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黎秋阳气得倒仰， 烫好的肉半路拐弯，放进了卫轩的碗里。卫轩看了看碗里的肉，唇角一勾， 拿眼角斜着黎秋阳，黎秋阳却是瞪着苏知乔， 不爽全写在脸上了。苏知乔哪里怕他， 假装没看见，转头跟沈慕说话。两个人头对着头，低声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周身却像是自带着一股气场， 把旁人都隔绝了开来。
秦岭吃着火锅， 明明是沾满红油的肉，吃在嘴里却是如同嚼蜡。看着苏知乔对沈慕的眼神， 就知道这个对手远远比自己想的要强大。他还以为沈慕在追求苏知乔， 可现在看着苏知乔的表现， 两人的关系绝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忍不住又看向了黎秋阳， 他这幅样子， 算是吃醋，还是？

大家各吃各的，场面就有些冷场。卫轩吃了黎秋阳给夹的肉， 心情大好， 偷偷对黎秋阳道：“沈慕这个弟弟哪儿来的？以前是不是见过啊，我觉得挺眼熟的。”

黎秋阳切了一声，很不爽地扫了眼虞清， 眼神定住了：“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眼熟了，越看越眼熟……是乔乔那边的亲戚？不可能，沈慕那边的亲戚？好像没听说过吧？”

“对对对，我也觉得挺眼熟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两人凑在一起，盯着虞清钻研，一时间忘了收敛，那眼神跟在动物园参观稀有动物似的。

虞清敏感地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往沈慕身边靠去，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告状道：“慕哥，他们看我。”

沈慕拍拍他的手臂，眼神犀利地看向二人，卫轩一抖，黎秋阳却灵光一闪，差点失声叫了起来：“这不是那个娘娘腔么……就是二班那个！虞嘉！”

他早该想起来了，当初那个娘娘腔在厕所被打，他和苏知乔还碰上过。后来这个娘娘腔跟沈慕传了一段绯闻，他心里还挺欣慰，沈慕这种人再帅有什么用？还不是瞎了？

卫轩一抖，筷子差点掉地上：“你别吓我，那个娘娘腔死了五年了好不好？！我们还给他募捐过呢。”

虞清幽幽地盯着黎秋阳和卫轩，白织灯下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底带着两团青黑，越发鬼气森森。

“……！！！”两个人头皮发炸，就差夺路而逃了：“这怎么回事啊？”

两人吓得紧紧握住手，声音却压得很低，此刻惊恐万状地瞪着虞清看，把虞清看得更是往后躲。

“别理他们。”冷冷无视掉鬼鬼祟祟的两人，沈慕给虞清夹了点菜，安慰道：“吃吧。”

苏知乔没注意他们的互动，趁着沈慕没盯着，猛吃了几口辣的，然后赶紧站起来道：“我去个洗手间。”

这家火锅店生意好，洗手间也挺热闹的，苏知乔排队上完了厕所，在镜子前洗了洗脸。火锅还是有点辣的，他撩水擦擦嘴，揉得自己嘴巴红了一圈。镜子里冷不丁多出个人，递过来一张纸巾：“轻点儿擦，口条都肿了。”

苏知乔接过去擦擦嘴，黎秋阳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苏知乔一看就知道他又有什么话想说了，也不问，反正黎秋阳是个藏不住话的。

果然，黎秋阳拉住了苏知乔，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包厢里那个不是虞嘉吗？他五年前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在这儿？啊？”

“……”苏知乔没忍住差点把白眼翻出去：“你刚才在包厢里鬼鬼祟祟地看人家，就是为了这个？你成天少看点鬼故事行不行？”

“我看鬼故事怎么了我？那虞嘉的脸我记得清清楚楚。乔乔，你说是不是他？当初你也见过的？”黎秋阳急躁道。

“他是虞嘉的双胞胎弟弟，虞清。长得一样不是很正常吗？”苏知乔总能从黎秋阳身上找到智商的优越感。

“……”这就很尴尬了。黎秋阳念头一转，不对啊：“那虞嘉之前不是跟沈慕在一起了吗？现在怎么变成他弟弟了？还带在身边？”

“虞嘉过世了嘛，虞清没有亲人，沈慕就只好来照顾他。”苏知乔的小脸鼓了鼓。

这个听起来很符合逻辑，但又有点不对劲，黎秋阳想了想，更怒了：“他还挺痴情啊？男朋友死了还帮忙照顾弟弟的？你能忍？”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苏知乔不想回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被黎秋阳拦着，就支支吾吾的：“这个……你不要管啦，反正沈慕会解决好的。”

