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炀冲他淡淡一笑,并不应话,不过眼底的看不起表露无遗:“你压根就不爱表演,也没有当明星的动力,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对舞台的热爱。你这样的,还是趁早转行吧!”
被他彻底激怒的夏青几步冲回桌前,李东耀急忙起身挡在张炀身前拦住他:“有话好好说!”
夏青隔着他指着张炀破口大骂:“你丫谁啊,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老子爱不爱表演关你屁事,别以为拍几个露屁股的电影拿几个影帝就了不起,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了,你知道个屁啊!”
“露屁股都比你露脸强,起码我开心,我享受,我乐意!”张炀冲他笑得很开心。
看着张炀得意的样子,夏青恢复了一点理智,他记起曾经网上看过的报道,评价说张炀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毒舌烂脾气,一张嘴跟浸过毒药似的。一双眼也是。他自知不是张炀的对手,推开李东耀,一天之中第二次头也不回的当众离去,灰溜溜的,像一个没人要的弃儿。
游星河在他身后大喊:“夏青——”
夏青走到门前,服务生拉开门又关上门,将游星河的声音关在了门内。
站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夏青一时有点茫然,竟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里。幸好有服务生,十分恭敬地将他带出了会所,还给他按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时,一直在门口等候的服务生冲他鞠躬:“欢迎下次光临!”
夏青瞥到他衬衫领上的银色领撑,和暗色花纹的领带很配,看样子像是自己搭的。他西服笔挺,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身上有着靠近了才能闻到的淡香水味。他的胸牌上写着他的职位和姓名,只是个寻常的服务生。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夏青问完看到服务生略显惊讶的表情后,才发觉自己问得很莫名其妙。
那服务生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下,很快转成职业的礼貌微笑:“喜欢啊。”
夏青见他回答了,追着问:“真的喜欢?”
那服务生愣了下,挺直了腰背正色回答:“真的喜欢。”
不知为何,夏青很想问继续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服务生都说爱他的工作。
电梯门即将合上,服务生伸手按住开门键,微笑着提醒他:“客人,您的电梯等很久了。”
夏青瞥了眼服务生的银色领撑,扭头进了电梯,他按了停车场的负二层,看着电梯数字一路向下,喉咙里从来没有过的发苦,在别人眼里,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少爷,从出生起,就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可那又如何?普通人的人生都是在往上走,他的人生却一直不停地往下往下,像这电梯一样。电梯终会落地,而他人生的谷底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明明只想虐。
☆、第 3 章
孟玉成洗完澡出来,发现电视还在放着,孟玉娇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大拇指咬在嘴里,单薄的身体蜷成一团,像只小猫。孟玉成坐下来,抽出她含在嘴里的手,又把她滑到脸侧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清秀的脸庞。
在老家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孟玉娇,因为太好看和太傻。从小到大,见过她的人无不摇头惋惜,长得那么好看,却是个傻的。
孟玉成摸着孟玉娇的脸想,如果她不傻,现在应该跟孟玉庭一样,是个大一学生,应该有很多男生追她,哪会沦落到被大娘随便许配给一个大她20岁的残疾男人。
这几日,父亲孟常胜一直给他打电话劝他把孟玉娇送回去,说收了人家彩礼,婚礼必须如期举行。
孟常胜还说:“那刘瘸子不是个讲理的主,这事儿不成的话,人家是会到家里闹的。”
听得孟玉成差点破口大骂,明知道对方不是个讲理的主,还偏偏收人家彩礼,把孟玉娇往火坑里推。他问孟常胜:“这是大娘的主意吧?”
