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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程朔压根就没打算答应这种霸王条款,要他照做,唯一的原因必须是他想这样做。

第31章

程朔压根就没打算答应这种霸王条款,要他照做,唯一的原因必须是他想这样做。
他只不过是想用这番有关‘补偿’的说辞膈应膈应傅晟,等着看他的笑话。料想谁被这样软硬兼施地‘绑’来这里听见这样一个把认知炸碎的消息,心情都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可意外的是,笑话没有等来,傅晟隔着半拳距离直直注视了他三秒,说:“好。”

程朔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好什么?”

“你不是想要一个能够替代傅纭星的人吗?”

傅晟语气平静,就像在问他为什么不坐下一样。

是这个意思,但从傅晟口中说出就好像变了味。程朔甩开了手里那截被捏得皱巴巴的领带,将面前的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半天,挤出了句:“你说真的?”

傅晟低首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重新打好领带,程朔都没有看清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是怎么穿梭了两下就完成操作,耳边闯进一道勾去全部心神的声音:“你想要什么样的替代品,说出你的条件,我会让人送过去。”

替代品——没有什么比这更加侮辱人的称号。

程朔一时竟听不出来他是在讽刺还是认真。

“行,假设你有这个本事,”程朔勾着唇,一手撑住一边桌角屈身看着傅晟淡然自若的脸,“如果我要你呢?傅总打算为了弟弟牺牲自己的色相吗?”

他也懒得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干脆撕破了脸,露出赤裸裸地挑衅,无限接近于一句胆大的调戏。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傅晟镜片下的眉似乎极快地朝中心拢了一下,看着他沉声丢下四个字:“别开玩笑。”

程朔乐意看他不悦的样子,“如果我认真的呢?”

“我相信你有这个胆子,”傅晟说,“但开口前,最好先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程朔喉咙噎了一下,这回竟是真的想笑,不是出于气愤。活了半辈子,他身边还从来没有过傅晟这种能让他都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好的人。

有恃无恐——应该可以这么说。好像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多么有权有势,想要天上的星星都能让那个兢兢业业的助理架上天梯摘下来。傅晟身上有一种程朔尤为讨厌的气质,越接触越凸显,好像生于高塔一辈子都没有遭受过在普世眼里所谓的挫折,于是可以理所应当地傲慢,贬低,然后再用斯文的外壳掩饰骨子里的一切恶劣。

两张卡,就好像一场游戏的二次充值,傅晟是那个坐在幕后操控一切的玩家,而一切磨难则默认可以用钱来摆平。

程朔就是纳了闷,傅纭星的性格怎么能和他哥差那么多?

一个根里出来,长着长着歪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得益于傅晟这个满级反派的衬托,现在傅纭星在他心里简直就像是被圈养的一只小白兔。

傅晟坐姿从容,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想好了吗?”

程朔回过神,从方才的对话中品出一丝淡淡的荒谬,低头笑了声,“傅总未免太看低自己的弟弟,随便拉个人就想糊弄过去,还是那句话,要么你来交换,要么免谈。”

料想傅晟也不可能答应。

而他要的就是能令对方无言以对的效果。

程朔不想再继续扯这些没意义的皮,看也没看傅晟的表情直起身向外走出去,幸好那个助理留了最后一丝体面,没有锁门,但刚从电梯下了一楼,就在大堂休息区看见周俊阴魂不散的身影。

前有狼后有虎,这主仆二人真是跟他杠上了。

趁着还没被对方发现,程朔往后挪了几步扭身就准备去找别的出路,哪知这一转身,差点直挺挺撞在傅晟西装革履的身上。

程朔勉强稳住脚后跟才没有摔,忍不住有点恼,“草,你站这么近干什么?”

傅晟皱了下眉,又露出熟悉的神色,“说脏话的毛病也应该好好改一改。”

程朔身侧的拳头有点硬,突然间理解了傅纭星为什么会对这个保护欲过盛的哥哥反感非常,以至于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这算哪门子保护?明明就是让人窒息的控制欲。

管自己弟弟也就算了,管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算什么意思?就算睡了一场也没必要把自己那么当回事吧?

