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夏青半夜才退烧,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嘀嘀咕咕地一直说着什么,一会儿方言一会儿普通话,孟玉成支着耳朵听了半宿也没听个明白。
孟玉成想,夏青应该是烧糊涂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不要丢下我”,一点都不像他。
刚到公司,助理告诉孟玉成,说李总让他回来后去他办公室。孟玉成想,大概是询问今天去隔壁市拜访的事情。他整理了一下过去,推门进去时发现办公室里居然还坐着张乔。
张乔看到他先打招呼:“好久不见。”
一段时间不见,孟玉成发现张乔看起来比之前温和了一些,眉宇间的疏离冷淡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爱□□业都发展得不错吧。他听朱尚武说过,张乔和郝凡在一起了,虽然没有公开,但公司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的事。背后嘀咕闲话的人也有,但不多。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两人还真得很搭,能力都很强,双剑合璧,所向无敌。”朱尚武说一开始面对他们也不自在过,时间长了发现和寻常情侣差不多。更何况,新公司在两人分工配合下,进展得非常顺利。朱尚武说,已经拿到第二轮融资了。
“你怎么有空过来?”孟玉成摆出礼貌的笑。
张乔说是顺路过来坐坐,看看老学长,说完要走。李总是他大学学长。他起身拿了大衣穿好,李总将他送到门口。
张乔走到门口,转身喊了一声“孟玉成”,似乎有话要说。孟玉成看向他,张乔微微笑过,只说了“再见”。
等他走了,李总问孟玉成:“你和张乔很熟?”
孟玉成差点条件反射地说还可以,这是他常用的套路,毕竟他确实是张乔大力推荐进来的。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很心虚,最后不得不诚实回答:“不是很熟,我们只共事了两个月不到。”毕竟,他是耍了一点手段,张乔才愿给他推荐的。
李总接着问他:“今天教育局那边怎么说?”
孟玉成用上了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尽量委婉客观地表达了教育局的态度,也尽量委婉客观地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可以先去农村的学校试试。
不过他没说完就被李总否定了:“城里都走不通,还想走农村?你以为打仗啊,农村包围城市?”
孟玉成想要继续解释,被李总摆手打断了:“你不用说了,你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哪怕农村学校愿意用我们的系统,设备也是一个大问题。”
“那我们可以找一个设备没问题的学校先做啊。”孟玉成有点急了,他做过调查,上海周边很多农村小学配套设备都很完善。他也和几个民办校长聊过,他们愿意试用,如果免费的话。
先免费试用,用的话再收费,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李总好像从没想过免费。
李总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突然冒出一句:“他挺关心你的。”
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孟玉成完全没搞明白他在说什么,懵懵地看着他。
“就张乔啊,刚刚问了很多你的事呢。”
“啊!”孟玉成很吃惊,张乔居然问他的事。他没多想,话赶话地追问:“他问了什么?”
他问完才意识到不对,果然李总挑着眉毛没有回答。他僵硬地笑了两声,一颗心早沉到谷底。试用期还有半个月,他还是一事无成。
“后天晚上跟我一起去见一个人。”李总没什么表情看向他,孟玉成马上应好,没问是见什么人。他起身准备离开,李总突然从上到下地打量他,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
孟玉成不明所以,小心地问:“怎么了?”
李总皱眉道:“你最近可不如刚来那会儿有气势!”
孟玉成哑然,他并不迟钝,李总太过明显的眼神暴露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他确实不如刚进公司那般有气势了,因为他从夏青家搬出来了,穿不了夏青的大牌衣服了。他尽力维持着体面的笑容,出了李总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孟玉成再次拿出手机看夏青中午发来的微信,他没有回复,一个嫌弃的表情都没有。孟玉成想,清醒后的夏青一定很后悔昨晚说了那么没出息的话,他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他那么骄傲。
想到这个结果,孟玉成竟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再次发了一条微信给夏青:“你身体好点了吗?”如果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他没打出后面的字,就把刚刚发出去的信息撤回了。
而结束排练的夏青刚拿起手机,便看到了孟玉成发来的信息,几秒内对方又撤回了。夏青冷笑不止,游星河问他怎么了。
“胆小鬼!”游星河看到夏青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地骂,“胆小鬼,都是胆小鬼!”
