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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网上近来沸沸扬扬,不少明星被扯下水,无论有关无关。

第一百章

  网上近来沸沸扬扬,不少明星被扯下水,无论有关无关。
  “正义”有时候如同蝗虫过境,秉持着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信念,将无辜者拖下水。许是因为足够有名,徐缭自然没能逃脱各大媒体的法眼,他倒是工作完之后乐得清闲自在,撒手不管,任由应肃帮自己发声明写警告,微博底下如蝗虫过境也不管。

  小号上却是十分祥和,不少粉丝炸开了锅,互相撕了起来,抱怨吃西皮的人给徐缭带来麻烦,之前“一个恋爱的爆炸脑”痛斥ltp,不少同好纷纷涌到她这儿寻求安慰,期望她能发声支援大家。

  可惜徐缭并无闲心,若是撕西皮,他倒是乐意正主下场,虽然不能剧透太多信息,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小号响了太多次,徐缭最终仍是发了一句。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莫须有之事,有什么可谈论的。

  “tvt脑脑说话超棒!”

  “我文青脑脑太霸气了,不错,就是莫须有之事。”

  “行了行了散了吧,什么时候看星尘发过拉人家小姑娘cp的事,这年头路人也是醉了,强行缭总心思不单纯,人家小姑娘都说了缭总是很好的长辈。”

  “呵呵,我觉得小姑娘也没那么单纯吧,没看到她家也发了不少稿子,真的无语,徐老师乐意带她一波,还真蹭热度上了。”

  “别扯娇妹了,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我觉得还是媒体跟公司搞事,神烦,还有那些傻『逼』cp粉,强行给徐老师扣爱意浓浓的帽子,神经病,看看电影预告好不好,我徐老师充满爱意地看一个人完全不是那样的,看娇妹完全就是看女儿。”

  “搞笑,难道公司搞事娇妹没受益?她等事情发酵成这样才发篇不痛不痒的声明,还欲盖弥彰的,就没想过徐老师帮她这么多,一直在遭受非议。”

  “人家才多大啊???别把人想得这么坏好吗。”

  “呵呵哒,怎么也是娱乐圈的,还信那套出淤泥而不染?你以为人人都像徐老师这么低调吗?”

  …………

  徐缭退了号,懒得看他们对这么一件事唧唧歪歪吵吵嚷嚷,而应肃那头联系到了罗棠,买一送一,还添了个赵松溪帮忙发声。

  儿童这事当然是无解,要从这里下手,那想必是众人失了智,好在徐缭不太爱发微博,也没被气到神志不清在媒体面前说些傻话被抓住把柄。罗棠跟赵松溪商议了一阵,两人都决定从媒体编排下手,赵松溪到底是玩笔杆子的,字字如刀,文化人骂起人来不带脏字,还带了《失语者》的老师跟哑女下场,就差指着媒体的鼻子骂他们跟那些村民并无不同了。

  以己度人,不少键盘侠自动对号入座,跟着下场跳脚怒喷赵松溪,也有不少看乐子的路人跟本就清醒的网友下场跟这波人对骂,还有人及时挽尊,幡然醒悟自己被媒体当猴耍了一把。

  徐缭的粉丝自然不必说,赵松溪近来因为《21号公寓》的缘故也狠狠刷了把关注度,不少人才逐渐了解到这名长相斯文和善却极有实力的演员,更不必提他拿下的奖项了,荣誉跟过往被彻底翻了出来,正式迈入了“流量老生”的行列,因此这一发声,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瓜实在太多,倒没人多心他跟罗棠同时发声的事。

  而作为受害者兼当事人的徐缭,正在医院接受定期检查,这几天公司忙得团团转,崔远山在筹备新片,应肃跟团队在忙着公关,而他却因为拍摄《七日恋歌》穿得太单薄跟加班赶《失语者》的通告导致腰伤再度发作。

  腰伤就跟牙痛一样,算不上病,痛起来却要人命,加上近来工作不多,徐缭干脆抽出时间到医院里做个体检。

  他的腰情况一直不算太好,幸好情况并不严重,医生大概是顾忌他是大明星,特意让他住院休养了几天。

  徐缭倒也无所谓,只当是休假了,医院是私立的,收费相当昂贵,胜在病人不多,足够安静,环境也十分清幽整洁,偶尔还能听见春鸟的叫声。除了需要住院休养,徐缭哪儿都不像个病人,倒是汪甜大惊小怪,总要带饭来探望徐缭,仿佛他生活不能自理,只差喂饭到嘴里了。

  在医院住了大概有几日,徐缭每天闲着没事干,不是在楼下的公园里走走,就是跟小护士们聊聊天,偶尔上小号看看情况,更多时候他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公园的小花海里,春季还没来,连花骨朵都催生不出来,医院建在极偏僻的地方,本就是个冷冰冰的所在,冬季尽是枯枝败叶,更显得安静跟冷清。

  有时候徐缭简直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拍一部新电影,只是四周没有镜头罢了。

  不过倒也不是全然一成不变,徐缭经常会在公园里碰到一个中年男人,对方带着书,给人的感觉跟应肃略有些相似,交谈是阴差阳错,不过对方的确叫人如沐春风,这点就比较像交际工作时的应肃了。

  之前的导演也是,现在这位病友也是,徐缭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恋爱脑,可是这一次实在忍不住质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跟恋人见面,导致看谁都像应肃,却又没办法不在意。

  看不到正主,看看影子也挺好的。

  对方谈吐风趣文雅,其实较应肃要好相处得多,『性』子十分温和,巧合得是两人认识后,才发现就住在彼此的隔壁病房,因此徐缭又多了一项活动,经常过去跟对方聊聊最近看的新书。

  几日相处下来,徐缭也大概从只言片语里了解到对方妻子早逝,跟儿子关系不大好,大多时候都一个人处理自己的情况,不过倒也并非全无人缘,他有位老友就时常来探望。

  徐缭就在隔壁,经常能听见对方那位好朋友急吼吼地抱怨,从自家儿子讲到病友儿子,又被温声细语地劝走。

  真是让人怀疑到底是来探病还是找生病的“心理医生”诉苦。

  过了年之后燕城就不怎么下雪了,这一日难得出了阳光,徐缭第二天就要出院了,病友推荐给他的书看了大半,比起书籍本身,他倒是更喜欢对方谈论自己对一些片段的看法。这位年长的病友相处起来有时候会让徐缭想起赵松溪,大概是因为两人身上都具有一种学者的气度,沉稳、内敛、极具教养。

  即便是再索然无味的片段,落在他的舌尖,也能妙语生花,变得精彩万分起来。

  难能可贵的是,对方绝不会将自己的思想强迫赋予徐缭,且相当鼓励徐缭发表自己的看法,即便他偶尔会说出些自己觉得相对浅薄的想法,对方也极为赞许,称打开新思路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倒让徐缭有些讪讪不好意思。

  如果天底下的老师都这么讨人喜欢,徐缭想,他对文学的兴趣大概会大大增长。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今天那位急躁的老朋友没来探望病友,徐缭松了口气,他不是很能应付那一位,对方雄赳赳气昂昂,年纪已有五十来岁仍像只壮年的斗鸡,等着开战,耳闻过对方吐槽功力的徐缭实在不太想被对方盯上。

  徐缭敲了敲门,带着书进了房门,他们没太多交流彼此的病情,就像两个普普通通意外结识的寻常朋友。进门时,对方正看向窗外,模样看起来有点落寞,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他很快又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向徐缭。

  “春天快来了。”

  枝头发了新芽,原来对方是在看那点嫩绿。

  他们从不过多交谈自己的私事,徐缭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会在这医院里的非富即贵,他没想被别人占便宜,也不打算占人家的便宜,君子之交淡如水,只不过是觉得病友在思想上谈得来,能渡过这无趣的休养时间,倒没有再联系的打算。

  对方显然与他想得也差不多。

  他们谈了谈这本书的最后一部分,男主人公与他的父亲一直不合,他的父亲试图掌控他的人生,两人僵持到最后,吵过好几次架,每次都彻彻底底闹崩,然而直到最后,他们最终却和解了。

  徐缭没做过父亲,也不知道做父亲是怎样的心态,只能以局外人的身份去审视这一段剧情,皱着眉头道:“我还是看不懂这一段,他始终不赞同儿子,这里的心理描写太少,最后为什么和解,总觉得草草结束了。”

  “哈。”病友笑了笑,他缓缓道,“大概是很爱很爱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才算是正确地爱他。”

  这话其实不太适用他,倒很适用他那位老朋友。

  徐缭瞥了病友两眼,没再吱声,还当对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八卦之心虽然旺盛,但还不至于盲目到去戳人家的伤疤,又翻了几页,谈起男主人公创业的桥段来。

  这一天过得很愉快,徐缭第二天出院的时候特意打算跟对方道个别,病友却不在病房里,保姆也不在,他这才想起对方今天下午似乎是有个手术要动,中午就听见对方那位急躁的老朋友在吵吵嚷嚷,便只好留一封信,祝他跟家人早些和好如初。

  汪甜已在楼下等他了。

  …………

  星尘最近很忙。

  徐缭跟燕娇的cp风『潮』本就跟两个正主扯不上关系,一边是从不回应,另一边是小孩子不懂事,闹了半天,来来去去仍是网友跟媒体的不是,然而炒cp的网民跟不炒cp的网民都是网民,于是最后黑锅便全在闹得最凶的那几个媒体上。

  近乎失去理智的抨击热『潮』过后,众人冷静下来,这一页被立刻翻了过去,倒是徐缭的好人缘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时间倒是涌出不少吃瓜群众,发了好几个热度颇高的问题,差不多都是“如何评价徐缭?”、“如何看待徐缭的演技”、“这次事件里徐缭到底无不无辜?”等等。

  公关做得及时,徐缭个人工作室仍是发表了道歉声明,情势比人强,明星再怎么被『逼』的走投无路,既然被找出了“错处”,那也得咬牙认错,哪怕这事自己全然无辜。不过声明书里倒不尽然都是歉意,绵里藏针,看似道歉自己未能及时出来澄清,实际上暗里戳着媒体的脊梁骨不动声『色』讽刺他们连小孩子都抓来炒作。

  徐缭个人的声明是应肃执笔,经纪人本就言辞刻薄,落笔成章更显锋利,连本人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暗讽见缝『插』针,字里行间里声情并茂,要是落在百年前,大概这篇文章就能『逼』得几家媒体跳楼。

  好在如今的媒体脸皮厚,挨得住。

  这篇声明无非阐述了几点,徐缭被人抓去炒cp,他之所以不发声,是因为大张旗鼓强调这一点,对小孩子影响不好,这点实在诛心,媒体之前已经被痛斥无下限到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两相对比,徐缭不发声也情有可原;很抱歉最终自己的忍让还是给大家造成了伤害——然而他本身就是受害者;对这些事也感到十分痛心跟愤懑。

  顺便宣传了下徐缭几个与儿童有关的访谈节目。

  落在其他明星头上说不准就要翻船的危机,在公关团队跟各大明星的支援下消弭无踪,徐缭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呆了几天,再出来时这场麻烦已经完全平息了。

  徐缭看完声明,深吸一口气,跟汪甜说道:“记得告诫我千万别跟应肃吵架,我怕他嘲讽我的时候还要算一下怎样才对自己有利。”

  汪甜似懂非懂,不慎说出实话:“可是徐老师你本来就不敢跟肃哥吵架啊。”

  徐缭一时语塞。

  星尘当然不仅仅在忙徐缭的事,崔远山早就有个项目准备跟其他公司合作,合拍一部新电影,前期筹备前不久刚结束,而主角早已经定下,是近来风头一时无两的蒙阳,倒不是说徐缭不好,实在是他与主角并不相符。

  不过崔远山倒也有想着自己公司的人,即便剧本里没有,塞也要塞进去当个彩蛋。

  徐缭因为近来的风波,一直有很高的话题度,却不是人人都愿意沾惹,虽说他最近才刚刚杀青,并不急着接新工作,不过对于一直事业正热的演员来讲,徐缭的产量未免低了些,尤其是《七日恋歌》刚刚结束拍摄,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没有其他的作品维持热度,难免会消失在众人眼里一段时间。

  这次的cp事情虽然已经翻盘,但到底闹得太大,给路人留下的印象不佳,如果就这么沉寂下去,等无事揭过,反而显得理亏。

  崔远山出于自己也不知晓的愧疚跟保护欲,绝不能让自己公司里的艺人受半点委屈。

  场景早已布置得差不多,只有一处外景没能谈妥下来,崔远山把自己挂在应肃的沙发上,叼着棒棒糖继续无所事事地玩游戏,用行动取代言语,全身心抗拒。

  “你又闹什么脾气?”应肃实在头疼,没心情再哄一个孩子,“地方早已选定,是哪里不合适,让你谈都不肯谈?”

  合作的新项目叫《极端》,是一部剧情电影,剧本大致是说一名作家陷入人生低谷后试图书写一本新书,却始终无法下笔,他觉得生命枯燥无趣,连最引以为傲的文学都抛弃了他,然后在睡梦之中陷入了自己荒诞而陆离的想法之中。

  他卖弄才华,玩弄文字,却疏于投入感情,对待文字正如本人对待生命,而在睡梦之中经历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之后,对世界跟生活有了新的思考。

  里面有一幕相当重要的戏需要一处古式别院,居于高山之上,鸟语花香,四季如春,最好是能方便剧组进出拆卸,还不能让观众太熟悉。要么是投钱进去搭一个起来,要么就是就近找一处愿意让他们拆卸的所在。

  而崔远山刚巧有这么一处别院,准确来讲,不是他有,是他父亲的地产,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应肃还去住过几次,当时修建这个地方,纯属是崔远山幼年时看武侠片的缘故,只可惜崔远山很快就厌倦了,最终还是更习惯都市一些,之后别院也就闲置在那。

  崔远山想拍摄电影的时候,无意识画出相似的场景,应肃心里就有数了,特意给外景组这个地点,对方去看了看,说是非常满意,几乎跟所想象的一模一样。

  应肃不明白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其实真要想,也并非毫无蛛丝马迹,能令崔远山负气到连电影质量都顾不上的,除了他父亲不会再有旁人。

  “你之前不是还让我给崔伯伯送了试映会的门票吗?”应肃『揉』了『揉』眉心,这几天的奔波让他很是疲惫,只等着事情告一段落就好好休息,还得忙着打消徐缭公开的念头,他并非不高兴,可是七夕节?公开了之后等着《七日恋歌》直接扑街吗?

  国内的情人节跟七夕是爱情电影档期最高发的档期,一般情人节连着新春档,不容易排上号,七夕就没那么麻烦了。

  《七日恋歌》很可能会定在那一天,凑个热闹。

  七夕节公开关系,剧组在拍摄之前可没接到这方面的通知,突然来这么一手,简直可以称为是不负责任了。

  更何况对于公开,应肃其实另有安排。

  “小肃。”崔远山把手机放下,放在胸口,他仰着脸看天花板,大概是想去看应肃的,可惜没练过瑜伽,身段不够柔软到能扭过去,于是只好呆呆地问,“你说那个人,怎么总是叫我失望呢。”

  “他没去。”应肃一猜就准。

  崔远山略有些提不起精神,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始说话:“我等了他一整场,都没有来,然后晚上我回家了,他打电话跟我说,有个推不掉的应酬,来不了。他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就不会等了,反正我都习惯了。有时候我觉得咱们俩的爸爸换一下就好了,应叔叔人那么好,他从来都不会叫人失望。”

  因为他从来不会给人希望。

  应肃在心里恶毒地反驳道。

  “那我去谈。”应肃站了起来,缓缓道,“再建一个或者再找都是浪费钱,连演员都快找齐了你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演员等着进组就能开拍,你这个时候闹小孩子脾气就为了争他来没来你的试映会,你以为自己今年才三岁吗?还需要爸爸监督着才能领小红花。”

  那试映会其实算不上是崔远山的主场,国内大多数电影是跟着导演走,可也有部分是跟着制片人走的。当时崔远山正在筹备新项目,合作公司那边却有争议,进度没法展开,他就干脆接了下来挣个外快,除了拍摄这部作品,其他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要说很在意,倒也不是,只是觉得灰心丧气。

  崔远山垂头丧气,一脸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应肃的骂了,早就习惯了,只是不服气,就回了一句嘴:“总比你跟应叔叔都不说话好。”

  的确比我好。

  应肃沉默片刻,倒没有反驳,无论怎么样,崔远山总是还在乎他父亲的,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是很在意,却又不是完全的不在意。

  最终他只是说:“我会去谈的,你去忙其他的事吧。”

  于是崔远山又有些良心不安了,他向来记吃不记打,不管自己被应肃说过多少句,也只记得自己说应肃的那几句,不由得有些怯怯,模样便像是还少年的时候了,好在应肃早就习惯跟他互相伤害,从不计较这些事,只是讨论了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等崔远山离开之后,应肃就直接联系了崔远山的父亲,不过是一处不常住的老地方,对方大概也不会太在意他们怎么处理。

  对方果然一口答应,只是沉默了片刻,问道:“远山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

  “是。”应肃半点没有犹豫。

  对方轻叹了口气,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缓缓道:“你多来看看你父亲吧。”

  应肃眨了眨眼睛,撒谎都不打草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崔爸爸为什么失约已经写明了_(:3」∠)_

第一百零一章

  徐缭的假期不算太短,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应肃再忙也要抽出空来喘口气。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今天的饭菜是徐缭烧的,红烧肉甜得吓人,他绝口不提网络上那些事,只跟应肃聊了聊住院时的事。哪知应肃十分诧异,疑『惑』道:“你住院休养了?什么时候的事,哪里不舒服。”

  徐缭这才想起这事儿交给了汪甜一手包办,应肃自然全不知情,又将大量时间耗费在工作上,倒也不能说他关心不够,毕竟人的精力终究有限。

  “就之前那段时间。”徐缭没觉得有什么所谓,见应肃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模样,又笑道,“哎呀,我是去躲灾的,哪好意思再让你『操』心,不过是腰背又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没注意受了凉的缘故。”

  然后徐缭就高高兴兴地说起在医院的事情来,别人去医院大多不会这么高兴,他倒是住得惬意。应肃冷眼旁观,捡着那几块甜到发腻的肉吃了,避免发生徐缭自己毒死自己的悲剧,又夹了味道尚可的笋到徐缭的碗里,对方正乐陶陶地在说他跟病友那一书之交,从医院提供的午餐说到隔壁病人爱看的几本书,兴起时筷子在空中飞舞,怕是一下子顾不上吃饭了。

  应肃听着,不时应了两声,直到徐缭将某些人形容得几乎能勾描出对方的轮廓,他才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汤,缓缓道:“是吗?”

  “是啊。”徐缭嚼着寡淡无味的笋片,真奇怪,他明明放了不少酸菜进去,怎么还是没滋没味,是今天烧饭没拜灶王爷吗?

  然后徐缭点了点头道:“那老先生还挺和善的,可惜我回来的时候,他做手术去了,还是那个『毛』『毛』躁躁的朋友陪着,年纪大了还有这样交心的好朋友,虽然儿孙不孝,但也是有福气了。”

  应肃笑了笑,缓缓道;“儿孙不孝?”

  “对啊——”徐缭对上应肃的眼睛时声音截然而止,十分绝望,“别告诉我……拜托,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很不幸。”应肃倒是挺平静的,“不过我倒是知道崔伯父为什么失约了。”

  徐缭疑『惑』道:“什么失约?”

  “远山难得跟他讲和,请他去试映会,他没能去成。”应肃已吃完了饭,在闲话里还漫不经心点评了下徐缭的厨艺,又道,“也没有解释,我总算知道他去忙什么了,大概是在手术室外守着了,崔伯伯这人很好强,心里纵然有许多话,也是不肯说的,他不与远山说明,大概是怕我跟远山起矛盾。”

  想了想,应肃大概是怕徐缭不太清楚,又道:“远山很崇拜我父亲。”

  徐缭“哦”了一声,想了想一个人做手术的模样,大概是有点凄惨可怜的,他对这个不是很敏感,因为这么多年一个人,其实有些习惯了,即便有了喜欢的人爱撒娇起来,却并不影响他某些方面仍是独来独往的。

  自己都不上心的孤独,哪能共情到别人身上,徐缭想了想,没有说话。

  应肃将碗放回去了,回来给徐缭剥虾,这大概是他做得最好的一道菜了,白水煮开,倒了几片姜,剥出来拿酱油沾就是了,这调料倒是折腾了不少。

  “他怎么样。”应肃忽然问道,“精神头还好吗?”

  徐缭含含糊糊道:“还好吧。”他仍是有点不可置信的,“怎么会这么巧呢。”

  “哪来这么巧的事。”应肃冷笑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道,“他大概是见着你,刻意安排了下。这对他又不是难事。”

  徐缭于是感慨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单纯呢。”

  应肃简直都不稀罕理他。

  临睡前,徐缭还是有些想不通,他缩在被窝里贴着应肃,掰着手指数线索,却发现对方差不多就快把所有能对应上的条件都对应上了,就差告诉自己姓应了,偏偏那时候跟猪油蒙了心一样,还以为真是凑巧认识个年长的前辈。

  这谁能知晓呢!

  徐缭愤愤不平。

  我是去体检看病的,又不是去见家长的。

  徐缭辗转反侧,略有些想不开,不由得捶胸顿足,倍感丢脸:“真是耻辱,耻辱!还好我没演过侦探或者警/察之类的角『色』,否则就给他们丢人了,人家就差说你是他儿子了,我怎么会跟个睁眼瞎一样!”