黎秋阳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差点背过气去，还是压低了嗓音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什么叫解决好？你现在是怎么样？被沈慕灌了迷魂汤了？你没看见那个虞清跟沈慕不清不楚的吗？他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就你……”

“你们干嘛呢？来个厕所还聊上了？”卫轩推门而入，适时打断了黎秋阳的逼问，苏知乔赶紧趁机跑了。

“你走什么？我一来你就走啊？”洗手间里传来卫轩的质问。

黎秋阳无可奈何：“我上完了啊。行行行，我等你行了吧？”

苏知乔被黎秋阳的话弄得有点烦。但是不得不说，黎秋阳还是自己人，他说的话都是站在苏知乔的立场考虑的。关于虞清，始终还是苏知乔跟沈慕之间的一个大难题。苏知乔苦恼地想着，一边推开门，里面虞清的声音响起，透着股撒娇的味道。

“慕哥，这菜太辣了。不，清汤锅里的没味道，你帮我拿水涮一涮嘛。”

……吃不了辣就别吃啊？还拿水涮一涮？居然敢比我还矫情的？苏知乔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就这么七窍生烟地把门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桌子上就剩三个人，秦岭坐在一侧，虞清整个人都快挂在沈慕身上了，陶醉地撑着下巴看沈慕。沈慕犹豫了一下，果然倒了碗开水，把沾满红油的菜放里头涮干净了，然后才放进他碗里。

见苏知乔气冲冲地走进来，沈慕想起身却被虞清缠得动弹不得，叫了声：“乔乔。”

苏知乔根本没往他身上看，秦岭给苏知乔拉开椅子，状似无心地笑道：“乔乔，看沈慕跟他弟弟感情多好，火锅还要涮着吃的。”

虞清这时候的话多了起来，透着满满的幸福和得意：“我以前都是这么吃的嘛，对吧慕哥？”

沈慕还能说什么，他在桌子底下握住苏知乔的手，苏知乔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却也没有甩开他。哼，你给我等着的。

秦岭翘了翘唇角，似笑似讽：“你慕哥可真是疼你。”

“这算什么，我之前生病了吃不下饭，慕哥无论有多忙，每天都坚持赶回家给我做三顿饭，然后看着我吃下去。”虞清说着，眼底迸射出梦幻般的光芒，陶醉地回忆起来：“在a城的时候，虽然总是要吃药看医生，可只有我跟慕哥两个人，慕哥每天都可以陪着我，我……”

说话间，黎秋阳和卫轩回来了，把这话听了个正着：“厉害啊，以前怎么不知道沈慕你这么贤惠？在乔乔家的时候，也是个大少爷吧？这是为了心上人洗手作羹汤啊？乔乔，你尝过他的手艺吗？”

“……你闭嘴吧！吵死了！” 苏知乔被这个活宝气得要晕过去，现什么眼啊！他先下意识去看沈慕的反应。沈慕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苏知乔赶紧握住他的手，猫儿眼里满满的都是关切。沈慕深吸口气，勉强展开一个浅笑安慰他，示意自己没事。

“慕哥只给我做过饭。”不等别人回答，虞清就接着说道，他一提到沈慕的事就忽然变得多话起来，眼神里像是闪着光：“慕哥一开始做的东西可难吃了，锅都烧坏了好几口，切菜也常常切到手。可只要是慕哥做的东西，我都会吃光。慕哥也只给我做过饭，对吧？”

他也给我煮过面的。苏知乔闷闷地想，小尾巴耷拉下来了。碗里多了片肉，是清汤的，秦岭满眼都是笑：“乔乔，我做饭也很好吃的。”。

“乔乔，我做饭也很好吃的。”黎秋阳跟着给苏知乔撑场子。

“谁要吃你做的饭？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煮泡面结果吃到食物中毒进医院了。”苏知乔毫不犹豫地揭了黎秋阳的老底。

噗嗤一声低笑，黎秋阳瞪向沈慕，后者已经是一脸正经，坦然的跟他对视，顺手给苏知乔碗里的肉夹走了丢在一边。苏知乔分明看见了，也不作声。

黎秋阳的火气就是那一瞬间腾起的，压都压不住：“乔乔，我是在帮你说话，你怎么专门针对我啊？！小没良心的！”

