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波罗沉思了片刻后,问我:“普天之下所有人必定的信仰,赐予所有人发现爱的妙目的爱神啊,能让公主与满身恶疮的乞儿为伴,能叫圣人与恶徒同行,能让最凶狠,最愚蠢的懦夫寻找到一对热情的膝盖,枕着它安稳的入眠的爱神啊,难道连你也看不出阿瑞斯值得人喜爱的地方吗?”
我沉默了。战争摧毁一切美丽的事物,我厌恶它,战争狂饮毁灭的鲜血,我害怕它,战争易怒,反复无常,简直不可理喻,我无法理解它。我不爱它。
我说:“我想不出任何爱它的理由,想不出它有什么值得人爱的,它比满身恶疮的乞儿还要恶臭,它比最残暴的恶徒还要残忍,它比懦夫还要卑微,受人鄙夷,它比最愚蠢的傻瓜还要缺乏理智。”
阿波罗的琴音变得有些伤感了,我的眼眶随之一热,我叹息:“这真可悲。”
阿波罗却露出了微笑,说道:“如果有人愿意爱他,想必他也会展现出他值得人爱的那一面。“
我说:“可是世间的爱情,从来都是只有爱他的人才能看到他值得人爱的一面。”
阿波罗谦卑地说:“你是爱神,对于爱,你知道的比我多多了。”
阿波罗又说:“我只知道太阳在空中燃烧,赫斯珀里得斯擦亮火石,降下夜晚的帷幕,人们在这样的一个又一个夜晚相爱,又在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夜晚分离,爱情变化无常,不可理喻,无法解释,你便是那变化无常的神,那高深莫测的神,那无所不能的神,你便是那答案,那终结,你是每一个希腊人梦寐以求的桂冠,你是每一个斯巴达人孜孜不倦寻觅的胜利和蜜酒,人们将永世歌颂你,人们将永世厌弃他,人们将永世无法与他分离,人们将一次次与你分离,人们因他而疯狂,因他而绝望,人们又因你而充满希望,但是人们也因你而疯狂,因你而绝望,人们因你而挑起了一场又一场战争,特洛伊的木马时至今日仍在传说中燃烧。”
我惊讶,又有些动容,心中生出了许多感慨:“我与他仿佛是双生的孩子,仿佛我应该理解他,爱他。”
阿波罗说道:“假如连爱神也不知道该如何爱他,或许他会成为世间唯一一个不知爱为何物的存在。”
不,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相信这样的存在。我以爱神的身份质疑。
这时,天黑了,月亮出来了,我听到阿耳忒弥斯的口哨声,她在林中的狩猎就要开始了。阿波罗收起了七弦琴,踏着溪水走到岸上,他和我说:“请代我向赫非得里斯问个好,我要回德尔斐了。”
我请他留步,我说:“倘若我连战争都可以征服,那我便是答案。”
阿波罗亲吻我的头发:“倘若如此,那我愿你的光辉遍照世间所有角落,愿诸神对为你感到意外和骄傲,愿爱征服战争的诗歌将被人类歌颂。”
他离开了倪萨山,回到了德尔斐。而我,去到了阿瑞斯的身边,那时,他正牵着战栗在河边漫步,我看到三只秃鹰飞得低低的,在他头顶盘旋,我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而当我靠近了他,与他面对着面时,我还闻到了腐肉的气息。我看着他,他的衣衫干净整洁,他的面庞英俊高贵,他佩戴着黄金的臂环,手上只有牵马的缰绳,可秃鹰让我害怕,那腐败的气味让我无所适从,战栗的鼻子里还不时喷出黑色的火星,我一时间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
这时,南风从我身边拂过,她悄悄塞给我一只海螺,并告诉我:“阿弗洛狄忒,这是来自罗得岛的海螺,海螺里住着阿波罗的声音,他会帮助你的。”
我将海螺放到耳边,我听到阿波罗的声音在说话,他说着:“爱神啊,不要去看他的身边,不要去闻他的气味,看一看他的眼睛吧,闻一闻他的嘴唇吧。”
我再度抬起眼睛,寻找到阿瑞斯的眼神,多么深邃,多么沉郁的一双黑眼睛啊!那里面仿佛充斥着一万个黑色的亡魂,一万种痛苦的死法,一万种悲恸,一万种湮灭!那一瞬间,恐惧席卷了我全身,我无法移动分毫,我想哭泣,为每一个在纷争中死去的人,为每一座被摧毁的城邦,为他的无情,无能,我忍不住蔑视他,瞧不起他,我转过了身去。阿波罗又说话了:“不要害怕。”
当他说完,我感觉我离开了我的身体,我飘飘荡荡地飞到了空中。我踩着秃鹰的翅膀,飞上云端,坐下了,俯瞰着林边,河畔的阿瑞斯,还有我自己,我,爱神,正在与阿瑞斯说着什么。我甚至看到我伸手抚摸了战栗的额头,我一颤,南风坐在了我身旁,我问她:“现在在我的身体里的是阿波罗吗?“
我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南风轻轻说话:“女神啊,我难以回答你的问题,我只知道神明拥有天赋的神性,而非理性。”
占据了我身体的阿波罗正在和阿瑞斯说着什么呢?
