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脑袋顶住谢远的胸口,用力在上面蹭来蹭去,末了,这货终于抬起头来,剩下的那只眼珠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他压低了嗓门,用一种哼哼唧唧的腔调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回家去?……”
啼笑皆非中,谢远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温柔的看向李虎,清清楚楚的回答道,“好。”
他们伫立之处,是万丈深渊,再后退半步,家国天下俱是粉身碎骨!既如此,何必再多计较,在一处,已是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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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玉褔芳光彩照人。
他正娓娓唱到,“丧乱既平,既安且宁……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包厢内,两人立起身来,俱是军装笔挺、气派十足,并肩转身而去,临出门,李虎意气风发的转头看了台上一眼,‘这是老子的大媒人啊……回头封个红包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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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
谢远斜斜的靠坐在床头。他犹自整整齐齐的穿着上将军服,腰间束着武装带,连风纪扣都系得严严实实。两条长腿交叠起来搁在床上,黑色的长筒军靴锃亮。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卷,正貌似悠闲的看着那货慌慌张张的忙里忙外。
李虎躲在浴室里,先是仔仔细细的打上洋皂洗了个澡,接着又紧赶慢赶忙活了半天。仔细的抹上发油,将个小偏头梳得锃光瓦亮,末了,再喷上一些法兰西的花露水……
对着镜子转来转去打量良久,他终于认定自己英俊潇洒无懈可击,于是方才裹着件浴袍从浴室里出来。
先去到立柜旁边,翻出个小瓶子握在手里,再转身小心翼翼的向谢远走来。
谢远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面上不动声色,摆出一副坦然无谓的架势。
那货刚朝他走了两步,又止住脚,顿了顿,竟是转过身,一溜烟的向房间外面走去。
谢远眉毛一挑,嘴巴“哦”的张了张。
过得一阵,那货重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瓷杯。
李虎蹑手蹑脚的蹭到床边,一脸的巴结讨好,“那个……你……要不要先喝杯牛奶?”
32
谢远嘴角一抽,但还是接过杯子,顺嘴道了一声,“多谢。”
他刚喝进去一口,就听到旁边有个声音嗫嚅着道,“那个……开苞有点疼……你忍着点……我会轻轻的……”
谢远顿觉眼前一黑,一口老血涌上喉头……
用上了这辈子的涵养功夫,方才把那口牛奶咽下,貌似镇定的放下杯子,一把扯过那货,恶狠狠的堵住那张狗嘴……
重重的舔咬,舌头伸入口腔,在上颌内划过,擦出一串酥麻的火花……
谢远的胳膊坚实有力,手指上还夹着烟卷,紧紧的将李虎揽在怀里,他呼出的气息带着点淡淡的烟草味道,嘴唇、眼睛、耳朵、脖子……一点一点,将李虎完全笼罩起来。
怀里硬邦邦的躯体慢慢的透出一股子柔软来,仿佛上好的蹄髈到了火候,触手的肌肤滚烫,烧得他的下腹也燃起了一把火……谢远胳膊一紧,就想将李虎压倒在床上!
迷迷蒙蒙中,李虎一下子意识到了危机,于是猛的蹦挣起来,“说好了这次让老子来的!!”
。。。。。。
谢远低头一看,这货独眼瞪得浑圆,连眼眶都有点发红……
‘罢了……妻运不佳,也是无可奈何……’心头长叹一声,他终于松开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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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带被解开,拉链拉下,他听到有个声音讨好兮兮的说道,“那个……你抬抬腰,裤子脱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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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你的腿……啊…老子举不动……抬到…我肩上成不成……”
。。。。。。
下身传来一阵钝痛,但脑海里却得两个字‘荒唐’,啼笑皆非中,谢远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亲吻……小心翼翼、轻柔得近乎畏惧……
他缓缓闭上眼睛,伸出手去,揉了揉那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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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一开始还强忍着小心动作,待得全部进入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只觉得有火苗从脚底一直烤到发梢,整个人成了一支燃烧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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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李虎的汗水,一点一点滴落在谢远的军装上……
三颗金灿灿的将星映衬着谢远的脸庞,锋锐的眉目下是缱绻的温柔。
李虎只觉得心头胀痛得快要开裂,低下头,复又与他重重的吻在了一处……
如幻、如梦、如影、如响、如焰、如化、如水中月、如镜中像……颠倒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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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有完没完?!”