没等程朔反驳上几句,这边的动静就让时刻待命的周俊注意过来。

“傅总,程先生。”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辆黑色迈巴赫里。

程朔是被给‘请’上去的,中间隔板在傅晟按下手边一个按钮后升起,后座就这样成为了私人区域。

今生他还是头一回那么想从豪车上跳下去。

傅晟余光纳入程朔憋屈的表情,似乎是短促地扯了一下唇角,目视前方平静地说:“既然你不想在房间里好好谈,车里也可以。”

程朔只觉得这话是在强词夺理,“我以为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程朔,你要钱还是要人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离开傅纭星,”傅晟低沉的声线在更为逼仄的空间里回响,仿佛贴在耳畔,“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声落地。

方才多少明贬暗责的话程朔听了都没有反应,这句却在半刻钟后隔着心口的薄膜狠刺了一下,有点始料未及。

程朔勾起个嘲讽与坦然掺半的笑,抱臂说:“是,我和你们是不在一个世界,你们长了翅膀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走,还真要谢谢你下凡来告诉我这个道理,辛苦了。”

讽刺对傅晟而言起不到作用,沉静了一会,他食指有规律地轻敲膝头,说:“纭星才十九,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新鲜的年纪,感情也一样,哪怕现在上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包括你,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决定。”

道理是道理,听起来符合忠言逆耳这句老话。

但那又怎么样?

傅纭星的未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程朔撇头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在你心里,傅纭星就没有自己健全的人格吗?”

傅晟眼神晦暗下来,“你……”

车后猛烈的一下撞击将傅晟后面的话粉碎在半途,行驶路线被迫偏离,程朔身上一沉,猝不及防压上来一具沉重的身体,耳边又是‘砰’的一声,转弯的瞬间被挤压的手臂传来短促的钝痛,身下的动静在一道轮胎刺耳的刹车声后归于平静。

隔板放下来,周俊第一时间转过头焦急地询问:“傅总,您有没有受伤?”

傅晟伸手撑住车窗,从被压到角落的程朔身上拉开了距离,扶稳鼻梁上的眼镜面色沉得滴墨,“没有,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周俊飞快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然而那辆肇事车已经扬长而去,无奈折返,将记录下的车牌告诉傅晟:“是辆套牌车,我回去查查。”

除了依然没有缓过神的程朔,傅晟与周俊都还算冷静。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真实的商战远没有艺术作品加工后那样精巧高明。自从傅晟年纪轻轻坐上了这个位置,想要拉他下来的人明里暗里数不胜数,过去每次出行都有保镖在暗处跟随,大多能化险为夷,但今日私人行程,不知是怎么泄露。

傅晟看向身边还没有彻底缓过来的程朔,沉着脸想,这个人就是一个灾星。

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对方跑了吗?”程朔撞懵了的脑袋渐渐回神,眼前依然天旋地转,怪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车后面撞成什么样了?”

周俊查看回来,面色稍有凝重,“车灯碎了,保险杠断开,这辆车不能再开了,我叫辆别的车送你们回去。”

傅晟询问程朔:“你受伤了吗?”

身体原本还沉浸在撞击后的麻痹当中,现在突然被傅晟一问,不觉得有任何异样的的左手前臂袭来顿顿的疼。程朔一句没事卡在喉咙里,咬牙冒上一声‘嘶’,动了动胳膊,“可能有点扭到了,没什么事。”

傅晟抿直唇角,抬起冷沉的眼看向周俊,“叫陈医生过来一趟。”

周俊愣了几秒,应道:“是。”

今晚的一切从见到傅晟开始就透着倒霉,程朔现在连骂人的心情都没了,伸另一只手去拉车门,“你们慢慢处理,我先走了。”

“程先生,您今晚受伤有我的责任,还是听傅总的,等医生看完再走。”周俊拦在车前,“车已经在路上了。”

“我自己也能去看,用不着大费周章。”

“程朔,”傅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稳有力,将程朔的背影钉住,“处理完这两件事,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你要选择现在离开,还是改天再谈?”

程朔收紧了捏住门把的手。

过来接应的车停在了傅家门前。

程朔想过未来等某天拿下傅纭星后光明正大地走进这栋房子,可还从来没想到,第一次踏进这里会是在这种滑稽的情形下。

提着工具的陈医生不一会儿就到了,看睡意朦胧的模样应该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这边捏捏,那边敲敲,最终得出来程朔最不想听见的结论:“可能骨裂了。”

“不可能。”

程朔想也没想就反驳。

年轻的时候他打架经常受伤,磕磕碰碰的事情多了去,一向不怎么重视,顶多去路边小诊所让赤脚大夫随便瞧一瞧,这么多年还一次都没有弄出到骨折的地步。

久而久之,程朔自个也觉得自个身强体壮,第一反应对方肯定是往夸张了说,“应该就是扭到筋了,我都还能抬起来,你看——”

左臂还没举到一半,程朔控制不住抽疼嗷叫了一声,被陈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住。

“是裂了,”这回陈医生很笃定,“这边没有设备,我先给你绑一个简单的支架,等明天去医院拍张片子打石膏,一个月左右能好。”

听对方的口吻,一个月似乎还是小伤,程朔险些没能挂住嘴角客气的笑。

开玩笑的吧?