☆、第 6 章
孟玉成打开家门后,发现孟玉娇正坐在沙发上吃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回家。他心中一惊,上前查看,发现她正忘我地抱着一颗巨大的宇宙星球棒棒糖舔得不亦乐乎。
他在她身旁坐下了,她才看到他,犹豫一番后把棒棒糖放在了桌上的大碗里,举着沾满糖的双手往他身上凑,被他及时拦住。
“脏死了,先去洗手。”
孟玉娇摇头:“不能洗手!”
孟玉成刚想问为什么不能洗手,便看到她手指上缠着纱布,已经染上了糖色,看起来黏黏糊糊。
孟玉娇把双手藏到身后:“漂亮哥哥,不能洗手。”
孟玉成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口中的“漂亮哥哥”应该是指夏青,应该是他帮她包的手,也是他买的棒棒糖。
孟玉成想起夏青发的微信,胸口酸软的疼。他哄着孟玉娇拆开了她手上的纱布,原来是烫伤了。
“还疼吗?”孟玉成问她。孟玉娇摇头:“不疼,漂亮哥哥说,有药,不疼。”
孟玉成想象不出夏青耐着性子给孟玉娇上药的模样。
“他有骂你吗?像这样?”孟玉成瞪着眼睛学夏青,做出一副凶狠模样。
孟玉娇点头又很快摇头:“不怕,漂亮哥哥说,不怕,不凶。”
孟玉成一时愣住,他听懂了孟玉娇只言片语的描述,想不到夏青居然还有这样一面,让他不止是意外。他摸摸她的头发一声叹息,进屋取了温水帮她擦干净手,给她换干净的纱布。
孟玉娇突然冒出一句:“笨蛋,哥哥笨蛋。”
孟玉成停下动作,觉得有点莫名:“你说谁笨蛋?”
“哥哥。”孟玉娇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孟玉成稍加思量:“谁说的?”
孟玉娇看他表情变得严肃,犹豫着小声回答:“漂亮哥哥。”
“哦,他还说什么了?”孟玉成缓了脸色,继续包扎。
孟玉娇翻着眼睛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死脑筋,装模作样。”
这种复杂的词汇孟玉娇可编不出来,肯定是听过才能复述的。她虽然傻,但不是一无是处,记性还是可以的。
孟玉成夸完她记性好,顺嘴唠叨了一句:“怎么教别的,你都记不住呢?这些话倒是听一遍都记住了!”
“哥哥,不是笨蛋。”孟玉娇很小声地辩解。
“说哥哥的坏话都能记住是吗?”孟玉成故意问她。
孟玉娇非常认真地点头,孟玉成刚好给她缠好手指,把她拉到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他曾经反复地假想过,如果当年孟玉娇真被他们给扔了会怎么样?他的生活会不会好过一点?每次这么想的时候,良心都会很不安。他很庆幸当年他返回去抱回了孟玉娇,很庆幸现在孟玉娇还在自己的身边。
“笨蛋,哥哥的玉娇是笨蛋。”孟玉成捏着孟玉娇的脸玩,眼角的余光扫到桌上大碗里的棒棒糖,胸口的酸软再次如潮水般涌过来。他哄好孟玉娇,说棒棒糖今天不能吃了,待她答应后把棒棒糖包好放进了冰箱。
在冰箱里他看到了没有吃完的外卖,德州扒鸡、葱烧海参、油焖大虾、九转大肠、菜煎饼……外卖盒子上印着餐厅的名字“齐鲁一号”。
舍不得棒棒糖的孟玉娇跟在他身后,看到冰箱里的菜马上兴奋地大喊:“好吃,好吃。”
孟玉成说:“晚上继续吃?”
孟玉娇连连点头,撒娇似的凑到他身边说好。孟玉成揉着她的头:“你喜欢漂亮哥哥吗?”
