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16章

第16章
时郁反应了一会儿,才把对方嘴里的戏精和遗产分别对应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同事说起了劲,一脸忿忿的样子,继续说:“杨东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之前偷别人实习生的作品当成自己的,把人实习生气走了,还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之前时工你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他们那边传得多难听,我们都不敢和你说,怕你多想,影响心情。”

旁边几个偷听的同事纷纷点头附和。

时郁想说平时你们八卦得也不少,我又不聋。

一时却什么都没有说。

同事大概平时八卦太多,戏感很足,很快又从义愤填膺转成了大快人心的样子,说:“不过没想到肖翰阳那小兔崽子,哦不,是肖少爷,他居然这么给力,他把杨东给揍了一顿的那次,我们其实都在心里给他加油哈哈哈。”

时郁:“……”

被点名的肖翰阳也凑了过来,笑着说:“是真的,他们还怪我怎么没打重一点。”

同事还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早知道你是老总的外甥,我们就不拉架了,让你揍死丫的,成天一张臭嘴叭叭的,贼喊捉贼地到处造谣。”

旁边有个入职不到一年的姑娘,一来就分到了时郁的组,时郁带过她一段时间,只是对方性格文静内向,和时郁也一直不怎么说话,这时竟然也小声地说了一句:“他们说的真的很过分,还好最后事情搞清楚了。”

时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七嘴八舌,肖翰阳一直注意他,这时候突然地说:“你看,你和大家都相处这么久了,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有数的。”

时郁抬起头来看肖翰阳,年轻人脸上带着笑,被他注视了,突然卡了卡词,顿了顿,肖翰阳继续说下去:“……我们都相信你的。”

旁边的人又是纷纷点头。

时郁看着他们,一时有些发愣。

他曾经遭受过流言和白眼,如果不想为此坐立难安,饱受煎熬,就要学会去无视他们。他作出漠不关心的姿态,隔绝自己对外的感知,就好像为了自保,壁虎扔下了自己被斩断的尾巴去逃生。

但是日积月累,在惯性之下,他也渐渐丧失了去探究的兴趣,以及分辨那些目光中情绪的能力。

但是他一回想,发现那些闲言碎语流出来的时候,眼前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他们那些欲言又止的目光,听不清楚的窃窃私语,他也从来没有去探究过他们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那个话超多的同事拍了拍时郁的肩膀,说:“那是肯定的,隔壁的和时工,如果要站那肯定是站我们时工啊!”

结果话音一落,就被众人嫌弃:“你不要套近乎了你!”

同事嘿嘿直笑,毫不羞愧地问时郁:“今天厉总来吗?”

时郁愣了愣,也不太确定地,说:“不知道。”

话音才落,手机有消息进来,同事下意识看过去,被时郁翻过来盖住了。

时郁动作很快,但蹦出来的信息在屏幕上很显眼,同事不是有意,还是不免看到了几个字。

心里不由啧啧感叹:看起来好酷一厉总,咋说起话来那么腻歪?

众人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神色,只是看时郁还是嘴闭很紧,没有想分享的意思,也就慢慢地散开了。

反正厉逍最近常常来公司接时郁下班的事情,已经并不令人稀奇,只要到了下班时间,都不用打铃,时郁的电话一定准时响,有人就知道到点儿了,家属来催回家了。也有人表示经常在楼下大厅看见厉逍,时郁也下来之后,两人就一起走出公司。

楼上的王总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一开始还连忙将人请上来,到会客室里好茶好水地招待着,到后面次数实在太频繁,厉总又不是来谈生意的,也就随厉总高兴,爱呆哪儿呆哪儿着去了。

时郁把手机盖上,倒不是因为什么害羞的原因,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别人看到厉逍说了些什么,他不会对厉逍有要求,但他仍能掌控自己,在自己的那部分里,他其实还是小心眼,厉逍和他说过的话,发给他的消息,他都视如珍宝,只想自己珍藏,连给别人看一眼都不愿意。

围着的人都散了,时郁才打开手机,看到厉逍一个多小时之前还发了几条信息,但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提示有问题,一直没显示有新消息,要点开聊天框才能看见,时郁也就没发现。