程朔和拿出器具的陈医生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一时僵持不下,还是换好衣服的傅晟从楼梯走下来后简洁有力地下达指令:“先处理。”

陈医生得了应允,“好。”

“等会儿——”

十分钟不到功夫,目送对方离开,程朔低头看着自己被绑上支架的左手臂已经被磨得彻底没有了脾气,想要去掏烟抽一根,发现另一只手没法绕到左边去摸打火机,心情在滑向躁郁之际,傅晟开口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楼上有客房,你可以明天早上再走。”

程朔收回掏烟的手改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我伤的是手,不是断了腿。”

“想好你的要求了吗?”

忽略他的回答,傅晟不冷不淡地说。

在等待陈医生过来的间隙里,傅晟已经上楼换下了西装,里头的衬衫依旧扣着最顶上的纽扣,布料紧贴精壮的上身,身姿挺拔,眼镜所带来的那一抹禁欲在脱下外套的同时被一并卷走。

如果忽略傅晟的脾气,这张脸和身材的确称得上完美无缺。

程朔抬眼打量着他,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傅总考虑好了?”

考虑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傅晟的神色在客厅冷光下透着森森的凌厉,不用言语,已然化为一柄直戳肺腑的刃代表了他的态度。

打从一开始这就是程朔的一句气话,但到这个地步,反倒没有了收回的余地,说的多了甚至隐隐掺入几分评价的心思——如果真要用对方换傅纭星,他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目前来看是亏了,但如果傅晟愿意躺着让他干一回,倒也不是不行。

程朔起身上前,伸手径直摘下了傅晟鼻梁上的眼镜,这个大胆的举措使面前的男人露出了短暂的滞神,随后,掀起那双蛇般冷沉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

程朔摩挲下巴定定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么看,你和傅纭星还是不太像。”

太厉了,一看就知道心眼多,没有傅纭星来得更讨人喜欢。

“看够了吗?”

“这么金贵,看看也不行?”程朔挑了下眉,“你刚才说楼上有客房?”

傅晟往下瞥了眼,“你不是说你的腿没有断吗?”

程朔乐了,说不上是不是今晚破事太多搞得他都能被傅晟莫名其妙的冷讽逗笑,“谁害的我后面一个月都要打着个破石膏?你一出现就准没有什么好事。”

难得他们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观点,不遑多让。

“上楼左手第二个房间。”

傅晟低头戴上眼镜,肩膀侧对着他,抬起的手臂遮挡住了下半张脸,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程朔瞥了一眼就没再有兴趣回头。

客房的浴室很大,顶半个出租屋。程朔护着手臂上的支板艰难地冲了个热水澡,水柱打在身上,脑子里塞满了今晚七零八落的事跟傅纭星。

如果没有傅晟横插一脚,他现在估计已经把傅纭星拿下。

宿醉的缘故,那天傅纭星找到他家门前都说了些什么话程朔已经具体记不太清,但印象里,似乎对他的态度有所松动。

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傅晟。

程朔没有在同一时间处理太多段关系的兴趣,本身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懒人,最过火的时候顶多同时暧昧几个,要是和其中一个确定了关系,他也不避讳让那些人知道。

大多数人不过是来寻个乐子,看见没有可能,就会识趣地离开寻觅下一个目标。

毕竟他还没有让人要死要活不收手的强大魅力,两条腿的男人去酒吧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箩筐。

可偏偏,傅家这两兄弟刚好被他瞎塞进了同一个箩筐里。

程朔擦干净身上的水走出淋浴,半天还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可能是真被撞出了点脑震荡,越想头越疼。

洗漱台前堆砌的换下来的衣服里响起闷闷的电话铃,程朔抹去手上的水,翻出来后看也没看备注就接了起来。

“喂?”

“程朔,”傅纭星冷冽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程朔稍微愣了几秒,白茫茫的雾气蒙住视线,“你明天几点有时间?”

不等程朔组织语言,同一时刻,门外响起两下规律的轻叩,传来傅晟隔着门板平静低沉的告知。

“你换洗的衣服我放在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