孟常胜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能有什么主意,当年的车祸不仅夺走了孟玉成母亲的命,也压断了他半个手掌。手上残疾了,心上也落了残疾,总觉得矮人一截,不顾孟玉成他们反对非得和村里大家都看不上的寡妇母子凑成了临时家庭,对方好吃懒做,还带着一个同样好吃懒做的儿子,他还样样都听对方的。
“你让大娘直接跟我说,她要不敢就让她把彩礼钱退回去。”在孟玉娇的事情上,孟玉成没得商量。
孟常胜很为难,大娘就是怕孟玉成,才让他出面的:“成儿啊,你也知道,收这个彩礼钱是为了给小安结婚,他——”
“他结婚就他结婚,凭什么要卖我妹妹?他没钱不知道自己去挣吗?他是缺胳臂还是少腿?”说起这个大娘的儿子胡小安,孟玉成就来气,曾经差点让他欺负了孟玉娇,“别跟我提他,你要想帮他娶老婆,你自己想办法,不要总想着打玉娇的主意,更别想找我要钱。我说过,我只负责玉庭和玉娇。”孟玉成停顿了半秒,加上了:“还有你。”
孟常胜“这这那那”的接不上话。他拿孟玉成没办法,他拿谁都没办法,每次到最后都是无奈地挂掉电话。
有这么一个爹和这样一个家庭,孟玉成也没办法。他默默叹息着把孟玉娇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到了里间的大床上,仔细地给她拢好了被子,再回到客厅拿起遥控器准备关电视,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他握着遥控器疑惑地打开门,却没有人,楼道灯是亮的。他走出门在楼道里上下都望了一遍,也没看到什么人,他想大概是楼上住户小孩的恶作剧,进屋关门。
他这边门刚关上,躲在楼上的夏青面无表情地慢慢走下楼,在他门口又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而他刚走,紧闭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孟玉成的半张脸被昏暗的楼道灯照得有点模糊。
隔天排练,游星河晚到,第一眼就看见了夏青,脸色很糟糕,阴沉地坐在角落里看剧本。他上前跟他打招呼,夏青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眼底都是红血丝。他故意转了个方向坐,拿背对着他。
游星河想起昨晚夏青走后张炀说的话:“他明天会去排练的!”
李东耀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张炀翻着白眼说:“你不说了,他跟我像吗?”
两人确实还挺像的,都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只是游星河不大懂张炀说的:“他享受舞台,但并不是因为喜欢。”
游星河转身准备去换衣服,夏青喊了声“学长”,这是他第一次喊他学长,游星河略感惊讶。
夏青背对着他,声音低哑:“这次的戏我会好好演完的。”
游星河说好,夏青微微侧了侧身体,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又转了回去。
这天的排练,夏青很投入,虽然嗓子有点哑,脸色看着很疲惫,但还是高水准的完成了所有表演。
朱颜心里很满意,嘴上却忍不住挖苦他:“把你的少爷脾气收好了,不是演不好嘛!”
夏青没有生气,而是当着其他演员的面儿,特恭敬地反问他:“朱老师,如果我不是夏家人,你是不是不会这样对我?”
把朱颜问得在舞台边上愣了很久。
从剧场出来时,天色已晚,下了点小雨,路面都被打湿了。湿漉漉的地面映着城市夜晚五彩的倒影,更显得光怪陆离。夏青站在剧场门口,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不想回家,家里已经被砸得稀巴烂了,还没有找人收拾。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夏青扭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游星河跑到他面前站定,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走真快,转眼不见人了。要不要一起去喝酒,我请你!”
夏青看着游星河脖子上的月亮项链,轻轻嗤笑:“我们俩?”
游星河瞪眼:“不行吗?”
夏青翻了个大白眼,没有接茬。
刚好杨伊经过,见两人在一起,打了个招呼。游星河趁机拽住他:“一起去喝酒?我请客。”
没等杨伊答应,夏青已经走下台阶,顶着小雨往前走了。游星河赶紧拽着杨伊跟了上去。
游星河挑的地方是餐吧,又能吃又能喝,不是夏青想要的能用酒精装疯卖傻的酒吧。
三人坐了一桌,夏青喝酒,游星河吃肉,杨伊尴尬。一开始,气氛有点奇怪。好在游星河努力地找着话题,从吐槽朱颜开始。
游星河今天挨骂了,心里憋着气,说朱颜更年期,狂躁症,心理有病,还扬言要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最好开点药什么的。还说改天要把他送到网上的杨教授那里电一电。
越说越不着调,听得杨伊直笑。游星河还一个劲儿地问两人,要用多少伏的电才能电好朱颜。
吐槽完了朱颜,游星河又开始吐槽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里面的主演是他们校友,演技一塌糊涂。游星河说,真不知道他毕业没有。杨伊还一本正经地百度,说毕业了,是94级的师哥。
游星河立马做出惊讶状:“94级?那他得多老了!他是不是改年纪了?”杨伊掰着指头傻算,还算错了,被游星河吐槽数学不好。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拉着夏青一起推算这个师哥的真实年纪。
这是夏青第一次和人这样玩儿,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群魔乱舞的人群,没有喝不完的酒,没有摇不完的色子。虽然话题是无聊的,但是他意外地感到满足。
孟玉成就爱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公司里的傻逼同事,小区里新来的狸花猫,不合理的电视剧情,超市的芒果涨价了,中美的贸易战要停了……两个人在一起时,他总是说个不停。
曾经他嫌弃孟玉成,在他吐槽别人时,会故意说些让他撒泡尿先照照自己的话惹他生气。孟玉成常被气到骂脏话,他骂脏话时带着很重的山东口音,听起来土土的,又会被他嘲笑。
他好像一直都在嘲笑孟玉成,他离开的那天,他也嘲笑了他。不止嘲笑了他,还嘲笑了他的傻妹妹,把他真惹恼了。原来他真生气时,是不会骂人的。
不知不觉,夏青已经喝到了第六瓶,游星河的话题已经换到了他和梁明月,说当初他是如何看梁明月不顺眼,后来又是如何喜欢梁明月。
杨伊听完大笑:“‘真香定律’再一次见证了奇迹!”
