他一声不吭地,沉默地承受着对方的爱`抚。他的无声纵容让厉逍更加得寸进尺,他一手掐住时郁的腰线,让他紧紧地贴向自己,他用下面顶住时郁,磨他的大腿。另一手又握住他的屁股,隔着裤子揉`捏,时郁身体绷紧了地一弹,这样的反应取悦到了男人,厉逍亲一亲他的嘴角,手下同时解开时郁裤子的扣子,又拉开他的拉链,裤子往下滑落,露出时郁光溜溜的下`体,他的性`器已经被撩拨得半硬状态,微微抬起头,往外吐着水。

时郁觉得下面一凉,但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忘记自己没穿内裤的事了。

直到下面被男人握住了,他猛地一激灵,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难耐而短促的哼吟。

厉逍揉着他的性`器,那里很快地胀大起来,完全硬了。

他声音里含着一种莫名的笑意,低哑地对时郁说:“郁郁,你没有穿内裤。”

时郁被他弄得急促地喘着气,他听出了厉逍话里的意思,他以为这又是自己使的计,想要故意这样勾`引他,但一时也不太能分心出去解释。

时郁很快被他揉射了,精`液流了厉逍满手,味道有些重,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厉逍就着那点精`液,给他做了扩张,然后也解开自己的裤子。

他压上时郁,掰开他的腿,挤开他的臀缝,慢慢把自己挤进了时郁的身体里。

时郁被塞得太满,两条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但两只手却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地贴着身后的墙面,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放。

厉逍好像也看出来了,他还没开始动,先亲一亲时郁的嘴角,沙声地说:“乖,抱住我。”

在对方的允许之下,时郁才犹豫地伸出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厉逍低声地让时郁再抱紧一点,时郁就又抱紧一点,搂住了他的脖子。

厉逍又亲他一下,挺动腰胯,克制地在他身体里慢慢抽送起来。

但这种克制不能坚持多久,对方那紧热的,吮`吸着裹紧他的小屁股,还有对方在他耳边,不时漏出的小声呻吟,渐渐让厉逍失了力度。他把时郁抵在墙上,发狠地干他,后面觉得不够,又把他的腿抬起来,盘到自己的腰上,从下往上深顶着他。

时郁被顶得整个人都在摇晃,下面相连的部位传来的热度与酸麻让他大腿根都麻痹了,背部在墙面上也摩擦得有点痛,但是这么多年之后,不管是因为什么,重新得到了对方的拥抱,这个认知让他心口发热,想一想鼻子都要发酸,连痛也都让他觉得喜欢。

他不知道今夜之后会发生什么,清醒过来之后两人该如何面对,但他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厉逍,好像非常,非常用力地爱着他的厉逍。

厉逍在走廊那里抱着他射了一次,他好像格外地亢奋,之后回到卧室的床上又做了一遍,到了后面,时郁实在没有力气了,厉逍抱他去洗澡,清理的时候,没有忍住,又按着人在浴室里做了一遍,时郁被他弄得半昏睡过去,自己什么时候上床的也不知道了。

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窗帘昨晚没拉严,阳光灿烂洒落下来,照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明亮日光让眼皮感到不适,时郁慢慢睁开酸乏的眼睛,觉得浑身上下又酸又痛,他静静地呆在被窝里,说不上是发呆还是沉思,片刻才感觉出贴住自己后背的热度,和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他意识到这点之后,身体有些僵硬起来。

昨夜的一切回到脑海,虽然发生过了,还是让他觉得不明白。

他不敢动,更不敢回头去看睡在自己旁边的人,他心中总觉得昨晚一切有如幻梦,怕对方被自己惊醒之后,这梦就要破了。

但是他的愿望总是很难实现,门外响起一阵挠门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猫叫声。

身后的人好像动了动,然后稍微离自己远了一些,那只手臂也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随即身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时郁连忙闭上眼睛。

“……唔,”厉逍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咕哝了句,“这个点儿了,难怪来挠门了。”

然后他叹口气,准备翻身下床,去给猫大爷喂粮。

但一时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转过头,便看见背对着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在被窝外面的时郁。

对方像是还睡得很熟,这样也没被吵醒。

厉逍想了想,昨夜是把人累得太狠了,多睡会儿也正常。

他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一种温柔神色,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又觉得有些发热起来,他盯着时郁后脑勺看了片刻,最后什么也没做,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去的时候又带上了卧室的门。