“谁要你帮我说话啊？你什么都不知道！”苏知乔被他嚷懵了，也凶凶地回敬道。

“行……你非要相信他是吧？以后别来找我哭！”黎秋阳胸膛起伏，瞪着苏知乔那张写满任性的小脸，又瞥见沈慕在边上皱眉盯着他。他还从没真的跟苏知乔生过气呢，可今天是真的伤心了。特别是当着沈慕的面，这个阴险小人正看热闹呢，也不知道肚子里会有多得意。

他连场面话也懒得说了，霍然推开椅子，大步走出了包厢。门被用力甩上又弹开，外头的人声传了进来，吵吵嚷嚷。

全桌人都震住了。

“黎秋阳！黎秋阳！靠……他这几天脑子坏掉了，你们别理他。秦岭，改天我叫他给你赔罪，走了！”卫轩没喊住他，急急解释了几句也跟着走了。

眨眼间，就剩下了四个人面面相觑。苏知乔瞪大了眼睛，还处于深深的震惊中，猫儿眼里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黎秋阳忽然凶他？？？

这顿饭当然是吃不下去了，沈慕要去买单，秦岭直接让服务生记了帐，笑道：“这是我请乔乔吃饭，哪能让你买单？”

沈慕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拿了苏知乔的外套给他穿上，一起出门的时候手臂被拉住了，他才注意到虞清还在。苏知乔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秦岭追在后面道：“乔乔，我送你回家吧？”

“我开车来的。”苏知乔懒得理会他，加快步子想要甩掉这个烦人的家伙。

“难道你要送他们一起走？”秦岭向沈慕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知乔不用扭头，风声就把虞清的声音送了过来，他的嗓音尖利，透着固执：“慕哥，你送我回家。我今天的药还没吃呢……你不送我就不吃。”

沈慕低声说了什么，他还是不肯：“他自己不能回去吗？凭什么要我自己回去？！你送不送我？”

虞清的眼神直勾勾的，情绪又开始有些不稳定了。沈慕深吸口气才没让自己甩开他的手，他只得叫住苏知乔：“乔乔，我先送虞清回去，然后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苏知乔停住了，反手抛过来一个车钥匙：“你自己送他回去吧。秦岭，送我回家。”说完，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了。看也没有看沈慕一眼。

秦岭回头吹了声口哨，尾音愉悦地上扬：“我会把乔乔安全送到家的。你就安心地送你的小美人儿回家吧。”

沈慕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可手臂被虞清搂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知乔上了秦岭的车。

路上。“黎秋阳！等等我……腿长了不起啊？站住！……我脚扭了！”卫轩大叫一声。

前面闷头走着的人立刻停下，转头跑回来了：“扭哪只脚了？疼不疼？我看看？”

“不跑了是吧？”卫轩立刻抓住他的手腕，眼底冒出点点笑意。

“又骗我，好玩是吧？”黎秋阳泄了气，脸也板不下去了。

卫轩心情大好，任凭他收回手，搭上黎秋阳的肩膀：“行了你，那苏知乔从小就这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跟人家沈慕是越吵越亲，你掺和什么。”

“那沈慕不是个好东西。”黎秋阳还是皱着眉。

“你吃醋？”卫轩一眼斜过来。

黎秋阳差点呛死：“胡说什么呢？！你这是什么眼神？真没有……”

……

车窗降下，冷风吹在脸上打得生疼，苏知乔眯着眼，自虐般地迎着风，不让秦岭关上车窗。

“乔乔，还在生气呢？”秦岭好说歹说把窗户升起一半，问道。

“谁要生那混蛋玩意儿的气？他爱送谁回家就送好了。”苏知乔双手抱胸，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说的是黎秋阳。”秦岭笑。

“……”苏知乔更丧了，不过不怎么担心：“他发神经，明天就会好的，不用管他。”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没见他跟谁发过火呢。他跟沈慕是不是挺不对付的？”秦岭道。

“他从小就这样，沈慕也讨厌他，特别是……”苏知乔咬住舌头，差一点说漏嘴了。他偷偷看秦岭，秦岭只是专心地开着车，刚才的话好像只是在随口闲聊而已。他赶紧转移话题：“反正沈慕脾气比较坏，他们处不好就对了。”