大概是时郁一直没回复,所以刚刚厉逍又发了条信息过来:宝宝,你理理我。

语气看起来倒是很正经,连标点符号都不落。

时郁看着那行字,觉得手指微微麻了一下,耳根有些发烫。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时郁自己也会有一点模糊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厉逍最近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虽然也还是很忙,但回家的时间好像变早了一些,有时间的时候,也会来公司接他下班,两人一起走路回家,路上经过市场时,顺便买菜回去做饭。周末的时候厉逍则基本不出门,只和时郁待在家里,两人一起打扫房间,做做饭,看看书和电影,时间就消磨得很快。家里还有个小的房间拿来做了健身房,厉逍周末会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又说时郁身体状态不行,还要拉着时郁一起。两个关系不纯洁的人待在里面,向对方展示自己流着汗的身体,说是锻炼,最后又总是锻炼到不正经的地方去,常常不注意,一整天的时间就耗在了里面。

日子过得很快,有种梦幻般的甜美,和甜言蜜语一样,意图麻痹人的神经。

时郁没有办法去抗拒来自厉逍的温柔,却也不敢放松神经,他像踩在厚厚的云朵上,每一步都柔软得令人想要陷下去,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真的踩下去,他知道会一脚落空,摔下万米高空,摔得粉身碎骨。

时郁停了停,回复过去:对不起,刚刚没看到消息。

虽然厉逍好像是在撒娇,但他并不能够确定,也不敢恃宠而骄,他怕对方真的会因此而不高兴,还是很认真地道了歉。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又中途断了一下,片刻之后,一条信息发过来:没事,你待会主动亲亲我就好了。

时郁手指好像更麻了一点,心脏也一下跳得很快,他轻轻地吐了口气出来,抿住嘴唇,回了一个字过去:嗯。

时郁收拾好东西下楼,说来也是很巧,刚好和杨东搭了一趟电梯。

时郁先看见了杨东在在电梯门口等,照着两人现在的关系程度,正面碰上其实很尴尬,但时郁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回避,何况真要尴尬的也不是他。

时郁走过去,面色如常,倒是杨东看到他,脸色微微扭曲了一下。

时郁没有因此觉得不快,反而杨东对他表现出的仇视,让他感到一种微妙的胜利感,这是报复成功之后所带来的快意。

活该。

他心里会带着点得意地,这样嘲讽。

但脸上仍然是面无表情,作出冷漠的样子。

他知道这世上对胜利者的要求反而更多,受人追捧的完美胜利者不适宜露出太得意的样子,对落败者即便不能表露出同情,也应该做到波澜不惊,否则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了——不过时郁确实很想再朝对方的脸上吐一口水,再踩上两脚。

他承认自己一直都不是宽和大度的人。

杨东造下一堆烂事,什么后果也没有,拍拍屁股全身而退,而那些被他祸害过的,曾经承受过压力和痛苦的,就这样轻飘飘被翻了页。

或许是内心阴暗作祟,时郁对这样的结果其实还觉得不够,也不满意。

但是一个人如何在社会上立足,背后牵扯到的线索有很多,他只不过是杨东与这个世界众多乱麻一样的线索里的其中一条,即便带来影响,对方的世界也很难因为他一个人而全盘崩塌。杨东一走,改头换面,没有谁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新的生活也就开始了。

而长期地去关注和报复一个人,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的,时郁也没办法做得更多了。

电梯门开了,两人同时进去,时郁按了电梯。

杨东手里抱着一些文件盒,他看着不停下降的电梯层数,突然说:“难怪肖翰阳刚进公司,你就对他另眼相待。”

他这话说得突兀,又毫无条理,时郁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对方话里隐含的意思,简直要冷笑出来。

大概在杨东看来,所有的关系深浅,是先由对方背后的身份所决定的。

然后又听到杨东说:“一边是厉总,一边是肖翰阳,两头拿捏,你也是蛮好的能耐。”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他对自己做出的事情毫无愧疚感,反而因为时郁与厉逍,肖翰阳的关系,让他觉得找到了这次他之所以会栽的原因,于是酸气冲天,简直要溢出电梯。

大概这世上总是推己及人,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觉得别人也都是这样的人,且永远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时郁说:“打条狗而已,拎根棍子就上了,还用费别的心吗?”

杨东大约也没想到,时郁平时跟锯了嘴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骂起人来竟然也是嘴皮子贼溜,恶毒程度竟然也不输自己,他的脸抽搐了一下,颇为气急败坏:“你不要太得意,不过就是一个被人搞的玩意儿,你以为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至少也比你得意得久,”时郁冷冷地回敬说,“丧家犬不老实夹着尾巴,还跑到人跟前来吠什么吠?”