  应肃被他闹得有些不耐烦,就将人摁在怀里,声音冷冷的:“乖乖睡觉。”

  “哦。”徐缭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埋在他怀里,当个乖宝宝。

  应睿向来爱静,若是他想,手术室外能挤满人等着他,这些年来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说不准手术台边的医生当中有一位就曾是他的学生,哪有那般寂寞,听徐缭形容,倒像是两个失败又失意的中年男人只剩下这么段友情。

  这让应肃无端觉得好笑,心里又像是揪紧了,他直觉这是苦肉计,却又怕那人的确这般孤苦。

  他到底年纪大了,两人再置气下去,又能置气多久。

  这么多年,难道是应睿不肯放过他吗?不过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罢了,原来这种仇恨与怨气,并不是一定要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才会消散,而是那些琐碎繁杂,无关紧要的小事忽然触及了某根底线,便觉得以往的坚持都可笑了起来。

  于是抱着徐缭,多少有些犹豫。

  本以为睡着了的徐缭忽然出声道:“无论你怎么做,都没关系。”他头靠在应肃怀里,身体暖而柔软,抱起来却很结实,肌肉的线条并不夸张,薄薄覆在肌肤底下,倒很有安全感,毫无半点三观地说道,“无论你想不想跟对方和好,我都支持你,哪怕连老板要跟你掐架,我帮你掐回去。”

  应肃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他一直觉得身体里有个地方破了洞,正吹着冷风,现在像是忽然被堵住了,有点涩涩的疼痛感,却好像又无端涌出点欣喜。

  第二天两个人醒了过来,应肃已经穿上裤子了,正在系衬衫的扣子,他那件衬衫加厚了,徐缭搂着被子笑话他原来也怕冷。应肃没有回话,只是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嫌弃他还没刷牙,便没有深吻,倒是徐缭从这点接触尝出对方牙膏是薄荷味的。

  应肃单手系着扣子,一手把徐缭摁在床上,膝盖枕在软软的床铺附近,像是要脱离这张软得能把人吞没进去的床,先说了接下来拍摄的事,徐缭倒没意见,说自己反正也休息够了,主要是听见《极端》时他大脑一阵空白,一年内参演两部破纪录的票房,有一部还是主角,这张大饼不吃的大概是傻子。

  “嗯。”应肃单手撑着枕头,将徐缭整个人罩着自己身下,眉眼仍是很平淡,他的扣子已经系好了。

  应肃并不像圈内人那么好看,可徐缭抬起头的时候,却近乎着『迷』地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这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一张脸了,若杂志请他筛选全球最帅的男人,应肃铁定因为评委的私心而榜上有名。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公开这件事,七夕还不行。”

  应肃顿了顿,看着徐缭脸上的笑容消失,对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能把他烧出个洞,唇齿很矜持地抿了起来,生气的模样居然有点像应肃平日不高兴的神态、两个人相处久了,也许或多或少,某些地方是会开始相似的。

  “那什么时候能行。”徐缭想了想,问他。

  应肃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我会安排的。”

  “该不会要到我七老八十吧。”徐缭面无表情,就差把不高兴刻在脑门上,对方只是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这种稚气的吐槽。

  应肃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于是问他:“如果七夕公开,你打算让《七日恋歌》怎么办?”

  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徐缭下意识啧了一声,于是眨了眨眼,试图伪装纯洁无辜企图蒙混过关:“那我们七夕过两天?”

  “过两天?”应肃似笑非笑。

  “好吧,听你的。”徐缭如死鱼一样摊在床上,伸出手来抱着应肃,闷闷不乐道,“来,让你抱抱,反正我今年一定要有个结果。”

  应肃险些笑出声来,在脸颊上又亲了亲,柔声道:“该是我担心的事,你怕什么?”

  “怕你一点都不担心。”徐缭哼哼唧唧,“你见过有人是你这样担心的吗?肃总,这一年虽然才刚开始没多久,但你千万记得把我安排一下。”

  应肃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柔情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天上的仙人活生生被拖到人间来了,冷冰冰的眼睛里沾染了红尘的情跟欲,就显得有了许许多多活气。徐缭觉得自己可能是爱得太盲目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可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本来应肃是谁也不爱的。

  这让徐缭难免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失语者》带给徐缭的除了名气还有地位,情况远比他们所想象得更好,要是在圈内真排起来,徐缭这会儿最多算是个二线上流,他的作品实在太少了,可现在有网络流量的加持跟冲击,许多陈旧的规则都被冲毁,因此实际上跟一线也差不了多少了,更难得的是他拍摄的电影几乎没有一部出问题,部部都是精品,质量跟票房都有所保证。

  这种“玄学”在某种意义上,也给了他不少加成。

  “cp”事件刚刚告一段落,徐缭还没来得及休息几天,四月初就拿到了《极端》的剧本,因为是自家公司的缘故,许多事都显得相当方便,两家公司合作,制作预算是少见的过亿,这么高的投资要是失败,基本上够让星尘再次伤筋动骨了。

  也不知道崔远山哪来这么大的心脏,老是在钢索上行走。

  偏偏他每一次都成功。

  大概这就是思想上的差距了,徐缭不介意挑战,可也不会轻易去尝试不安定的事情,尤其是不会在自己的地位稳定后,还尝试极为冒险的事,除非他能承受得起结果。不过这次合作倒是让他对星尘如今的能力跟资本有了一定的了解,《极端》这部电影在原来跟星尘可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演员因为所属公司不同,所以会有不同的模式,有些演员是个人工作室或者是属于经纪公司,自然是希望跟各大公司和导演都打好关系,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自身有更多更好的作品。而像徐缭这一类,已经死死捆在星尘公司上的,除了跟各大公司打好关系之外,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公司越强大,自己才有越多的机会。

  毕竟公司的项目找他合作,他很难拒绝。

  休息到四月初,徐缭拿到了《极端》的剧本,这部电影他看过四五遍,属于在商业跟艺术平衡得相当完美的一部电影,既有人生的思考,也不乏特效跟剧情的冲击,只是他始终有些困『惑』,如果十二月底就要上映,这样的时间线恐怕太赶了些。

  拍摄时长、后期剪辑、还有审核跟试映宣传,粗粗一算时间,都赶不上年底,估计连新春档都够呛。

  这个问题之后在应肃那得到了解答。

  项目本来差不多跟《七日恋歌》一起启动,甚至于还要更早一些,然而蒙阳的档期排满了,于是硬生生为他拖了半年,这半年自然不是什么都不干,因为资金投入一直有争议,又耽搁了不少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剧本也反反复复改了十来次了,可以说一切准备就绪,兼提前跟蒙阳约定好了档期,到如今才算可以安然开机。

  许多事的走向已与徐缭所以为的截然不同,按照这个情况来看,蒙阳的票房王神话恐怕是要破灭了。

  毕竟星尘方面的意思,似乎是想放在暑假档上映,这时间直接拖出去大半年了。

  纵然如此,徐缭还是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小伙伴到底是拿着什么样的人生赢家剧本,这么大一个电影项目为了他这个主演拖了这么久。

  还有今年的繁花奖已经放出了入围名单,徐缭觉得赵松溪获奖的可能『性』大一些,然而这事也不一定,今年似乎也有不少新人跟好电影,这事还得看评委怎么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拿得奖项是金球导致了徐缭略有些膨胀,他现在已没有往常那般激动,倒是更在意起作品本身来。

  蒙阳知道了小伙伴要加入项目的事,十分激动,在三人小群里狂发信息。

  蒙咩咩:我们又合作啦!

  韩胖胖:哈?

  徐烧烤:……我的名字怎么还没给改回来?

  徐撩撩:……干。

  韩胖胖:好孩子不要说粗话,什么合作啊,咱们俩不是刚结束吗?

  蒙咩咩:我说我跟老徐又要合作了,热泪盈眶啊,这次终于不用想着打死老徐了,他不演反派了。

  徐撩撩:emmmmmmmmmmm,为什么说得好像我经常演反派一样。

  韩胖胖:哇靠,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丢下?我也找找看我的电影资源,努力追上你们。

  徐撩撩:你有电影资源?

  韩胖胖:没有啊,随便说说的。

  蒙咩咩:…………你也太随便了!

  韩胖胖:对啦,老徐,你之前那封道歉信是谁写的,我的妈啊,写得尖酸刻薄毒辣入骨,实打实的一个人网络暴力一群人,我知道你绝对写不出来的,从实招来,是哪位大神空降,骂得半句不带脏字。

  徐撩撩:我经纪人。

  蒙咩咩: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闲来无事扯了扯皮,徐缭继续看剧本,《极端》其实是很多不同的小故事组合起来的,穿/『插』着现实生活,几乎每个小故事里的演员都是同一批人,从古到今,从仙到武,爱情、友情、亲情,全是同一批人。

  其实等同于是男主角内心的缩影,只是因为他是个作者,换了种天马行空的表达方式而已。

  这种剧本剧情很冗杂且繁琐,导演也是天纵奇才,能细细梳理开来,把这个故事讲得通俗有趣,幽默生动。

  徐缭拿到的这个角『色』是男二号,他是男主角的死党,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交情非常好,即便走上社会之后也选择跟彼此成为邻居,在男主角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帮助过他,而男主角成名之后,两人却闹崩了。他艳羡着挚友的才华,同样担忧对方会因为虚荣而毁灭自己,而两人争吵之下,男主角失口说出他只是嫉妒自己飞黄腾达,往日的帮助不过是怜悯。

  导致友情破裂。

  男主角书写的第一个故事,跟第一个梦,就是跟男二号有关系。

  人在失控时非常容易口不择言,他一直后悔着自己当时的失言,却拉不下面子去跟对方和解,随着故事的进展,男主角也慢慢做出了改变。不过徐缭看下来,总感觉男二号更像个外援,他们俩最先和好,主要原因很可能是需要男二来倒一下男主角这个文青脑子里的水。

  剧本看完三天后,赵松溪给徐缭打了个电话,吞吞吐吐,得意洋洋,情绪十分复杂,仿佛惊慌之中带着欣喜,欣喜之余又带着期待,期待之内还藏着矛盾,他说:“小棠怀孕了。”

  “哦。”徐缭很冷静,“这是我的知识盲区。”

  “啊——”赵松溪不太明白,“什么?”

  徐缭也很疑『惑』:“我对象又不是女人,我们俩都没可能怀孕,我能给你提什么意见。”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赵松溪被他不同寻常的脑回路惊到了,差点被空气呛住气管,于是咳嗽了两声,缓缓道,“就是,小棠让我跟你说,想让应肃当孩子的干爹,因为最近应肃太忙,她就让我打给你。”

  徐缭匪夷所思:“孩子干爹这种事,你们居然选应肃都不选我?”

  赵松溪很老实,也很妻奴,他说:“那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能反抗小棠吗?”

  “你倒是反抗一下啊!”徐缭很不忿,“我有什么地方不好?我长得难道不比应肃好看吗?说话不比应肃客气吗?你觉得孩子的干爹未来是我比较好还是应肃比较好呢!”

  赵松溪迟疑了。

  他居然迟疑了!

  徐缭当场就想表演一个原地昏过去,然后他就把赵松溪电话挂了,这都什么友情,再从联系人里找到号码拨给了罗棠,开口道:“喂。”

  “喂。”罗棠也回他,笑『吟』『吟』的,“你干嘛挂了老赵的电话。”

  赵松溪在旁边说了句不碍事,感情夫妻俩呆一块儿,徐缭被塞了口狗粮,略有些悲愤,心想要不是应肃太忙了,指不定谁塞谁呢。

  徐缭顿了顿,没来得及指责对方,先说了一句:“别再抽烟了。”

  罗棠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她说:“我能不知道吗?我戒了,戒好几个月了,行了,说正事吧,你挂了老赵不就是为这事儿吗?”

  其实徐缭也有点怂,主要是罗棠怀孕了,他觉得自己得掂量着点,然后就意识到其实赵松溪说得没错,难道他们几个大男人能反抗怀孕的准妈妈吗?应肃说不准可以,他不行。于是就有点蔫儿,徐缭想了想,很委婉地说道:“你觉得我哪儿不好?”

  “你挺好的啊。”罗棠说,“就是太漂亮了,我家孩子不能长那么漂亮,祸国殃民怎么办。认了你当干爹,你能干点什么啊,不就是带他上节目吗?不小心曝光了,我给老赵辛辛苦苦生的孩子说不准就成你家的娃了,认应肃多划算啊,他爸爸是学者,自己又有本事,以后孩子闯祸也有人管教跟收拾烂摊子。”

  徐缭都快哭了,他因为长太漂亮都被嫌弃多少回了,哭完还觉得有点高兴,然后听见后一段就又开始哭了,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哎,不是,我好歹也算是帮了帮你们俩吧,孩子干爹怎么也有我一份吧。”

  “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你差点把老赵跟我劝离了,应肃还为了你怼我,我想起来就烦!”不提还好,提起陈年往事,罗棠顿时翻脸不认人,换了个语气,“还想当干爹,当干妈吧你!”

  然后罗棠就把徐缭给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缭:女人真是一点都靠不住!还是应肃好tat

  曲岭月:???

  柳茜:???

  罗棠:???

第一百零二章

  《七日恋歌》才刚定档没多久,就已经开始宣发。

  曲岭月跟寻常的演员不太相同,她很早就开始投资,身家丰厚不提,且在这娱乐圈里风生水起,结识了不少大腕,这次《七日恋歌》这部电影除了主演,还兼职投资方之一,甚至于投资商都是她本人拉过来的。

  尽管在奖项跟人气方面比不过某几位演员,可是曲岭月的身家跟地位却远不是单独演员这么简单的,能让曲岭月这么上心的电影,宣发自然也不会太小气。

  更别提徐缭与燕娇事情的热度刚过,他所有粉都急着帮自家哥哥洗掉那些被泼到身上来的污水,一时转发得非常热情,仿佛曲岭月跟徐缭就要代替乔诗杏和吴语下一秒步入婚姻殿堂一般。

  前不久《失语者》的海外票房已经出来,票房比起商业片而言太低,可是对于这一类电影来讲,几乎称得上夸张,应肃当初的预判完全没有出错,全球票房总和果然破亿,尽管只是堪堪破亿,可是这会儿还没真到后世那样的高票房水准,报道出来后几乎全网哗然。

  徐缭拍摄电影以来,戏路可谓相当奇葩,商业价值却节节攀升,票房号召力不低于任何一位一线明星,甚至单从他参演的任何一部电影票房来讲,许多一线明星都未必有他这般恐怖情况。

  若说每一部都是大制作大宣发倒也罢了,可《艳蝶》、《暗龙》一个堪称绝地逢生,另一个制作也并不大,按照徐缭拍摄的电影情况来看,几乎没有一部失手,且《失语者》一举拿下金球奖影帝,如今他的电影生涯除了缺量,堪称无可挑剔。

  作品还是太少了些。

  不过这并不妨碍粉丝跟媒体吹嘘徐缭,赞他重质量,一年产量虽然不高,可部部都是经典。

  经不经典,能不能载入电影史另提,票房确实高得让人无话可说,甚至有人玩笑徐缭这几年是不是走了大运,演什么红什么。

  先前的“儿童”事件还没彻底过去,人人跟着大流喷,哪知道事情突然反转,徐缭变成了无辜受害者,网民自然无错,便全怪罪在媒体身上,可到底受了舆论影响,倍感脸被扇得极痛,现在风向是#心疼徐老师#,因而再是不耐,也不得不受网络信息轰炸的波及,了解一会儿徐缭这个人物。

  粉丝自然不傻,借此机会卖出无数安利,生怕慢一点就少个同好,一时间网络到处几乎都是徐缭的名字,这其中当然也有剧组的推波助澜,曲岭月早已出名,并不差这点热度,而徐缭这几年虽火,但国民度远不及她,人气涌上来,对剧组的宣传也只有好处没坏处。

  徐缭上不了头条的魔咒也终于在今年被打破,光是跟七日恋歌还有曲岭月,还有小燕娇的新闻就上了好几次。

  曲岭月联系他记得营业时还不忘开句玩笑:“你啊,人人艳羡能大爆一把的作品,到你这儿才只是个事业上升的台阶,要是再这么拍下去,当年那几个都老了,这年头青黄不接的,估计能扛起来的也只有你了。”

  徐缭说:“呵呵,曲姐过奖了。”

  “这么谨慎啊。”曲岭月笑了笑,并没有嘲笑他胆小,只是随口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结束了对话。

  《极端》说开机就开机,四月底剧组就见了一面,不过没见全,分散在好几个地方一同开机,演员极多,光是徐缭这一组就少说有十来个叫得上号的,他只跟蒙阳熟,两人在公寓里拍摄完了几场个人的戏份就转去了山上的别院。

  公寓里的戏不多,这对好朋友从合到分再到合,双人的戏份不在街道上就是在派对里,基本上放到之后外景一起开拍。

  别院看得出来十分用心,徐缭刚到时险些还以为他们租了文化遗产,许多现代设施都被藏了起来,不是掩在花丛后,就是有新的布置,整体看上去古香古『色』,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时空,剧组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仍是有些小心。

  以前那些拍摄基地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别院却是私人用地,且看起来相当华贵,尽管导演说可以为了拍摄随便处理,可绝大多数人还是略有点提心吊胆的。

  这处与其说是别院,倒不如说是个小庄子,剧组到时已经接近黄昏了,他们就站在山上,看着脚下的云层翻涌,云海雾凇,有时候漫到足下,白得近乎无暇,险些以为自己正在山中寻仙问道,顶头是红霞滔天,像是处不染世俗的隐居之所。

  到晚上的时候,云雾消散了,从山上放眼下去,能看到万家灯火,璀璨如天上星辰,好似触手可及,手可捞月。

  别院里外都种了不少树,有不少客房,这里看起来像古香古『色』,到底不是真正按照历史遗物来造的,不如说它整体看起来像是人们所想的那种世外之地,对整体的把控不如真正史学那般严谨,不过拿来拍戏,质量已经远超想象了。

  能住的地方不算太多,好在院子不算小,剧组扎根在这儿,习惯搭起帐篷,拿出睡袋,随便找个地方凑合。

  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各分各的,徐缭跟应肃坐在树下,别院的晚上非常安静,星空也一览无遗,远处剧组们正在聊天,十分热闹,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并没打扰到他们,月光渗透过树叶,隐隐约约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上山时他听外景组在聊应肃的八卦,说这里是应肃给的地址,也是他去跟主人谈了下来,言语间充满了羡慕,无非是感慨有钱人的生活让他们想象不到,又疑『惑』起应肃跟这里的主人有什么关系,有说是亲戚的,还有说是好朋友,更有甚者怀疑是个富婆包了应肃。

  这让徐缭也有些好奇了。

  这里显然已经建了有许多年头了,即便与应肃有关,想来也是上一辈的事了,于是徐缭就问道:“我听说这里是你找到的?”

  “找到?”应肃略有些讶异,想了想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要不是远山画出来,我还真没想到这里。”

  徐缭于是问道:“跟崔远山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远山的……”应肃斟酌了片刻,缓缓道,“算是玩具吧。他小时候很喜欢看武侠片跟仙侠片,就闹着要住在这些山庄,长大了好行侠仗义,崔伯父一向很宠爱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就修了好几年,找了好几个设计师,把这里按照远山喜欢的样子造起来,不过他后来也只住了几次,就不喜欢了。”

  “当时崔伯父还取笑他小小年纪,形式主义这么严重,人没点侠气,先要住仙人住的地方。”

  徐缭惊呆了,他愣了愣,说道:“这里只是个玩具?”

  “是啊,就像小时候过家家那种玩法。”应肃轻描淡写道,“书房里大概还留着远山当年的涂鸦。”

  徐缭沉默片刻,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震撼感,就道:“朋友,我们过家家不是这么玩的。”

  我也想有个这样的爸爸!

  应肃笑了笑。

  更晚些的时候,蒙阳来找徐缭玩。

  剧组里人多口杂,加上应肃又忙,他们俩不能经常待在一起,徐缭当时正坐在木板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刷小号,然后就看到一道阴影遮蔽下来,把自己整个盖了过去。蒙阳看起来瘦了不少,徐缭记得前不久他的采访上脸都有了点婴儿肥,这会儿却完全消失了,瘦得几乎有点吓人了。

  “你怎么回事。”徐缭非常讶异。

  蒙阳也很委屈:“角『色』需要,我硬生生在两个月里瘦了二十五斤。”他本来就不怎么胖,体脂率相当感人,重量虽然可观,但几乎全是肌肉,没有多少赘肉,也不知道是怎么硬生生减下去的

  两人干脆一起坐在台阶上看星星,夜『色』如水,蒙阳把自己拿到的零食都给了徐缭,组里有位老前辈馋嘴,让助理去买的,买了不少,干脆给剧组瓜分,他其实最近饮食要严格控制,只是为了好玩而已,而他的助理战斗力彪悍,又分了不少给他,哪知道蒙阳压根吃不了,正巧想起徐缭,就跑来给他了。

  徐缭剥了个巧克力球吃,跟他说:“我跟你讲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说说看。”蒙阳有点馋,又不敢随便吃,在一群零食里拨来拨去,找了包冻干苹果片吃,还不敢吃太多,跟仓鼠似的啃着一角慢慢吃。

  于是徐缭十分怜悯地看着他,缓缓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啊。”蒙阳倒很淡定,“特别适合拍仙侠戏,又气派,也不知道主人是什么人物,大概是个文物爱好者吧,不然修这么个地方,也不看有人住,租给人家拍戏又不回本,估『摸』着就是自己消遣。”

  徐缭眼里的怜悯之情更重了:“这是主人家孩子的玩具。”

  蒙阳差点把苹果干吐出来:“啥?”

  “人家修这儿逗儿子开心的。”徐缭又道。

  蒙阳眨了眨眼睛,想法雷厉风行,十分果决:“我现在认个干爹你说来得及吗?”两人面面相觑,各自哀叹一声,跟着剧组小妹一起恶狠狠鄙视有钱人。

  其实这类山庄要说少见也并不是,有钱人多得是,光是徐缭,多拍两部戏就足以买下个小山庄,这笔钱不是出不起,可也算得上花耗巨大。然而在人家那里,只不过是为了逗孩子开心随随便便就造起来一座,更别提拿出来随意让人拍摄了。

  人比人气死人,徐缭找了个人陪自己一起纳闷,心情就好多了。

  蒙阳感慨了一会儿,其实倒也没有真那么在乎,毕竟有钱人在他们的世界里也不是多么罕见的生物,又跟徐缭道:“说起来,你们星尘接下这部电影,你知不知道东都光影怎么会把项目的掌控权交过来啊?”

  东都光影公司其实是东都时代的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电影和电视制作娱乐公司之一,在《极端》之后好几年,他们底下的游戏公司还曾跟影视部门结合起来制作出了当时轰动世界的一部vr电影游戏,虽说算不上是最早的,但却是影响力最为广泛的。

  而东都时代就更不必提了,它并不单纯涉及影视传媒,非要说起底下的经营范围跟业务,估计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什么?”徐缭略有些疑『惑』道,“你说项目整体是在星尘这里?”