夏青不懂什么叫真香定律,杨伊给他解释。夏青听完沉默了很久。
杨伊追问游星河当年他和梁明月相识的细节,游星河说了一些,都是他故意为难梁明月的,有些还挺过分。
夏青插话:“他不生气吗?”
“生气啊。”
夏青无法理解:“生气还跟你在一起?”
游星河笑得很不好意思:“因为他生气了我会哄他啊,他知道我对他好啊。”
夏青轻轻一声“哦”,整个人缩进皮质的沙发椅子里,被酒精搞得有点浑浊的脑子开始转动回忆他对孟玉成的好,给他买新衣服新鞋子,让他开自己的车,让他住自己的大公寓,还给他上。孟玉成对他好吗?动不动就骂他变态,动不动就咒他去死……
但是孟玉成在床上很温柔,把他当珍宝一样生怕弄疼他,还会抱着他睡觉。他生病时,会给他炖粥,会哄他吃药,会半夜起床给他测体温。会在天气变凉时,提醒他多穿点。会在他喝多酒胃疼时,啰里啰嗦劝他少喝点……
又怎样呢?最后他还是走了,头也不回,跟以前交往过的人一样,都不曾想过挽留他。他们都不爱他。
夏青全身发冷,他不得不双手抱住自己,没人会真正爱他。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爱过他。
杨伊先发现了夏青的异常,他歪靠在座椅里,整个人蜷成一团,双手搂着膝盖,眼神不知落向何处。杨伊轻轻喊他:“夏青?”
夏青没有马上应他,不过转动的眼珠表明他听到了。他用很慢的动作扭过头来盯着杨伊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杨伊愣了半秒,尴尬地笑着:“你喝醉了吗?”
游星河也说:“你喝多了!”
夏青坐直了身体,看着甚是清亮的眼睛扫过两人,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知道杨伊不喜欢他,班上很多同学都跟杨伊一样。虽然杨伊和他都进了星河剧团,但杨伊从未主动跟他有过演出之外的交集。如果今晚不是游星河硬拉着杨伊,杨伊怕是绝对不会和他同坐一桌喝酒。就像当初若不是他主动勾引孟玉成,孟玉成是绝对不会上他的床的。
夏青又忽然止住笑,面无表情地站起,俯视着游星河和杨伊道:“好了,饭吃了,酒喝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游星河忙拉着杨伊一起追出去。
外边的毛毛细雨已经变成了大雨,加重了冬夜的寒意。夏青停在门口,嘴里叼着烟仰头望着夜色里绵绵不断的雨。雨天总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母亲去世、得知出生真相、离家出走发生车祸……好像都是发生在这样的雨天。
孟玉成离开那天下雨了吗?夏青一边努力回想着孟玉成离开时那天的天气,一边抬脚迈入了雨中。身后有人在喊:“夏青!”他没有回头。
追到门口的游星河差点跟着冲进了雨中,被杨伊拽住了。
“天这么冷,他穿那么少,会生病的。”游星河担心地直跺脚,“早知道不拉他出来喝酒了,本想着开导开导他的。”
杨伊看着夏青离去的方向想,他应该不需要开导吧。还有,他从没有讨厌过夏青,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他不知道夏青为何突然那么问。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明明的文每次都没啥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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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等红灯时,夏青看着雨中的车流在他面前有序地穿过十字路口,车辆的灯穿透雨雾,车轮溅起的水花洒到了他的身上。很快绿灯亮了,另一个方向等待已久的车流开始流动。斑马线上一个人都没有,夏青双手插兜,用一种潇洒的姿态大跨步的踩着雨水往前走,同时歪头扫过停在斑马线前的那一排车,雨刷滑动,车内人影模糊,好像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夏青想,他们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看自己。他渴望他们看着他,又觉得他们看得不是他。冰冷的雨被冷风吹到脸上,夏青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打湿的头发垂到眼前挡住了眼睛,他不得不抬手将头发拨到脑后。
走到马路的另一侧时,他陡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到了冻得麻木的胸口突然裂开的声音。他痛苦地四下张望,左拐向南,右拐向西,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始终想不起孟玉成离开时那天的天气,到底是下雨还是天晴。脑子里却开始自动播放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从两人第一次相遇开始。