※※※※※※※※※※※※※※※※※※※※
记错时间了,周一原来是26号,不是25号……不好意思。
1.阿波罗
我对阿瑞斯说:“凡人总是多变,只有神明始终如一,宙斯永远多情,赫拉永远爱妒,战神永远骁勇善战,英姿勃发。“
我曾赞美克劳希亚的秀发,我曾为墨利埃的双手谱写爱曲,我曾在雅辛提斯耳边一遍遍告诉他,他的质朴迷人。
试问神界,人间,谁不愿意听些奉承话,想要爱人,便不要吝惜赞美之词,他如果善良,便褒扬他的善良,他如果温柔,便称赞他的温柔,他如果美丽,他如果和蔼可亲,他如果健壮勇猛……请一一告诉他吧,爱人啊,千万要让他明白他的可爱之处,千万要让他懂得他在你的眼里是多么熠熠生辉。
阿瑞斯并未流露一丝得意的神色,也并未显出羞怯,他的双眼依旧阴郁,他的脸色依旧像那盛夏时节的雷雨天,仿佛随时都会有惊雷落下,无怪乎阿佛洛狄忒会退缩害怕。可我不怕他,我是绞杀巨蟒皮同的勇士,我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我无惧与翼蜥的双眸对视,我自告奋勇为在潜伏着无数卡律布狄斯的大海中航行的船只导航,我狩猎幽鬼,直面冥府的三头恶犬。
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阿瑞斯,他也看着我,我们谁也没说话,但最终我的无畏还是撬开了他的嘴巴,他说道:“女神啊,收起你的好话吧,别浪费在我的身上,在奥林匹斯山上你难道不曾耻笑过我?你与胜利的雅典娜为伍,与金色的辉煌为伍,人人追逐你,告诉我,是否那些追逐让你厌倦了,你想来我身上找些乐子?”
说着,他从我身边走开了,我轻轻呼唤他,用阿佛洛狄忒悦耳动听的声音,阿瑞斯并未回头,我便跟在他身后,用阿佛洛狄忒轻盈的步伐,轻快如同乐曲的足音。女神的裙摆掠过青草地,那青草也跟着歌唱起来。空中繁星点点,树林里荧光闪烁,那是宁芙们在舞动光虫,河水的倒影里映出一名头发长而浓密,束着金色发带,身姿曼妙美丽,脸庞精致可爱的女神。试问神界,人间,谁不会在这样一个温柔的夜晚爱上这样一个美丽的女神。
我又呼唤他,并说道:“阿瑞斯,请接受我的歉意,我们不应嘲笑败者,决斗的双方都是勇士。”
阿瑞斯终于回望了我一眼,他那双像猎鹰一样的敏锐的眼睛里投出两道戒备的光芒,他说道:“就像赫尔墨斯永远狡猾,潘神永远好色,而爱神永远充斥着甜言蜜语。”
阿瑞斯轻哼了声,目光并未从我身上移开,那目光依旧是警惕,充满了不信任的,这战争的神明又信任过谁呢?他的母亲溺爱他,但他在特洛伊战争中却站在了赫拉的对面,他的父亲鄙夷他,他是赫拉与一头大蛇的产物,他在与提坦的战斗中从未未奥林匹斯带来任何一场胜利,搭救过他两次的赫尔墨斯却被他形容为狡猾。
我忍不住为赫尔墨斯鸣不平:“赫尔墨斯虽然狡猾,但是他从巨人的高塔中搭救了你两次,这样的友情理应得到尊重。”
阿瑞斯又哼了一声,皱紧了眉头,说:“可别说那些好听的了。”他的眼神忽而一闪,打量着我,说道:“无所事事的女神,你刚才看上去很害怕我厌恶我,但是现在,你变了。”
我说:“我并不害怕你。”
我说:“只是大家都说战神难以接近,他会带来疾病和灾祸。”
“那么你害怕疾病和灾祸?“
”不,我也并不害怕这些。“我说。
阿瑞斯露出费解的神情,我继续说:“我只是感伤,害怕让人战栗,感伤也同样,人们创造了战争,却又抛弃了它,我为你感到悲伤。”
阿瑞斯颤抖了一下,他撇过头,往前走了两步,立在一棵月桂树下。战栗就立在他身边,瞪着它的黑眼睛看着我。我接着说:“战争总是具有太多悲剧的色彩,若说我害怕,那我也是因为害怕你是因自身的灾难而远离所有人。”
我又瞥了眼身旁小河里的倒影,快看看这个以手拭泪的美人儿吧,快用心聆听这红艳的小嘴里讲出的每一个字吧!谁不会被感动,谁的钢铁意志不会被融化?