  看徐缭的确一点也不知情,蒙阳也有些奇怪:“是啊,你不知道吗?这个项目本来是东都那边发起的,不知道为什么跟星尘合作了,而且你们老板拿到了决定权,我还以为你知道点消息。这事儿动静不小,好多人怀疑东都是不是想收购星尘,可是又看没了下文。”

  徐缭老实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老板不会把星尘卖出去的,现在情况正好,没事怎么可能任由东都光影吃下股份。”更别提之后星尘发展迅速,挤进了前几名,虽说没有到东都时代那个地步,但也算得上是业界巨鳄了,崔远山不是自绝后路的人。

  蒙阳耸了耸肩膀道:“说起来,东都之前办酒会,我之前拿到邀请函去了,场面够大,估计娱乐圈里有点名气的都在了。”

  “东都办了酒会?什么时候。”徐缭略有些惊讶。

  “过年那几天,你没来我还挺惊讶的。”蒙阳道,“不过我有听导演说崔导没来,还以为你们星尘忙年会不愿意去,不少人说你家傻,我怕说起来你不高兴,就没提,结果刚过完年就爆出来两家合作了,崔导这么落东都面子,东都居然还丢橄榄枝来,所以我才来找你探探口风,看你什么想法。”

  徐缭无奈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找下家吧。”

  蒙阳耸了耸肩膀,一摊手道:“这不是担心会影响到你嘛。说来也巧,我那天去,有一位高层跟你老板恰好是本家,你说姓崔的是不是都特别厉害?”他倒还真算起娱乐圈里姓崔的出名人物来了,的确给他抓出几个,徐缭哭笑不得,按照蒙阳这个算法,只要不算太偏僻的姓氏,什么姓底下都有能人。

  本家啊……

  若无意外,只怕那位高层就是这座别院的主人,崔远山的父亲了。

  要的确是他,那徐缭没能拿到邀请函,星尘拒绝东都邀请,而东都却主动跟星尘合作,就都有了理由。

  其实徐缭并不记得《极端》的幕后到底是什么组成了,明星忙碌的事太多,他连看电影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再来塞在脑子里的当然是各大制片跟导演,之后喝了酒又忘了许多,只是隐约记得东都作风极为霸道,自己的项目从不与他人合作,直到数年后有几个项目扑街之后,换了血,这才跟其他公司合作过几次。

  这部电影想来除了剧情跟主角,其他都换得差不多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徐缭倒没太大反应。

  《极端》当初是最受关注的大片之一,从幕后到台前都相当让人信任,有人预测过它会跟《七日恋歌》的票房相差不远,却没有想到远远反超出太多,成了一个神话。《极端》的成功除了宣传成功之外,影片质量本身也相当过硬,剧情复杂而不烧脑,满足了视觉效果又有一定的趣味『性』,而那段时间又没有竞争力强的影片同档期,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

  即便这次改到暑假档,除非东都半路放弃了这个项目,否则即便影片最后不像最初那么成功,可也不会差太多。

  星尘如今的情况较为尴尬,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又出了几部剧跟电影,只是资金全在拍摄上,宣传不到位,虽然口碑不错,但剧一直爆火不起来,再没有《艳蝶》当初的盛况。这也不奇怪,《艳蝶》那时候营销压根没花多少钱,全是赖那口“人血馒头”造成的自来水现状,几乎不可复制。

  总不见得为了营销再砍一个。

  而这几年来,星尘也渐渐被列入冷门而精品的影视公司之一,它不算小,但也称不上大,在这个渐渐转为网络平台流量为王的时代,它放在宣传跟炒作上的钱太少了些。

  可以说不缺乏实力,只缺乏爆的机遇。

  也不知道《极端》会不会变成这个机会,之前应肃提及崔远山想与他父亲修复关系,想来跟这次大概也脱不了关系。徐缭也只是猜测,这件事与他并无任何关系,蒙阳之所以与徐缭谈及这事,大概也有一半是在考量星尘本身实力,即便是在数年之后,过亿的预算也不容小觑。

  最终他说道:“崔导挺有数的。”

  蒙阳于是便安心了不少,笑了笑道:“我以前听过他的名声,也看过电影,是个挺厉害的导演。”

  两个人又一茬没一搭地聊了会天,就各自散去睡觉了。

  第二日直接开机,山上再怎么方便,到底是不如山底下方便的,风景纵然再美再好,多看几日也就厌了,因此剧组卯足了劲打算快些拍摄完毕,不打算浪费一分一秒,要不是第一天来得太晚,加上还有些东西要商量,很可能晚上就直接开机了。

  之所以在这个地方拍摄,是因为男主角黄朴的第一个故事,是求仙问道,古往今来,哪有人断过长生的念想,活得越久便越怕死,无病无灾,拥有大好人生的尤其如此,不知多少帝王将相不爱美『色』不爱权,贤名身前扬,最后被史书所记载的,却是欲求不死的丑态。

  其实人盼望活长一点,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贪恋亲情的想与家人再一起更多些时光,贪恋爱情的想永永远远长相厮守下去,有些远大抱负的自然可惜天地广袤人力却终有尽时……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人们对这个题材的喜爱,从古自今都未曾断绝。

  黄朴的安排也极有趣,他代入自己笔下的男主,写成一个修炼有成的道人,把好友则写成问道不成的高官,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却因这件事而分道扬镳,他本是想写道人教导好友,可越写越滞,干脆将稿子撕了,沉沉入睡,倒做梦梦见了这一幕。

  蒙阳的道士扮相颇有模有样,发髻上挽着根『毛』笔,配着削瘦的脸颊,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他模样生得刚正,看起来就像个正派人士,又不会显得过于瘦弱,阳刚与出尘之感结合得恰到好处,甩上拂尘,看起来就像个斩妖除魔的真道士。

  徐缭的扮相就显得华美许多,他是人间富贵,自然不似山者不染红尘,两人衣着打扮有相当明显的对比。

  当时蒙阳扮完出来亮相的时候,徐缭还没化完妆,他咖位大脾气却很好,向来跟剧组里的人处得不错,小姑娘们也不怎么怕他,就围着嘻嘻哈哈,帮他顺衣服跟假发。蒙阳甩着手里的拂尘,笑道:“要是再来背把剑,可真就是除魔卫道天地间了,演不了宁采臣,我也能演把燕赤霞充充数。”

  女助理笑话他:“咱们倒得拉个小倩给你收。”

  然后徐缭就出来了,疑『惑』道:“什么小倩?”他穿着身华服,头发就盘得比蒙阳讲究多了,梳得一丝不苟,簪子看起来是玉制的,姑且不管材质真假,总之不太像是宁采臣,倒像是宁采臣要赶考时会遇到的考官大人。

  正巧撞上应肃走了过来,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他,徐缭的眼睛被画得细长了些,这让他的脸看上去要远比往常显得更狡黠跟精明,正似笑非笑地参与众人的对话,倒真像个风流名士。

  那双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纹浅浅皱开波澜,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应肃极少待在片场现场观看情况,他少数几次在场,大多时候徐缭都是拍摄现代戏,最有印象的就是《片面》跟《七日恋歌》了,都是爱情片,只不过一个同『性』,一个异『性』。

  徐缭也望过来,笑盈盈的,并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电影的表现手法其实要说的话应该类似云图,不过云图这个电影的想法跟《极端》相差很远。

  非要说的话,其实这部电影应该是快穿文类型x

第一百零三章

  应肃准备去探病的那天,春天正好来了。

  天地脱去霜雪素衣,重换上翠绿桃红,连带整个医院看起来都有了鲜活的生机,没记忆里那么冷冰冰的模样,花海这才算绽放开自己真正的颜『色』。他在医院外头的店里掂量挑选了会儿,在鲜花跟水果篮之间犹豫不下,毕竟两者华而不实的平分秋『色』,最终还是选了较为有用些的水果篮。

  卖水果的老板很热心,头发都已经白了,普通话夹杂点方言说得倒很顺溜,包装时跟应肃闲谈,又折腾了不少花样在装扮上,应肃掏钱时简直疑心里头有三分之二是买的服务费而不是物品本身。

  应肃提了个跟自己形象完全不符的水果篮往病房里走,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男孩子大胆而勇敢的热情告白:“老师!我不会放弃的。”

  声音由远到近,来人险些撞进应肃怀里,他略一打量,那人约莫二十来岁,脸上满是稚气,带着副黑框眼镜,有种斯斯文文的书卷气。对方刚表白完,心『潮』澎湃,没诚想险些撞着人,脸红了两块,忙不择地道歉,于是应肃给他让路,便由着那人狂奔在自己幻想的情路上。

  想来也知道是应睿的学生。

  护士见着急忙大喊:“别在走廊上跑步!”

  这事与应肃无关,他提着水果篮走进了病房,一大束玫瑰花铺展开来,像是要把整个桌子都占据完,他手起手落,花就进了狭窄的垃圾桶,桶身太狭窄,于是努力冒出头来,试图散发芬芳,被应肃一脚踢到了角落里,毫不在意自己刚刚踢碎一颗年轻而稚嫩的真心。

  水果篮被放在了桌子上。

  应睿的桃花运向来不差,本来还只有女孩子,后来国家通过同『性』法案之后,男孩子也就多了起来。大抵人都是有那么点恋父情节的,没能真正看见应睿实际上是个怎样的人,只远远望着,觉得他成熟典雅、温柔可亲,因此就少年情怀怦然心动,丝毫不顾及相差的岁数。

  多少爱恨情仇,本来也就是如此简单。

  只不过这样的肆意妄为,是青春年少才能拥有的特权。

  “花不错。”

  关于父子之间的关系,他们俩都十分默契,心照不宣地未曾提起手术时应肃的缺席,应睿只是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浪费了。”他倒是真心实意,又怕爱子误会,于是道,“理应送给更合适的人。”

  应肃正低头削苹果,闻言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崔麒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擦了擦冷汗道:“嚯,可吓了我一跳,这场景要被外人撞见,那小子怕是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崔伯伯。”应肃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崔麒见他先是高兴,然后才是故作生气,只当他们父子俩总算是合好了,就开口玩笑道:“你小子也来太晚了些,宁愿赏花都也不问问你爸身体怎样?”

  “好手好脚,还有人闲心对他告白,没谁哭丧着脸看他命不久矣,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又何必多问。”应肃淡淡道,“怎么,难道是有一份病危通知单等着我签吗?”他说完就沉默了下来,那点怨气在心里翻腾着,『逼』出恶言,与心里怎么想无关,只为一时解气。

  太不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应肃会说的,却不是接近三十的应肃该说的。

  应睿当然不会动心,他所有的柔情跟爱意都随着妻子一同葬入黄土,只剩下理智而温情的空壳,若非如此,失去爱妻之时,向来理『性』的他本该好好安抚爱子的恐惧跟不安,偏生他自己都无法将自己从悲痛之中拯救出来。

  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呸呸呸!”崔麒拍了下他的脑袋,怒斥道,“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不过倒也听出来应肃心里大抵是怨气没散,和好这种事不急于一时,就只好轻轻叹了口气,话头在嘴边翻来覆去数次,仍是没能说出口,这是崔麒最不擅长解决的情况,连应睿花上数十年都没能叫应肃回心转意,更别提是他了,只好又闭嘴。

  他连自己那个臭小子都解决不了。

  崔麒很忙,没能留几分钟就要走了,应肃象征『性』送他到电梯处,个『性』傲娇的长辈犹豫了片刻,仍是道:“人生就是这样的,怎么样,你都不该说那些话。”

  “我知道。”应肃极平常地说道,“所以我才这样。”

  喜怒哀乐,谁能自控得了。

  崔麒叹了口气,又问道:“远山最近怎么样?”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除了铁了心想要用《极端》给你一记重拳,没有其他问题。”应肃笑了笑,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总算带出了点温和。

  崔麒也笑,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只道:“那就看看这小子有多大的本事了。”

  等崔麒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父子俩了,应肃重新坐下来削那个苹果,他原先还有些不忿,可仔细想了,却又觉得悲哀,于是开口道:“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也不必担忧我的想法,又不是小孩子了。”

  应睿闻言一愣,失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这些做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又把头低下去,轻轻叹道,“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只记挂她一个人,从来就没变过。”

  其实应肃有很多句能刺穿人心的话,叫人听了痛不欲生,他将这些话酝酿了数年,仿佛酿成杯绝佳的鸩酒,此刻却不知怎么,竟不忍心出口。不想说便不说,应肃向来不是难为自己的人,他将苹果一分为二,自己捏着一半吃了,干脆换了个话题:“我还以为你会跟徐缭说些别的话。”

  “说什么,问你对我印象如何?问我们父子是否能和好?问他是否能够帮我一把?”应睿笑了笑道,“这不是他的责任,更不该他来烦恼,我只是好奇你会喜欢一个怎样的人物,我看过他许多访谈,却不知道人是怎样的——”

  “看过许多访谈,医生不拦你吗?”应肃挑眉道。

  应睿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是你那通电话叫我知道的吗?”他手术刚过没多几天,笑起来扯到伤口,一下子有点疼,脸就皱了皱,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缓缓道,“他带着那块手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是你母亲最喜欢的牌子,你即便生我的气也不会『乱』丢,给了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应肃沉默了会儿道,又像是有些别扭地解释,“他那时候情况不太好,我并没有想那么远,只是觉得他适合。”

  “是吗?”应睿深吸了口气,靠在床头,略显疲倦道,“那你们很有缘分了,两个人能走到一块儿去,到底是不容易的。有时候适合已经足够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方方面面都能匹配的人。”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应肃吃苹果的声音,垃圾桶已经被花被塞满了,他想了想,找了张纸巾铺好,把果核放上去,又准备去洗个手,然后就听见应睿跟他说道:“有时候倒也不一定都要做对的事,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让世界毁灭的。”

  “我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有一天会从你嘴里听见。”应肃下意识讽刺了一句,又转过身去看他,对方已经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休息了,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于是他便闭上了嘴,去洗干净了手。

  应睿跟崔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父亲,到底为人师表,对孩子的教育有极独特的心得,他并不在乎孩子的“忤逆”,也不介意应肃的“没大没小”,他甚至会对孩子低头认错,会接受那些堪称稚气的想法,只要那是对的。

  这样一个人,竟叫他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

  真是荒唐。

  应肃没有打扰对方休息,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

  别院里的戏拍得并不顺利,姿态看起来潇洒,实则衣物跟假发累赘导致拍摄相当艰难,鼓风机差点把两个主演都给吹到天上去。

  而且环境拘束,机位也遭到阻碍,最后还是拆了一面墙,崔远山督促众人拆房时,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然而众人观来只觉恶霸味十足。拍摄的便利并不影响两位主演瑟瑟发抖,云气极浓,在这山野之间住久了能不能得道成仙暂且两说,半夜风湿是肯定躲不掉了。

  这场对谈被切割成好几个部分来拍摄,剧情并不复杂,全程几乎靠台词跟表演来支持,是比较艰涩的文戏,对演员的功底要求相当高。要让整场辩论看上去仙气飘飘又不失激烈的气氛,头号麻烦就是徐缭的头发,鼓风机不吹就没有气势,一吹头发就立刻飞了起来。

  化妆师不知道为调整发型做了多少更改,可因为造型关系,徐缭还是经常被糊脸,而蒙阳更不必提,头发还能用饰物别住,他一不小心就吃进满嘴拂尘。

  徐缭跟蒙阳不知道自己在ng后跟剧组人员道了多少歉,山上的风又到底有多大,只知道拍摄完毕之后两个人都快筋疲力尽了,好在崔远山终于松了口,任他们两个半仙下凡去了。

  剧组总算能离开这座别院,刚来时以为是天宫,离开时仿佛逃避炼狱,徐缭戏服还没脱,靠在后座上休息,车窗摇下来大半,他眯着眼看见山路上有老农挑着担子走得正起劲,昨日刚下过雨,歇了几个小时,又一口气下到了今天早上才停,石板被冲得又清又亮,水流没入土里,混成滩滩软泥。

  车队慢慢停了,前头有人跳下车,好像是崔远山下去跟那老农说了些什么,对方很快就放下担子,边上居然还别了个小板凳,老人家解下来,就有了个坐的位置,再掀开两个箩筐的盖,抽出塑料袋跟秤来给崔远山称斤。

  崔远山蹲在那里跟他闲聊,两个人大概是在杀价,距离太远,听不大清楚,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农把才称完,一袋一袋分个清楚,箩筐是要自己带回家去的,因此拖慢了点速度。

  徐缭没能看完,崔远山让剧组先自己下山去了。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吃到崔远山买的东西,原来是一袋子荸荠,徐缭拿到手的时候已经处理干净了,只剩下白白的肉,咬在嘴里又脆又甜,他在化妆间里等着造型师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直到看见应肃进来。

  “吃吗?”徐缭不太好意思地举了举碗,里头只剩下几颗荸荠了。

  应肃拈了一颗放在嘴里,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味道不错。”

  “是吧。”徐缭沾沾自喜。

  崔远山紧随应肃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拜托,明明是我买的东西,借花献佛也要有个限度吧,有没有人感谢一下我?”他顿了顿,可能是觉得这两个人的确是干得出来无视自己这件事的,于是又道,“算了,我自己先说,不客气。”

  他也低头拿了颗荸荠吃了,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跟徐缭说接下来的情况。

  车子到了另一处影视基地,下面就要开拍第三个世界的剧本。

  文学本就是私密的事情,并不能全讨所有人的喜爱,也不是每个读者都能心生共鸣,就像水族馆的珊瑚与游鱼美丽可爱,却鲜少人会去研究其中生物的品种跟习『性』,大多人潦草看过一眼便罢,那有许多心思进入这个新世界。

  黄朴也是如此,他与挚友和解之后创作的文学并不像以往那般备受喜爱,可却多了不少引起共鸣的读者,而在此刻,他对一名女子一见钟情,于是有了第三个梦。

  剧组里人手不够,造型师忙不过来,徐缭倒是不介意自己再穿这身戏服多一会儿,反正第一个世界已经杀青,而他的戏份又排得较晚。

  崔远山也忙,他大概是自己的被抢光了,直接把徐缭的碗捧走,出门去招呼众人办事了。

  应肃擦干净了手,过来帮徐缭整理头发,这套假发很重,又一层层发片粘上去,发量多得出奇,他们俩都不敢『乱』动,生怕掉下几片来自己不知道,全能的经纪人也只敢帮他撩到耳后去。

  “那颗荸荠甜不甜?”徐缭坐在椅子上,看应肃站在身后扶着自己的肩膀,椅子不算矮,两人倒映在化妆镜里,一古一今,倒有时空混淆之感。

  “很甜。”应肃的声音淡淡的,略有些沙哑。

  徐缭就轻轻笑了起来,想了想又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现在?”应肃略有些讶异。

  徐缭却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率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衣服设计虽无禁忌,但也有极明显的风格,他这身华贵就更显得厚重,衣摆不能说是长,可也相当拌脚,好在之前特意训练过,走起路来如行风踏云,身姿缥缈灵动。

  还未等应肃追出,对方已经没入了江南春『色』之中。

  黄朴喜欢的这个姑娘,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笑不『露』齿,说话轻声细语,她的眼里有诗情画意,因此这次的外景拍摄地,也是类似的风格。

  早上的雨水刚停,此时空气里还仿佛粘稠着无数水汽,徐缭走到了桥头上,发丝顺着风微微飘『荡』,郁气像是顿消了,而后转过身来看向了应肃,也许是天气的缘故,也可能是妆容未卸,徐缭的眉眼仿佛被画家细细描绘修改至完美的地步,他站在微风里低眉微笑,既像是徐缭本人,又像是另外一个人。

  求仙问道、逍遥天地,纵然是畅快无比的事。

  然而人忠于自己的七情六欲,其实也并无什么不对。

  一个人拥有珍宝时会做怎样的选择,将它永永远远地藏匿起来,还是将它大大方方展现给世上。徐缭绝非是那些华美昂贵的死物,他既不记载历史,本身也称不上贵重,皮相骨血,每个人应有的他都有,算不上珍惜。

  徐缭的价值,在于他的不同。

  应肃是他的经纪人,当然明白,无论如何,公开恋情必不可免会一定程度地打击到徐缭的事业,他如今虽已不能称作上升期,但并不算稳定,是最好往上走的时候,对慈善事业的蓝图已经规划好,接下来的作品、奖项、合作对象……

  流量在慢慢化为实际利益,有一个男『性』情人,徐缭的潜在竞争对手巴不得笑掉大牙,圈里不知多少恐同与劣根『性』的人,还有媒体。没人在乎这段感情是否真挚,榨取热度,博得关注,对网民而言是场热闹,私密的情感被平铺于天下,现实又不是电影,哪来那么多好心祝福。

  可应肃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段谈话,他从未想过,劝自己随『性』些的人会是向来规规矩矩的父亲。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应肃都该将徐缭细心雕琢,仔细打磨,让他完美无缺地展现在镜头下,毫无任何弱点,一路走来两人合作到如今,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徐缭天生就属于舞台。

  应肃实在爱他,爱得心都近痛,铁石心肠化作血肉,被现实『揉』得粉碎。徐缭如今才不过二十来岁,成就已经非凡,不知私底下惹了多少人红眼,『性』取向如今对社会而言仍是问题,他愿意大大方方告诉众人,愿意承受这一切不该有的苦难苛责。

  可应肃又怎么舍得。

  其实拖过三十再谈此事,也未尝不可,提前走上这条路,无疑会为未来添加许多阻碍。更何况圈内的明星,即便是男女结婚,大多年纪也都在三十开外了,确保事业稳定下来了,这才敢向粉丝开口。

  千头万绪,冥思苦想,其实心里早就清楚明白,再翻出来重新整理收拾,不过是被一句话引动了心绪难平。

  不一定要做对的事,也可以做做喜欢的事。

  “你过来。”徐缭在桥上唤他,声音穿过朦胧的水雾,亦真亦幻,宛如海面上鲛人的歌声,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应肃步上桥走到他身旁,借着宽大的衣物,徐缭大胆伸出手来,纤瘦的五指扣住恋人的手指,掌心相贴,暖意蔓延到骨子里去,两人一块儿站在桥上看水,那人悄悄侧过头来,像是漫不经心,又好似习以为常,静静开了口:“我从以前,就一直很想这样做。”

  “怎样?”应肃问他。

  “这样,跟你站在这里,不管我穿着日常服,还是戏服。”徐缭踮了踮脚,声音细细的,压低了,爱意在舌尖燃烧,“我们俩会在同一个镜头里,我爱你,谁都知道,你是我的,谁也不准想,谁也不能惦记,什么官配啊,拉郎啊,只能从咱们身上延伸出去。”

  应肃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在雾里看着徐缭,将剧组远远甩在红尘俗世之外,那些喧哗跟吵嚷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你要是个演员,铁定是很好的演员,可还好你不是。”徐缭极认真地凝视他,“因为这样的话,你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就是这样。

  应肃想。

  就是这样,理智化作灰烬,他便不能死心,那些翻涌出来的私欲不断叫嚣,叫他如何思考那些理『性』的事实都无用,欣喜跟愉快实在掩盖过太多情绪,令人控制不住自己。

  “你会觉得我很黏人吗?”徐缭有点忐忑地问他,其实更想问的是岳父到底对我评价怎么样。

  毕竟徐缭才刚刚意识到崔远山之后到底是站着一个多可怕的存在,而两位家长既是朋友,想来应肃的父亲也不是什么真正和善的人物。金钱有时候很没有意义,可是有时候却创造了太多意义。它会让人们拮据的选择创造出无数新的分支,谁也不知道对方更欣赏哪条路。

  于是思来想去,假使应肃愿意跟自己携手下去,想来前路无论有多少风霜雨雪,都不必恐惧了。

  “不会。”

  应肃的眼睛里藏着河流,朦朦胧胧的水雾浮生,叫人看不透情绪,无数情『潮』翻涌,都叫他全然压制了下去。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亲吻徐缭。

  作者有话要说:  崔远山选手,起码获得了一碗吃得没剩多少的荸荠!