一把年纪初入洞房,老胳膊老腿的谢司令终于支撑不住,恶狠狠的出声。
“……啊……哈……”李虎闻言,继续快速的冲刺了几下……
末了,他大汗淋漓、魂飞魄散的趴在谢远身上,谢远苦笑着伸出手来,将他搂在怀里……
这是一个深入骨髓的拥抱,抵死缠绵!
33
三日后,汉口谢氏大宅。
五姨太扭动浑圆的腰肢,走到电话机旁。她手腕上套着只极品的祖母绿镯子,十个指甲都涂做鲜红色,捏着兰花指拿起话筒,要通了谢司令的住处,“……老爷子请三少爷今晚回家一趟,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哎,老爷子专门交待了,请咱家少爷的那位好朋友,李军长,也一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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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里,李虎垂死挣扎,“不去不成吗?你和你老子吃饭,老子跟着去算是怎么回事?!……”
谢远依旧是一身军装,只将领口的风纪扣散开,低着头正看一份文件,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再两天就要走了,和老头子吃顿饭而已……你李军长面子大,老头子指名请你,你还不去?”
炎炎盛夏,李虎汗如雨下。他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专门叫老子……”
谢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小老虎心虚了?……别怕,吃顿饭而已,有三爷在。”
李虎心里想着下车夺路而逃,但瞅了瞅谢远的脸色,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他张开嘴,忍无可忍的喘了一口粗气,觉得这天气越发的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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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主席一早已将家眷多数送至重庆,此刻汉口谢宅里只剩下最得宠的五姨太以及她所出的一双儿女。
饭桌上,他端坐在上首,摆出一副肃然的架势。五姨太立在一旁,忙着给他和谢远盛汤布菜,转过身来,又笑眯眯的往李虎碗里夹了一筷子木须肉,“您尝尝……做这道菜的厨子是我们当初从北平老家带出来,这可是他的拿手好菜。”
李虎嘟囔了一句“谢谢”,便一径埋着头往嘴里刨饭。他手本不灵便,再加上紧张,一边吃,一边筷子上便带出不少的饭粒来。
那一对庶出的弟妹斯文的陪坐在下首,一声不吭的端着饭碗,一边偷瞥自己那位名满天下的三哥,一边暗暗打量他那位朋友的举止。
谢家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因此饭桌上除了五姨太布菜的声音,再没有人出声讲话,虽是家宴,饭桌上却是沉闷无比。
众人吃到中途,谢主席端正的放下筷子,气派俨然的咳嗽了一声。
闻声,五姨太和那一双儿女立马停下动作,兄妹俩齐齐放下筷子,恭敬的抬头看向父亲。
李虎一怔。他嘴里正含着满口的饭菜,见状赶忙住了口,一边偷偷摸摸的放下筷子,一边使劲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了下去。
唯有谢远神情自若,伸筷子出去又夹了一块糟鱼。
谢主席瞥了他一眼,顿了顿,端起酒杯看向李虎,“李军长,老夫敬你一杯。”
李虎闻言手一哆嗦,赶忙摸向桌上的杯子。但还不等他将酒杯举起来,谢主席又接着说道,“喝酒之前,老夫有几句话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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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要讲的话,事关国家、民族,也是为了老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谢远用牙咬住糟鱼,斜斜的瞥了老头子一眼。
李虎双手捧着酒杯,后脑勺上短短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谢主席拉长了调子,缓缓道来“人言儿女均是冤孽,老夫前世造了孽,这辈子方才得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不惑之年的人了,未曾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省过半点心!前番他落难,我操心劳神不说,连累得李军长也是奔波劳累。孽障能够脱险,李军长您这位……好朋友也是功不可没!老夫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为着李军长那番举止、那席话,老夫方才让你带队去救援那个孽子。结果也不负老夫所望……”