等他回来的时候,时郁也起来了,他已经穿上了衣服,正费劲地在弯腰找拖鞋——昨晚上不知道被两人蹬到哪里去了。

厉逍走过去,在自己床头柜的那边看到了,他把鞋捡起来,走到时郁面前。

时郁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鞋,先是说了声谢谢,然后准备伸手去接。

厉逍却半蹲下`身,握住他的脚踝,把鞋给他套了上去。

时郁垂着眼睛,刚好看到对方抬起眼睛,和自己四目相对。

厉逍看着他反应迟钝的样子,说:“是不是还没睡醒?吵到你了?”

他对自己说话时的神情和目光,看起来都有种温柔似的,时郁看着他,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说:“有一点。”

他也感觉自己应该是没睡醒,否则不至于产生这么大的错觉。

厉逍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心口又有种痒意,让他总是很想碰一碰他。

于是他捉起时郁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说:“困的话,就再多睡一会儿。”

被亲吻的手指尖微微发麻,有点想蜷缩起来,但时郁克制住,没有动。

最后时郁也没有继续睡,他接到公司的电话,说之前有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得过去看看才行。

所以他得马上走了。

厉逍看起来不是太高兴,说:“怎么大周末的还把人叫去加班?”

时郁加班是常事了,也没觉得什么,只说:“工作难免会这样子。”

厉逍放心不下地,又看看他,说:“你真的没问题么,没有不舒服吗?”

时郁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过了片刻,才讷讷地说:“……还好。”

但或许是因为被对方着重提醒过,时郁老觉得那种不适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让他脸上有些发烫。

厉逍看着他,突然又凑上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这次亲得很缠绵,厉逍没那么凶恶了,只是嘬住他的舌尖,品尝似的吮`吸,时郁没有喘不过气,只是还是不知所措,睁着眼睛呆呆的,也不知道回应。

两人分开的时候,厉逍声音已经有些哑,带着某种克制似的,他说:“这边坐车不方便,我送你过去。”

两人到了公司楼下,时郁同之前一样,说一声谢谢,便要准备下车。

却被厉逍拉住了手,厉逍带着点笑,问他:“你就这样走了,没有分别吻吗?”

时郁顿住了,他眼睛睁大了,好像没听明白地:“……什么?”

厉逍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一种震惊又受伤的神情:“你不会吃了不认账吧?”

时郁:“……”

厉逍看他那副茫然的神情,似乎真的打算穿上裤子就走人,完全没想负责的样子,也噎了一下,他说:“宝贝儿,你不会真的把昨晚的一切,当成for one night吧?”

有那么一瞬间,时郁心里其实有些想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但他看了看厉逍的神色,迟疑了下,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从昨晚开始堆积起来的困惑,也渐渐浮到他的面前来,他抿抿唇,说:“你为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问句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自己是觉得,如果问对方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对我,他总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犹豫又困惑,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我记得你之前就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郁一愣,微微思索一番,想起是厉逍把自己门砸了的那次。

厉逍看着他,眼里渐渐流露出某种令人发酸的柔软情绪,他低声地说:“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他看着时郁的眼睛慢慢睁大,那双眼里从茫然和不解,又变得更加困惑,然后才是不能置信的震惊,眼珠都微微地颤动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也令厉逍感到心脏酸软,有种发痒的疼痛感,是这些年来,每当他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就会泛起来的感觉。

避无可避,又不能停止,如今这个人就在自己的眼前,那股痒意却仍旧没有平伏的迹象,反而骚动得更加厉害,让他难以克制。

于是他凑上去,亲吻了时郁的眼睛。

他对他说:“时郁,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6.1

时郁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直到现在还是没睡醒,还是从昨晚上开始,发生的都一直是他的臆想。

他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在最初最初,刚刚离开的时候,他太痛苦了,每夜每夜,他都会做这样的梦,梦里厉逍总是很温柔,还会说喜欢他,他沉迷于那个有厉逍的世界,梦里的世界太好了,他一度不肯醒来。

但是梦就是梦,假的就是假的,他即便再不愿意,最后也还是要醒的。

他想到那些过去,神思有些恍惚起来,一时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厉逍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又看到他抿唇不语的样子,他握住时郁的手,微微紧了紧。