“我看沈慕脾气挺好的，对那个虞清弟弟不是很温柔吗？”秦岭继续道。

苏知乔被戳中怒点，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虞清只是他朋友的弟弟而已，沈慕拿他当弟弟照顾的。”

秦岭不以为然地笑了，从后视镜里盯着苏知乔的脸色，慢慢地道：“虞清看起来对他可不是弟弟那么简单。说是照顾，沈慕又要照顾他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更久？”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知乔又不傻，冷下脸道。

车子缓缓停在小区门口，秦岭解开安全带转身面对着苏知乔，脸色也跟着认真起来：“乔乔，沈慕不适合你。他太贪心了，有了你又放不下虞清。我就不一样了，我对你……”

“不好意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才见过三次面吧？”苏知乔不客气地打断了秦岭的告白。

“那有什么关系？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你跟沈慕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不也只在一起短短的半年就分手了吗？”秦岭道，他身上带着强悍的男人味，说出这种话并不让人觉得他狂妄自大，反而会忍不住相信他：“乔乔，我还没对第二个人这么上心过。我会对你很好的。”

“看来你把我的事打听得很清楚啊？”苏知乔眉头紧拧，流露出被冒犯的愤怒，也有恐惧。

“别害怕，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你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不会对第二个人提起。”秦岭安抚地摸他的头发。

苏知乔立刻扭开头，还是被摸到了。他的头发软软的，毛茸茸的划过掌心，一触即逝，反而勾得秦岭越发心痒。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你知道我跟沈慕和好了吗？而且我对你没感觉，你不要浪费时间了。”苏知乔不爽地挠了把自己的头发，头毛变得乱糟糟的，像只发了脾气的奶猫。

“乔乔还没跟我试过，怎么知道对我没感觉呢？”秦岭满不在乎地扯开一抹笑，忽然倾身搂住了苏知乔。

秦岭身上的味道包围了他，苏知乔顿时炸毛，“你找死啊？！让开！我要下车了！”

可他被安全带捆着，动弹不得。秦岭身材高大，将他堵在自己的胸膛和座椅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眉眼处于阴影之中，看不清在什么，苏知乔头皮一麻，本能地做出了防御的动作，一拳捣在了他的肚子上。

秦岭闷哼一声，抬手解开了苏知乔的安全带，这才抬起头来退开到安全距离，忍痛笑道：“我只是想给你解开安全带而已，你居然打我。我现在要是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是很吃亏？”

略略略，你这招沈慕早就用过了。苏知乔听了他的话反而放松下来，暗自吐槽着，可一想到沈慕心情忽然就更糟了起来，怒视着秦岭：“我今天已经够生气的了，现在连你也要惹我生气是不是？！”

秦岭只是那么盯着他，苏知乔的头发有几根乱翘着，看起来挺傻，眼底却满是委屈，就这么倔强地瞪着他。秦岭的心头一软，刚才升起的那些念头像是被泼了瓢冷水，嗤地熄灭了。他唇角的笑容渐渐地变成了无奈：“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懒得理你。我要走了，你快点把车门给我打开。”苏知乔不听，扭头用力拉车门。

秦岭只得开了门锁，苏知乔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秦岭盯着他的背影，像只养不熟的别人家的猫，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黑洞洞的小区里，消失不见了。

台球室里。黎秋阳俯身执杆，瞄准着一个红球，不断地变化着角度试图寻找机会。他的外套脱了，衬衫领口解开几个，露出一小片麦色的胸肌，他平时总是带着笑，看起来又爽朗又傻气，此刻脸上神情专注，倒是透出几分不同平时的冷峻来。

边上放着他的手机，此刻正响个不听。卫轩拿着球杆在旁边上粉，看了一眼朝上的屏幕，来电显示是“小白眼狼”。连备注都改了，卫轩心里暗爽，对黎秋阳道：“人家都打了一晚上电话了，还不接？”

“理那个小没良心的干嘛？以后我再也不管他了。”黎秋阳眯眼，出手，白球被一杆撞了出去，撞飞一颗红球，弹在离球洞十几公分的桌沿，咕噜噜地又滚了回来。

周围一圈被黎秋阳的架势唬住的人发出切的一声，纷纷散开了。黎秋阳也不介意，接过卫轩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卫轩盯着他看，忍不住道：“我下个月生日了。”

“你想要什么？”黎秋阳爽快地笑道。

“哪有生日礼物是我自己要的？”卫轩道。

黎秋阳道：“那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啊，到时候送得不合你心意怎么办？”