孟玉娇毫不犹豫说喜欢。孟玉成问她有多喜欢,孟玉娇摊开双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喜欢。”
“给吃的就喜欢,真是小馋猫!”孟玉成拿出外卖,心里湿湿软软的。他看不透夏青。
他热了两道菜,端上桌喊孟玉娇拿筷子吃饭。孟玉娇拿了筷子坐下,吃了几口饭突然停下来,特严肃地望着孟玉成说:“哥哥,不是吃的,喜欢漂亮哥哥。漂亮哥哥对我好,喜欢他。”
孟玉成停下夹菜的动作,孟玉娇重复了一遍:“漂亮哥哥对我好,对玉娇好,喜欢他。”
“他骂过你。”孟玉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孟玉娇举起饭碗藏住半张脸,说:“哥哥也骂。”
孟玉成说不出话,夹了一块肉给她。孟玉娇看到肉,马上开开心心地继续吃饭了。这顿饭,孟玉成吃得五味杂陈。
一觉醒来,夏青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看样子不像是酒店。他从床上起身,有人从洗手间出来,是个个子娇小的年轻男人,裸着身体,一头短而翘的卷发。他看到他醒了,马上扑到床上,搂着他嗲着声音说:“你终于醒了!”
夏青看到他胸口的齿印和吻痕,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卷发男孩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昨晚你好猛啊,把我弄得疼死了。”
夏青拉开他,不想说话。连续两天的失忆经历让他感到烦躁。卷发男孩又凑过来,一只手探到被子里面摸他。
刚起床的身体很敏感,夏青不耐烦地扯出他的手:“不是疼死了吗?”
男孩顺势倒入他的怀里,薄薄的嘴唇贴上他的脸,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打着转:“痛并快乐着,你懂的呀!”
夏青冷哼一声,把他掀到一边。力气太大,男孩差点滚下床。
“懂不懂怜香惜玉啊!”男孩不满地抱怨。
“不懂。”夏青冷漠地进了浴室,开始冲澡。热水浇到头上时,才断断续续想起一些片段。
从他收到孟玉成撤回的微信开始,他去了酒吧,和很多人喝酒跳舞,和一些人舌吻互摸,把卷发男孩压在床上做到他哭……
他洗到一半,男孩在外边喊他:“你手机响了!”他没应。过了一会儿,男孩又嚷嚷:“那个夏各一直打你电话!”
夏青想什么夏各,洗完出来发现男孩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自摸,一边摸一边发出各种诱惑的□□。夏青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拿起床上还在震动的手机,发现是夏珞。他回头瞪了男孩一眼,骂他文盲。男孩故意屁股撅得更高,叫得更大声。
夏青走到阳台接电话。
“你在哪里?你在干嘛?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里的夏珞藏着怒气。
“朋友家。”夏青说完轻佻地笑了一声:“还能干嘛?”
夏珞冷笑:“你别乱搞搞上病!”
“搞上病也不会传染给你!”
“你——”
每一次噎到夏珞,夏青都会感到莫名的开心。
“我很好,我的姐姐。染上病也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的,你别担心!你公司事情那么多,为我担心不值得。”
夏珞一声冷哼。
夏青知道,她压根不是为他担心,只是怕他搞出病说出去丢夏家的人。毕竟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叫“夏青”,而不是什么柳青张青。
“你家里怎么回事?”夏珞问他,“搞得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带人回家乱搞了?”
夏青皱眉:“你又去我家了?!你怎么进去的?”上个月,他刚换指纹锁。
“撬门。”夏珞理直气壮。
气得夏青踢了一脚阳台上的玻璃门,他换指纹锁就是为了让夏珞不能再随随便便地出入他家。
夏珞说:“你不会聚众吸毒吧?”
夏青又踢了一脚阳台上的玻璃门:“下次可以试试!”
夏珞抬高了声音:“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夏青你要敢碰毒品,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夏珞咬牙切齿的,夏青知道这回是真惹恼了她。夏珞发起火来比夏秋繁还要可怕,他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找我什么事?”
“夏青,你跟我保证,你不能碰毒品。”夏珞却要揪着不放了。
夏青知道这会儿要是他不服软的话,今天肯定要被迫与她见一次面。她那几个保镖,动起手来可没轻没重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你家怎么回事?”
“我砸的。”夏青说完微微愣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孟玉成离开那天的天气,白天太阳很好,晚上下了一夜雨。
夏珞骂他:“你有病啊!”
