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跟在林浩天身后进了直升机的内舱,阮思行停下了脚步扫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人影。
男孩儿光裸的脚腕上锁着一条金属链子,另一边固定在了舱内焊接的支脚架上。脖子上的红绸挂着一颗铃铛,动起来叮咚作响,手边摆满了零食,捧着平板不知在玩些什么。看到林浩天进来眼睛一亮,丝毫没有屈辱的样子,红润的嘴角抿成好看的弧度,无视林浩天身后的阮思行,伴随着直升机的轰鸣声男孩儿的嗓音甜腻,
张口叫道:“浩天哥。”
阮思行让杜忠管好林浩天的狗,林浩天倒是亲自动了手。不过这小玩意儿还真有做狗的自觉,阮思行只觉自己少见多怪,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多拿了几个软垫摞在一起,阮思行找个角落尽量远离两人,闭着眼背靠机舱。直升机在公海上空飞行,回A市起码有七八个小时,时间有的熬。
林浩天抬眼看了下跪坐在地上的人,只一眼就让刚要开口说话的男孩儿失了声。霎时,男孩儿一双眼睛浸满了泪水,如同惊慌的小鹿,莹莹闪闪,说不出的委屈,看了让人心疼。林浩天无动于衷的扫了男孩儿一眼,坐在了机舱的另一侧,低头点了根烟。
三个人占了机舱的三个角落,各怀心事。
直升机一路飞行,安全进入A市上空。等到了本家,阮思行身上已经披了两条毯子,可还是觉得冷气逼人。在岛上过的太安宁,都快忘了现如今的A市已经进入了寒冬。
十一月下旬的A市,天气越发的寒冷。阮思行换了羊毛衫与厚厚的风衣,冷风袭来仍然觉得招架不住,打电话联系了新司机,直接去了公司总部。
这次,林浩天没有阻拦。
主楼别墅内,
中年男人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闭目细细品味着杯中的极品玉露,管家仿若一尊雕塑,静静站在一侧不声不响。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男人才放下手中的紫砂杯。窗外阮思行正好上了迈巴赫的车子,男人睁开了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由上而下看向窗外。
管家适时开口唤道:“老爷。”
男人淡淡开口道:“无妨,让他走。”
车子逐渐驶远,机动声惊起了枯林中的几只灰突突的鸟儿。
男人站起身踱步到室内平台上,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站在楼下的林浩天。
刺骨的寒风吹透了林浩天单薄的衬衫,他看着下山的柏油路隐没于枯树与白雪中,抬手找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没穿大衣。然后像是感受到了他人的目光,向上看了过来。
父子两人目光冰冷,如同陌路,四目相对仅仅一霎便分开。随后林浩天回了另一栋别墅。男人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管家说:
“观剧时若是没有前戏只有高潮,会觉得索然无味。”
“前戏越足,越是期待高潮。”
坐回沙发上,拿起紫砂杯,却没有喝,片刻后男人又说道:
“我有的是时间与耐心等他动手。”
早上七点多上的飞机,下午快四点才回到A市,即使阮思行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他仍然最先赶到了公司。近一个月没有任何有关公司的消息,让他急于尽快了解一下公司的近况。
带着一身散不去的寒凉,阮思行踏进公司大厅,前台礼仪小姐笑容标准,声音甜美,恭敬的与阮思行打了招呼,然后尽职尽责的为阮思行按了高层领导专用电梯。
阮思行站在观光梯里,电梯门刚要合上,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请等一下。”
阮思行伸手按了开门按钮,贺宇风尘仆仆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阮思行眼前。
见到阮思行,贺宇有些诧异,走进电梯,抬手按了九楼的按钮。等电梯门彻底关上,只剩下两人,贺宇这才开口,语气温和道:“看来养精蓄锐的不错,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刚回A市就来公司,”贺宇笑着调侃道,“像你的性格,ergasiomania(工作狂)。”
阮思行笑了笑没有接话。
“到哪里休养去了?”
“走了不少地方。”
摸不透贺宇知道多少,阮思行不敢说太多,给的回答也模棱两可、有些答非所问。他近一个月没来公司,如果林浩天还想让他继续担任这个职务,那么必然会给员工一个他缺席多天的理由,从贺宇的话中大概猜到林浩天说他是休假去了,但是具体的细节却只能含糊蒙骗过去。
不想继续处于被动状态,阮思行先于贺宇开口,转移话题问道:“怎么去九楼?”