“那你不会花点心思啊？我喜欢什么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卫轩有点不高兴了。

黎秋阳浑然不觉：“哪儿有那么麻烦，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就是了。你说，我记在日程本上。最近忙死了，别给忘了。”

“你对苏知乔不是挺有耐心的吗？去年的生日礼物早半年就开始准备了，怎么到我就忙死了？”卫轩彻底冷下脸来。

“乔乔不一样的。”黎秋阳翻开日程本催促道：“快说，我好记着……啊！”

卫轩丢下球杆：“记个屁。”

黎秋阳捂着肚子，指着卫轩的背影发抖，糟心透了：“你大姨妈来了啊？”怎么这么难哄的？他干嘛了？

此时此刻糟心的，除了黎秋阳，还有他的宿敌沈慕。那天送了虞清回去后他就赶紧去找了苏知乔，结果人家关了机反锁了门，沈慕在车里等了一夜差点没冻死。这阵子接近年关，公司又忙得很。他天天趁着休息的那会儿给苏知乔打电话，也没有被接起来过。

苏知乔的确是生气了。但是有多少是为了黎秋阳的事而迁怒给沈慕的，这就不得而知了。给黎秋阳打了第八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苏知乔磨着牙给他记在小本本上。出息了，等你回头求我的时候看我怎么惩罚你！

不想见沈慕，也见不到黎秋阳，苏知乔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家小酒吧，于是决定去巡视一番，顺便找回一点存在感。这么久没有去坐镇，也不知道那几个伙计有没有把酒吧给拆了。

浮屿里一派歌舞升平，丝毫没有因为失去老板而有丝毫的凋零，生意看起来反而更好了。苏知乔走进去的时候，台上的乐队正在上蹿下跳地唱一首摇滚。最近黑炮当道，民谣不怎么吃香了。

苏知乔被炸裂的音乐震得一个倒仰，大摇大摆地坐到吧台上自己的专属位置，边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他也不在意，敲敲柜台提醒背对自己的酒保：“酒保，来杯柠檬水。”

那人转过头来，给了苏知乔今天晚上的第二个惊吓：”卧槽！哥们儿你脸怎么了？你……你是程屿吗？”

“不是我，还能是皮皮？”程屿扯了扯肿得老高的脸皮，结果扯痛了嘴角的伤口：“嘶……”

“你这是被人打了？”苏知乔撑起身恨不得爬进吧台里去看他，满脸八卦：“谁能把你打成这样啊？我要去膜拜他！”

程屿大手摁着他的额头往后推，他不仅是脸上带伤，身上也满是伤口，一副被打得破破烂烂的样子，衬着他高大魁梧的身板，活脱脱一个黑社会：“老板，我申请工伤报销。”

“怎么着？”苏知乔道：“有人来砸场子，你光荣负伤了？”

“他睡了不能睡的人，让人给堵了揍的。”皮皮一阵香风地飘过来，撂下托盘：“三杯百列甜。”

“他睡了谁啊？”苏知乔还是一脸状况外。

“我啊。”一道嗓音有气无力地响起来，吓了苏知乔一跳。扭头一看，旁边趴着的那个人慢慢直起身来，他穿着一身西装，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长得干干净净，就是有些虚弱。

“你……？”苏知乔上下打量着他，觉得有几分眼熟。

“薛文。”那人笑笑，盯着苏知乔的眼神里冒着光，透着几分小小的猥琐。

苏知乔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不是上次那个咸猪手？”

薛文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干笑：“那是个误会，误会。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嘛，谁知道你是这儿的老板。真是……”

“还聊上了是吧？你还挺有力气？是不是要出去再跟你聊聊？”程屿把三杯酒拍在吧台上，眼神不善地盯着薛文。

薛文立刻闭了嘴缩到边上。

“这什么情况啊？”苏知乔立刻看向皮皮。

“就是上次薛文不是吃你豆腐吗？炮王把人拎出去教训，不知道怎么教训的，就把人给睡了。这个薛文有点来头，找了一帮人把程屿堵巷子里揍了。揍得跟猪头似的，你是没看见哟——”皮皮啧啧摇头。

“那他们这怎么又勾搭上了？”苏知乔回头看了眼，这两人一个调酒一个就撑着下巴在边上看，整个一JIAN情满满。

“斯德哥尔摩呗，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皮皮端着酒走了。

苏知乔听着觉得好刺激啊，又凑过去八卦，看着虚弱的薛文：“你怎么趴在这儿啊？程屿他揍你了吗？”