“对,我有病。”谁能给他一点药,治治他的病。他真病得不轻了,竟渴望孟玉成那样的人来爱他。
两姐弟话不投机半句多,夏珞懒得再跟他废话:“爸叫你周末回家吃饭,舅舅他们也会来。你别找理由又不来!”
夏青敷衍地应着好,顺便问了一句:“金石川也要来?”
夏珞冷笑:“怎么,你还像小时候一样怕他?”
夏青不屑地嗤鼻,屋内的男孩不知何时走到窗边来,趴在窗户上对着他做高潮状,夸张的□□都让夏珞听到了。
“你在干嘛?你旁边有人?”夏珞似乎不敢相信。
夏青故意把手机贴到窗户上,男孩叫的更卖力。等他再拿回手机,夏珞已经挂了电话。夏青冷着脸进屋,男孩表演到高潮,趴在窗户上颤了好大一会儿,又软着腿贴到正找衣服的夏青背上蹭,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夏青骂他骚货,他蹭得更来劲了,还问他喜不喜欢更骚的。夏青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了床上。男孩脑袋撞到床头,疼得他呲牙咧嘴,眼泪花都流出来了,带着哭腔骂他禽兽!
夏青都都懒得看他,穿好衣服准备走人。还在揉着脑袋的男孩阴恻恻地冒出一句:“昨晚你男朋友给你打电话了,不小心让他听了一段现场。”
夏青心中陡沉,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昨晚十二点半孟玉成打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34秒。
男孩娇滴滴地笑着:“是你非得接电话的呢,说要让他听听,还故意喊我宝贝爽不爽,还让我叫得热情点,还——”
夏青冷眼扫过去,男孩被他眼中的怒火吓得马上闭嘴,往床头缩了缩。夏青寒着脸转身离去,脑袋跟被炸过似的疼,完全想不起孟玉成打电话这件事。导致他没有听到身后男孩的冷笑,以及带着恨意地咒骂:“夏青,我会让你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家快点看。
☆、第 7 章
夏青走出公寓大楼,外边又是阴雨绵绵。他站在门口台阶处歪着头看了会儿,在他的记忆里,上一次晴天是孟玉成离开那天。
那天的太阳大得有点晃眼,中午他出门时没有开车,所以他看到了孟玉娇,好像一切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孟玉娇和孟玉成太过相似的眉眼,让他不注意到她都难。更何况,还有两个保安围着她动手动脚。
孟玉成很少主动提起他自己的事情,他父母是否建在,他家中兄弟姊妹多不多,他在哪里念的大学,他曾经是否喜欢过什么人……他都不知道。可是看到孟玉娇时,他毫不犹豫地认为,她是孟玉成的妹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上前问:“你是不是在等你哥哥孟玉成?”
还好,孟玉娇没有傻到连哥哥的名字都记不住。他带走了孟玉娇,顺便给物业打了个电话,说保安非礼他妹妹。
有雨丝顺风飘到了脸上,夏青眨眨眼,扯上皮衣外套的领口遮住了半张脸,淋着雨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
司机问他:“去哪儿?”
他脱口而出:“红松路700弄44号。”孟玉成租住在那儿,4栋504。
说完他忍不住轻声嗤笑,大概嘲讽意味太浓,司机回头看他。他摇头改口:“算了,不去那儿。”他迅速报了剧院地址,司机掉头驶向另一个方向。
周五上班出门前,孟玉成特意换上了之前为了见郝凡买的定制西服,夏青给挑的款式,双排扣的三件套。夏青说要送给他,被他拒绝了。
为此,夏青和他吵了一架,在定制店里,当着老板店员的面,骂他土鳖。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夏青,跟第一次一样,都是意外。
孟玉成对着镜子费力地绕着领带,虽然之前夏青手把手的教过他,但他始终不大会,绕了半天打出来的还是红领巾结。他不得不拆开重新再来。
那日在定制店里夏青不停地骂他,很不留情面。他虽然生气,但没有反驳什么。他想大家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跟他计较没有意义。
再说了,他没有底气跟他计较。他害怕夏青,害怕他录的两人在床上的小视频。他只想离他越远越好。但事与愿违,他根本没有想到夏青居然会追着他不放……
孟玉成看着镜子中有点歪的领结,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歪就歪吧,只要没有打成红领巾就好。
他冲着镜子挤出一个微笑,嘴角努力上扬,仅仅维持了三秒。双眼之中过于明显的红血丝,暴露着他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好的事实。
前天晚上他给夏青打电话了,用攒了半个晚上的勇气,又花了一个半晚上的时间后悔打了这个电话。如果不打那通电话,此刻镜子中的他就不会看起来那么可怜又可笑了。
孟玉成套好夹克,再套外套。铜制袖扣划到了手背,冰冰凉的,让孟玉成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桌面上的手机此时震动起来,孟玉成拿过手机,是李总助理发来微信特意提醒他今天要穿正装,之前李总也暗示过一次了,足以证明今晚见的客户很重要。
李总助理还说:“成哥,我觉得你刚来那会儿特别帅!”