孟玉成不像圈里人。过于硬朗的长相和冒着土气的衣着使得他很显眼,在红吧一众妖魔鬼怪之中。他像是走错了门,紧张地四处张望。夏青被他撞到时,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还有他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
夏青记住他,毫不费劲。他记得孟玉成在吧台边站了一会儿,才找了高凳坐下。他拿着酒水单看了很久,点了一瓶寻常的啤酒。他喝得很快,马上要了第二瓶。
有人上前搭讪,他侧着身体和人说话,刻意后仰的身体暴露出他的不安和警戒。那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跳下椅子闪开了,惹得搭讪的人很不痛快地走开了。经过夏青这桌时,夏青听到他很大声的骂:“神经病!”
搭讪的人接二连三,结局都差不多。坐在夏青身旁的一夜情对象也注意到了格格不入的孟玉成,他打赌说,如果他能在五分钟之类搞定孟玉成,今晚夏青就得在下面。
那个酒吧里,和夏青睡过的人不少。多数都是被他睡,只有少数睡过他。很多人都想睡他,夏青再清楚不过。他没吭声,那人当他默认了,信心十足地过去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暧昧地动手动脚,而是坐在孟玉成身侧,一边喝酒一边跟他聊天。
孟玉成还是那副保持距离的姿势,向另一侧侧着身体。
两人聊了很久。夏青记不起孟玉成离开时的天气,却能记起当时的时间,一夜情对象23点23分过去搭讪,23点40分时,一夜情对象一脸遗憾的回来。他坐下来想要跟夏青解释失败的原因,夏青说:“我去洗手间!”
夏青记得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在酒吧后门抽了两根烟。酒吧后门正对着一片荒地,有几棵歪脖子梧桐,落光了叶。夜色里的树影模糊地像是鬼影,晃来晃去。
他还记得有人在后门角落抱在一起激烈地接吻,他沉默地经过他们,去附近的夜摊吃了一碗面。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酒吧,一夜情对象已经走了。一夜情对象应该是不想做下面,他更不想,每次都被弄得很疼。
男人在床上都是自私的,他也一样,经常弄疼别人。
孟玉成没有走,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吧台边,时不时喝一口啤酒。再没有人上前搭讪。
夏青趁他低头摆弄手机时,悄悄坐到他身边的。他见他玩手机玩得入迷,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了孟玉成的秘密。他最擅长捏人软肋,他故意贴着孟玉成的后背笑了几声。
孟玉成被惊到,猛回头时碰倒了酒瓶,金黄色的酒液顺着桌边滴到了夏青的大腿上,酒液冰凉。
夏青记得孟玉成眼睛里的惊慌,像被判了死刑一样。他盯着他的眼睛,假装看光了里面的东西。
孟玉成被他看得手忙脚乱,想要把手机藏起来,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刚好落在他脚边,孟玉成扑过来要捡,被他用脚踩住了。
“要不要和我睡?”夏青记得,他是盯着孟玉成头顶说的,他头发剪得很短,后脑勺很饱满。
孟玉成蹲在地上,慢慢抬起头看他。他冲他笑,用上舞台的那种笑,迷人的魅惑的。
尽管孟玉成很快低下头去,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停顿,充满了纯情的诱惑。他知道,自己有机可乘。
孟玉成在地上蹲了很久,夏青记得自己不停地骚扰着他,摸他的头发和耳朵,说了很多挑逗的话。孟玉成颤抖的身体和发烫的脸颊让他兴奋不已。
吧台后的酒吧见状特意跟他比划,告诉他孟玉成今晚已经喝了六瓶。
孟玉成终于忍不住站起时,被他趁机拉到了怀里,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在下面,随便你怎么弄。”
孟玉成想要推开他,但手上没有用力。他趴在他怀里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我,我不玩的。”
他闻到了孟玉成嘴里的酒气,带着麦芽的苦香。他不抽烟,身上没有烟味。他在孟玉成耳边轻笑,故意将热气呼到他的耳朵里。孟玉成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他抚上他的脖子,从脖侧摸到下巴,那里有着坚硬的胡渣。
他称赞他的胡渣性感,想要被它们扎遍全身。孟玉成的呼吸渐渐加重,要再次推开他。当然,他没有让他得逞,他贴紧了两人的身体,尤其下半身。
孟玉成眼底的火和顶在他大腿上迅速变化的部位一样,再也无法遮拦。他再一次问他:“要不要和我睡?”