听到这里,谢远停住筷子,转头看向李虎,双目隐隐放光。李虎硬着头皮不看他,耳根子上却隐隐透出一丝红晕来。
谢主席犹自在那里滔滔不绝,“……事关民族存亡,前途艰险,困难重重,唯有精诚团结,方才能克敌制胜……过去的恩怨都不用再提了,相逢一笑已是恩仇尽泯……李军长是一员虎将,孽子此番,便要多仰仗你了!也希望李军长能将那日所言牢记在心……”
谢主席所谓的几句话,便是滔滔不绝一席高谈阔论,除了谢远照常吃喝外,众人皆是洗耳恭听。他从广西扯到东京,从抗战局势扯到GCZY,语重心长的教导谢李二人要精诚团结、同心同德。孽障要对李军长友爱,牢记李军长的情谊!当然,李军长也要尽心竭力辅佐孽障,要“精忠报国、死而后已”!……末了,谢主席捻了捻胡须,“你俩并肩抗日、情谊深重,也是一段佳话!李军长要是不嫌弃,老夫有意认你做个义子……”
他继续说道,“便是将来你们各自娶了妻室,也是一生一世的兄弟。”
李虎两只手犹自捧着酒杯,愣在那里。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却说不出话来。
正待用力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老爷子看得起,那有什么不成的!哈哈哈哈!”,耳边响起了谢远的声音,“父亲糊涂了。您忘了,儿子已有妻室。”
谢主席一愣,“你……你……”,他看了看周围,五姨太和那一对儿女都在全神贯注的洗耳恭听,于是噎了口气,“你媳妇不是早就去了法国,这么多年音信全无……”
谢远眼睫微垂,神态忧郁而深情,“她一日不回,儿子便等她一日。一世不回,儿子便等她一世……非卿不可,决不另娶!”
五姨太所出的那个小女儿一直乖乖的坐在一旁,此刻见了谢远的情态,不由得对那个远在异乡的三嫂羡慕不已,‘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有三哥这样的良人为她苦苦守候,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了……’
饭桌上,谢远转过身去,笑眯眯的取过李虎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既是兄弟,便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小弟妻子不在身边,只好委屈兄长您陪着愚弟打光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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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司令饮罢杯中酒,冲着李军长笑得意味深长。李军长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瞅了他一眼,脖子一梗,低吼了一声,“光棍就光棍,谁怕谁?!”
谢主席犹自呆坐在席上,手里端着酒杯,下颌上几缕花白的胡须悉悉索索的抖动着。
谢司令已经从容的再将酒杯满上,顺手将原本自己桌上的那杯酒递到李军长手里,扯了他一并站起来,“既然父亲做主,让我们今日结为兄弟,我们必不辜负父亲您一番苦心,兄弟同心、不离不弃。此去前景艰危,胜则同生、败亦同死……”
话刚说到这里,旁边端坐着的五姨太所出的小儿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男孩子十四五岁年纪,清秀的面庞上还冒着几颗红红的疙瘩,手举着酒杯,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子激动得微微有点颤抖,“三哥……的兄长,便也是我的兄长,我……和你们……也是兄弟同心、不离不弃!”
谢主席胸腔里憋着一口霾郁之气,将目光缓缓的游移到小儿子身上,胸腔里的那口气登时找到了个突破口。双眼一瞪,胡须一翘,“没教养没廉耻的东西!大人在这里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小男孩一腔热血,被父亲当头一棒,登时噤了声,哭丧着脸坐下,他母亲立在一旁,远远的急忙抛去一个责备的眼色。
这时他三哥端着酒走过来,和蔼可亲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老十二长大了,懂得心疼哥哥们了。”他接着转过头去,对着谢主席说道,“父亲的教训,也都是为着心疼我们,儿子心里明白得很。但儿孙自有儿孙福……譬如说十二弟,将来他长大成人之后是什么样,父亲现在未必预料得到……儿子天生妻运不旺,命里注定带了波折,这也是无可奈何。再说现在国难当头,这些反倒是细枝末节,兄弟同心抵御外侮方是大事!没有妻室之累,正好专心于国事,也免得……娶妻不贤生出什么事端来,败坏了谢氏声望……想来这些关节,父亲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否则……您也不会如此器重李军长,要收他做义子了!”
说到这里,他微笑着转过头去,招呼席上众人道,“来,父亲一片苦心,我们做儿女的,一起敬他老人家一杯!”