孟玉成回了一个“好”,对着镜中的自己嘲讽地笑了笑。借来的体面,都是要还回去的。就像灰姑娘的魔法,时效有限。
孟玉成整理好衣服,开始喷发胶收拾头发。刚弄完,孟玉娇光着脚从卧室出来了,跟往常一样像只小猫似凑过来挨着他蹭个不停,黑眼睛盯着镜子里的他。
她蹭了一会儿后,咧嘴笑出声。他问她笑什么。
孟玉娇指着镜子里的他细声细气道:“哥哥,好看,漂亮哥哥,好看。”
孟玉成微愣之后,挤出笑脸逗她:“我好看还是漂亮哥哥好看?”
孟玉娇被难到了,歪着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犹豫着小声道:“漂亮哥哥。”
孟玉成假装不高兴地板起脸:“我不好看吗?我才是你亲哥呢!”
孟玉娇把脸藏到他身后,依旧小声坚持道:“漂亮哥哥。”
孟玉成没话说,他身边见过夏青的人,都被惊艳过。他搬到夏青那里后,不止一次听到有人问夏青:“你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人?”夏青怎么回的,他没有听到。他不知道夏青究竟看上他什么。
孟玉成把孟玉娇从身后拉出来,帮她理顺了一头睡乱的头发,看她冻得脚趾蜷缩,让她去穿鞋。
孟玉娇听话的回屋穿鞋,孟玉成转身继续盯着镜中的自己,挺直了腰背,西装包裹下的身体看起来挺拔有力,刻意收拾过的脸也比平时精神很多。他调整着眼神,尽量遮掩着眼中的疲态,让自己看起来强势自信。这是夏青教他的,驾驭他那些名牌衣物的方法——装模作样。
夏青说:“反正你本来就擅长!”
所以当到了有山茶舍门口,李总告诉孟玉成马上要见的重要客户是金石川时,他心中虽然万分惊讶,但表面上还是淡定地笑着:“我猜到是他了!”
反倒李总瞬间变了脸色,反问他:“你,你知道今天要见金石川?”语速都比平常快了一些。
孟玉成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老廖前几天提过。”
李总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孟玉成看出了他的不悦,大概是对老廖的。他猜不透老廖那日提起金石川的意图,可能有提醒,也可能是试探,但没准是同情。
李总抬脚往里快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的脸说:“我们这是工作。”
孟玉成看着十米开外的李总,挺直了腰背说:“我知道。”
李总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孟玉成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后脑勺的白发,心中的悲凉慢慢盖过了别的东西。
有山茶舍是不对外开放的茶舍,能开在繁华的静安寺附近,足以说明茶舍的非比寻常。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身着素净的改良汉服,样貌气质都很好。
李总跟前台人员通报后,出来一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她将两人引到一处茶室,开始给两人泡茶。她手法娴熟,动作优雅,很快茶室茶香萦绕。
女工作人员一边泡茶一边给两人介绍这泡茶,武夷山的正岩肉桂,烘焙方式特殊,口感霸道。
孟玉成不会喝茶,第一口茶汤入口,苦得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李总比他强点,喝了一口后称赞说:“好茶。”
女工作人员笑而不语,给两人喝空的茶杯满上。孟玉成没有再去碰茶杯,李总倒是一杯接一杯地慢慢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李总终于按捺不住:“金总——”
他话未问完,被女工作人员截断了话头:“茶需慢品。”
李总赶紧赔笑,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地啜饮着。女工作人员倒了孟玉成茶杯里凉掉的茶,重新倒上热的:“不妨再喝一杯。”
孟玉成摆手:“喝不惯。”
李总转头瞪他,孟玉成冲他一笑,依旧不碰茶杯。女工作人员微微一笑,不再勉强。
这时茶室的布帘被人掀起,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进来邀请道:“两位请。”
李总马上起身,孟玉成没动,屁股好像黏住了板凳,双腿好像灌了铅。李总看他没动,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眼神有点着急。