这一次孟玉成没有拒绝。他很满意,他不喜欢被拒绝。
接下来的一切快乐的像梦,交缠的躯体,温柔的触碰,紧密的连接,所有的细节都让人沉醉。
夏青走在雨里,努力地想要展开那些细节。
他记得孟玉成说他以前没有做过,这是他第一次。记得孟玉成把他抱到床上,俯下身来取悦他,动作生疏但温柔。记得孟玉成不停地问他:“舒服吗?疼不疼?”记得孟玉成小心翼翼地清理他的身体,检查他有没有被弄伤。记得孟玉成把他包裹在被子里,说别着凉了。记得孟玉成揽着他给他吹头发,夸他头发浓密。
他被孟玉成抱着入睡,像一对深爱的情侣。那一晚,他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人都是真心爱着他。
夏青是被人晃醒的,全身上下好像被人打过一顿似的,疼得厉害。不仅疼,还很沉,他甚至都没办法好好睁开眼睛。
有人抓着他的胳臂不停地晃,在他耳边重复着:“起来,起来,起来!”
他使劲睁开眼睛准备骂人,却对上孟玉娇突然凑近的脸,她趴在他身侧,黑亮的大眼睛都是兴奋和喜悦。
“吃药。”
她高兴地揉着他的手臂,劲儿很大,揉得他疼得皱眉。孟玉娇又重复了一遍:“吃药。”
夏青忍着疼没理她,转头看了一圈,竟然是在孟玉成的租房里,陈旧的家具摆设没变。屋里开着空调,热烘烘的暖气吹得人脸皮发干,他身上穿着孟玉成的衣服。他想不起怎么来的,只记得在大雨里走了很久。
就在他发呆的片刻功夫,孟玉娇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到他面前,旁边还有两杯已经凉掉的水,和放在手折小纸盒里的药,已经都分好了,胶囊和药片清清楚楚。药盒旁边搁着体温计,纸盒下压着一张写着字的纸条,夏青抽出来看了,是孟玉成留的。
“我上班去了。起来记得测□□温,如果还在发烧记得去医院。没烧了记得吃药,走时关好门,别让我妹跑出去了。”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把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孟玉娇把水捧到他面前:“吃药。”
夏青撑着沙发艰难地坐起,接过水杯,烫得他一哆嗦,差点顺手扔掉。他瞪了孟玉娇一眼,忍着烫手的痛把水杯搁到桌子上。他翻看自己的手,都红了。他心情很差地瞪了孟玉娇好几眼!