  比起精神,当然还是物质更重要啦!所以他赢了

第一百零四章

  剧组住在了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里。

  徐缭跟蒙阳俩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一个是仙风道骨,一个是人间富贵,被剧组拍了不少张拿去宣传,不少人还当《极端》是部仙侠电影,可是一看宣传,又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之后剧组里运来了不少戏服,这些衣服贴合每个梦境特别制作的,崔远山不让用老戏服,说容易出戏。

  其实同一个制片厂里出来,衣服有相似再正常不过了,稍稍精细点的,就几套衣服混在一起穿,毕竟可以节约成本,总不见每拍一部剧就重新赶工做衣服,那服化道组大概就没有喘息的空了,百来斤天天得砸在办公室里画新衣服。

  大概是觉得合适,徐缭跟蒙阳就成了剧组里的两位看板郎,每个新世界的衣服都得他们俩先试过。这个困境等到女主角入组才有所好转,蒙阳一直没被放过,倒是徐缭有了点喘息的空间,毕竟摄影师总不能拍三人行。

  徐缭自己逃脱了宣传组的魔爪,还不忘贱贱地撩一下蒙阳,嘿嘿笑道:“是我不配有姓名。”

  蒙阳眉头紧皱,在跟导演交谈时强作镇定,笑容无辜之中略见窘迫,等一离开镜头就抓着手机恢复本『性』:“你等我过来打死你!”

  说笑归说笑,拍起戏来却没人敢马虎应对,徐缭洋洋洒洒写完数千字人物小传,他一般不那么发散自己,鲜少写这类小传,他对角『色』有个清晰的定义之后,就不会太纠结于给对方加上些自己的设定跟想法,然而这次不同。

  剧情太纷杂混『乱』,徐缭扮演的男二号除了是自己本身以外,还是黄朴眼中的挚友,连带着因为世界不同,给予的设定不同,也有一定的形象差异。等于一部电影里,每个主演都要扮演好几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徐缭不敢轻率,仔仔细细写下心得体会,揣摩人物,避免自己拍戏时混『乱』。

  这些都是只要用心就能做好的事,总该尽到心力。

  五月的第二个周末,徐缭完成拍摄工作,获得了三天左右的假期,正好撞上《七日恋歌》的宣传会,制作公司跟金主爸爸举办了一个见面会,他连口气都来不及歇,就急急忙忙踩着点赶了过去。

  大量媒体跟粉丝差不多快把会场包围了,宣传炒作并不会因为徐缭的不配合而停止,官方说话半真半假,宣传炒作的费用尽管比不上制作经费,却也相当可观,于是影『迷』便信以为真,台上曲岭月跟徐缭再如何微笑道明我们只是朋友,都被当做隐瞒绯闻。

  这才是宣传的妙处,什么都不说,只引导人们自己去想。

  曲岭月跟徐缭并无太多私交,可要真谈起交情,还倒也还能算是不错,八卦狗仔没能蹲到他们俩私下约会的消息,并不疑心自己听错了花边新闻,倒炒作他们俩感情即将破灭,电影还没上映,感情就先破裂,若他们俩真是因戏生情,怕是要被制作方按着脑袋继续谈下去,再不济也要开间房给媒体看。

  即便分手的两人互相生厌,也不关宣传的事,只要被媒体拍下他们俩亲亲热热,哪管人在房里是上/床还是打架。

  徐缭看着报纸简直哭笑不得,不能不佩服这脑洞惊人。

  其实在这行里混迹久了,是真是假心里多少是有些底的,将错就错更是寻常。

  徐缭跟曲岭月没谈恋爱,那有什么意思?干脆撇去这一可能『性』,反正人人都想看他们谈恋爱,所以谈恋爱之后衍生的甜蜜狗粮、吵架、分手、结婚等等各种新闻才有爆点。至于正主到底谈不谈,又无关紧要,想来也不会傻到彻底澄清,互相得罪。

  只要正主没跳出来说他们俩完全没关系,互相见面都不打招呼,那叫声曲姐都能算得上发糖。

  徐缭对媒体行业心服口服,看着上头的新闻差点脑补一出自己跟曲岭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一时连发火好笑的心情都没有,干脆折了折报纸撇在手边不去理会。车子离开大门,一路开进会场内部的停车场里,他从那儿下车,避免被粉丝拦截,径直走向了化妆室,他来之前就上了点妆,在化妆间里也只是休息而已。

  会场不算太大,加上剧组里都是大咖,好不容易清出四个空室来,给四个主演安排上了,其他名气不大的小演员就被分派到租来的休息间里,离着会场有一小段路。

  应肃还要负责《极端》那边的相关事项,来得便稍晚些,他已经准备就绪,因此极是百无聊赖,瘫在椅子上装植物人,直到罗棠来敲了敲门。

  “徐缭?”罗棠声音带笑,“不请我进去?”

  徐缭当即跳了起来,压下整理着东西正要起身的汪甜急忙奔去开门,就见着罗棠站在外头,长礼服大波浪,肩头裹着皮草,比往日少了几分精明能干,多了些优雅贵气,倒像位上流社会的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作祟,徐缭总觉得她的肚子好像鼓起来了不少,他目光太炙热,肩膀上就挨了罗棠一记,对方笑道:“没礼貌!”倒也没有真生气的意思。

  徐缭讪讪一笑,急忙伸出胳膊来给她搭着,虚伪地嘘寒问暖道:“看您,怎么还自己下来走动,这穿得冷不冷,来,快到我休息间里去,开了空调,还有毯子呢。怎么也不找人看护着,你现在怀着孕,可少不了人。”

  罗棠被他逗得止不住笑,故意作弄他道:“你们男人啊,就是这样,只在意孩子,以前可没见这么关心我。”

  “这怎么说的,天地良心啊!”徐缭义正辞严,“我平日也很关心棠姐的。”

  两人正说着话,徐缭听见远处像是有什么响动,可四下看了看,却只有垃圾桶的身影,只当是前头会场在忙,声音穿透了过来,很快就被罗棠吸引走了注意力。

  “瞎贫,你可别占我便宜,先不说我家老赵,你家那个也不能放过我。”罗棠抽了手回去,倒也很悠闲地走进了徐缭的化妆间,又道,“你这儿有没有平底鞋,这高跟穿得我脚疼。”

  这就是汪甜的事了,小姑娘听得『迷』『迷』糊糊,眨巴眨巴眼睛,一下子呆住了。

  罗棠怀孕了?

  徐老师家里那个——徐老师谈恋爱了?!

  这瓜不知道该先吃哪个才好,汪甜忽然疑心起自己的身份来,她分明是贴身助理,怎么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在徐缭的提点下失魂落魄地跑去给罗棠找平底鞋了。

  “赵哥呢?”徐缭手边只有杯冰咖啡,不能给孕『妇』喝,就找了几包止晕车的话梅干递给罗棠,又问道,“怎么没人跟着你啊。”

  罗棠实在受不了,急忙止住道:“哎,停!我这就是想歇口气才到你这儿来的,实在受不了,他那跟我这联起手来,这不准那不行的,还想来跟你说话解解闷的,你怎么也是这个德『性』。”

  徐缭悻悻道:“这不是想给我干儿子留给好印象吗?”

  “怎么说话的。”罗棠问他,“就非得是儿子,不能是女儿?”

  “只要我能当上干爹,儿子女儿都行。”徐缭仍是怨气深重,“我拿金球奖都没输过,没道理输在这件事上。”

  罗棠乐不可支:“你这话叫曲岭月听见,看她打不死你。”

  这时候汪甜拿了平底鞋来,休息室里没什么棉拖,只有一次『性』的,罗棠跟她道了声谢,就脱鞋穿上了。徐缭看不过眼,就问她冷不冷,被罗棠鄙视了一眼,叫他小公主真娇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罗棠跟徐缭聊了会儿天,瞥见座椅上摆着平板,就凑过去看了两眼,汪甜陷入思维呆滞状态,好长时间没能回过神来,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平板已经跳了两次视频了,正好跳到曲岭月的采访节目上,她近来作品就是这部《七日恋歌》,主持人不提她自己也要提。

  提起来就难免扯到绯闻男主角——徐缭。

  罗棠撤回身来,突然冷哼了一句道:“你跟曲岭月倒还好,咖位虽然有高有低,但你到底是有点分量的人呢了,被媒体炒了也说不上是谁吸血谁,两个人也都不炒这事儿。我那会儿演戏可就烦了,搭戏的不少小鲜肉,客气话都不会听,夸一句戏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偏偏圈里能有几部女主戏,不都得衬个爱情,被人按着吸血都得带笑,还要被那群女友粉骂人老珠黄。”

  徐缭一听,他虽不是女明星,但也倍感心酸,刚要开口,又听罗棠道:“要说戏好,我家老赵说什么了吗?真是,在我面前得瑟,还真以为自己是戏精下凡啊。”

  哦。

  徐缭面无表情。

  是来秀恩爱的。

  他能输吗?当然不能,然而应肃不在,且要避让孕『妇』。徐缭遇上强敌,一时间五味陈杂,只觉得狗粮一点都不好吃。罗棠仿佛突然醒转,于是“惺惺作态”,刚回过神来似的说道:“哎呀,我没那个炫耀的意思,就是个经验,你自己也听着点,这年头想走捷径的可不少,你现在不比从前,曲岭月有数,其他人未必有。”

  “我知道。”徐缭咽泪装欢。

  呵,不就是奖杯吗?我也有啊!

  他心中腹诽,想到赵松溪那一长串奖项,不由得更为郁闷。

  婚姻难题解决,家中又即将再添新丁,罗棠神清气爽,面『色』红润如二八少女,想来四周已经无人可以炫耀,正巧媒体见面会撞上知情的好朋友,于是连忙赶来幼稚一番,生怕徐缭不知道两人十分幸福甜蜜。

  徐缭等罗棠走后才想起对方压根没提起干爹这事儿,忍不住喝了一口冰咖啡,只觉得苦到心里去,眼底含泪。

  在罗棠离开十分钟之后,应肃才姗姗来迟,他整整西装外套,刚才已在外头跟制作人谈论了一番,宣传资源跟下部作品含蓄提及,言谈之中的交锋已经来往数个回合,确保万无一失后方敢踏入休息室的领地。

  然后就看见徐缭在装死。

  “你怎么?”应肃奇道。

  汪甜大喘气了一阵,紧紧盯住应肃,声音凄凉又无助:“肃哥,罗棠姐刚来了,她……她怀孕了。”她声音十分绝望。

  “我知道啊。”应肃云淡风轻,“她结婚好几年了,丈夫是赵松溪,你不也知情,干嘛说的好似是徐缭的孩子,你放心,要真有这样的麻烦,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徐缭倒在椅子上恹恹发声:“也得我家那口子会生才行。”

  应肃眼神立刻危险了起来。

  汪甜一时不知所措,未料还没来得及把瓜说完,就又被塞进一嘴八卦:什么?徐老师的爱人不能生育?

  少女脑洞极大,三秒之内脑补完一个悲催狗血天雷虐恋最后转甜蜜的爱情,无法生育的妻子,一段秘密关系,无法公开的婚姻,险些被自己脑补的内容捅刀泪流一地。好在汪甜还算抓得住重点,立刻道;“对,罗棠姐刚刚还说,徐老师有固定的关系了。”

  “嗯。”应肃道,“我也知道。”

  我看他是在皮痒。

  看到应肃如此平静的态度,汪甜十分麻木:啊——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了。

  她干巴巴道:“会不会对电影的宣传产生影响,导致剧组找徐老师麻烦啊。”

  有个真爱粉是助理就是有这点好处,知道正主已经不是单身后,悲痛欲绝之下还能保持理智考虑他的未来。应肃目光略有回暖,难得准备好言好语温声安抚汪甜,又听椅子上那位大明星懒懒道:“哎呀,你怕什么,这事儿要是真能产生什么影响,我倒是挺乐意的,反正我家那口子会摆平的,你放心吧。”

  汪甜想:哦,不是大明星跟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徐老师这是走得被包养的『奸』妃路线,不知道金主嫂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应肃多看了小姑娘两眼,怕她等会一下子背过气去,然后极没人『性』且不无遗憾地想了想:到底还是缺少了点磨炼。

  这主要是因为徐缭的确是个省心过头的演员,他几乎不炒绯闻,也没有什么大八卦,为人人品坚挺可靠,长得好,能力也强。通常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却是个例外,这几乎坐火箭一般的上升速度没让他沉『迷』在花花世界的诱『惑』之中,反倒让人越发安静下来。

  汪甜得不到磨炼的机会,难免大惊小怪。

  应肃在心中不动声『色』地打了波盘算,其中包括如何“制裁”徐缭,他来当然不单单是只为了徐缭,助理们有助理们的事,他还带了任务来,汪甜正需要工作来平复自己仿佛过山车的心情,便急急忙忙出去帮忙引导粉丝们入座了。

  会场外头则人越聚越多,这儿连成一个娱乐城,正处在繁华地段,大屏幕放着《七日恋歌》的官方宣传片,巨型海报从顶楼垂下来,大到夸张的地步,之前附近就已经摆过宣传,人都有爱看热闹的心态,因此越聚越多,不光会场内部,连外头都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那样,满满当当。

  “你最近警惕心不足。”应肃轻声叹气,不管在那日在桥上两人牵手,还是今天跟汪甜肆无忌惮说起此事,看得出来徐缭的确听进话去,不打算在《七日恋歌》上映之前公开两人关系,不过也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将两人的关系遮掩得密不透风。

  徐缭狂按手机,在玩一款新上市的手游,试图以气势增加输出,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不能知道的人。以前是要瞒,现在又不用。”

  他因“干爹”一事,对应肃略存怒气,兼之两人未能秀上恩爱,略有几分不爽,不过细细想来,又翻出个人来,于是将手机放在胸口,完全不管随机匹配的队友死活,忧心忡忡道:“你说老板知道我们俩谈恋爱会怎样?”

  应肃有片刻迟疑,缓缓道:“说不好。”

  “说不好?”徐缭相当震惊,“他不是你哥们吗?”

  “他要是此刻结婚,我必然送上祝福。”应肃十分冷静,吐『露』令任何一个暗恋者足以理智崩溃的言语,“这才是哥们。”

  徐缭忽然深切同情崔远山,他深陷八点档豪门风云的阴影,于是愁绪万千:“要是他因为这事跟他爸和好,买凶杀我该如何是好?”

  应肃破天荒说了句冷笑话:“那岂不是很好,你帮助他们父子修复关系,想来崔伯父一定十分感激,再买凶杀掉那个杀手,保你一条『性』命。”

  “很有道理……”徐缭神『色』诡异,然后被铁面无私的应肃提出休息室,前去参加见面会,应对一堆媒体。

  待到徐缭真正上场,应肃才在场下忧虑,他的感情让他为徐缭的行为感到欣喜,可是理智却清清楚楚警告这行为已然越轨,对方未曾把公开当做麻烦来看待,自然也谈不上克制,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不讲个清楚明白,必然会出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麻烦。

  应肃心『乱』如麻,恨不得自己没有这般深陷其中,便能快刀斩『乱』麻,不必被情绪干扰,半晌又无奈笑起来。

  他若没有深陷其中,便连这选择都无从谈起了。

  徐缭上台前先下意识看了眼应肃,对方站在后台里正低头与投资方在闲谈些什么,实打实工作狂,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停下。他含情脉脉地看了一会儿,轻吐出肺腑里的长气,闲庭信步般走上到台前。

  四人里,赵松溪的人气最少,罗棠势头不在电影圈,因此也远不如前,算是曲岭月与徐缭平分秋『色』,其中又数徐缭近来风头正盛,因此他上场时,整个会场几乎都在喊他的名字,那声浪宛如一排排波涛,从上自下,从后自前,排山倒海般涌来。

  徐缭抿唇微笑,对粉丝挥手,他喜爱演戏,也爱这热闹非凡的场景,被千万人『迷』恋的滋味难以言喻,因此早先还会因恋情患得患失,不敢直接说出口,此刻大概是真正强大起来了,因而很是冷静。

  他到底不是偶像,粉丝也该清楚这一点。

  人红向来是非多,徐缭刚刚落座,麦克风都还没开,曲岭月低声与他抱怨,脸上还带着娇媚笑意:“你这群粉丝好热情。”

  话没问题,即便被媒体与粉丝听见,也只当是好话。

  有心人听得有心,无心人自然一无所知。

  徐缭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曲岭月是在说粉丝攻击的事,明星的粉群里要是没有几个能闹得圈里圈外看笑话的毒唯,那就称不上红。

  剧组乐意炒作他们俩,可他们俩却从没回应过,有人吃这套,觉得是在避嫌,自己搞到真的了;自然也有人不吃,曲岭月的男粉多些,没几个好意思下场撕『逼』,倒是徐缭的女粉战斗力不容小看,尤其有几批毒唯,几乎将徐缭神化,话里话外,演技看不上赵松溪,人气看不上蒙阳,简直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曲岭月提这件事,大概是又有人跑到她底下去拉仇恨了,徐缭知道这事儿也不为其他,因此罗棠也被拽去跟他拉郎配过。

  徐缭的绯闻极少,却是剪辑里最爱用的人物之一,无论什么脑洞视频,只要一到群像,几乎全都有他一份,即便不是群像,也总有人把他拉出来剪辑,原因无它,扮相好看,气质极佳,总不能放着浪费。

  罗棠还就此事抱怨过几次。

  正主代粉受过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徐缭哭笑不得,连连向曲岭月道歉,台下听不清台上,只看他们俩人说些悄悄话,行为举止十分亲密,气得毒唯咬牙切齿,西皮粉却如过年一般。

  徐缭并无自觉,虽知道曲岭月并不会因此记恨他,但若他对此毫无表示,那就有记恨的可能了。

  活动十分成功,粉丝们意犹未尽,徐缭自觉表现得体,却没想到匆匆赶回剧组后,第二天的新闻头条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娱乐新『潮』》:劲爆!徐缭罗棠休息室火花四『射』,疑脚踩两条船。

  徐缭顶着圣人二号蒙阳审视而痛心的目光,震惊地看向了正在不断震动的手机。

  是圣人一号赵松溪。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接起对方电话那一刻,徐缭心头涌过这么一行字,然后颤颤巍巍道:“喂。”

  蒙阳还在絮絮叨叨跟徐缭谈职业道德的问题,他的重点跟这件事真正的重点相差十万八千里,总结一下就是在这种电影营业期暴『露』恋情太容易被媒体炒作了,这会让剧组心里膈应,容易影响未来事业的发展跟电影票房。

  真兄弟,一字一句都是为了徐缭的戏路好。

  徐缭热泪盈眶,心想:哥,你可别说了,人家丈夫都找上门来了,你还管我明天工资能不能吃饱饭,可先闭嘴吧!

  他在通话时间也没闲着,赶紧利索地把整篇报道看了下来,想起了那天那个垃圾桶,再一次被狗仔的执着震撼,只是这一次只剩下了痛恨。跟劲爆的标题不同,文章内容倒是中规中矩,给自己留了余地,不过一直引导着看客往那方面思考。

  内容无非就是徐缭的真爱到底是曲岭月还是罗棠,还附了罗棠跟徐缭站在门口聊天的照片,最后还来一句:你认为徐缭的真命天女到底是谁呢?

  怎么,小编还是个白学家出身吗?

  徐缭心态爆炸,恨不得把人拖出来扁一顿,怒斥对方:我那是真命天子。

  赵松溪无愧圣人之名,他先关心了下徐缭的心情,然后又跟他解释了下这个情况,甚至捎带着解释了下罗棠的不谨慎,等徐缭应了,才又温声道;“媒体就是这样,喜欢随便『乱』写,你那边也别急,这种事不大不小,这会儿正在电影宣传期,剧组铁定要澄清,不会放着不管的,倒是没有影响你跟应先生的感情吧?”

  徐缭简直感动得要痛哭流涕,多么通情达理的男人,这样的品『性』好到已经可以列入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那一分类了,忙道:“没有没有,倒是您那边?”

  然后赵松溪就被挤了开来,罗棠听不出来是得意还是不高兴,也可能两者都有,她接过手机,淡淡道:“我打算跟老赵公开了,这年头记者都是脑残吗,我跟老赵逛商场买婴儿用品没人认出来,去你那吃包话梅倒被拍了。不过也好,我跟剧组那说开了,打算下一波正好拿我跟老赵炒,反正你们俩官配是靠不住了。”

  徐缭简直被她的事业心打败了,且怀疑对方有想借剧组宣传费用,大肆宣扬自己跟赵松溪夫妻恩爱的嫌疑。

  蒙阳在旁陆陆续续听到些片段,因此一知半解,而徐缭由于太过震惊来不及清场,刚松口气,就见金刚怒目,蒙阳暴起,抄起一根鸡『毛』掸子作起剑式,正气凛然,虎目生威,怒斥道:“徐缭!你竟然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徐缭未被威慑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他,掏出健胃消食片:“来,吃点『药』。”

  还没吃早饭的蒙阳说:“我不吃,就不吃。”

  “都叫你别跟韩云迟待在一起玩了。”徐缭感慨声刚停,化妆间的门就被打开,门外站着哼哼冷笑的韩云迟。

  “老徐!我就知道你趁我不在说我坏话!”