幸而这时电梯也到了,否则说不好两人又要在电梯里打起来。

时郁一出来,就见到了大厅里的厉逍,连忙往他走过去,对方看见他,也站起来,朝他走过来。

也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和时郁一起出来的杨东。

杨东这时倒是又朝厉逍卖了个笑脸,谄媚地喊:“厉总。”

厉逍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责备似的,对时郁说:“叫你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到时惹出一堆麻烦。”

话里的指向性很明显,饶是厚脸皮如杨东,也不由变了脸色。

时郁也是一愣,他记得上次肖翰阳是跟厉逍说过一点公司的事情,其中当然包括了杨东,但厉逍应该不知道杨东是谁才对。

他心里有些困惑,但还是点头,刚刚面对杨东时的尖刻此时已完全不见踪迹了,全然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杨东显然也看了出来,他刚刚接连被眼前的两个人轮番羞辱,心态再好也要爆炸,他怀揣着一种恶意,和蓄意报复的心理,对厉逍说:“厉总,你不要被他这样子给骗了,别看他当着你的面看起来有多听话,背地里还不是又和我们老板的外甥搞在一起。”

他说这话时,有些刻意地加大了声音,还是一种极为狗血八卦的措辞,一时吸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过来。

厉逍挑了挑眉,说:“哦?”

杨东就更来劲地,说:“人家还为他打过架呢,全公司都知道。”

“我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厉逍有兴味似的,上下看了一眼杨东,说,“当时揍的不就是你吗?”

“怎么,”厉逍对着表情逐渐僵硬的杨东,笑了下,“你想再来一次吗?”

杨东当然不想再挨一次揍,厉逍也懒得和他废话,拉着时郁走了。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厉逍突然问时郁:“这段时间就是他一直在难为你?”

时郁觉得自己被难为这个说法不是特别准确,他不想让厉逍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弱势,毕竟他也把人给整回去了,但他又不想让厉逍觉得自己报复心很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厉逍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还是有点怕,拿不准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纠结着没说话,厉逍倒也没有逼他,只是捏了捏他的手,安抚的语气,说:“没事,他不会再有机会找你麻烦了。”

时郁点头,说:“他已经辞职了,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

厉逍嗯了一声,他看起来毫无惊讶神色,好像早已知晓,但时郁确定自己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情。

时郁心里微微地一动,冒起一个模糊的念头,但又不是很敢确定。

这时绿灯亮了,厉逍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过马路。

他牵时郁牵得很紧,手掌完全地包裹住时郁,又很用力,好像牵小孩那样的牵法,怕他丢掉似的。

时郁的手心都被捂得出了汗,手指被对方攥在手心里,也微微有些发麻。

已经过完马路,走到马路的另一头了,厉逍也没有松开他。

路边有家水果店,平常经过,时郁都会在这家买一点水果带回去。

时郁还没有注意已经走到这里,厉逍牵着他,先停了下来,偏头问他:“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于是两人进去,时郁买了点樱桃和荔枝,准备晚上给厉逍当饭后水果吃,厉逍拿了把香蕉,对他说:“家里好像快没了,买点回去,你每天早上记得吃。”

时郁肠胃虚弱,消化也不好,看过医生,医生的建议也只是慢慢养。除了一日三餐好好吃,早晨也可以吃些促进肠胃蠕动的水果,香蕉就是很好的一个选择,现在时郁每天早上一个香蕉跑不了,厉逍会监督他吃。

两人拎着水果出来,又去小区门口的市场买了虾肉和蔬菜,两人提着购物袋,一起走路回家。

两人回到家,黄昏尚未完全落尽,斜晖从阳台洒落进来,新养的几盆吊兰舒展身姿,沐浴着最后一点辉光,肥桃扒在被锁的阳台门上,正隔着门对它们虎视眈眈,甚至没空搭理回到家的铲屎官们。

厉逍走过去,把猫拎起来,用手指指着猫,并警告它:“别老想着祸害花花草草,阳台的门就是为了防你这个家贼的,老实点。”

肥桃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一动也不动了,只求助似的,朝旁边的时郁喵了一声。

时郁看猫一眼,就说:“它现在好肥,拎着挺重的,把它放下来吧。”

厉逍点点头,说:“也是,肥猫你是该减肥了。”

猫又咪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说它肥说得太多,猫都知道这不是好话,声音里简直有种委屈了。

厉逍把猫放下来,肥桃就一扭屁股,生气了似的,拿背对着他们。

然后时郁进厨房,刚打开装活虾的袋子,一转头,猫就溜进厨房来了,三两下蹦上流理台,一屁股坐到袋子旁边,一只爪子还按住袋子一角,朝时郁嗲声嗲气地咪咪叫。

时郁嫌弃地:“……你刚刚的骨气呢?”