李虎原本就立在那里,五姨太所出的小女儿闻言也站了起来。她的小哥哥,刚刚挨了训斥,此刻便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只见他母亲一个劲的点头,便也怯生生的跟着站了起来。
谢主席坐在座位上,胡子一翘一翘,半响,终于端起酒杯,一言不发的饮下。
谢远微笑着转过头去,深深的注视了李虎一眼,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二哥,您也请。”
李虎的喉结动了两下,他对着谢远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那一对小兄妹乖乖的跟着举起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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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怕把你老子气死?”李虎汗津津的趴在床上,气喘吁吁的问了句。
谢远平躺在他身侧,伸出手去用力搓揉着他那个细腻结实的屁股,懒洋洋的答非所问,“他现在也是你老子了……”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老头子说你找过他……你都说了些什么?”
李虎伸出左手,挠了挠屁股,他左边屁股蛋子上被蚊子叮出了一个的大包,“什么时候的事?老子不记得了。”
谢远伸手过去,替他轻轻的挠着,“李军长是贵人多忘事……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老子找过他?……有这么回事?哎呀,真他妈想不起来了!”李虎将面孔埋在枕头里,假装若无其事,只那两只微微发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哦……?”谢远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那我帮您想想?”
他突然敏捷的爬起来,摊开四肢,重重的压在李虎背上。
李虎的肩背宽阔,却又在腰部收成窄窄一段,连着个弹性十足的屁股,圆鼓鼓的,压在上面的触感极好。两人俱是赤身裸体,叠在一起,谢远两腿间那玩意正抵在李虎的臀缝。
他低下头,一口咬住李虎的后颈,身下的凶器已是兴致勃发,气势汹汹的兵临城下。
李虎身体一颤,只觉得一股酥麻从脊背上划过,就听得那个禽兽低低的笑道,“小老虎现在坦白还来得及……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李虎屁股往上一撅,“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有本事放马过来,老子弄不死你!”
谢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老虎长本事了……成,且看看是你的城坚还是我的炮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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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现在想起来没有?……快老实交代!”
“啊……就是不记得了!……啊……”
他们现在的姿势,变成了交叠着相拥对坐,谢远的脑袋埋在李虎胸口,一边舔咬着那粒小小的乳头,一边下身激烈的耸动着。
李虎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向后仰去。他满脸潮红,眼罩斜斜的歪在一旁,露出那只瞎掉的眼睛,眼皮上横划而过一道灰色的伤痕,一粒汗珠正沿着那道伤痕滑落,倒仿佛是一滴眼泪。谢远猛一抬头看见了,突然间心中一痛……
他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的吻上那粒汗珠……入口咸涩,难以分辨。
就好似他这一刻的心情,是喜是愁,是咸是苦,悲欢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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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两只手搭在谢远肩膀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下半身,瘦削而结实的腰肢挺动着,身体上下起伏。他心里正恶狠狠的想到,‘哈,老子才不会输给禽兽……想拷问老子,榨不干你!看谁先求饶!’
此刻窗外一钩新月,照进屋内。一阵清风吹过,带来阵阵桂花香味。
36
1939年3月,广西宾阳。
李军长一身黄呢将官军服,腰间束着武装带,长筒马靴锃亮,没戴军帽,乌黑的头发新剃得短短的,显得是英姿飒爽、精神抖擞。
他双手戴着白手套,背在身后,仰首挺胸,一副气势凌人的架势。
跟前那一溜野猴子似的士兵,见了这样的官长,不由得满心的敬畏,战战兢兢的排成一排。他们大多身材矮小,黑瘦黑瘦的,脚上清一色的穿着草鞋,身上的军服也是皱巴巴的没个体统。
李军长见到他们这个样子,却如同见到了光屁股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满心欢喜得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了。
‘好兵啊!这都是个顶个顶呱呱的好兵蛋子啊!!’
不到广西,不知道什么叫民风彪悍。别看当地人又瘦又小,那是真敢拼命!一村人,扛着锄头镰刀,就敢半夜突袭日本军队,还真让他们抢到了一挺重机枪消灭了十几个日本兵!北海一个渔村,几十户的人家,每三家人合钱买一支火枪,就敢跟日本人火拼!
自从日本人进攻广西以来,上至7、80岁老人,下至几岁的孩童,村村反抗,个个拼命,竟没有一个投降做伪军的。眼前的这帮兵蛋子们,穿着草鞋,啃着干粮,粮断了就啃树皮,在林子里埋伏了七日七夜,刚刚全歼了一个中队的敌人!