  『操』。

  徐缭想:“今天他妈是天要绝我啊。”

  三大逗『逼』难得碰面,徐缭连看到报纸的郁气都散了不少,韩云迟大清早就跑来探班,原因也很简单,他就在隔壁拍戏,演员还没彻底进组,不能开机,整日除了跟剧组小弟小妹唠嗑就没什么安排,一觉睡到大天亮后,终于想起来还有两个好朋友,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韩云迟带了早饭来,抢了汪甜的活,小姑娘只好带着两袋早饭奔入自己的小圈子。

  馒头豆浆小笼包,徐缭喝了口豆浆,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的人品问题,就被韩云迟看见报纸,大歌星很是感慨:“没想到啊,老徐,棠姐可是我心里女神啊。”

  “哦。”徐缭面无表情,“要不你也吃点『药』吧。”

  韩云迟假惺惺抹泪:“怎么就不是我跟棠姐传绯闻呢。”

  徐缭冷笑了一声,心道:要是跟你传绯闻,你信不信她家那位立刻从圣人变成修罗。

  其实徐缭没见赵松溪发过脾气,对方连不高兴的时间也不多,最忧愁就是婚姻出问题那段时间,按照正常的规律来看,赵松溪发起脾气来大概会是很恐怖的类型,他没打算发散好奇心,也不打算让韩云迟发散。

  于是他说:“你等过几天吧。”

  知道八卦的蒙阳很是痛苦,然后拉上了嘴巴拉链,耐心吃小笼包,仰头看他们俩:“韩胖,带醋了吗?”

  韩云迟怒斥他:“要不要脸,你当吃饺子吗?”然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一个醋包,说,“正好昨晚上夜宵吃剩下的。”

  蒙阳感慨万分:“你这生活过得太奢侈了。”

  “你把我羊都给虐待成什么样子了。”韩云迟一听,心疼得不行。

  徐缭实在受不了了,就说道;“金球奖怎么没请你们俩去说相声呢?”他不知道第几次怀疑起了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两个人,尤其是韩云迟保持友情跟联系。

  “他们傻『逼』呗!”韩云迟愤愤不平,“要有人跟老徐你一样慧眼识珠,那我好歹能陪跑几部。”

  蒙阳想:你有作品吗你就陪跑。

  然后就听韩云迟问道:“咩咩,你说对不对。”

  蒙阳“嗯”了一声,当自己没有良心。

  徐缭当时就被两个人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觉得金球奖的档次在这一刻瞬间就被拖垮了至少五十个繁花奖。

  大概是担心绯闻会拖成丑闻,剧组的行动远比徐缭所想象得要更快,上午才出的报道,下午就赶出了澄清,自然也联系了徐缭这边,倒没有说别的话,更没责怪徐缭跟罗棠不谨慎,只是让他最近低调些,尽量别被媒体抓住马脚。

  而罗棠跟赵松溪的绯闻大抵是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毕竟两人不是主角,加上又不是因戏生情,炒他们俩并不划算,可两位主演又实在不配合,按照这两位配角的人气跟热度,也的确能带波宣传,因此公关几乎挠秃了头,最终还是向流量妥协,决定放出爆料。

  一石激起千层浪,视后跟影帝居然隐婚多年,又难得拍摄同一部电影,两家粉丝不知所措片刻之后,急忙开始为cp名讨论起来,仿佛为未出生的孩子起名那般殷勤:有人提议“帝后”,听着霸气;有人提议“喜糖”,听着喜庆……

  一时间两人被扒出不少过往,网民信誓旦旦两人早就看对了眼,徐缭无意瞅了一眼,问应肃是不是真的,应肃虽当初不知道他们俩结婚,但对罗棠人际关系却多少有些了解,冷笑道;“那时才哪儿跟哪儿啊。”

  两人合作的第一部 电视剧,便是定情之作,更往前还素不相识。

  徐缭抽空上了会儿小号,很是感慨的发了条消息:不是幼女就是□□,媒体对徐缭的人品跟『性』取向到底有什么误解?

  粉丝难得见他发条新微博,虽然没有美图,但也十分感动,短短几分钟内评论破百,都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脑大你去非洲挖煤了吗怎么都不上线。”

  “不知道为什么,脑脑说话总是如此简单粗暴。”

  “总结得略有些流劈。”

  “脑脑最近有没有徐老师的新图啊qaq看了你的图之后看别人的都提不起劲了。”

  “被脑脑笑死……”

  “脑哥好像站得是肃哥跟徐老师吧,醒醒啊脑哥,人品姑且不说,人家好歹对『性』取向没误解啊,你连『性』取向都变了!”

  “执着的认为自己cp是官配的脑姐,笑死。”

  “日常围观脑脑,打卡。”

  “别说的徐老师就是基佬一样好吗?”

  ……

  徐缭心想:我就是正主,什么『性』取向我不知道?

  然后手机突然震动,他浏览信息,发现是应肃发来一条新消息,言简意赅;“删掉微博。”

  徐缭脸上笑意未散,就凝住了,他仔仔细细审视了这四个字一遍,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对方消息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并非是平日开玩笑,也绝不是时机不恰当,应肃不想公开,连小号暗示都不允许。

  徐缭便也回他:“来找我。”

  那头反应极快:“十分钟。”

  徐缭坐在休息室里,还有两个小时才有他的戏份,妆已经上好,戏服换了一身,他竭力深呼吸片刻,让理智回归身体,倒不是怕自己让愤怒掌控身体,主要是打不过应肃。

  应肃给了他十分钟冷静,十分钟后准时到达门口敲门进来,而这些时间,足够徐缭删掉微博,整理情绪,在脑海里想过所有可能,首先否决的就是分手,抛掉这个原因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不公开都看起来像是件普通的事。

  “你是不是不想公开。”徐缭抱着胸冷冷看他,脸上难得有了些许戒备,“我不是说《七日恋歌》这段时间,而是之后,更之后,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你当初说好会在今年里给我一个答案的。”

  应肃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恐惧感,只是平淡道:“这就是答案。”

  其实徐缭早已不是『毛』头小子了,他在这十分钟里想了无数情况,自然也想到了是不是应肃自己并不想公开,又不是任何人都期望自己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阳光底下,这虽是徐缭的工作,但却不是应肃的。

  可每次谈起公开时,应肃分明也是期待的。

  “那你告诉我,是你不想公开,还是你觉得为了我好,不愿意公开?”徐缭站了起来,走上前去,伸手按着他的胸膛,低声道,“你说啊!告诉我!”

  若是前者,他愿意退让,也不会勉强应肃;可若是后者,他怎能甘心?

  “公开并没有什么好处。”应肃的唇很薄,抿起来宛如锋利的刀锋,字字都伤人,“媒体追逐,大众玩笑,更甚至怀疑这场婚姻就是互相利用的骗局,罗棠被质疑今日的位置是否是赵松溪抬起,赵松溪被质疑是不是吃软饭上位,他们圈子并不重叠,恶意却无孔不入,同是演员,尚是如此,更别提作为幕后的我,你与我公开,对你的事业会有不太好的影响。”

  果然如此。

  徐缭凝视着他,觉得这种曾令自己安心的冷静跟强大竟叫自己此刻这般无力,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无力坐下道:“你说得对,太对了。”应肃并未感觉到喜悦跟骄傲,他平生头一次有些不安,分明是理智的抉择,却不知为何令徐缭消沉万分。

  也许是知道的。

  应肃知道徐缭对公开关系抱有十万分的期待,可这是人的感『性』在作祟,等待铺天盖地的麻烦涌来,他就会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罗棠与赵松溪已是前车之鉴,过往被扒皮抽筋,这段隐秘的婚姻关系被解读出各种各样的模式,纵然有人祝福,但绝大多数对此都不看好。

  他们还是寻常男女之爱,大众仍乐得瞎猜其中虚情假意;换做徐缭跟应肃两人,只怕就要喊出疯癫二字了,同『性』至今依旧是惊骇之举,除了落人口实,没有什么益处。

  徐缭并不消沉,只是无奈,声音清清淡淡道:“你是不是永远只会做对的事情?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应肃并未回答。

  气氛一度冷清尴尬,良久后徐缭才站起身来,走过去抚了抚应肃的领带,将它解开又重新打好,一顺到底,他牵着那条领带,像是拎着应肃脖子上的绳索,捏住了这人身上最强大的束缚,仿佛下一刻就能扼断这条鲜活的生命,然而犹豫良久,只是伸手拥抱,轻声细语,吐诉情衷:“没有关系,我愿意等你准备好,等你想做你喜欢的事。”

  “你……”应肃肩膀轻颤,半晌只是搂住了他,而对方靠在肩头,觉得左肩仿佛压上重担,一时沉甸甸的,几乎要垮了下去。

  化妆品十分可靠,徐缭脸上没有掉粉,而应肃的衣服上也没沾上多少,避免了报废一件昂贵西装的可能『性』,沉沦爱情的好演员静静依偎着恋人,半晌才道:“你要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应肃轻吻他的发心,没有说任何话。

  跟男友的思想差距没能耽误徐缭拍戏,倒不如说他更投入拍摄了,几乎是火力全开,举手投足恰到好处,台词念得抑扬顿挫,清清楚楚,仿佛就是剧本里的人再生。他拍到现在,又与赵松溪时常讨论,功底愈发炉火纯青,收放自如。

  纤瘦的手指握住钢笔的模样十分好看,墨囊吸饱了汁,哪管笔下龙飞凤舞,走势什么模样,徐缭的字不难看,却称不上大家,只是写起来十分有范,光看他的模样,还当是哪家留洋归来的贵公子,剧组早请了真大神来写信,镜头一换,连人带信纸都换了。

  江南烟雨里,蒙阳与女主角站在一块儿,好一对璧人。

  徐缭打伞走过长桥,翩翩浊世佳公子,独他一人,风采也毫不逊『色』,他的演技有收有放,比起当初的惊艳,眼下倒更为自然。

  崔远山对他很满意,其他演员就遭了秧,若是挑中跟徐缭一同拍戏,简直是既幸福又痛苦,能被带着走,偏又演技跟不上,一个拍不好,就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

  只有蒙阳不觉得痛苦,女主角演技差了些,他演天雷勾动地火,对方倒像无意踩灭了炮火,一腔情丝在一次次ng下化为米线,倒巴不得每天都是自己跟徐缭搭戏,两人一唱一和,偶尔表演上突然灵机一动,也不必藏着掖着,生怕对方接不住。

  徐缭想得倒也简单,他这人最落魄的时候经历过人情冷暖,又再爬起来,心境自然不同,要是换在上辈子这个年纪,估计少不得大发脾气,跟应肃不依不饶一番,如今想来,却能领会对方苦心。无非就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无非是自己的根基不够稳,无非是……叫应肃还不能安心。

  谈恋爱这档子事看起来简单,谈起来甜蜜,实则麻烦却不少,只要两人胶着就能共渡一切难关,偏就许多人在胶着这块上出了问题,大抵是胶水掺了太多水,便粘不牢了。

  可徐缭不同,他对应肃是强力胶混浆糊,恨不得黏在一块儿撕都撕不下来。当初应肃那般毫不犹豫地打击他,徐缭都能挺过来,更遑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了,人会老会病会死,不过数十载,谁知道明日会不会陨石撞地球,哪来那么多机会争执吵闹。

  应肃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喜他的好处,却恼他的坏处,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好事,真当老天爷是亲舅公,整天跟在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不成。

  既然应肃不放心,觉着对事业有影响,那就走到巅峰,让他无话可说。

  拍摄过了小半,剧本颠倒错『乱』,倒不是演员们本身能力有问题,实在是上一场跟下一场的戏份完全搭不上边,甚至于有时候自己的角『色』都切换无常,入戏出戏哪有那么快,又不是人人都像徐缭那般变态。

  崔远山提前了小半个月来找徐缭,剧组里谁都不知道,只单独告诉了徐缭,这个角『色』被添了新彩,加入设定,有位同『性』情人,倒没有新演员来搭戏,不过略略提及。

  就好似此事稀松平常,宛如芸芸众生里拥有爱侣的男『性』之一,并无任何意外。

  徐缭认真听着,于月影下点燃一根香烟,打火机定着几秒钟响一声,险些以为崔远山看破他与应肃的关系,故意说来臊他。

  “这个设定,应肃是铁定不准的。”崔远山皱眉道,神情十分刚毅,与平日嬉皮笑脸有所不同,“你之前拍摄过《片面》,这次再来拍摄同『性』恋,恐怕会遭到许多非议,可是我觉得这个人物还该更完整些,本身题材、信仰、剧情就有百无禁忌,也不该避讳『性』取向。”

  徐缭轻笑道:“难怪。”

  “你要是不同意,也没有什么关系。”崔远山缓缓道,屋内没开灯,两人坐在休息室外头的小板凳上对着抽烟,只有圆月照明,那口过了五脏六腑的烟从肺腑里呼出,像是春雨过后的浓雾,他平静开了口,“接这个项目的压力不大,编剧其实早就跟我提过了,只是我顾忌市场,不愿意采纳,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个设定删除,未免太可惜了。”

  徐缭似笑非笑看他。

  “我拿起镜头,只想发声。”崔远山笑了笑道,“票房高好赚钱,男女老少都爱看,那也是好电影,拍得好本来就是本事,可要是扛镜头的人心里都有了偏见,这声音只怕也发不出多少来了。不过你最初接到这角『色』,是没有这个情况的,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今晚没来过,将这个细节删了。”

  徐缭吞云吐雾了大半根烟,平静接受了这个消息,他将烟丢在地上踩灭了,又拾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淡淡道:“我倒觉得挺好,谈谈改了之后的剧本吧。”

  改后的人设依旧十分隐晦,若非提前看过剧本,亦或是注意到摆着的相框,压根觉察不出来。

  戏也不算多,只是添了几句台词,差不多是独角戏,时间不长,约莫剪出来也就一两分钟的模样,拍摄时仍是一个月光很好的晚上,他们换了外景。

  徐缭跟蒙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闲谈,他们都准备修复这段友情,两个人谈起了自己的感情,约好一起喝一杯,公寓里有了新照片,另一半的脸模糊不清,体型却看得出来是个男人。

  两人的表演都很自然,应肃难得坐下看监视器,方方面面去了解徐缭,镜头里那个人跟耳鬓厮磨的爱侣太过不同,全然脱胎换骨成陌生无比的路人,那张脸上的喜怒哀乐变幻无常,演绎出另一个人的人生,与看电影时不同。

  他方知自己没那么了解徐缭。

  崔远山坐在椅子上蓄势待发,审视完两人表演后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避免应肃下一刻就突然暴起一把掐死自己——大概不会掐死,可能掐个半死,情况并没有好多少。

  “设置这个剧情有什么深意吗?”应肃却没发怒,难得谦虚退让,不耻下问。

  崔远山当他是利己主义的禁欲无『性』恋,因而埋怨之中带着十分臭屁:“说了你懂吗?”

  应肃犹豫片刻,眉『毛』已挑到怒火值边缘,然而理智仍在,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崔远山难看,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剧情里经常没写到崔远山,但是其实这几年来,不止主角在成长,其他人也在进行不同的蜕变。

  远山是个很有个人想法的创作者,《极端》这个题材本身也很极端,通过现实的变化跟作者的文字来进行人为的蜕变。

  他想做一个导演,本身就是因为他想去创造自己的世界。

  包括同『性』这部分也是,对他而言,票房跟艺术成就固然重要,可实实在在的,是他本身到底想要拍摄什么。

  作为老板,崔远山不可能那么任『性』,可是作为导演,却不相同,他会给男二号加入这个同『性』的设定,经过深思熟虑,知道自己也许会因为这一点失败,可是也同样因为这一点成功。

  事实上应肃正好缺乏了这种浪漫的艺术细胞,无论崔远山喜不喜欢他,这一点上都是说不到一块的。

  应肃考虑现实,而崔远山试图改变现实。

  正是这种热情跟梦想,才使得崔远山挣脱父亲的溺爱跟家庭的束缚,勇敢投入自己的理想,所以他拍起电影来非常大胆。

  最近重温了几部老电影,有感而发_(:3」∠)_真是对不起远山,虽然给他的设定很厉害,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当个逗比【x】

第一百零六章

  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就得意。

  徐缭虽然没有到失意这地步,但心里多少还是憋着气的,在现场的表现力强到惊人,韩云迟偶尔来探班,简直怀疑徐缭其实是猫精变身,吃多了猫薄荷,所以才这么亢奋。关于这点韩云迟很有经验,别看他“膘肥体壮”,天生一张成熟大叔的脸,实则内心温柔纤细,家里还养了只大橘为重,对,名字就叫“为重”。

  重重胖得飞起,压在韩云迟肚子上能把他隔夜饭都给碾吐出来,晚上吃饭时要是啃点猫薄荷做零食,第二天韩云迟睡醒就能看见自己卧室门口摆着一窝老鼠尸体,一家多口,死得整整齐齐。

  也不知道是哪儿去捣毁的老鼠窝,说不准夜行了八百多里。

  不信怪力『乱』神的蒙阳立刻否定,经过这一年来徐缭的绯闻炒作,他觉得徐缭这情况可能是谈恋爱了,说不准对象就在剧组里。

  韩云迟半信半疑:“真的?”

  蒙阳慢吞吞地举起烤串,回道:“当然是真的,我跟柳茜合作就这样的,巴不得自己三头六臂力大无穷,节目组出什么幺蛾子我都能给她拦下来,时时刻刻都是无死角的帅气场合。”

  路过的徐缭听见了,顿时『毛』骨悚然,心道卧槽感情蒙阳现在还贼心不死,想了想《暗龙》那会儿两人聊过的天,又叹了口气,说:我蒙哥真是个痴情种子。然后他就上来把烤串跟啤酒抢走了,态度非常诚恳:“别吃了,再说我八卦我就打死你们。”

  他叼着烤串跟啤酒直接走了。

  只有韩云迟目瞪口呆:“什么,你们俩感情精神上都脱单了啊?”

  蒙阳纠正道:“不是的,我这还处于前往脱单的道路上,阿茜还没同意跟我交往呢。老徐我就不知道了,看他那个样子,估计是被拒绝了。”

  还打着光棍的两人蹲着丧心病狂地笑了好久。

  笑完韩云迟就把蒙阳给打了,模样很是悲愤:“妈的,你们一个两个居然都抛下我去泡妹子了!”然后他就哭着跑了,其原因可能是担心蒙阳事后报复。被抢了烤串又被好友突然背刺的蒙阳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上线登了韩云迟的号,给柳茜送了一百多个人头。

  玩游戏这事起因需要说一下,剧组忙是真得忙,可是时间也有不同的划分,演员只需要化妆跟演戏,偶尔应付采访;其他时候自然是有剧组其他部门来负责的,比如改变布景,打光之类的,这些偏差开来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算短,所以剧组里就撺掇起来玩手游。

  本来没有这么沉『迷』手机的,这个事主要还是韩云迟的错,他之前有个小滑板,上次划来跟蒙阳浪的时候,被两个人踩坏了。

  他们俩都觉得是质量太差的缘故,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玩点健康的游戏吧,就下了手游。

  这手游是联动的,还有个网游,恰好是蒙阳代言的,游戏质量还可以,建模算不上完美也称得上精细。徐缭现实里超神,玩游戏就特别菜,且十分不求上进,说是风景休闲党又没那拍照的技术,最多算是个废柴流。

  蒙阳跟韩云迟不太爱带他,倒是经常互相帮忙,所以彼此手里都有对方的号。

  柳茜冲上竞技场一百名,忍不住密了下韩云迟的角『色』:韩哥,你人真好。

  蒙阳顿时泪流满面。

  韩云迟晚上上线的时候呆滞了三秒钟,切换成蒙阳的号,看着游戏界面飘飘欲仙的道士,筛选了一波好友,发现自己没有可以带妹的选择,于是悲愤地给正在线上的徐缭送了一百个人头。

  刚下飞机在机场休息室等车的徐缭叹了口气,看着来『自杀』的蒙阳大号跟自己不断刷新的声望值,十分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其实挺感动的,觉得蒙阳没嫌弃自己早上欺负人的举动,想:要是应肃对我有咩咩这么掏心掏肺,我还求什么呢,唉。

  想得开是一回事,不高兴是另一回事,徐缭心里仍然有些生应肃的气,对方却跟瞎了一样压根没看出来,见徐缭对自己爱答不理,干脆连话都不说了。本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加上没打算公开,关系仿佛又迅速飞退了回去。

  徐缭叹了口气,也密了下蒙阳的角『色』:咩咩,回剧组我请你吃烤肉。

  韩云迟顿时泪流满面。

  蒙阳跟韩云迟都没敢说自己不是本人,毕竟送了一百多个人头,说了怕被警惕,互坑队友这种前科能别有就最好没有。

  于是蒙阳就回了句:“嗯。”

  韩云迟也回了一句:“成。”

  两个人心里都在想:晚上我就找那混球真人pk去。

  其实跟蒙阳和韩云迟在一起挺开心的,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智商迅速下降变成一个快乐的二百五。

  就是人有时候总是贱得慌,徐缭当然没有打算一下子就原谅应肃,好歹要让对方看看自己的态度,不要那么自作主张。结果人硬是没按套路走,还没等徐缭反应过来,应肃就不在剧组了,顿时觉得心里落空空的,长吁短叹,连饭都吃不香了,《极端》这部电影还是应肃第一次跟组这么长时间,哪知道才过了没两天就又消失了。

  这牛郎织女也没这么惨啊,人家还能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呢。

  他望个屁,人家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难得回一句语音都能听八十多次。

  这也是为什么徐缭之前没跟蒙阳和韩云迟去吃烤串的原因。

  应肃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消失,在星尘高层跟徐缭经纪人这俩身份里,还是后者在他心里的位置比较重要。

  拍戏是个很容易让人遗忘时间的工作,应肃看着监视器好长一段时间,每天崔远山都心惊胆战对方会发现点什么,其实按照应肃对艺术的那点皮『毛』,压根看不出来,就连相框摆在他面前,他都能当是兄弟情深。

  他这个人除了欣赏美,能从技巧跟大方面入手剖析作品之外,基本上不太精通艺术,毕竟是看个脱衣舞都能从动作跟肌肉上着手分析的人,那些细腻缠绵的感情一加进来,什么构图、暗示啊的,就立刻扑街了。

  所以崔远山就一直没出事,应肃也一直以为徐缭的角『色』是个直男。

  监视器看了两天,应肃就去忙《七日恋歌》的事了。

  《七日恋歌》的宣传相当恐怖,加上赵松溪跟罗棠一个接一个的爆大料,隐婚多年,因戏生情,怀孕数月等等等等,预告片又拍得情意绵绵,甜得掉牙,一时间副cp的风头差点盖过主cp,宣传计划出了点岔子,制作方愁眉苦脸,不知道自己是该火上浇油,还是把跑偏的风向拉回正轨。

  徐缭一边拍戏一边参加各种各样的宣传活动,时不时还进个公益,忙得心力憔悴到容光焕发。

  倒是汪甜看着很惊恐,她都快累死了,趁着薛姐给徐缭补妆的时间,拖了个小椅子在远处坐下,吞吞吐吐道:“徐老师,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拼啊,”她忧心忡忡地想,该不会是嫂子给徐老师气受了吧,一时间泪盈于睫,十分难受。

  其实她没猜错,可是徐缭却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信誓旦旦道:“工作使我快乐。”

  汪甜“哇”得一声哭出来,然后发消息给应肃说:肃哥,我觉得嫂子虐待徐老师了。

  应肃心情很复杂,半晌才回她;没有这回事。

  汪甜不信,赶紧又发:我说真的,嫂子肯定是虐待徐老师了,呜呜呜,他居然都说工作使我快乐了,太恐怖了。

  应肃寻思着这小姑娘是什么『毛』病,难道工作让人不快乐吗?