说是这么说 ,还是先捡了几只虾洗干净,放进水里煮熟了,再过一遍冷水迅速晾凉,把虾壳剥了脑袋去了,肉碾碎了给放进猫饭盆里。

厉逍从身后靠近,把人圈进自己的怀里,说:“你也太惯着它了,还给它剥虾吃。”

时郁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说:“是吗?”

厉逍一本正经,说:“它吃猫饭就够了,都这么肥了,要少吃零食少加餐。”

时郁听了,就连忙地说:“那我不给它吃这些了。”

厉逍便笑了一下,他低头亲了亲时郁的耳侧,说:“你可以剥给我吃。”

时郁耳朵被亲得酥酥麻麻,他连连点头,声音有些不稳地说:“好呀。”

结果最后那一盘大虾,大半都进了时郁的肚子。厉逍说要时郁给他剥虾吃,结果时郁没剥几个,厉逍就不想吃了,反倒自己兴致很好地剥了一堆,喂给时郁吃。

时郁被喂得有点撑,饭后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厉逍放了个电影,时郁有些发困,枕在厉逍腿上,昏昏欲睡地看电影。

洗好的樱桃装在玻璃碗里,厉逍不时捡起来吃一个,他喜欢吃这种酸甜带汁的水果,但是因为嫌麻烦,其实很少会买来吃,至于洗好了放在干净碗盘里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时郁则相反,他骨子里很有些小气,对这种昂贵的零嘴并不感兴趣,完全是因为看见厉逍喜欢他才会买,但他自己不怎么吃,只想全部留给厉逍。

当然他很清楚,对于厉逍来说,他这种抠门俭省,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也完全不需要真的省下那一点自己的口粮。但是时郁甘心于此,很愿意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厉逍,这会让他有一种自己在努力养着对方的错觉,从而生出一点点隐秘的满足感。

当然,这些也都是他自己的臆想,是不敢和厉逍说起的。

厉逍又捡起一颗樱桃,问时郁要不要吃,时郁摇摇头,说不想吃。

厉逍也就没说什么,他把樱桃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欺身过来,含住时郁的嘴唇。

那颗饱满浑圆的果实,被舌头抵进了时郁的唇缝里。

两人的舌头交缠,樱桃表面的那层皮被挤破了,酸甜的汁水迸溅出来,吮/吸出香甜甘美的味道,果肉在舌头不断的推压按揉之下,渐渐干瘪了,被吞入腹中。

两人接了一个樱桃味的长吻,最后吐出来一颗光溜溜的果核。

厉逍再拿起一颗,把樱桃梗咬在嘴里,眼里带笑地,又问他:“这样呢,想吃一点了吗?”

时郁被亲得缺氧,脸上通红,他现在一点也不困了,只是脑子晕乎乎地,只想点头。

厉逍就用牙齿咬着一半樱桃,送到他唇边,时郁张嘴咬了另外半颗,汁水从两人的嘴角溢出来,又被对方舔干净。

因为找到了吃水果的乐趣,于是剩下的半部电影时间里,都被他们拿来吃樱桃了。

最后沙发又被弄脏了,厉逍抱着时郁去浴室洗漱,时郁腰酸腿软,下面还有些发麻,后面他们玩得有些过火,厉逍帮他清理的时候,还带出来一点红色的果实残渣,但是厉逍问他难不难受,他就只是摇头。

厉逍贴着时郁的额头,很低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容忍我,我会一直欺负你的。”

时郁全身赤裸,张着腿坐在水里,厉逍的手还在他的身体里面,让他微微地绷住了大腿和脊背。

从刚才起他的脸一直很红,垂着头不敢看厉逍的样子,但他抿抿嘴唇,小声地说:“没有关系,你想怎么都可以的。”

厉逍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人明明不信他,却从来不对他设底线,明明对他有怀疑有困惑,却也从来不质问他。

这让他感到被满足的同时,又有种无处发泄的无力感。

清理干净之后,时郁躺进被窝里,困倦和疲惫让他几乎要睁不开眼了。

厉逍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时郁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很安心,马上能睡着了,突然听到厉逍问他:“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时郁半只脚已经踩进了云端里,整个人有些糊里糊涂地,他咕哝着:“……什么?”