他背着双手,在这些士兵面前踱过来又踱过去,仿佛一个守财奴在清点自己的财宝!一票高级军官跟在他的身后,就有个团长站出来问道,“军座,您要不要向将士们发表训话进行褒奖?”
李虎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叉开双脚站定了,仰起头,“弟兄们,大家辛苦了!干得好,杀光了那群狗日的小日本!给老子大大的长脸!”
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在空中激烈的挥舞了一下,“咱不整那套虚的,好话就不多说了!每人发一袋白米,一块腊肉,二十块钱,拿回去给家里人!今晚庆功,酒管够,肉管够!敞开了肚皮,能吃多少算多少!”
他话音一落,面前的将士们轰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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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火塘上生起了篝火。
将士们围坐在一张张的大圆桌旁,喝酒吃肉,好不热闹!正中一张桌子,李虎敞开了上衣,大张开双腿斜靠在椅子上。他连军装衬衫都完全解开了纽扣,露出小麦色的胸膛,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线,上面连着个白玉坠子。
他正仰着头,一个壮族阿妈端着根又长又粗的竹竿,一头对准他的嘴,另一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提着一把壶,正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往竹竿里头倒米酒。
旁边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哄笑声,“倒到倒、接着倒!军座那酒量,千杯不醉!”“灌呐!使劲儿的往里灌!”“。。。。。。”
在一阵高过一阵的欢笑声中,李虎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竹竿米酒。一边咕嘟咕嘟的喝着,一边酒液像小溪似的顺着他的下巴、脖子,一直流淌到胸口上。
就有人顺着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那块玉坠,于是笑问道,“军座,您那块坠子,是相好的送的吗?”
李虎醉醺醺的低下头,看了看。他用两根手指夹住玉坠子,恍恍惚惚的笑了一下,拿起来,放在嘴边响亮的“啵”了一声,“说对啦,老子屋里的送的!!”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李军长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吹嘘道,“老子的屋头人,那长得……白格生生的,俊着呢!又聪明又能干!……还特听老子话!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跪着他不敢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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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宁。
谢司令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痒。他用白手绢按住嘴,温文尔雅的打了一个喷嚏。
虽是夜晚,一身军装依旧穿得整整齐齐,他微微皱起眉头,看向面前毕恭毕敬的下属,“事情没有办成……你还有脸来见我?”
那个下属低低的弯着腰,闻言抹了一下额头,“属下办事不力,请司令责罚!但是,汪逆在河内的住宅防卫实在是非常的严密,找不到机会下手。我们趁陆逆出门办事的时候,包围了他的汽车,本来是可以一举将他击毙的……但却从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乱党,偷袭我们,救走了陆逆……不过,他也中了两枪,受了重伤……”
37
河内。
教会医院的病床上,梅九安静的平躺在那里,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淡如水色。在陆仲麟看来,他仿若一片刚从枝头飘落的梅花花瓣,那么的精美,却又那么的脆弱。
“阿九啊……”他在心里呜咽了一声。他的阿九,恨不能含在嘴里,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阿九,就这么奄奄一息的躺在这里,“都怪我没用……”
他悄悄的伸出一根指头,一遍一遍轻轻刮过阿九的面颊,怕把他刮醒刮疼了,只敢虚虚的,离着脸蛋还有半寸的距离。
手指慢慢的一点点滑过阿九的五官,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咬牙切齿的看着,要把阿九的每一根毛发、每一颗小痣、每一寸肌肤都在心里刻出来,牢牢的记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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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点点的黑下来了,他的双眼因着用力过度,一直疼到了心里去……
门口有人轻轻的敲了两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伸进来半个脑袋,“秘书长,该走了。”
他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来,随意的挥了挥。那个年轻人愣了愣,终于还是退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陆仲麟在心里对梅九说道,“阿九,我得走了……去日本,那个你最仇恨的地方……不能不去……现在,我没有别的路走了。”
病床上,阿九仍然平静的躺在那里。他伤得太重,动手术用了麻醉剂,现在还没有知觉。若是有的话,他必然会坚决的展开反驳,就好像过去无数次苦口婆心的那样,“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只要自己不放弃,永远都有路可走!”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百零一次的对着阿九解释道,“可是姓谢的真把我的路给堵死了!他诬陷我通共,重庆那边不会放过我的!汪院长在,他们还不会动我,汪院长走,我不能不跟着走啊……否则,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眼下阿九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无法辩驳。否则,他知道阿九必定又会说,“现在是乱世,重庆方面没有那么多精力来追究你,只要我们隐姓埋名,躲得远远的,他们又能奈你若何?!再退一步说,大不了,我们就真投共去!只要是打日本人,我看G/C/D、G/M/D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中国人。”
每到这时,他就会理屈词穷,答不出话来。只得狼狈的垂死挣扎道,“到那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这辈子,也别想报仇,从姓谢的身上讨回公道来……”
他越说越小声,因为知道虽然阿九不说话,但那眼神是在责备自己,“日本人杀了那么多同胞,这血海深仇你不去记,就纠结在自己的那点恩怨里……粽子,你想岔了!”