  所以他就回:哦,好好工作。

  汪甜哭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挺傻『逼』的,她突然想起来应肃是个工作狂,这话跟他说有什么屁用,应肃铁定觉得这是好事啊,这样不行,她得自救,把那个正常的徐老师给拯救回来。

  徐缭发现最近汪甜特别喜欢逗他开心,还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准备着,有事没事就殷勤无比地待在身边,大眼睛眨巴眨巴,送上能量棒跟糖果,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一两个月跑下来,他不但没瘦,还胖了两斤,去看营养师的时候,对方沉『吟』片刻,摇头叹息道:“小伙子,你这样很不行啊。”

  捏着自己小肚腩的徐缭觉得有点忧伤,他也觉得不行,就是不好意思拒绝。

  你看小姑娘那么天真可爱地看你,多萌啊。

  徐缭拿着营养师的评价表回到车上,看着汪甜圆圆的大眼睛,顿时父爱如山,欲言又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一无所知的汪甜下班后又在超市里买了二十多斤的大白兔『奶』糖,美滋滋地想糖分能让人释放压力、缓解情绪、增加体力。

  薛姐冷眼旁观,觉得他们俩都有毒。

  直到时间一直到《七日恋歌》的首映式,应肃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他发现徐缭除了变成了工作狂,还对一切小动物跟小孩子加他认为的小姑娘投以相当慈爱的目光。工作狂这点不要紧,后者就有问题了,按照媒体对他的憎恨,他这『性』取向正不正另谈,择偶观是基本上要被毁得一塌糊涂了。

  偏偏他又知道,徐缭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上红毯之前,应肃进休息室跟徐缭谈判:“都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别闹了,对着人家小孩子看什么,你真想当的话,我给罗棠打个电话,让你当这个干爹就是了。”

  徐缭不能置信自己在爱人眼里居然是这种形象,不由得满腔怒火,吼道:“我是这种人吗?”

  这一问还真把应肃吓住了,他不由得沉思起来,决定深刻反省自己对徐缭的刻板印象。

  又听徐缭道;“你还不快打!干嘛,想反悔啊!”

  应肃无言以对,十分鄙夷地看了眼徐缭,对方正悻悻地站在身旁,眼巴巴地看着手机。

  罗棠就在隔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听着又好气又好笑,调侃了应肃两句,又道:“孩子又不是不能有两个干爹,你们俩吵个屁啊。”

  赵松溪在那头道:“阿棠,不要说脏话。”

  罗棠就说:“哦。”软得跟小兔子一样。

  事情总算了结,徐缭也立刻恢复正常,怪感动地亲了应肃一下,好像他们俩继公开那件事之后那点儿尴尬全是因为孩子认干爹这件小事。谁也没多提,就把那点儿不快活全压进了这件事里,至此便烟消云散,没有前因了。

  徐缭在化妆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出去走红地毯,他跟曲岭月两个人一道,一前一后走着,曲岭月是大女主,又是前辈,的确该她压轴。

  前面是罗棠跟赵松溪夫『妇』俩,亲密得活像怕有人把他们俩分开一样,手搭着肩,腕揽着腰,眉开眼笑,含情脉脉,好像天地间之后他们俩一样。

  徐缭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想道:真令人作呕,公开了不起吗?

  曲岭月也很嫌弃,轻嗤道:“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秀恩爱。”

  徐缭顿时把曲岭月引为人生知音,然后又听曲岭月道:“不就是有个伴儿嘛。”

  他收回知音这个想法,骄傲地挺起胸膛:有伴儿就是了不起!

  站在背景板前对媒体微笑挥手的时候,徐缭还抽空看了眼应肃,对方正在人群里抱胸看着他,而旁边罗棠跟赵松溪在被媒体问一个『乱』七八糟总之跟电影完全没关系的话题,单独涉及他们两人的未来人生,罗棠全程冷笑,而赵松溪只是温文儒雅地把话题不厌其烦扯回来。

  听得徐缭跟曲岭月两个“单身人士”头皮发麻,心慌意『乱』。

  应肃站在人群里头,当时那个表情特别嘲讽,简直像在说话:看,我就说吧。

  搞得徐缭愤愤不平,自己给应肃刷了近百分百的仇恨值,压根不管那只是应肃应对社交场合的正常表情,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有鬼。直到导演出来打圆场,他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难得抓到采访的机会,媒体就把火力集中在他身上了,等时间一到,公关铁面无私地提醒剧组进剧院,这才放众人进去。

  之前《失语者》没能邀请到蒙阳,这次徐缭赶紧添上,韩云迟因为拍戏不能前来,苏星灿最近有意想跟导演合作,公司也给了他一个名额,算在徐缭的邀请里。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蒙阳刚从媒体当中脱身,正想往嘉宾席走,见着徐缭,就走过来跟他互相拍了拍肩膀,顺便跟剧组打了个招呼。

  徐缭跟剧组简单介绍了下,就停下来跟蒙阳一块儿说话,这是人之常情,曲岭月只是督促了他一声快些,等会还要上台说话,自己就先走了,倒是导演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儿蒙阳,眼睛里仿佛有激光,看得蒙阳『毛』『毛』的。

  “感觉怎么样啊?”徐缭问他。

  蒙阳心有余悸道:“什么怎么样,你的合作伙伴看起来都很有威慑这样的感觉吗?”

  徐缭笑死,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就回去找自己的位置坐了,导演在第一排,后头就是徐缭,便转过身来问他:“蒙阳跟你交情看起来好像很不错?《暗龙》之后你们俩还有联系?”

  “我们俩是好朋友。”徐缭回道,而导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转回去了。

  曲岭月就在徐缭身边,听得清清楚楚,笑道:“该不是有新项目了吧?”

  导演云淡风轻,四两拨千斤,就把曲岭月的询问给推开了:“《七日恋歌》都没结束,想什么新项目,还早着呢。”

  电影很快就开始放映,说来这部作品的宣传部门也算得上是多灾多难,主演两人不愿意配合炒作也就罢了,配角还喧宾夺主,好在无损电影本身的质量。

  《七日恋歌》是实打实的童话爱情电影。

  大明星在一个明媚的清晨走进了那家咖啡馆,宛如命中注定一般。

  开场是颁奖典礼,气氛烘托得很好,会场底下人山人海,乔诗杏一身礼服,美得自信而张扬,像是只花孔雀,媒体跟镜头追踪着她的身影,将明星的光彩展『露』无余。

  下一个镜头一转,就看到乔诗杏颓废地坐在休息室里一边解首饰一边蹬腿,高跟鞋飞上镜头,观众小小惊呼了下,然后穿着西装裙的经纪人就走了过来,她就像是每个人所以为的那种经纪人一样,喋喋不休,将行程安排得井然有序,冷酷无情如同一台电脑,亭亭地站在那里,漂亮利落又干脆。

  两个镜头差距实在太大,加上曲岭月对罗棠抱怨得奖这部分的台词写得妙趣横生,观众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缭听见赵松溪轻笑了一声,跟罗棠低语起来。

  明星私底下的生活跟表面的光辉截然不同,才不过几分钟,乔诗杏作为一个大明星在台上台下的反差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毫不避讳地谈论明星闻之『色』变的假体跟玻『尿』酸,经纪人与她谈论工作时,她称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息跟恢复。

  这样的表现不但没有引起观众的反感,倒有人暗暗喝彩她是真『性』情。

  其实这也是电影的好处,人们对角『色』总是有一定的宽容,且长久生活在被所谓纯天然否认整容的明星言论底下,他们自然更欣赏率真耿直的人设。现实里往往没那么简单,如果明星承认自己整容,黑子跟对家就跟抓住痛脚一样,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卖了一段时间的真『性』情,就变成假脸怪物了。

  角『色』不会有一生,演员却有,这也是很多演员对整容相当避讳的原因。

  其实不少人都会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些微调一下,不光明星,正常人里也有不少,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要不是徐缭觉得自己长得已经十分标致了,估计也会蠢蠢欲动一番。

  荧幕上两人渐入佳境,告白之后有一场亲热戏,拍这戏就没能多绅士了,需要的时候克制,不需要的时候还来这套就显假了。乔诗杏穿着吴语的白『色』衬衫,衣摆长过『臀』部,虚虚垂下来,『露』出两条光洁漂亮的长腿,吴语将她一把抱起来,眼神炙热,两人在沙发上甜蜜玩闹,抵死缠绵,吴语一把撕开衬衫,扣子顿时飞散了开来,掉落在地,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气氛也营造恰当,看得人面红耳热。

  不少观众惊呼了出来。

  拿沙发靠背挡住镜头大半后,镜头就是接近暗示了,这段还要徐缭扯衬衫,把扣子扯得飞起,他当时演得时候还特别有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连应肃的衬衫都扯崩过扣子,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质量太好了,徐缭吃『奶』的劲儿都出来了,还没能扯开曲岭月的。

  曲岭月躺在沙发上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高耸的胸脯起起伏伏,剧组里不知道多少男人羡慕徐缭的艳福。只有徐缭专心致志地纳闷自己难道真是『色』胆包天,遇到应肃就化身大力水手,好歹自己也是个练过拳击的,就算这段时日松散下来,也没退步这么快吧。

  女主角笑得喘不过气,男主角撕不开衣服,导演勃然大怒,把他们俩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曲岭月只好问他:“要不我在底下撒扣子吧,你装个撕开的力道。”

  觉得自己遭到了羞辱的徐缭十分激愤,顿时就把衣服撕开了。

  荧幕上虽然意『乱』情『迷』,两人妖精打架得酣畅淋漓,但无奈拍摄印象实在太差。徐缭看到的时候下意识把脸掩住了;曲岭月估计也想起了当时的趣事,差点笑得从椅子上滑下去,坐他们俩身边的几个演员『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了他们俩两眼,心道什么『毛』病。

  这场戏基本清场,没多少人知道他们俩出糗的事。

  最后还是那个舞台,还是那条红毯,拿下奖杯时『迷』茫的乔诗杏因为爱情而重获新生,她又得到了一个奖杯,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的媒体采访会上,她风姿绰约地端坐着。

  有个人穿过人群,在闪光灯下走到她身旁,两人牢牢牵住手。

  “我是她的爱人。”

  徐缭看见自己握住乔诗杏的手,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应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章最大的感想是,下次再也不码字之前听相声了。

  之前就谈过为什么不告诉崔远山的原因,这里因为剧情进展,其实有别的缘故,所以再谈一次。

  第一,崔远山喜欢应肃,如果徐缭不知道也就算了,他偏偏知道,这点上很尴尬。

  第二,现在大家都很忙,崔远山修复父子关系跟全心拍摄作品,跟他突然说这件事简直跟坑他没差别,就巴不得见他发挥失常了。他虽然逗比,但又不是没有心,肯定会难过的。(这点其实在之前的章节也提到过了,徐缭开玩笑问崔远山会是什么反应,肃哥说如果是正常的哥们会开心。这段已经是暗示了,他们俩不是没想过说,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第三,应肃跟徐缭两个人其实自己都没协商好,更不可能突然眼巴巴跑去跟崔远山讲这事。

  远山肯定是会知道这件事的,现在不说是因为他除了是应肃的好朋友之外,还喜欢应肃;除了喜欢应肃之外,他还是应肃的竹马挚交,哪怕择其中之一,其实都还好,偏偏就是因为这两点混在了一起,才比较不好跟他开口。

  剧情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的原因就是这个,希望可以解答大家的疑问_(:3」∠)_。

第一百零七章

  《七日恋歌》的剧情比徐缭记忆里的略有改动。

  比如经纪人跟书店老板是夫妻,两人最后也和解在一起了,在男女主角公开关系之前有个片段是经纪人回家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搁在架子上,屋里的灯亮起来,她仰头跟刚刚复婚的丈夫接了个吻,赵松溪的脸从灯光下展『露』出来,笑盈盈的。

  转过镜头来,是经纪人略有迟疑,最终无奈妥协乔诗杏的坚持。

  她知爱情是什么模样的。

  这点改动简直是妙笔天成,尤其是对应上现实里赵松溪跟罗棠的关系,剧里真夫妻,剧外也是真夫妻,不少观众发出会心的笑声来。徐缭作为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的人,却知道这事儿是真真正正的戏里戏外分不清,一时五味陈杂,也只好微笑。

  剧本这么改动,经纪人跟书店老板就成了暗线,而乔诗杏跟吴语则是明线,那两人所说的台词也不单单那么简单,转折跟情感变化都显得有迹可循起来,自然了不少。

  《七日恋歌》的具体情况,徐缭之后就没再关注了。

  不过是换个男主角罢了,剧情比之前更精彩,宣发也到位,光是预售票房就看得出接下来的走势,只要不中途出意外塌下去,基本上这部电影的票房已经稳了。后来按照汪甜偶尔的汇报,几乎没什么悬念,《七日恋歌》这部爱情电影以超高的话题度跟近乎恐怖的明星阵容,拿下了当日的票房冠军,毫无悬念地卷走近亿的票房。

  这才是第一天而已。

  不少人扒出了徐缭的电影票房,发现几乎没有一部电影票房少于亿这个单位的,各大娱乐媒体反应相当迅速,借《七日恋歌》的热度,将曲岭月跟徐缭剖析开来。

  《今日影视》:曲岭月与徐缭首度合作,《七日恋歌》的成功,再一次证明了曲岭月与徐缭的票房号召力与商业价值,曲岭月用事实打碎诽谤,她还并未过时;徐缭则给予日渐低『迷』的爱情片猛烈一击,不是爱情电影不流行,而是实力问题。

  如类似的吹捧还有很多,娱乐报纸拍起彩虹屁来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粉丝,《七日恋歌》从演员到影片都相当成功,其中当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无非是讨论电影本身艺术『性』的,谁会在谈论爱情的时候还抒发人『性』哲学思考,这类几乎就是无事生非,一部让人放松跟会心一笑的片子都要挖出深度跟内涵,基本不必理会。

  影评的唱衰没能影响《七日恋歌》的票房一路飘红。

  粉丝欢天喜地,随着广大媒体将四位主演的过往拖出来翻炒,曲岭月倒还好些,她本就是国民女神,过往履历何等光鲜亮丽,几乎无人不知;赵松溪与罗棠便倒霉些,他们俩所有情况几乎都跟这桩婚姻捆绑在了一起;倒是徐缭的背景向来鲜少人知情,不少人都猜测他是富贵人家出身,因而气度不凡,才华横溢。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对于如此神秘的男主角,自然有人乐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立刻下手。

  《人物周刊》:励志人生,徐缭的影帝之路。

  其实徐缭没太遮掩过自己的背景,只不过绝大多数人觉得这点没有什么必要炒作罢了。这次却不同,媒体几乎想将他啃个干净,里头也写得很清楚,徐缭是孤儿院走出来的,曾被领养,不过因为养父去世,养母很快就组建了新家庭,没怎么管过他,后来自己半工半读念得大学。

  还有专访记录。

  这些没什么可谈的,徐缭已经习惯自己的隐私被扯出来晒在太阳底下,只是仍有些不悦,却也知道是宣传的必要。粉丝们试图去更了解正主,不少人都下单了那本杂志,连媒体上推荐《七日恋歌》,甚至都会打出口号:你以为这场童话爱情已经很励志吗?正主比剧里更励志,戏里戏外都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媒体向来擅长煽情,将徐缭昔日的人生说得悲惨无比,把这场过往酿成一碗香甜可口的鸡汤,将徐缭奉上神坛,人人歌颂。情况比拍摄《失语者》那时更为夸张,徐缭每天打开电脑,都险些以为自己刚刚拯救了世界,而不是作为一个孤儿茁壮成长了起来。

  剧组倒是没被影响多少,鸡汤又不能当饭吃,除了盒饭多两个大鸡腿,基本上没什么别的事了,徐缭十分贪心,当即作哭笑不得状,他午饭总跟蒙阳坐一块儿,偶尔会聊聊戏,有时候就扯扯八卦,就问他:“我这么悲情就值俩鸡腿啊。”

  蒙阳很是鄙夷,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鸡腿夹走了一个,狼吞虎咽起来,倒叫徐缭心有余悸,还好韩云迟不常来探班,否则这盒饭里的俩鸡腿都保不住。

  天气早就已经转热,有时候穿戏服背上就一层层的出汗,徐缭主要是不能受寒,热倒比冷让他觉得好受得多,腰背也没怎么出过问题,只是中暑过一次。今年的夏天似乎走得特别慢,似乎准备推开秋天直接迎来冬天,过了七夕仍然热得人满头大汗,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吃了会饭,小电扇呼啦啦吹着,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数个月了。

  剧组吃完饭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投入了拍摄前期的准备工作,干他们这行没有消食这个说法,刚吃完就得立刻上工,马不停蹄地干活,好确保所有的拍摄环节不会出任何差错。

  其实随着《七日恋歌》的成功,导演组还是真心实意担忧过一段时间的,毕竟徐缭的身价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给蒙阳当配可能还心甘情愿,毕竟影帝的光环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而新电影的情况还不清楚,而那时候徐燕配闹得正火。可眼下却未必了,徐缭跟蒙阳的确关系不错,他为人也很和善,不过位置一上去,很多事就说不准了。

  要是谁说金钱跟地位不会改变一个人,那铁定是在放屁,要不就是还没出社会。一旦金钱跟地位上去,某个人很多时候往往意味着的就不单单是自己这个人了,荣誉要挣、地位要抢、名气更不必提。

  若说当时《失语者》时还不稳,那么《七日恋歌》就算是直接把徐缭推进了一线中游了,只等他作品上来,只要维持着这样的质量继续下去,再多拿几个奖杯,只怕封神也指日可待。而即便只是如今的徐缭,也足够有话语权影响剧组的决定,这种改变是很潜移默化的,从每个人的态度改变就足以看得出来。

  就打比方说,在《七日恋歌》之前,徐缭如果对某个剧情有意见,他觉得需要修改下,那么导演组可能会考虑他的想法,然后决定采不采用;而现在的徐缭提出这样的意见,无论他们觉得有没有价值,都会稍微改变一些。

  这也是导致许多一线明星跟剧组产生矛盾的主要原因。

  好在徐缭非常配合,好像《七日恋歌》的大爆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除非是不能推掉的活动,否则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剧组里拍摄,也没有耍大牌,对剧本删删改改,要求加戏,或是对自己的片酬有任何怨言,让剧组里不少人放下心来。

  倒是应肃帮徐缭拿下了不少宣传上的资源,崔远山一向跟他是合作伙伴,真正开始谈项目方才意识到对方在生意场上是何等恐怖,不由得心有余悸,只盼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再别重复了。

  徐缭倒不是脾气好,他原先也在肚子里嘀咕过,怎么这个角『色』就偏生非蒙阳不可,难道演技不能弥补吗?有些角『色』非契合某个演员,是来自于外形,可是这部电影,角『色』并没有特定的外形,而且作为一个文职工作者来讲,蒙阳也未免太健康了些。

  等到开拍后,徐缭才意识到能够掌控住无数个世界里那些角『色』跟男主角本身的,的确只有蒙阳一个人。

  选角方面真正吸引到崔远山的并非其他,而是蒙阳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

  蒙阳的长相说玩笑话就是典型的正派脸,他生来就是一副侠骨柔肠,瘦下去之后,便略略有了些许文人的清高傲骨,看上去就像是个字里写出来的人物。他站在那里,就是黄朴本身,这气质跟感觉是任何演技都无法弥补的,徐缭美则美矣,演技也不算太差,却独独少了这点气质。

  他比蒙阳要阴郁些,美得略见柔、不足刚强、没那般嶙峋,少了蒙阳身上那股子宁折不弯的气概。

  崔远山选人的眼光真是毒辣,偏挑了徐缭来演男二顾正纯,他的确满腔玲珑心思,圆滑狡黠的『性』子。

  两人吃完了盒饭,又嚼了两片口香糖,阳光晒得胳膊直发热,徐缭蹭了两把,穿上戏服,化妆师给他们俩补了补妆,时间掐得正好,就听着那头崔远山鬼哭狼嚎地把人叫唤了起来,说要立刻上戏。

  今天下午整个场空了出来,没有其他演员来拍,只有蒙阳跟徐缭拍这场戏。

  这要求是徐缭提的,他说这场戏自己怕是发挥不好,耽误了大家行程,想占个下午来磨。崔远山也是半个戏疯子,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这还是徐缭头一次“耍大牌”,没理由不给面子,就应下了。

  倒是蒙阳安慰他,说这出戏的确不好演,不怪他辛苦。

  徐缭只笑,深深地吸气、吐气,他知道自己怕得演不好,跟蒙阳和崔远山所认为的那种演不好,是截然不同的。

  这剧本上每个字,他都曾经反反复复在心里怒吼过数遍,每句话都是他的心音,每一段都带着他泣血的绝望。可那种情绪又截然不同,顾正纯是带着怨,带着恨,带着凡人永远追不上天才的平庸,带着心知肚明的嫉妒跟苦涩,他却是顾影自怜,自悲自叹,只有恨、也只有怨。

  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情感,它们只是过去了,而没有完全消失。

  在镜头下把重新愈合的伤口再度撕开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这段戏在原剧本里其实并没有,崔远山自打那天开始改了点小设定之后,就加倍放飞自我,正在东南亚体会海岛风情的编剧当天晚上被他十个加急的国际电话催了回来,两个人闷头蹲在剧组里时不时就写写改改。

  剧组里有个灵思如泉涌的编剧跟导演并不是好事,对演员的考验太大了。

  “停!”