时郁醒过神来。

厉逍对他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那笑里有两分勉强似的,他对时郁说:“没关系 ,是我心急了。”

时郁又微微地一愣。

厉逍松开他的手,声音温和地,对他说:“你有事忙,先上去吧。”

时郁也只好说:“……嗯,再见。”

厉逍含着点笑地看他,也点了点头:“再见。”

时郁回到公司,先是被组长追了通责,质问他交图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先发现问题,现在板子已经交给下面的人画去了,现在都已经画了大半,这样一来,全部得重做,白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不说,光是时间也要赶不上,这批还有十天就要交货了。

时郁被他当头唾沫横飞地骂了一通,没有争辩,他先接过组长扔过来的板子,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说:“这个板子和我最终画的,不一样。”

组长瞪起眼睛,大概是觉得他在推诿,更怒了:“你说什么?!”

时郁指着上面一条线路,说:“电路图的这条线画得不对,会导致整个板子接触不良,我原本不是这么画的。”

组长狐疑起来。

时郁打开电脑,给组长看自己保存的电路图,他一共画过四版,每一版都有改动,唯有那条线路是一直没变过的。

组长好像哑火似的,一时脸色忽铁忽青,他憋了片刻,仍是怒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反应?”

时郁觉得对方问得很奇怪,他在人际这块上面一向不敏感,或者说是察觉到了也不会应对,就像他其实不是不知道,组长此刻很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下了脸面,所以恼羞成怒,但他很难去找到一个迂回的方式,再去和对方沟通。

他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说:“板子交上去审核过之后,就直接发给人去画了,我没再看过了啊。”

而他表情稀少,语气无波,听着就很像在挑衅,或者对刚。

组长被他气得拍桌子,要不是共事已久,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又臭又硬,不会拐弯的脾气,不然可能已经要砸他杯子了。即便如此,时郁还是又被大骂了一顿。

然后被轰出去,重新改电路图,和那些被叫过来加班的同事一起,加班加点地画板子。

时郁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然后马上又开始加班,也没来得及吃饭,而时郁画起图来,又是直接临摹,不需要费太大脑子,很容易就忘记了别的,等他意识到累和饿,抬头一看,发现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墙上的时钟也快指向了七点。

大概只有他真的这么认真地在周末加班,毕竟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不加班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旦空闲下来,脑子还会塞满很多不该想的东西。

思维好像不受控制地要往某个地方滑,时郁又连忙把自己拉了回来。

他把这块板子画完,收拾收拾东西,也准备走了。

手机被他锁在柜子里 ,他这时摸出来,才看到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信息。

是厉逍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是下午三点左右时候发的消息了,电话则分别是稍后一点,还有五点的一通。

现在已经快七点了,时郁看着这三条信息,心里觉得懊悔,他其实没想到厉逍真的还会再找他。

早上厉逍对他说了那番话,但他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就已经收回了。

他看着那条未读信息,不知道该不该回,毕竟就像早上那条玩笑似的告白一样,这个应该也已经过了时效了。

他还是在犹豫,一直从电梯里出来,还是握着手机,屏幕暗下去,他就又摁一下,让对话亮起来。

就算还没有回,能看到对方发过来的信息,他好像也觉得有点开心。

他低头看着手机,穿过楼下的大厅,经过大厅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喊他。

他抬起头,看见厉逍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微笑地看着他。

他向着自己走来,对他说:“今天加班这么晚吗?”

时郁上了厉逍的车。

厉逍在等发动机预热,大概觉得安静,问他:“加班到这么晚,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时郁开始系安全带,闻言嗯了一声,说:“忙忘记了。”

说完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话有想蹭饭的嫌疑,又说:“不过也没觉得饿。”

结果话音刚落,肚子大概是不满他睁眼说瞎话,临阵倒戈,出其不意地在这时候咕噜了一声。

声音还非常地响亮,十分令人尴尬。

时郁手指僵住,差点安全带都扣不上了。

却没有听到厉逍笑,他用一种有些严肃的语气,问他:“你经常这样吗?”