中年女人又说:“金总在隔壁等着两位。”
孟玉成这才起身,走在李总身后跟着中年女人穿过一道长廊,长廊两则种着半人高的青松,看似随意的歪扭着,又能从枝丫的走向里看出修剪的痕迹。三人又从另一道长廊折回来,绕过几个绣着梅兰竹的屏风后,到了中年女人说的隔壁茶室,确实就在他们刚刚喝茶的茶室左边,明明横跨几步就可以到达,偏偏设计了绕来绕去的长廊。
和中国人说话办事的风格如出一辙,孟玉成苦笑着想,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李总如愿。
茶室门口挂着一块木雕牌匾:“沐春风。”牌匾漆色斑驳,看样子是收来的旧物。
中年女人将两人送到门口,便转身离开了。李总扯了扯衣服,又回头看了孟玉成好几眼,才迈步进去。
孟玉成深呼吸后,紧跟其后。
茶室内琴音缭绕,孟玉成进去了才发现是有人在弹古琴,弹琴人半长头发,低垂着头,头发掩住了半张脸。他穿着斜襟的条纹衬衫,衬衫宽松,可以从脖子看到胸口。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红玉,跟着他弹琴的动作,悬在胸口轻轻晃动。
茶席后坐着一表情严肃的短发男子,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看到两人进来,扬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李总先落座,刚张嘴想说点什么,被短发男子嘘声打断。李总讪笑着作罢,孟玉成在他身侧坐下,看到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短发男给两人倒了两杯茶,李总拿起茶杯慢慢喝着,孟玉成看了一眼,没碰,疑惑着到底谁才是金石川,是看起来不好说话的西装男,还是故弄玄虚的长发男。他斜瞟着额头上汗越来越多的李总,心想他要是能早点开诚布公地告知今日要见的是金石川,或许这件事情并不难办。起码,他不会连金石川是谁都不知道。
孟玉成揣摩着两个“金石川”的个性,想着应对之法,连琴音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没察觉到。
直到李总用手肘暗中怼他,他才发现西装男正在鼓掌,而古琴长发男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正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孟玉成终于看清了长发男的脸,心中一惊,一时没控制好表情,他赶忙低头,避开长发男的眼神。
长发男玩味的笑出声,长腿一迈在他身旁坐下,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地用膝盖碰了碰他的大腿。
孟玉成后背发寒,尽量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腿。谁知长发男的膝盖追过来再次碰到了他。
孟玉成全身僵住了,耳边嗡嗡的,西装男和李总的声音忽远忽近:
“石川,你最近琴技大有长进嘛!”
“金总,想不到你古琴弹得如此好,真是厉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为何孟玉成看到金石川的正脸后,瞬间慌了
☆、第 8 章
“李总过奖了。”
孟玉成听到金石川在他身侧低声笑着,他的膝盖抵着他的腿侧,身体的温度渡过来,烫的孟玉成浑身都不自在。他咬着牙齿压下心头的慌乱和紧张,转头望向李总,他冲他笑着,眼神却没有看他。
金石川指着他问李总:“这位是?”
李总眼神在孟玉成身上停留了半秒,很快挪开:“我们公司的孟玉成经理。”
孟玉成转头冲金石川勉强笑了笑,金石川挑着左边眉毛,往他身边挪了半个身位,两人腿侧挨到一起。
烫得孟玉成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他小心地往一侧动了动腿,勉强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金石川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有继续紧追不放,转头叫蒋夜的短发男给他倒茶。
蒋夜从桌侧取了一个月白釉色的茶杯,开水烫洗后倒满新泡的茶汤,带着木质茶托放到他面前。
金石川声音很响地啜了一口茶,抿嘴品了片刻,说:“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