“我为什么能认出杨东,为什么会知道他辞职的事,”厉逍说,“你不是很想问吗,为什么不问?”

时郁的睡意被猛然拉扯了出来,他整个人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了。

他睁开了眼睛,说:“没有啊。”

厉逍垂着眼睛看他:“真的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时郁抿了抿嘴唇,说:“你总是能有办法知道的,我不用问。”

顿了顿,又说:“你也没有义务告诉我的。”

就像时郁对厉逍毫无所求,毫无期待一样,厉逍想做什么,做了什么,时郁都不会说不,与此同时,他也一直很清醒地提醒自己,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过问厉逍的事情。

所以他说他不用问,厉逍也没有义务告诉他。

厉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下倒吸了口气,他勉强按住自己的情绪,还是有些忍不住咬牙:“那我非要告诉你呢?”

时郁张了张嘴,对于对方的这种蛮横要求有些茫然无措,但他下意识先点了点头:“……那你说?”

厉逍的脸色一时却又有些不自然起来,他顿了顿,说:“知道杨东找你麻烦之后,我找人调查了下杨东。”

时郁点了点头,没怎么觉得惊讶,反正厉逍又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也是被厉逍查了个底朝天,否则厉逍怎么会这么清楚他的事呢?

厉逍一直注意他神色,见他没有露出什么反感,心中莫名安定下来——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事其实不太好看,暗悄悄地调查对方身边的人,也极易让人生出厌恶。

他继续说:“杨东那个人没什么好说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干了不少,也就是你们公司糊里糊涂,制度不规范,又碍于情面,一直没人动他。但是他既然招惹到了你,我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的。”

时郁这下反而惊讶起来,他看着厉逍,对方的话,隐隐让他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

“但是像肖翰阳那样不计后果,后续会惹出麻烦的冲动行为,肯定是不可取的,毕竟你还待在公司里,我不想你之后难做人。”厉逍说到这里停了停,露出一种对鲁莽年轻人的轻蔑之色,确认时郁都认认真真听到了,才继续说,“而且我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在你们公司动他。也是杨东自己心不定,其实一直在招聘网站上找下家,正好我朋友手底下也有一家同类型的公司,规模不算小,业内评价算是不错的,一向杨东伸出橄榄枝,他就立马决定辞职,踹掉你们公司了。”

时郁恍然,心想,难怪杨东辞职那么干脆呢,原来是找好了下家才这么有底气啊。

但他有另一个困惑,没忍住地问:“……那这个对杨东来说,不是挺好的吗?”

一辞职就有更好的下家等着接盘,换了新环境,之前的事都一笔勾销,谁也不记得,这个作恶成本简直不要太低,哪里教训到他了?

厉逍看出他隐隐的不忿,不由捏了下他微鼓起的脸,笑说:“哪有这么轻松的事,别说本性难移,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多了,是很难转得正的,我不信他换个环境就能变成个好人了,就不会作恶了。而一旦他露出马尾,不比在你们这个小公司里处处讲究人情世故,他在那边够喝一壶的了。即便是他真的藏得够久,他之前干的那些事,也不是没有痕迹,随时等着上门去找他的。”

“以为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什么代价都没有地一切重新开始,”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厉逍反感地一皱眉头,说,“做梦呢吧。”

时郁听完始末,一时好像恍然大悟,一时却又好像更迷糊了。

他对杨东之后会怎样已经没有兴趣,但是就像厉逍说的那样,他做这些,是为了把杨东从这个坑里,挪到另一个坑里,然后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可是厉逍做这么多,这么麻烦,是为什么呢?

他又想起来白天厉逍给自己发的消息,还有刚刚对方说的那一番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和身上一样,都是又软又烫,有种很莫名的悸动,看见厉逍不停开合的嘴唇,很想亲一亲他。

厉逍还在说:“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知道了吧,因为就是我搞出来的。以后你如果想问我什么,就直接问我,没什么不可以问的,知道吗?”