  崔远山从监视器后面探出身体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徐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太过分了,这段已经ng到打破了剧组最高的ng次数了,就算难演,对徐缭来讲应该也不会出这么多次问题才是。

  “我说了,放松!别把情绪包起来!”

  一直克制着情绪的崔远山差点把小板凳给踢翻了,徐缭沮丧得要命,他真的不喜欢这类近乎锥心刺骨的剧情,尤其是能跟内心某个地方产生过于强烈的共鸣,让他没办法能收就收,能放就放,只能尽量把它团团裹住,像是弓着背行走的人,竭力掩藏什么,却明目张胆得可笑。

  “休息二十分钟。”崔远山厉声道,“把你最好的状态给我调出来!再ng全剧组都别吃晚饭了!跟你一起ng到拍完为止!”

  演员来表现一个角『色』,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蒙阳跟徐缭选择的方法不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坐在身边问他:“要不要我们俩再对对戏?”徐缭摇了摇头,他刚演了十余场,不是前期出问题就是中期台词念错感情,没有一场能坚持到最后,戏服都快打湿了,汗珠子随着头发洒出去,像是把精力都抛了出去。

  更要命的事还在后头,十分钟之后,应肃从停车场的方向走了过来。

  虽然不是导演,但是导演跟监视器后头总是会给他留一个位置,做总导演的朋友就是有这点好处,哪怕不会演戏、没有半点艺术感,导演都会把一线的大牌明星该坐的位置留给他,连徐缭要跟崔远山谈话,都只能暂且挪到第二排去讲。

  监视器后面的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等级不够不能『乱』坐,除非是导演自己邀请,否则容易惹到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见到应肃,徐缭的心情更糟。

  这段戏不像是群戏或者打戏,拍不好是走位跟动作指导出了差错,还能有迹可循,慢慢调节,这次纯粹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拖累了蒙阳一遍遍重来,自己都已经懊恼无比,可想而知应肃在看完他的表演后会觉察出多少问题来。

  这又不是《失语者》那时候的拍摄状况了,他不可能把情绪歇斯底里放出来,太容易导致整部戏崩掉了

  崔远山怒气未散,低头跟应肃说了些什么,对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近了,然后平平淡淡地喊他,声音都不带半分波澜起伏,他说:“徐缭,你过来。”并不是很生气,只是听着也没有任何人情味,叫人油然而生了委屈。

  蒙阳很同情地看了眼徐缭。

  徐缭小声问他:“好兄弟,跟我一起去送死呗?”

  蒙阳闻言,虎躯一震,立刻端起自己的水瓶走开了。

  没义气!

  徐缭打心底里不想跟应肃说这件事,因此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然后就看见应肃等自己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抄起了剧本,又低头跟崔远山说了些什么。大导演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举起自己的喇叭,大声道:“再休息半个小时。”

  应肃就拿着剧本带徐缭进了他的休息室,片场里不让停拖车,这时候走出去太远了,只好在小休息室里简单磨合一把。

  “是不是最近的报道影响你了。”应肃问他,像个医生询问病人一样,有种近乎可笑的严肃。

  “没有。”徐缭恹恹道,他的过去说不上光彩,更称不上天才,不过是一无所有的人踏上一条坎坷曲折的路,说是卖惨不够分量,说是励志却太过轻薄。他不是什么天生完美无缺的好人,也没有荧幕下那般完美精致地仿佛全能,只是抛下了破碎的人生,回溯时光,占据了新的皮囊。

  这是作弊。

  不过从很早之前,徐缭就知道人生能走捷径没什么不好,本来就没那么公平,有些人天生就能得到一切,如崔远山不好好努力就要回去继承不知道多少个零的家产,他仍迫不及待地燃烧自己的灵感,展『露』自己的热情,做自己想做的人,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自己。

  天何等珍爱他,令人艳羡的家庭,令人艳羡的挚交,令人艳羡的灵感和能力,还给予他如此健全的自我。

  这是徐缭再重来几十次,甚至几百次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其实倒也不是很羡慕崔远山,只不过是单纯举个例子罢了,人的出生、能力、命运,很多时候是由不得自己的,如今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纵然有付出努力,却也的确有天意垂怜,徐缭没什么不知足的。

  好歹天公睁眼看过他,总比许许多多没办法后悔的人强出许多了。

  “那就坐下来,跟我对对戏。”应肃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目光异常锐利,像是把剑将徐缭彻彻底底剖开,叫他齿冷胆寒,几乎浑身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酒气熏天的房间之中,有无数镜子碎片散落在地,每个都倒映着他的脸。

  徐缭险些以为自己打开了门,让那个四五十岁的应肃进了门来,对方冷笑着,轻蔑地打量他。

  “你又不会演戏。”徐缭只得艰难抗拒他。

  应肃却很平静:“只是对戏而已,又不难,我念台词就是了,你有时候面对绿幕无实物表演,会比这更让你出戏吗?要不要看剧本先适应下。”

  “不用,我已经背好了。”

  徐缭无精打采道。

  应肃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算了,你这样不行,我去跟远山说,先放你一段时间,这段放最后,如果最后还是不行,就删掉。”

  “你说什么?!”徐缭猛然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应肃,他声音高得几乎破了音,一下子呲了声,居然听起来有点可笑,“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样根本拍不了,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了。”应肃冷冷道,他彻彻底底变成了那个陌生的应肃,与他完全在两个世界的应肃。

  谁都可以这么说他,只有应肃不可以!

  “你本可以更好点,你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应肃的腔调偏清冷,发音吐字很清晰,跟蒙阳的感觉截然不同。

  蒙阳是很痛心的,应肃没有,他不是爱人,不是挚友,不是任何一个对徐缭有感情的人,就像云上人悄悄探身看了下凡间的庸者,觉得滑稽可笑罢了。

  “谁不愿意!谁不愿意自尊自爱,谁不愿意一身傲骨。”

  徐缭的胸膛不断起伏,他红着眼睛,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在顺着应肃的台词走:“你当我爱在这污泥浑水里淌?爱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与这一切抗争多艰难,你有独一无二的才情,别人也要与你一样吗?树压弯了苗还斜着长,藤蔓遇上石头就绕着生,总是要活下去的啊。你当我乐意?你当我情愿?谁甘心赔笑卖乖喝到酒精中毒,付出努力却不一定会成功,你凭什么,凭什么来指责我!”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我也想像你那样,背脊挺到宁折不弯,我也想像你那样,别人见着就能自动笑脸相迎,不喜欢的就不理,讨厌的张口就骂。”

  “可我能怎么办,芸芸众生,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我过不去……

  徐缭突然不念了,他像是回过神来了,怔怔地瞧着应肃,半晌忽然走近了,靠在了应肃的怀里,头低着,问道:“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能不能合格?”

  “比之前的好。”应肃收起了剧本,将他安安静静抱在怀里,手指按着后脑,带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徐缭也不知道是意识到应肃刚刚不过是在作戏让自己松了口气,还是意识到自己终于能把这段脱口而出而松了口气。

  “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徐缭又问道。

  他真是失败,连唯一能做好的事,都屡屡要应肃帮忙。

  “不会。”应肃轻轻答他,“你是这世上唯一不会让我失望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肃哥没有在作戏,他只是想最后试一试而已,如果徐缭真的没办法完成,他就打算跟远山谈谈【演员完成不了的剧情而被删掉其实不算少,他不打算让一个没办法完成且是崔远山后来添加的部分拖出预算,是的他就是这么冷酷无情还精打细算。】

  其实这段的灵感是来自歌德跟贝多芬的那个流传很广的事,就是歌德跟贝多芬见到国王的那个典故。

  我就想了个天才跟平庸的杰出之辈相关的故事,当然跟这两位大佬本身没什么关系。

  啊——顺便一提一个完全没必要的知识点。

  如果只知道这个的话,可能会觉得贝多芬很鄙视歌德,但是他们俩事实上交情还不错,歌德创作了《egmant》这部戏剧,然后贝多芬给他写了曲;贝多芬对歌德的表白就不说了,他们俩我记得还有信留下来,不过是我很早看到过的资料了_(:3」∠)_用词挺肉麻的。

  要是有兴趣的话且书荒,我推荐一本191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罗曼·罗兰所写的正经传记(恋爱同人)【你等】:歌德与贝多芬。

  价格记不太清楚了,大学时我在图书馆偶然看到惊为天人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动人的友(爱)情,西方人太会说情话了吧就因为图书馆关门导致没能复习成功。

  还好没有挂科。

  只不过用词的确因为年代的缘故不是很适合现在,我只知道一种译本,如今看起来可能会有点枯燥无趣,所以大家可以去网上找下试阅,看自己能不能适应。

  不知道有话说为什么又长了好多

  【又到了我喜欢的推文时间】

第一百零八章

  结果全剧组还真没能吃上晚饭,这段戏一口气拍到了晚上九点才算过。

  徐缭不知怎么,越到后头发挥越好,崔远山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来,力求这段拍到最好才满意,全剧组的确跟着饿了肚子,他也不好意思,就请大家吃饭。本来徐缭在剧组里人缘就不错,又会做人,这么一说,大家纵然有什么抱怨,也都烟消云散了。

  下了戏后工作人员都开始收拾了,其他人则散开去清理场地,只有徐缭跟蒙阳一块儿凑到导演身边,跟着一块儿重看拍戏的记录,崔远山絮絮叨叨地把他们俩都念叨了顿,语气里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分明是徐缭出了差错,结果连蒙阳都没逃过,也一块儿被骂了一顿,说他不带着点徐缭。

  嘿,没拿奖的去带金球奖影帝,也亏得崔远山能说出口,蒙阳受了天大冤枉,找哪儿说理去都不知道。

  其实剧组里倒是的确有几位好为人师的老戏骨,带着点傲气跟风骨,下巴抬得比人家脑门还高,可的确有那个实力,有资历有本事也有名气,全是戏疯子,拍起戏来什么都不管了。要是排上跟他们对戏,演得好了,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可正巧碰到状态不对的时候,一接不住戏,那基本就是人间炼狱了。

  这几位老前辈可不会给人留面子,徐缭都挨过骂,蒙阳就更别说了,到底是主角,就属他被喷得最多。

  不过下了戏之后,这几位老前辈『性』情都算得上和善,有什么问题去请教,他们也不会吝啬,还称得上是巴不得有人找他们聊演技;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跟年纪,其实拿不拿奖都是小事了,演戏就图个快活,是真正意义上的干一行爱一行,全身心投入到角『色』里去。

  可同样,要是被他们当成偷『奸』耍滑的那类明星,话里话外就能活生生被挤兑死。

  组里演员不少,有个配角是个当下正红的偶像,水嫩嫩的小鲜肉一枚,也不知道他公司是使了什么手段,将人硬生生塞进来,说是磨炼下。『毛』病不多,都是那些年轻明星出名太早的小脾气,眼高于顶,粉丝常在剧组外头探班,签名时间倒比演戏的时候多,要说多难让人容忍,倒也没有。

  几个老前辈看在眼里,就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到了上戏的时候,年轻人被碾压得惨不忍睹,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事还是徐缭从汪甜那听来的,他没跟这小鲜肉排到过戏。倒是蒙阳遇见过,徐缭让他评价评价是什么样,他用词也很委婉:“就那德『性』还卖肉卖脸呢,压根不如你。”

  徐缭听了,一时间琢磨不不过劲来,然后啧了一声,拍着膝盖站起来怒斥道:“你说什么玩意?!我行情很差吗!”

  话又说转回来,蒙阳很是委屈,可不能反驳崔远山,就嘀咕了声:“哎,要是梅叔跟风哥他们在就好了,能带带徐老师,我这半瓶水晃『荡』的,管好自己都难,这方面也实在是没辙啊。”

  也不知道算诉苦还是卖惨。

  崔远山听见了,眉头跳了跳,没说话。

  倒是徐缭听得满头冷汗,心道:要是那两位在场,就我今天这状态,还敢拍这场戏吗?这不得拍到一半就被他们俩丢去直接人道毁灭?落得跟小鲜肉一下场?

  他跟小鲜肉没有戏排在一块儿,可跟那两位老师却有,还不少,要是真被盯上了,接下来拍戏就别想好过了。搞不好还得连累赵松溪挨批,大神的圈子基本能串起来,徐缭跟赵松溪有点交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请客吃饭不需要徐缭亲自到场,更别提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吃饭,倒是崔远山自己打开皮夹看了看,两个演员都站着,因此看得一览无遗。崔远山的包里没什么别的东西,身份证跟两张银行卡,还有张他跟应肃的合照,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时候拍的。

  包子脸的应肃比这会儿情绪要外放得多,脸上满是不屑。

  看得徐缭有点儿牙痒痒的,恨不得伤害一下崔远山,蒙阳瞥了一眼,立刻转回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心无旁骛,红尘俗世不能干扰自己。崔远山随身没带多少钱,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几张大钞,他就咳嗽了两声,说:“要不这样吧,我今天带你们去下馆子。”

  片场暴君难得有点羞涩,然后他们四个就去了隔壁的一家面馆,点了四碗大排面。

  崔远山似乎对这里挺熟的,说了句,四碗料全加,老板在后厨应声,胖胖的老板娘笑眯眯问他:“小崔啊,带朋友来吃啊。”

  “是啊。”崔远山倒是跟老板娘很熟络地聊了会儿天,直到四碗面上来。

  碗很大,面跟汤只能说是适量,真正令人惊恐的是料,烫青菜、炒鸡蛋、腊肠片、葱花、香菇丁等等,满满当当堆在红烧大排肉上面,立成一座小山峰。

  徐缭艰难地用勺子推倒高山,跟应肃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心如死灰,险些怀疑自己在参加大胃王竞赛。

  吃完饭就更晚了,蒙阳先出点了根烟,他一口气走出十来家关门的店铺,总算找到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包口香糖,出来的时候徐缭一脸菜『色』,他瞥了眼,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挺想吐的。”

  不说还好,一说徐缭险些吐他身上,两个人决定不再互相伤害,就站在无人的街道旁一起嚼口香糖吹泡泡。

  蒙阳把手『插』在兜里,一身正气凛然,目光在街道上巡逻来巡逻去,仿佛半夜蹲点小偷的便衣民/警,唯一有点破坏形象的就是嘴里还吹着口香糖,他想了想,问徐缭道:“你没出什么事吧,从化妆间里出来怎么就突然进步了。是不是你那个经纪人恐吓你了?”

  徐缭非常感动:“你……你这么关心我?”

  “不是啊。”蒙阳眨了眨眼睛,“我要早知道严刑拷打能让你变好,那早就跟导演谈谈按着你进化妆室爆锤一顿了,还需要浪费那么久?”

  徐缭脸『色』一变,说道:“你感情打着这个主意啊。”

  蒙阳说:“是啊,不然呢。”他很不屑地看了看徐缭,又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痛哭流涕地苦心劝导你吗?”

  徐缭面无表情道:“关你屁事,八婆。”

  两个人在外面扯皮,崔远山一边等着老板娘找钱,一边问应肃道:“有没有什么对付徐缭的秘籍指点我一下呗。”

  “什么?”应肃抱胸问他,皱了皱眉头。

  崔远山靠在柜台上笑道:“总不能以后他一出问题,我就一个电话把你给催回来吧,我们俩什么关系,还藏私,教我两手?”他接过找来的钱,把皮夹重新合上,将零钱塞进口袋里,半晌才突然嘶声道,“对了小肃。”

  “嗯?”

  崔远山看着应肃好一会儿,神态不喜也不悲的,带着一种近乎小动物似的直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i

  “是。”应肃略有些讶异,却也没有回避,他从小就很清楚崔远山这个人在某些情况下的直觉强得出奇,没有主动告诉崔远山不意味着他会刻意撒谎隐瞒对方,便极平常地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件事暂时不能跟你说,等这部电影结束之后吧。”

  崔远山大惊失『色』,半信半疑地看他:“什么?!你还真有瞒着我的事?好的还是坏的?”

  “于我而言是好事,于你却不一定。”应肃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我想,即便是好坏参半,也应该是好的那部分更多些。”

  于是崔远山便放下了心来,老实讲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对应肃已经有了盲目的信任,因此还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不过人总是会在人生道路上翻次船,天之骄子也不例外。

  拍摄还在继续,《七日恋歌》热度高得惊人,造成的影响远不止如此推动人气如此简单,甚至因为票房缘故还延映了一个月,而那头也频频发来相关的活动邀请,徐缭与曲岭月早已走出戏,可观众却入戏太深,一时间几乎所有媒体都在揣测他们俩是否的确私下有了感情。

  剧组时一同吃饭,甚至是活动上礼貌『性』的微笑跟提醒都成了甜蜜的举动,人们抽丝剥茧,将无意义的细节寻找出来,在巧合跟剧组的刻意要求下寻觅爱情的养分,小心翼翼『舔』上一口糖,幻想着童话能穿透屏幕,照入现实。

  最后连剧组里都有人来问徐缭,是否真的跟曲岭月在交往。

  这是为了电影的炒作,即便现在已经不热了,仍有人心甘情愿吃这口洗脑包,徐缭皱皱眉头,倒也很客气地否定了。他太熟悉这个套路了,等电影一下,过不了几个月西皮粉都要提纯,早就在《片面》当初玩过的把戏,到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档次来玩。

  不外乎是换了身份,换了地位,能从演技撕到名气,只是换了男女之间,人们总是把暧昧的心态放得更长更久,更耐人寻味。

  连那些莫须有的过往,都显得真实起来。

  曲岭月是个很上道的女人,她的上道在于即便做讨人嫌的事,都让人恨不起来。在这个风口浪尖,她毫无顾忌地转了《极端》的宣传,让大家多多支持徐缭,说得坦坦『荡』『荡』,毫无半分不好意思。

  徐缭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可这支持也是实打实的,他若敢表现出不满,只怕崔远山直接能抄起摄像机把他打进医院。

  到底是白送的一笔宣传。

  剧组里也能感觉到近来徐缭拍摄略有些吃力,两边跑大概压榨完了他所有的精力,眼下的青黑还能有办法用粉底遮盖,可身上显『露』出来的憔悴却是实打实的。然而剧组这边也不能随随便便放他的假,新场地只租了半个月,抓紧拍摄都赶不及,更别说放假休息两天了。

  徐缭终于体会到了曲岭月当初下了戏就上飞机,下了飞机就进组是什么感觉了。

  他累得浑身发麻,有人不知道怎么到手了他的行程表,流『露』到网上去,明晃晃说他轧戏、不敬业,将当初《艳蝶》时的事扯了出来。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七日恋歌》近来太火,总有人想分一杯羹,既然占不到便宜,还难免会使些下作手段,故意抹黑。更别提曲岭月如今地位稳固,可徐缭却只不过是个上升速度飞快的青年演员,越往上资源越少,总有人坐不住。

  这事没能流传太久,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有个靠谱的公关团队就是有这点好处,加上徐缭自己的确爱惜羽『毛』,从来不搞任何智障『操』作给同事增加难度,大众对他的印象一向非常好,也使得这波“人设崩塌”『操』作几乎没能激起多大水花。

  徐缭的杀青戏跟《七日恋歌》下档是同一天,他不是最早杀青的那个,却是几个主要角『色』里最早拍完的演员,本来该更早休息,都怪崔远山跟编剧发了疯一样的『乱』改剧本,也亏得他们每次都能把破碎的新增片段分毫不差地融合进原来的本子里。

  杀青戏并不是结局,而是顾正纯跟黄朴吵架后出差那一段,他在长椅上等了很久,快上车时转身往回看,期望挚友还会来送自己一程,而对方没有来。

  那场吵架没有任何对错,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顾正纯跟黄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黄朴不希望挚友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得完全看不出颜『色』,这是因为他身上有种近乎幼童的纯真跟明澈。而顾正纯却希望让黄朴意识到这个社会的险恶跟恐怖,那段爆发的台词吐出之后,只余下满是疮痍的心脏。

  快要上火车前,顾正纯低头给黄朴发了一条新消息:做点好的事,天才。

  黄朴一直没有回复。

  顾正纯顶着茫茫的大雪,拖着他的行李箱,慢慢往车上走去,直到坐在位置上的时候,手机才亮起来。

  “记得照顾自己,庸人,我没改变我的想法。”

  顾正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还不算完,两个人还没能和解,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磨合,可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哪怕顾正纯再嫉妒黄朴,再艳羡对方的天赋,可他始终会是黄朴最坚定的后盾,而不是千方百计把对方扯进泥潭;而黄朴同样,即便他觉得顾正纯再颓废、再不堪,仍愿意伸手从芸芸众生里拽起好友,拉对方上岸休息一下。

  关于这两人的关系,应肃曾经做过个很有意思的比喻,他说黄朴是个人,而顾正纯像条生活在水源污染严重的世界里的小鱼,无论黄朴如何努力,他也无法理会鱼对水的需求,而顾正纯也始终是要回到水里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友情。

  崔远山说这是扯淡,水质有问题第一个死的就是人。

  要不是崔远山跑得快,估计当时就得血溅五步。

  杀青那段时间还是挺开心的,直到徐缭意识到应肃没来接自己,于是跟个幼稚园放学没家长带回去的小娃娃一样留在了片场里。之前应肃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没道理会失约,也可能是徐缭结束得实在是太早了,他还没到中午就彻底杀青了,片场里各忙各的,不少人还在清理人造雪跟绿幕,准备换下个场景。

  蒙阳下了妆后也没什么事,就贱兮兮地凑过来,跟徐缭说:“小盆友,你家大人没接你回去吗?”

  徐缭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正打算『摸』出手机提醒下应肃,结果对方正巧发了条消息来。

  应肃:你自己先回去。

  徐缭略有些疑『惑』:怎么了?