孟玉娇被他吓到,缩到了一边,双手搭着茶几边缘害怕地望着他。
夏青不耐烦地招手让她过来。孟玉娇反倒缩得更远了,整个人几乎埋到茶几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地看着他。
夏青见她那副样子,烦躁地想要摔东西。他拿起一杯凉掉的水,一口气喝完。
孟玉娇怯怯地说:“喝冷水不好。”
夏青没看她,又抓起纸盒里的药倒入口中,还没吞咽,已经尝到苦味,他赶紧拿起第二杯凉水帮着吞下满嘴的药丸。
孟玉娇还是怯怯的:“喝冷水不好,肚子疼。”
“那也比烫死好!”夏青没好气道。
孟玉娇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整个人缩到茶几后面背对他不说话了。
夏青躺回沙发,没躺一会儿又坐了起来,起身绕到孟玉娇身前。孟玉娇正掰着手指,见他过来赶紧将手背到身后。夏青蹲下身,粗鲁地扯出她的手,发现她手指都烫出水泡了。
“你不知道疼吗?”夏青控制不住地吼了她,吼完发现孟玉娇整个人都在抖,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嘴里发出嗡嗡地声音:“哥哥,吃药,哥哥,睡觉生病,哥哥喊醒他,哥哥不要凉的,哥哥热水,哥哥生病睡觉,按一下,热水,哥哥,吃药,哥哥,热水……”
她说的颠三倒四,夏青听了几遍也明白了。大概孟玉成交待过她,让她照顾他。让一个傻孩子照顾他?孟玉成他是不是脑子坏了!夏青气得头疼,快要炸开的那种疼。他低声骂了孟玉成几句,孟玉娇突然抬起头来冒出一句:“我傻,我笨,对不起。”
夏青看着孟玉娇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干干净净的不带一点杂质。一股没办法描述的酸痛感从他的脚底蹿到头顶,像一道闪电,把他击倒在地。他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向所有人道歉:“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只是隐隐察觉到不管是父亲夏秋繁,还是姐姐夏珞,甚至是母亲金玲都希望他说对不起。
他像孟玉娇一样坐到了地板上,抓起孟玉娇的手吹了吹,压着嗓子问她:“疼不疼?”
孟玉娇轻轻摇头,夏青又吹了吹她的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拿出茶几底下的药箱,翻出烫伤膏给她涂上,又剪了纱布给她包好,然后跟她反复强调:“不能玩水,一定不能玩水,碰一下水都不可以。”
孟玉娇似懂非懂地点头应好,又开始不计前嫌地亲近他冲他笑嘻嘻了。
做完这一切后,夏青叫了外卖,把孟玉娇喂饱了又陪着她看了会儿动画片,最后把她哄睡了才关好门离去。
离开前,他换回了自己早就烘干的衣服,捡回了扔到墙角的字条,仔仔细细地摊平了折好放到最贴近胸膛的内侧口袋。他发微信给孟玉成:“别把你妹妹关在家里,不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慢
大家随便看
老明明在修佛
☆、第 5 章
收到夏青的微信时,孟玉成和公司的技术主管老廖刚给隔壁市教育局一帮领导演示完他们公司的产品。领导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局长去北京出差了,得等他回来再看看。
这话一听就是托辞。孟玉成和老廖走出教育局大门,不约而同地转身回看人家门口的标语:“一切为了教育。”
老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孟玉成默默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盯着夏青发来的微信看了半天,回了两字:“谢谢。”
老廖突然问他:“你知道金石川吗?”
孟玉成沉浸在夏青的微信中,一时没回过神,愣了几秒后点头说知道。金石川是主管教育的副省长家的大公子,为人处世颇为高调,很多人都上赶着巴结他。孟玉成稍微知道一点,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知道没用,认识都没用。”老廖说到一半叹气,掏出烟盒,先递了一根红南京给孟玉成。
孟玉成吸了一口烟,烟味呛鼻,他始终没办法习惯。
老廖边抽边说:“要能跟他搭上,事情就容易多了。李总之前努力过但是没成功,听说李总去拜访他,人家连个秘书都没出来过。以他那个身份,不见李总很正常。不知多少人排着队求他办事呢,都见才怪呢!不过听说人也是真傲。”
孟玉成没吭声,他觉得老廖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老廖吐完一口烟之后,话锋一转:“这种人啊得投其所好,才能办事,李总啊他毕竟是做技术的,很多事不懂。”
孟玉成瞟着老廖,心想你不也是干技术的吗。他自然不会把心里的嘀咕说出来,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问老廖:“你知道金石川喜欢什么?”
老廖嘿嘿一笑,拉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我们去车里说。”
两人到了车里,孟玉成正系着安全带,老廖一句话敲到了他头上,将他整个人都敲愣住了。
“他喜欢男人,金石川是个走后门的!”老廖说完,还比划起来。他左手虎口成圈,右手食指不停地戳那个圈,表情说不上的猥琐。
孟玉成一分神,安全带扣了两次才扣上。他过于明显的反应惹来老廖一阵大笑。
“哈哈哈,很震惊对不对?哎呀,小孟啊,你还是太年轻咯!”