时郁不太能确定他这句话里具体想问的是什么,但不想再在对方面前出丑,于是谨慎而模糊地说:“还好。”

厉逍就不再说什么。

只是车开出去没多久,时郁发现方向并不是往自己家里去的,他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厉逍说:“先去吃饭。”

时郁想说不用了,他回去随便吃点就行,但是话到嘴边了,又没能出口,他最后只哦了一声。

厉逍带他去了一家开在巷子里的中餐小馆,门脸看起来挺有年头了,两边对联褪了颜色,一只橘猫卧在门口的小石狮子脑门上,爱答不理地撩他们一眼,又垂下眼睛打瞌睡了。

进去在藻井下的花厅落座,上来先是一碗腌笃鲜。

厉逍说:“先喝汤,暖暖胃。”

现在正是竹笋鲜嫩的时候,时郁一口咬下嫩笋,清甜外是火腿咸肉的咸鲜,时郁这时真正开始觉得肚子很饿了,他很快喝完了一碗汤。

汤喝完了,便有姑娘来上菜,说服务员也不像是服务员,一不招待,二不念菜谱,上完菜就走人了。

大概看出时郁眼中新奇,厉逍给他盛了碗饭,笑说:“他们家每天菜谱是自己定的,不让客人点菜,不过都是时令最新鲜的,只管来这里坐下吃就行了。”

时郁恍然,然后便只低头顾着吃,倒没去计较老板这样开饭馆,是任性还是孤傲,这样又能开到几时。

厉逍这回没有一味给他夹菜了,大概是还记得上次自己喂时郁塞多少吃多少,塞得快吐了的样子,只偶尔添上一筷。

但上次是一群人在吃,本来人多也需要互相传菜,时郁还能稍微觉得没什么,这下两人独处,时郁被他喂了几次,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对方又夹过来一块挑好刺的鱼腹肉,时郁又吃了,他咬了咬筷子,然后用公筷夹了香椿鸡蛋,放到厉逍的盘子里。

厉逍抬起眼来看他,时郁垂下头去,拿起杯子喝水。

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听见厉逍的声音温柔下去,说:“谢谢。”

时郁低着头,他用余光瞥见,厉逍把盘子里的菜吃下去了。

一顿饭又吃得很饱,但是并不到撑了的那种难受程度,刚刚好有种满足感。

两人从小巷里走出来,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小巷弄里还留着过去时光的痕迹,墙面很矮,黑瓦白墙,路旁有经年的香樟梧桐,枝叶伸展到天空去,在夜里散发出一种香气。

巷弄太窄,车子只能停在巷外,两人要一直走出去。

道旁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只能靠远古月色将他们照亮。他们并着肩,头顶树荫时浓时淡,月色从中斑驳地落下来。

时郁一直低着头,他在看月光下两人并排,不时交缠在一起,又不时消失的影子。

自行车丁零当啷的铃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呼喊声:“前面让一让嘿!”

大概是天色太黑,后面的人直到眼前了才看见前面还有人。

时郁看影子看得太入迷,一时反应不及时,但下一秒他闻到一种很淡的一种气息,从他的鼻尖上缭绕过去,紧接着他被男人搂住肩膀,转了个方向,脸贴住男人的胸膛,背后贴到墙面处站着。

自行车远远走过去了,留下带着回音似的寂静。

两人还以刚才的姿势站着,时郁被男人搂在怀里,他的鼻尖顶着对方的胸口,呼吸到的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厉逍则低头看他,月光落在对方的耳垂和后颈上,那点细微的绒毛在朦胧月色下也都能看得清。

他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好像有点战战兢兢,像只小动物。

厉逍想:我吓到他了吗?他不回应我,是怎么想的呢?他没有回我的电话消息。但他上了我的车,嗯,他还给我夹了菜……他是还喜欢我的吧,他承认过的。

他又在自己心里确认一遍:他是喜欢我的。

于是他对时郁说:“你抬一下头。”

时郁犹犹豫豫地,他抬起头。

此时月色刚好全数落进对方的眼中,在里面盛满了温柔月光。

厉逍携着那满身的月光,笼罩下来,吻住了时郁的嘴唇。

厉逍送时郁到家门口,坏了的门已经被换掉,安上新的了,速度很快。

下午的时候厉逍已经来拿过钥匙,现在交给他。

时郁接过,说了声谢谢。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头顶的声控灯因为一直很安静,而暗了下去。

昏暗里两人同时开了口。

时郁:“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再——”

厉逍:“我可以进去喝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