  应肃:罗棠被私生粉袭击了,现在在医院,我通知赵松溪了,晚上见。

  徐缭:好,晚上见。

  徐缭瞬间站了起来,其实自从怀孕之后,罗棠就很少出席公众场合了,除非是《七日恋歌》的必要宣传活动,她才会给点面子。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却又想起来应肃今天正好去谈《七日恋歌》的dvd发行,大概是剧组邀请罗棠,她不好拒绝,正巧出事了被应肃撞上。

  杀青的那点惬意跟放松顿时消弭无踪,徐缭直接上了车一路回家,行李箱里的东西并不多,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是徐缭还是把电风扇留给了蒙阳,说当个纪念。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赵松溪给徐缭发了一条短信,字很少,却看得出来对方的无助:“是我的错。”

  徐缭急忙安慰了他一通,担心罗棠搞得他现在有点焦躁跟忧虑,因为应肃也在场,他有些担心应肃会被误伤到,因此差点起火骂赵松溪别没事给自己找事儿揽,哪知道过了几分钟,赵松溪又发消息来:是我的私生粉。

  之后几分钟里,赵松溪又断断续续发了几条。

  老赵:她一直说想保护我,我没信,今天我才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老赵:很早之前,她就看到今天了。

  老赵:老徐,我很害怕。

  徐缭不知所措,只好回他;“你别慌啊,我也慌了。”

  应肃一直到凌晨四点才打了个电话给徐缭,他大概是挺困的,甚至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在马路上,能听到车子的喇叭声,简单把整个情况说了下。事情倒没有徐缭想得那么严重,那名私生很快就被保安拦住了,只是对方当时手里拿着水瓶,盖子没扭紧,水泼到了罗棠的衣服,把她吓到了,加上月份大了,受不得惊。

  因此应肃才留下来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赵松溪能赶来医院已经足够令人敬佩还存在理智没发狂了,只可惜没好多少,眼巴巴在外头站了一整个晚上,失魂落魄的,也不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也许是怕徐缭担心,应肃还自嘲着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好像老撞上女星被私生饭袭击的情况。”

  “不。”徐缭缓缓道,“是幸好你总及时出现在她们身边。”

  两个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又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探望罗棠,结果看了看时间,发觉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便又改成今天下午。徐缭跟应肃通过讯后就安心得多了,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听到应肃平稳轻柔的声音,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第二天两人在徐缭家门口碰头,应肃看起来状态不大好,跟睡得没心没肺的徐缭形成强烈的对比,倒叫后者有点忐忑不安。徐缭主动上了驾驶位,应肃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副驾驶位上又眯了会儿眼睛。

  医院相当眼熟,还有片眼熟的花海,这会儿还支棱着点花骨朵,不算秃得太难看。

  徐缭跟着应肃坐电梯上楼,刚走到病房门口,看见赵松溪正坐在罗棠身边跟她讲话,于是又停下来,老实跟应肃一起坐在外面等着了,免得打扰人家夫妻。他们俩都带了医用口罩,楼下有个机器免费售出,上来的时候应肃就给他们俩一人领了一个,正好护士小姐路过,她大概对应肃的眉眼还有印象,就说道:“你是病人的弟弟对吧,现在可以探望病人了。”

  弟弟?

  徐缭疑『惑』地看他。

  应肃面不改『色』。

  然后护士明亮的眼睛就转在了徐缭身上,带着同样明晃晃的疑『惑』。

  徐缭反应迅速,下意识道:“我是她弟弟的丈夫。”

  护士愣了下,随即微微一笑,大步离开了,应肃无声无息地看着他,徐缭简直无地自容,想刨个坑把自己塞进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罗棠作为一个刚受了惊吓,过一两个月可能就要生的孕『妇』,气势如虹,简直把赵松溪骂得抬不起来头,好好一个七尺男儿汉被妻子的安危吓得泪洒病床边,她居然还嫌对方笨:“徐缭跟曲岭月营业期过完了就可以解绑,我们难道也解绑吗?傻子,人家要害你的时候,找理由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嚯,喜欢你就能把黑锅丢给你背啊,那我是你妻子,我去杀人,你能帮我去坐牢吗?”

  赵松溪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说出了非常没有三观的话:“我愿意。”

  “你在『乱』讲什么东西,难道我会杀人吗!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讲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怀孕的人脾气都会特别大,完全不管自己有理没理,罗棠怒火三丈,身体却撑不起,声音瞬间从高到低,一下子又哀哀叫了起来,“笨啊,你笨死了,害我肚子痛。”

  徐缭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道:“我们走吧。”

  “好主意。”应肃非常赞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想立刻写到主题的结果没办法写完!

  _(:3」∠)_哼哼哼,你们想要的剧情就要上线啦。

第一百零九章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徐缭恶狠狠地踹翻了这碗狗粮,推门时还满面冷笑,见到罗棠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和蔼可亲,如沐春风起来。

  毕竟是探病,两人意思意思买了束花,罗棠的脸『色』不太好,妆早就卸光了,这会儿气『色』不佳,就没以往那么光彩照人了,倒是没有穿医院发的病号服,她爱俏,说穿着这衣服染个『色』就跟囚犯服似的,被媒体拍着多难看,好在医院对此也不强制要求。

  只是衣服好看,更显出罗棠本人的憔悴来。

  徐缭抱着花看了罗棠一会儿,把玩笑话忘光了,倒是赵松溪给他们两人搬了下凳子,他也没客气,一屁股挨着坐下了。

  “媒体有来?”徐缭低声问道。

  “可不是。”罗棠冷笑了两声,“他们哪管你是哭是笑,巴不得把相机怼在脸上拍个清清楚楚,要不是医院靠谱拦下了,现在哪还有你能站的地儿,到外头排队去吧。”她显然咬着恨,说起话来又快又狠,刻薄讽刺就打那两片薄薄的唇出来。

  娱乐媒体就是如此,没什么公道可言,明星的伤心与欢喜对他们不过是一捆捆潜在的钞票,罗棠的慌『乱』无助、惊恐失措,对他们而言反倒像是兴奋剂,恨不得将这女人的丑态跟苦楚全拍下来,换取无数点击量。

  这话虽然不是针对徐缭,但却是回徐缭的话,搞得他有些小尴尬,应肃皱了皱眉,站出身来,这才叫罗棠脸『色』放缓了些,没再说什么别的。

  “行了,别傻站着了,花放远点。”罗棠翻了个白眼,要不翻身起身太艰难了,她估计能起来揍徐缭一顿,有气无力道,“可熏得我头晕眼花的。”

  徐缭赶紧把花放在房间另一头,惊讶道:“棠姐你这孕吐情况现在这么严重?”

  “是啊,我还爱上吃榴莲了。”罗棠阴森森对他笑,“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一块儿啊。”

  溜了溜了!

  “您自己吃吧。”徐缭急忙站起来,拽了拽应肃的袖子,严肃道,“我们探病完事儿了,看你身体还好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俩团聚了。”

  这当然是玩笑,又聊了会儿天,徐缭跟应肃才走,按照罗棠的意思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就打算在医院里住到生产为止了,也省得公司那边老叨叨要她出席什么活动,这次《七日恋歌》的活动出了这样的意外,还不知道要两家要怎么掐呢。

  她待在这里,基本上等于赵松溪也待在这儿了。

  临走之前徐缭哼哼冷笑了两声,说道:“赵老师,你这么眷恋女裙钗,今年跟明年的电影圈子里可就是我的天下了。”

  罗棠看不惯他这个猥琐的德『性』,没好气道:“怎么我怀个孕,圈里就没人了,男演员里只有你能喘气了吗?”

  这事儿赵松溪倒是没笑,今年繁花奖的得主爆了个大冷门,既不是他也不是徐缭,而是前年一部电影拿下了最佳影片跟最佳男主角。不过《21号公寓》因为时间缘故,今年金球奖之前放出的入围名单里也有他,接下来的行程都被赵松溪推掉了,而罗棠的待产期跟金球奖叠合了起来,他并不是很想去参加。

  “说起来老赵跟你还真是一模一样,该别是错过了繁花奖,倒把金球给拿下了。”罗棠摆了摆手笑道。

  徐缭心想那还真不一定。

  这次金球奖虽然没有徐缭的份,但是他也在邀请嘉宾的名单上,而且曲岭月因为《七日恋歌》入围了最佳女主角,还好《失语者》不是今年颁的奖,否则今年帝后夫『妇』俩用不着想就板上钉钉是他们俩了。

  自打罗棠跟赵松溪开启了帝后cp这个说法,圈子里不少人都挖出了圈里的明星夫『妇』,尤其是有不少对还凑巧一年拿下过影后跟影帝,亦或者视帝视后的。

  这事显然跟徐缭绝缘,他家那口子哪个都沾不上边。

  最多能在经纪人里淘个颜值排行。

  等出了病房之后,徐缭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消退了,他握着应肃的手,目光头一次没看过去,而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反反复复琢磨,好像那上面长了花似的,半晌才道;“应肃,我突然改主意了。”

  “嗯?”

  徐缭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应肃笑了笑,这人是天生的演员,若不是的的确确克制不住,否则谁也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那点真心,这会儿笑得轻松自在,随意坦『荡』,好像实打实就是这么想的:“罗棠防着自己的私生粉给赵老师造成困扰,差点防到离婚,结果反倒被赵老师的给吓着了。”他故意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话,“可别我也眼巴巴担心一大圈,搞活动时倒被你的毒唯送针了。”

  应肃想:我哪来的粉丝。

  至于应肃有没有粉,不归徐缭管,他只管自己继续说下去,沾沾自喜道:“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铁定不会做这么自绝后路的蠢事的,正巧,反正你也不想公开,觉得对我事业有打击,为了我一条狗命好,我们俩还是就先搞几年地下恋情吧,这样想想,其实也很刺激嘛,说不准还能体会把特工隐藏情报的滋味。”

  应肃与他一路走出医院,等着徐缭咋咋呼呼歇了,才握了握他的手指,轻声道:“这件事是不是吓着你了。”

  刚刚就差要飞上天的徐缭僵了僵,一下子老实了下来,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好半晌才轻轻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会呢,你又不会怀孕,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脸都快吓白了。

  应肃只好叹了口气,他跟徐缭一样,尽得说话精髓,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与之前决然的态度相差极大。徐缭却没在意这个小细节,他心想着自己这样也算是跟应肃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心中略有怅然,但不知怎的,又松了口气,只觉得心头酸胀混着欣喜,当真是五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后应肃想了想,忽然说道:“年底有场金老师的演唱会,我们一起去看吧。”

  金老师全名叫金雪梅,名字虽然听起来很娘气,但实打实是个大老爷们,是国内歌坛里极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同样是少数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歌手之一,巅峰时期堪称是歌坛的传奇,不过为人非常低调,不太参加社会活动,且是出了名的全能歌手。

  还曾经跟“没啥特『色』”的刘北一老师合作过专辑《山海》,当日就卖到脱销。

  徐缭说:“好啊好啊。”他没高兴三秒钟又绝望地说道,“完了,我们这个时候才说,演唱会门票早卖完了,圈子又不重,人情都不知道找谁,要不我去问问韩胖胖能不能卖个面子?”

  “我已经买了。”应肃想了想道,“我还去场地里看过了,选了最好的位置。”

  徐缭简直要给他跪下了,什么人去听演唱会还要先去踩个点,他上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那天突然去不了,或者我不答应,不打算跟你一起去,那你准备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应肃稀罕地看了他一眼,奇怪道,“当然是把票转给别人,反正多得是人抢着要。”

  徐缭面无表情说:“哦。”

  虽然徐缭之前就已经很深刻地了解过应肃是个怎样的人,可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不解风情而感到一定程度的黯然神伤。这点倒不是说应肃是个很没情商的人,起码他在有利益可图的时候,就会表现得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他,于是他更为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想:希望我以后能当应肃的甲方。

  结果想了想,觉得应肃很可能觉得得不偿失立刻翻脸,于是又赶紧默念:算了,还是当情人为好。

  既然妄想不来,徐缭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休息吧。

  这几年来,徐缭几乎没什么长期休假,活动连着拍戏,拍完戏又有宣传,结果难得没什么麻烦事了,年底罗棠估计要生孩子,还有金球奖的活动要去,他刚算了算行程,还没来得及重新思考自己的旅游计划,就得知应肃又给他谈了个代言下来。

  应肃颇为遗憾地提起没能谈下来的高奢手表,徐缭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腕,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自己的对象疯了。

  不过他给徐缭谈了超跑的代言下来,明年开春就可以开拍广告。

  代言这方面的事一向是应肃在负责,他眼界跟品位都高得很,倒叫徐缭有点惴惴不安。

  演员演好戏其实是本分跟能力问题,出场最多的就是在电视剧跟电影等作品当中,可是离开了演戏之后的代言跟商业价值,却需要一定的包装,独木难支,这世上不缺乏好的演员,那么想如何在竞争里占据优势,就得有点门道了。

  甚至有不少演员会为了赚钱去牺牲自己在镜头下的时间,努力炒作来提升自己潜在的商业价值,算是走错了路,可其实也意味着时代的改变,人们选择的改变。

  这些都不是徐缭该关心的事,起码到年底为止,他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做了。

  他没有,可是应肃有。

  两人惯例胡天胡地搞了一通,第二天阳光好得出奇,应肃穿完衣服就把窗帘拉开了,徐缭把被子团在肚皮底下,阳光晒得他背面发烫,实在忍不住被熬醒了来,绝望道:“你是不是要烤鱼!”

  “起来刷牙吃早饭。”应肃冷冷道。

  徐缭怒而悲愤,捶床道:“我今天又没事干,就不能睡个懒觉吗?!”

  应肃笑了声,道:“惯得你。”

  这话徐缭就不爱听了,特别不乐意,愤愤不平道:“你惯过我吗?”

  应肃眨了眨眼,振振有词:“我敢让你这苗头长出来?长不出来你现在就能给我满地打滚,真萌芽了还不得翻天?”

  徐缭一时哑口无言,居然无法反驳他,只好放弃抵抗,特别沮丧地起床穿衣服,看起来十分颓废,全身都充满着抗拒,然后才慢腾腾地挪去卫生间里刷牙洗脸。等他刷完牙出来的时候,应肃正坐在桌前喝咖啡,徐缭带着一脸困意坐下,可能是大脑还处于混『乱』时期,他居然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说咱们俩这么正大光明的,怎么狗仔从没起疑过呢?”

  应肃翻过一页报纸,像是完全没发现徐缭话里的试探,淡淡道:“所以我才说这是最差的一届狗仔啊。”

  “有道理。”徐缭喝了口豆浆,拿了个吐司面包又问道,“今天有什么有趣的爆笑新闻吗?”

  应肃就挑了几个八卦给他讲,徐缭笑得乐不可支,勉强打起精神把这顿早饭给吃完了,然后待在自己的椅子上持续发呆,等应肃打完领带收拾好公文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坐着睡着了。

  应肃:……

  出门的时间快到了,应肃想了想,让徐缭趴在桌子上继续睡,再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场景一时间居然让他有点重温起小学跟崔远山一起上数学课的快乐时光。他们俩的小学数学老师是个奇人,年过半百,眼神锐利如常,且是个不世出的暗器高手,粉笔头百发百中,打得崔远山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甚至研究出了如何在数学老师写板书时醒来,一转过身就睡觉的特殊技能。

  在他关门的时候,徐缭忽然开了口:“应肃,我们俩拍张合照吧。”

  应肃往里头看,徐缭还趴在桌子上,动都没动,仿佛刚刚那句询问只不过是他的幻觉,经纪人十分冷静地回答道:“好啊。”

  门关上的那一刻,徐缭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荒/『淫』/无/度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徐缭悲痛地发现自己胖了,且随着他日渐见长的体重,应肃的工作也日渐增多,大概是因为《极端》快要杀青,而公司也快到了举办年会的缘故,两人三天两头见不上一面几乎是常态了。

  徐缭痛定思痛,联系了久未说话的健身教练。

  通常情况下电影的拍摄时间都不会太长,《极端》也没打算历时两三年,拍到年底已经远远超出众人意料跟打算,毕竟场景不算太多,不少都是绿幕,且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共同进行拍摄,不缺乏人员跟资金的大项目往往进行得也相当快。

  最后杀青的是蒙阳,他的戏份一完结,这部戏的拍摄环节也就真正结束了。

  今年公司绝大多数事都交给了应肃来负责,崔远山为这个电影项目忙得心力憔悴,连刚结束工作的岳辛杰都被他抓了壮丁,成了副导演,整日在沙漠跟深山里吃沙土。剧组晚上一块儿吃了顿杀青饭,崔远山作为总导演被灌得一塌糊涂,只能装醉勉强躲避,应肃倒是滴酒不沾,不是他不能喝,是几乎没人劝他喝,他似乎也打算做司机,即便有人问两句,他也都婉拒了。

  一席酒喝得头昏脑涨,崔远山等一桌人趴下大半后就急忙『尿』遁去吹风,走得太急,手里还提了罐没喝完的啤酒。

  应肃过了一会儿才跟着他出来。

  当时崔远山正在蹲着玩手机,脸喝得极红,眯着眼在看蒙阳的粉跟徐缭的粉掐架。这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徐缭有名有票房还拿了奖,蒙阳在奖项这方面差了些,之前《暗龙》时徐缭给蒙阳作配就令不少粉丝有些不满,只是那时还没成名,皆都按捺住了。

  这次《极端》却不一样了,崔远山自认自己对角『色』不过是按照契合度来挑,换在粉丝眼里就大不一样,仿佛是场番位的阴谋竞争,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宫心计。他看得津津有味,蒙阳作品不少,烂片好片都演过,大神跟小透明全搭过戏,这点胜过徐缭;徐缭数量不多,电影的质量却都很高,至今为止,没一部电影扑街。

  论成就荣耀,蒙阳粉丝显然稍逊一筹,便拿住了一点来趾高气昂。

  两人合作的电影,都是徐缭给蒙阳作配。事实上,徐缭也只给蒙阳做过配角,除开电视剧不算,他总共就这么几部电影,《艳蝶》、《七日恋歌》、《失语者》都是男主角,虽说《七日恋歌》里也有曲岭月,可是分别饰演男女主角,没有作配这个说法,连宣传两位都是一样的。

  可以说徐缭拍到现在为止,还的确就单独是只给蒙阳在的电影里当过配角。

  不过比起正常演员来讲,这数量也忒少了些,几乎提供不了任何参考价值。

  看小姑娘吵架总是妙趣横生,崔远山听见脚步声,便仰起头来,果然是应肃,他怪无赖地对着发小懒洋洋笑了起来:“你是初中女生吗?还跟着人一起出来上厕所。”

  “这又不是去卫生间的路。”应肃淡淡道,他低头看了眼表。

  糟糕,崔远山醉得头有点晕,他不知道自己是出来三分钟还是三十分钟了,在网上吃瓜的时候总是会让时光偷偷溜走。

  “我是不是出来太久了。”崔远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应肃却摇摇头道:“不久,只不过今天是时候了,我之前跟你说得那件事觉得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他顿了顿,又道,“特效跟剪辑都不归你管,从完成到上映,《极端》大概会拖到明年寒假甚至贺岁档,我觉得这段时间足够你处理消息了。”

  大概是被酒精麻醉了神经,崔远山这时候居然乐呵呵地把手搭在应肃的肩膀上,打了个酒嗝道:“说嘛,不是好消息吗?”

  应肃纠正他道:“是好坏参半。”

  “好吧,那起码还有好的对吧。”

  崔远山一向是个充满乐观精神的人,他晃了晃压根没喝一点的啤酒,扶着栏杆静候对方吐『露』隐瞒已久的小秘密。

  “我跟徐缭在一起了。”

  崔远山的笑容顿时凝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明显,若不是理智难以抗衡本能,大概脸上因为微醺而涌起的红『色』都一股脑被冲下去,变得惨白了。

  虽说当初他的确跟徐缭讲过,自己跟应肃在不在一起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应肃幸福就好了,但是那句话只是随便说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他跟应肃在一起最好啊。不过崔远山也知道自己已经痴心妄想了十几年,压根不可能成功,不过对象怎么会是徐缭啊?

  不知怎的,崔远山脑海里第一个反应是:“徐缭不是喜欢我吗?”

  应肃显得十分讶异:“什么给了你错觉?”

  崔远山一时语滞:“他一直很照顾我的心情,也老赞美我,欣赏我,而且特别特别相信我,除了我十岁时的老爸跟你之外,从来没有人这样啊。”

  之所以是十岁时的老爸,完全是因为崔远山二十岁的时候,为了梦想跟崔麒吵得不可开交,于是他就幼稚地把亲爹划分成两个阶段,分别是自己十岁时讨人喜欢的老爸跟二十岁时烦人又大男子主义的老爸。

  “我跟你爸哪个喜欢你了?”应肃的反问简直发人深省,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崔远山。

  崔远山的表情变成了一片空白。

  应肃问他:“你现在还好吗?”

  崔远山眨了眨眼睛,大概解除了百分之五的石化状态,他很老实地说道:“我想吐,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我喝太多了,或者两者一半一半。”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吐出来,而是扶着栏杆深呼吸了好久,然后抬起头来看了应肃一眼,又低头深呼吸了好久,“如果……我说如果,我们俩还是最好别做朋友了,你会怎么办?”

  “那就按你说的。”应肃轻声道,“我没意见。”

  崔远山看了看他,眼睛有点红,大概是酒意染的,然后才把啤酒丢了,站直了走过来,他伸出胳膊拥抱了下应肃,没抱很久,分开时迟疑着拍了拍应肃的背,他这次开始吸鼻子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样的人,要是没我这种人死缠烂打着,能有几个好朋友。我要是也不要你了,那你实在是太惨了。”

  应肃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你故意拖这么久跟我说的?”崔远山重新靠回了栏杆,问他。

  应肃想了想道:“不算故意,有时候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我们自己也没协商好,不方便。”

  “噢。”崔远山说,“太他妈感谢你了,我特别希望你能等我入土了才告诉我这事……『操』,你们他妈要公开了是不是?”

  应肃又不说话了,他好像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身体里藏了两个机关,如果他想告诉你什么他就会说,如果他不想,就能用省略号敷衍过去。

  崔远山看着他很绝望,然后说:“说真的,我开始觉得我爸特别温柔慈祥了。”

  应肃便关心了他一下:“你要吃点『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应肃的好朋友——罗棠:哎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