“比揍我凶残多了。”薛文扶着腰，给了苏知乔一个你懂得的。

苏知乔摸着下巴：“不能吧？程屿可是这一代的炮王，全五星好评的那种哟。”

“小朋友，你不懂。那货不是正常人的尺寸，跟我的尺寸不匹配，是不会有xing福的。”薛文道，他的尊臀只敢沾一点椅子，配合着那奄奄一息的表情，瞬间勾起了苏知乔的可怕回忆。他回想了一下沈慕的尺寸，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表示赞同。

皮皮路过，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您点什么头啊？小童子军。”

“谁是童子军啊？！”苏知乔大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嗯，您很快就不是了。”皮皮的眼神看向了他身后。

苏知乔觉得一股熟悉的寒意从背后升腾起来，他知道来者是谁，连头也懒得回，催促程屿：“我的柠檬水呢？”

程屿在沈慕和苏知乔之间来回扫了眼，这个男人他见过，看小老板一脸春心萌动的傲娇样，似乎两人关系不一般啊。刚刚被苏知乔看了热闹的程屿自觉扳回一城，给他倒了杯柠檬水，没理会沈慕。

“乔乔，跟我回去了。”沈慕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材颀长，暧昧灯光浮动着扫过他的脸，英俊得惊心动魄。他跟这酒吧格格不入，却更是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苏知乔有程屿撑腰，才不怕他：“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真不认识？”沈慕一扫薛文，薛文立刻默默默默地缩到了角落里，他坐到薛文的位置上，解开西装扣子，长腿斜支在地上，姿态潇洒。

“……不认识。”苏知乔努力给自己打气，苏知乔，别理他！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他冲着苏知乔微微倾身，唇贴在苏知乔耳边，一股雨后森林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包围了他。沈慕的嗓音低哑，痒酥酥地传入苏知乔的耳朵里：“我叫沈慕，是你的老公。”

“要点脸吧。”苏知乔浑身一颤，往后躲开，不假以辞色地道。

“要乔乔，不要脸。”沈慕一本正经，两丸黑水银似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他。

苏知乔觉得自己的脸颊瞬间滚烫起来，他在肚子里唾骂着自己的没出息，可是却控制不住生理的反应，只能端起柠檬水猛喝了一大口，怒道：“随便你怎么说。我今天不想理你，你快点走。”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因为我先送虞清回家了？”沈慕不敢拉他，张手连苏知乔的手带杯子裹在了掌心。杯壁上冒出一圈水珠，冰冰的，沈慕的手却很热，这两种感觉夹杂在一起，让苏知乔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渴。

沈慕的手指在苏知乔白嫩的手背上缓缓地摩挲着，盯着苏知乔的红透了的耳垂，看着很可口：“乔乔，是不是还在生气？嗯？”

“不是！”苏知乔一口否认了：“他不是生病了吗？你要送就送咯，我会那么小气吗？”

“我们乔乔懂事了。”沈慕夸奖他，继续循循善诱：“那是因为我给虞清夹菜？”

“不是。”苏知乔还是摇头。

“那乔乔是为了什么不理我？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才好改啊？”沈慕的猜想都被否认了，只能继续哄。

苏知乔摇了摇小尾巴，终于吐露心声：“黎秋阳都生我气了。都怪你，现在他不理我啦。你……”

苏知乔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感到沈慕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唇角的笑意也渐渐冷了下去：“黎秋阳不理你，你就生我的气？是这样吗？”

“干嘛？那还不是因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惹他了，要不然他才不会那么生气。”苏知乔这个时候忽然机灵起来。

暧昧灯光闪烁着，沈慕眼底的神色也明灭不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知乔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是我不好，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不等苏知乔回答，握着苏知乔的手慢慢地贴在唇边吻了一口，眉眼里透出浓重倦色：“乔乔，我很累。每天要忙着处理公司里的事，还要担心着你会生气不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盯着手机看……”

苏知乔见多了沈慕不同的样子，冷酷的，强悍的，沉默的，也有花言巧语特别会撩的一面，可他从没见过沈慕对自己流露出这么弱势的一面。

沈慕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掩藏了他的目光。他的脸像是消瘦了不少，在灯光下可以明显地看见眼下的淡淡青黑，看着愈发憔悴。苏知乔一瞬间就被击败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收紧手：“我……我其实没那么生气啦，也不是气你，是气黎秋阳。当然了，也有一点点气你……”苏知乔垂头，也跟沈慕掏起了心窝子：“你给虞清做了三年的饭，可是我都没有吃到过。你还对他那么好……”