时郁看着厉逍,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凑过去,亲了亲厉逍的嘴唇。

厉逍愣了一下。

时郁很久没有这样出其不意地“强吻”过他了,厉逍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

时郁看起来也很紧张,甚至有些不安的样子,好像主动亲吻厉逍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他磕磕巴巴地,说:“白天,那个,是你说的,要我主动亲亲你……”

厉逍看他越说越胆怯似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好像被识破了目的地,目光也不敢再看自己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又充满忐忑,在厉逍允许之下,才敢伸出手来碰碰自己,连主动亲一亲,都要找出一个合适的,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厉逍一时觉得心里又酸又胀,连甜蜜中也带了苦涩地,他更紧地搂住时郁,说:“我没有要求的时候,你也可以这样,主动地亲我,就像这样——”

随着话音落下,厉逍翻过身,重新压了上来。

他低头咬住时郁的嘴唇,以一种更用力的姿态,回吻住了他。

22.1

第二天是周末,时郁难得地多睡了一阵,赖了会儿床,才腰酸腿软地从床上爬起来。

厉逍已经不在房间里,他走出卧室,看到厉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讲电话。

厉逍神态和语气都算不上好,介于冷漠和不耐之间,他说:“所以呢?”

电话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厉逍扯了扯嘴唇,像是笑了一下,但脸上的神色又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看起来是要说些什么,这时刚好看到了从卧室里出来的时郁。

他眉毛突然地抽了一下,整个人神色好像都变了变。

他迅速地朝那边说了一句:“我现在有事,待会再说。”

说完之后,也完全没有听对方反应的意思,他立刻地挂了电话。

然后他站起身,走向时郁,说:“怎么起来了,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会儿。”

厉逍完全没有想提及刚才那通电话的意思,时郁也识趣地没有去问,只是说:“睡醒了,发现你不在。”

他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完全只是顺口,厉逍却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搂住时郁的腰,将人带进自己怀里,又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地说:“发现我不在,所以来找我吗?”

时郁睁着眼睛看厉逍,确定厉逍是真的在笑,看起来心情不坏,没有因为觉得他太黏人而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他才有些犹豫地点了头,说:“嗯。”

其实他喉咙里滚了滚,还想说:想你了。

从睁开眼没有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但他没敢说出来,怕厉逍觉得他黏黏糊糊,嫌他烦。

厉逍好像有点忙,一早已经有好几个电话进来,厉逍基本不接,但偶尔也有一个不得不接的。他并不当着时郁的面讲电话,要么是去书房,要么是到阳台,时郁察觉到,猜到对方有事不方便让自己知道,也就识相地拿了钥匙,自己出去买菜了。

早上的菜场更丰富一些,菜和肉也都很新鲜,时郁挑了两个很肥很大的鲍鱼,又买了一只活蹦乱跳的乌骨鸡。

时郁拎着丰盛的成果回来,一打开门,厉逍刚好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等他。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厉逍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地,说,“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我出去买了个菜,”时郁说,“看你在忙,就没有打扰你。”

厉逍没再说什么了,只是主动接过了时郁手里的购物袋,一拎还挺沉,提手已经被勒成了细细的一条。

厉逍又捉住时郁的手,看到他手心里也被勒出一道道的红痕,不由皱起了眉:“下次记得叫我一起。”

时郁摇了摇头,说:“不用啦,我去的是大菜场,那边乱糟糟的,你不会喜欢的。”

结果厉逍瞪了他一眼,像是忍住气,说:“那是我喜欢的人,你不心疼我心疼。”

时郁一下呆住了,几乎没反应得过来。

等回过神来,厉逍已经提着东西进厨房了,时郁看着厉逍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内,心脏快速地怦怦跳了几下,被他强按着,又很快地落回原地。

他按了按自己情绪激动的心口,无声地喘了口气。

最近的厉逍好像有点太好了,好得简直让人以为在做梦,他曾经也不是没有梦到过,厉逍对他说喜欢,表现出很在乎他的样子。

521番外:关于他们的十七岁和三十七岁

十七岁

十七岁的时郁穿着蓝白的校服,留着学生头,头发总是长得很快,刘海不久就遮住了眼睛,他就去找巷子门口的大爷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