贺宇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颇显无奈,许久不见阮思行竟一时连正事都差点忘了。看了眼电梯上不断上升的数字开口道:“去趟公关部,”说罢,扬了扬嘴角又对阮思行说道“一会儿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阮思行周身的冷漠也散去了几分,看着贺宇说道:“好,办公室等你。”
电梯门合上,直升顶层。
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负责阮思行公司生活方面的秘书端了咖啡,又挂好阮思行的风衣才轻声离去。阮思行拨了内部电话,叫助理过来汇报近一个月公司的支出收益以及人事概况。等了几分钟,助理便整理好资料带着文件来到了阮思行的办公室。
阮思行一边翻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听着助理的汇报,看到人事部上交的文件中,他的助理团里又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名,阮思行食指轻轻敲了两下办公桌,打断了助理的话,指着陌生的人名问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助理顺着阮思行修长的手指看清了名单上的名字,回应道:“是林董安排过来的。”
然而却不由自主的在内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这些高层领导是怎么练就的如此炉火纯青的一心二用的技能,听的看的一样不耽误,还都能入得了大脑。
阮思行挑了挑眉,又问道:“负责哪方面。”
“主要负责公司名片、公司形象以及业务礼品所需印刷的定制工作。”
阮思行冷笑道:“那不是秘书的职责么。”
“人事部对助理与秘书的职责更加细分化,人员编制稍微做了调动……”
董事长和总裁之间的恩怨发泄在他这个无辜的助理身上,就算平时舌灿莲花此时也有苦说不出。若不是贺宇临时分配到了收购案团队,向眼前这个追求完美、女员工公认的冰山美人汇报公司近期状况的事也轮不到他头上。
再说林浩天安排进来的人,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人事部那个秃老头得知是林浩天带进来的人,更是差点跪舔,不到一天所有入职手续都办了下来,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当然这个所有手续里需要排除阮思行的亲自签名。
但众所周知,阮思行的整个助理团除了贺宇基本都是林浩天有意无意安排进来的,大家内心都清楚的很,只是没有公开挑明罢了。
所以阮思行这个总裁的同意与否,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以助理团这些个能入得了林浩天的眼、被林浩天看中的人精,在看到杜义带着那个人踏入办公室的瞬间。只一眼大家心里就都明白了七八分,有没有能力一目了然。
冰山老板若是管要此人的人事档案,看完之后估计得吐血。
阮思行知道,公司越大,职责分配便越精细,十余个助理都有自己分内的事,并且能力都是有目共睹。虽然阮思行不太愿意承认,但是林浩天提上来的助理做事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
与林浩天有关的事,阮思行只是下意识的反感而已,迁怒助理也是无意之为。其实阮思行并不打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只要这个新来的助理有能力,不过是多给一份工资罢了。于是他开口道:“之后把他的人事档案打印一份给我,继续。”
助理还未开口说话,阮思行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内线电话是前台打来的,阮思行拿起话筒示意助理稍等片刻。
“阮总,有位先生说他有东西要交给您。”
“快递让秘书去签收。”
“这位先生说需要亲自交给您。”
阮思行皱了皱眉,开口道:
“他叫什么。”
“阮总,请您稍等。”
随后话筒里传来了小声交谈,几秒后,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
“这位先生说只要提到权振您就知道。”
听到这个名字,阮思行愣了一下,蓦然便想起了与金星娱乐收购案有关的事情。他本应该更早告诉贺宇的放弃金星娱乐的,但是最初得到消息时,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紧接着便受了伤被送到了无人岛,二十余天简直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想到贺宇很有可能在他不在的这近一个月来不断与对方交涉,试图挽回收购案的主动权,阮思行的心就凉了半截。只能不断祈祷林浩天让杜义转达过他的意思,只是这种希望实在渺茫。
阮思行对着话筒说道:“让他上来。”
让站在一旁的助理离开,稍后再做汇报。阮思行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可以肯定来的人绝对不是权振本人,只是阮思行等了良久,迟迟不见人过来。
给前台打了电话,前台小姐十分歉意,说道:“对不起,阮总。那位先生无论如何都不乘坐高层领导直梯。”
刚放下电话,敲门声便传来。
心理战打的实在是微妙,阮思行平复了一下些许焦躁的内心,开口道:“进。”
进来的人果然不是权振。
阮思行看着对方,开口道:“这次的身份是权振的助理?”
听到阮思行的话,对方回应道:“阮总可能误会了些什么,我一直都是权先生的助理,何来这次之说。”
“看来季助理也承认是插足金星娱乐的收购案了。”不待对方说话,阮思行又开口道:“不过如你所愿,我们已经放弃金星娱乐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阮思行的内心是有不甘的。通宵达旦的努力了那么久,只因他这一句连二十个字都不到的话,一切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季前沉默了两秒,然后说道:“看来阮总刚刚回国,贺助理还没对您说,”将手中如A2纸张大小,被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放到了阮思行的办公桌上,又说道:“这是权先生让我亲自转交给您的,明晚名苑路伊斯会所,权先生会在那里等您。”
阮思行皱着眉,内心突然冒出一丝违和感,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他将东西推了回去:“我已经放弃了金星娱乐,无论贺宇与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最终做决定的都是我。”
“东西拿回去,我不会拆开它。”
“这是我的职责,做不完我不能交差。我先行告退了,阮先生。”
临走前,季前驻足回头说道:“好心提醒一句,包裹即使不拆开也不要扔掉。”
“否则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