“阿清他故意胡说气你的。那时候他生病了，我们吃不起外卖，只好自己做饭。等回了沈家以后，我找了保姆照顾他。”沈慕一击得中，套出了苏知乔的心声，不由得哭笑不得：“而且，我对谁最好，你不知道吗？”

苏知乔想了想沈慕对自己的好，可是也想到了点别的：“可是你有时候对我也很坏。”

“以后不会了，以后只对你好。”沈慕低声保证：“乔乔，我加班到现在，有点累了。”

“那我们回去吧。”苏知乔立刻把那点儿小脾气抛到了脑后，道。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了。

皮皮和薛文迅速滑了过来，跟程屿三个人凑在一处。

程屿擦着手里那个擦了足足十分钟的杯子，盯着沈慕远去的背影，暗叹：“牛逼。”

“刚才我是看了一场琼瑶戏吗？”薛文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帅哥跟上次掐我的是同一个人吗？挺有一套的啊，能屈能伸。”

“小老板这次是真栽了。”皮皮做出了总结。

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在伙计心里的代号已经成了乔紫薇，苏知乔一心急着把沈慕送回家。

他的车上次丢给了沈慕开，今天自然是他先送沈慕回家，再自己开车走人。但是此刻，苏知乔很困惑地坐在沈慕家的沙发上，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上来了，而刚才在车上还很累的沈慕瞬间生龙活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苏知乔的天线后知后觉地报了警，危险程度max＋。

沈慕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本来他可以去苏知乔家里的，但就像野兽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一样，他希望在自己的地盘上完成第一次。而效果的确不错，这里处处都充满着沈慕的味道，而沈慕此刻散发出的充满强势意味的气息也让他感到不安。

苏知乔的背脊紧绷起来，他跟屁股长了刺一样坐不住，故作镇定地左顾右盼，“那……那我把你送回家，我要走啦。”

沈慕不答，他慢条斯理地脱掉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还礼貌地询问苏知乔：“乔乔，要喝点什么？”

“……好吧。”苏知乔又坐下了，像在一本正经地做客：“我要一杯白开水。”他想，反正来都来了，喝一杯水再走也没有关系的吧？

苏知乔左顾右盼地欣赏着沈慕的家里。这是一间精装修的公寓，风格简约冷硬，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很符合沈慕的个人品味。不过这里比起家来说，更像是一间临时旅馆，用来歇脚的地方。只有角落里放着的几个健身器材，有点儿沈慕的风格。

沈慕的动作很快，倒了一杯水放在苏知乔面前。

“……”苏知乔正好紧张得嗓子发干，端着水喝了一口，沈慕却还站在他面前。苏知乔抬头看他，一口水差点呛出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慕。沈慕上完水，就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脱掉了外套。他姿态过于坦然淡定，以至于苏知乔完全忘记了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脱掉了上衣，沈慕却停了手，礼貌地对他笑笑：“你自便，我先去洗澡。”

直到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苏知乔才将那口气呼出来，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种事迟早都是会发生的，但是事到临头，苏知乔发现自己还是抵触的情绪多一点。特别是想到今晚看见薛文的那副惨状，他就更不想了。

他偷偷探头看了眼浴室，门虚掩着，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地听见水流声……苏知乔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是赶紧走吧……走，还是不走？苏知乔陷入了一个哲学命题里。

直到身后传来一股带着水汽的熟悉味道，他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没能压下去。

一声低笑随着冰冷的水珠落进他的领口里，沈慕走到了他身后。

苏知乔觉得后脖颈上冒出一股熟悉的酥麻感，让他整个人都僵硬着不敢动弹，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不是说加班很累了吗？你是不是又骗我？”

沈慕轻笑，从背后环抱着苏知乔，他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水珠一点点渗入苏知乔的衣服里，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可是却没心思去理会了——半点不给苏知乔思考的余地：“乔乔，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出门了，请假一天，明天更新。乔乔：如果我开门走了呢？沈慕：门反锁了。大家，超粗长的一万字我的新坑求预收：《影帝的死对头重生了》，还是熟悉的傲娇和闷骚。宝宝们点进专栏帮忙收藏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