老廖笑个不停,孟玉成陪着笑了几声。待车启动后,他故意问老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像金石川那样的人,你应该也没接触过吧。”
老廖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他?他是天皇老子啊,见他还不容易。”
孟玉成见他有点生气了,赶忙赔笑,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老廖哼哼了两声,算是原谅他了,继续道:“我还真见过他一次,跟一男的这个,在马路边上。”
老廖做了个亲嘴的姿势:“当时我还想,那俩男的抱一起干嘛呢,走近了才发现在干这个。我那会儿不知道金石川,后来才知道其中一个男的就是,搂着另一个男的,搞得那叫一个忘我。”
老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孟玉成跟着附和了一句:“两个男的亲嘴,确实有点那个。”
老廖点头说:“你懂的。”说完他又补充道:“这事儿啊我跟李总讲过,但是李总那人死脑筋,说不搞歪门邪道。他去求人家和歪门邪道有啥区别!”
提起李总,老廖有很多不满。他和李总以前都是干技术的,据说是大学同班同学,如今李总是老板,而他帮他打工。老廖心理上应该是不平衡的,孟玉成很能理解他。因为类似的不平衡感,孟玉成前阵子从张乔身上体会过。不过他是不会和老廖一起议论李总不是的,他故作惊讶地感叹:“金石川真喜欢男人啊!”
老廖得意地大笑:“绝对是真的,我可是找了很多人求证过的!”
孟玉成拍他马屁:“还是廖哥厉害。”
老廖很受用,满足地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放在腿上拍着节奏。孟玉成趁他心情好,请教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想转移话题。
老廖敷衍的回答了,在一个红灯路口突然整个人向孟玉成这边靠过来,直直地盯着他神秘地问道:“你知道金石川喜欢什么样的男的吗?”
孟玉成摇头,他都没见过金石川怎么会知道。
老廖抬手指着他的脸歪嘴坏笑:“就你这样的!”
前方红灯最后三秒,孟玉成没等绿灯亮起,已经踩下油门滑到了斑马线,吓到了一个抢着过马路的行人。
老廖也被吓得大叫:“有人!”
孟玉成猛得踩下刹车,惯性将他拉向前,磕到了方向盘。老廖捂着胸口说:“吓死了!”
这会儿绿灯亮了,后面的车鸣笛催促。孟玉成重新上路,从惊慌中恢复的老廖忍不住说他:“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反应那么大,至于吗?!”
孟玉成赔着笑道歉,解释说他以为他是认真的,为了证明还特意反问老廖:“正常男的听说被一个男的喜欢,都会有点那个吧!”
老廖想想觉得他说的没错,马上就说能理解他的反应,又指出他心理素质太差,嘲讽他胆儿小:“一句玩笑话嘛,就算是真的,人金石川又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反应太大了!你这芝麻大的胆儿啊!”
孟玉成只能赔笑,这时候不解释最好。说的多,漏洞也多。夏青就是这么说他的,说他浑身上下都是漏洞,让他别费尽心思装了,早就被人看穿了。
想起夏青,孟玉成拿起了手机,瞟了眼微信,并没有夏青的回复。
身旁的老廖不知为何又提到了金石川:“我上次看到的那个和金石川在街上搞的那个男的,其实真的跟你有点像,浓眉大眼的,看着不像是搞那个的。”
孟玉成斜睨老廖,老廖没看他继续说:“我后来打听过,金石川就喜欢浓眉大眼的帅哥,真的跟你都是同类型的,都是帅哥,大帅哥!”
老廖特意强调是“大帅哥”,说完看了孟玉成几眼,啧嘴道:“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吧?我知道前台小姑娘对你有意思,每次都只帮你叫外卖。我们部门的女人们也都说你帅!”
对于老廖太过刻意的夸赞,孟玉成勉强扯出一个笑,他看着前方笔直的路途,再次想到了夏青。昨晚夏青来找他了,浑身湿透,发着高烧,说着胡话。
他说:“你不要丢下我。”
他像个脆弱的孩子,非得抱着他才让测体温,才啃乖乖吃药。他烧得太严重了,孟玉成本想送他去医院,但是他死活不去,哪怕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却不停地喊:“不要去,害怕。”
两人同居时,有次夏青喝多了酒伤了胃,他劝他去医院看看,他也是很抗拒,不愿意去,宁愿在家疼得摔东西。最后还是他看不过去,强制带他去社区医院随便看了看,拿了一些药,吃完才好。
孟玉成搞不懂像夏青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会那样恐惧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