他在心里呜咽了一声,“阿九,我不是你……我比不上你……我想不开……你原谅我,我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
门口又传来两下敲门声。再不走,就赶不上汪院长的飞机了。
陆仲麟揉了揉眼睛,在床头躬下身来,用嘴唇,轻轻的凑向梅九的额头。
这个吻,顿在额头上方半寸光景,停留了许久,终归没有落到实处。
阿九是那么高洁美好,他简直不配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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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陆仲麟挺直了身体,拿起礼帽扣在头上,“阿九,我走了。原谅我把你留在这里,因为要去的地方,是你绝对不愿意踏足的……请相信我,我和你一样,也深深的爱着这个国家!日本太强大了,我们不是对手,合作方可换得一线喘息之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替这个民族,保留下来一些种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到那时候,你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再没有回头。
病床上,梅九犹自静静的躺在那里。
此刻月亮刚刚升起,有清冷的光芒照在他面颊上,乍一看,宛若一道泪痕。
38
夜幕下,一架军用飞机从河内机场悄然起飞。
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中,陆仲麟看向舷窗外,满心的苍凉悲壮。
这一去,便洗脱不了汉奸的千古骂名。他的一番苦心,为了保全国家民族所作的牺牲,又有几人能够明白?!便是阿九……等他醒过来之后,怕是也会对自己彻底绝望了吧!
想到这里,陆仲麟便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不怕千夫所指,只怕不被他的阿九理解!
‘慷慨赴死易,从容负重难!存亡之际,喊着口号慷慨赴死容易,为了保存家国与敌周旋才是真正的呕心沥血!阿九,我的牺牲,希望你能明白……’
飞机在机场上空调了个头,一路朝北飞去。
他作为汪精卫的前哨,于第二日到达东京。1940年,日本人扶持下的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他出任内政副部长兼保安总司令。
陆仲麟原以为,数月之后,日本占领中国全境,他就能再次见到梅九。殊不知,此次一别,再相见时,已是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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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12月,天水关。
天空中,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皆是日本空军的飞机!炸弹一发接一发的落在战地上,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巨响,通信副官必须要贴在耳边上大声吼叫,才能让李虎听清楚,“军座,118师刘师长打来紧急电话!”
李军长满头满身均是土屑,乍一看,倒活像个泥猴,只那一只眼睛还是黑白分明。他瞪着眼,看了副官一眼,吼叫了一句,“妈拉个巴子的,这小子又想下撤!门儿都没有!”
刘师长的电话果然是来诉苦。日军轰炸太厉害,担负攻坚主力的118师伤亡惨烈,要求暂时撤下来休整。
电话里,刘师长可谓声泪俱下,“实在是不剩几个弟兄了……求军座给118师留点种子吧!!”
话筒的这一头,李军长铁石心肠的大吼大叫道,“你们现在往下撤,全部部署就都他妈完蛋了!还要个屁的种子?!!退一步就他妈的没种,连卵/蛋都没有!!”
“没有指挥官了……下面六个团长,就剩下一个了……”
“传老子的命令,团长没了,副团长上!副团长光了,营长顶上!!他妈就算剩下一个班,班长也要顶住了!!下面人打完了,你给老子上!你完了,老子自己上!!”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换了一副腔调,“刘师长,刘哥,刘祖宗,我给你跪下了!!拿下253、200这两个高地,夺取天水关,成败全在此一举!你老哥顶住了,我到司令……不,我他妈亲自到委员长面前给你邀功,我感谢你十八代祖宗!!升官嘉奖,咱们什么都好说!……你他妈要这时候撤了,老子就毙了你!老子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