我再看阿瑞斯,他却不为所动,这幽魂一样的神明,不爱人之心是如此顽固,我好奇他的神性里是否缺少爱的能力。战争暴虐,可战争中也有拼死的英雄,也有舍身取义的勇者,还有保护孩子的母亲,保护家人的父亲,保护爱人的痴情人啊。
就在我倍感疑惑时,阿瑞斯跨上了战栗,他在马背上看着我,对我道:“不用可怜我,不用悲悯我,不要为我感到悲伤,油嘴滑舌的女神,阿波罗都或许不及你巧舌如簧,人们创造了战争,人们创造了我,是为了解释他们的多变,是为了躲避他们的嫉妒,他们的疯狂,我就是这样的存在,走吧,爱神,回你的家去,回到跛腿火神的身边,去为他喜悦,为他悲伤,为他笑吧!而我,我不需要!”
阿瑞斯策马离去。
我大喊:“神性乃是天赋,并非凡人打造!”
我跑了起来,试图追赶上阿瑞斯,难道他忘了吗,他是赫拉的儿子,他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他永生不死,他的神性是天赋的,在他出生后的第三天,命运的纺线已经编织完成,难道命运的三女神也是凡人创造出来的吗?为了解释他们命运的无解?
阿佛洛狄忒的身体并不适合长途奔袭,女神的身体太孱弱了,我不得不追追停停,好在森林静谧,任何时刻只要留心倾听就能捕捉到战栗的马蹄声。我循着这声音,来到了一座山洞前,那山洞前还停着恐怖,惊惶和畏惧,这四匹目光骇人的骏马守在一辆金光闪闪的战车边。想必阿瑞斯就在那山洞里。我走过去,经过那战车时,那四匹战马齐齐打了个响鼻,响声震天,我赶紧闪身进了那洞穴,山洞深处燃着一堆篝火,阿瑞斯并未被战马们警告般的嘶鸣影响,他正坐在那篝火边,身上披着一席黑色的毛毯,默默凝视着火堆。
遽然,他问道:“狡猾的盗贼神,是你吗?”
我一愣,一找,只看到赫尔墨斯从阿瑞斯身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赫尔墨斯身着白色短衣,几绺卷发懒洋洋的贴在他的额头上,双脚上的双翼闪着金光,在山洞的墙壁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一下就将阿瑞斯的身影吞噬了进去。阿瑞斯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他没有再说什么。赫尔墨斯轻轻笑了一声,走到阿瑞斯身边坐下,他从腰间解下一根魔杖,那是一根能使人,使神安详入睡的魔杖。他挥动魔杖,阿瑞斯躺在他膝上,沉沉入睡了。
一片寂静中,赫尔墨斯问道:“虚幻的泡沫女神,是你吗?”
我只好从黑暗中走出去,回答道:“是我。”
赫尔墨斯说:“战争饱受失眠之苦,难以入眠,所以他的眼睛总是漆黑忧郁,那是无休无止的清醒沉淀在他的眼睛里引起的阴影。”
赫尔墨斯又说:“人间处处有纷争,他便一时一刻都不能睡下。”
我感叹了声:“原来如此。”
赫尔墨斯说:“我曾以战争的姿态骗过赫拉的法眼,入住奥林匹斯山,事后我去向他致歉,我说,老哥,那可全是阿波罗的主意,他告诉我,你是赫拉最爱的儿子,只要我以你的样子混入奥林匹斯山,那我就通行无阻啦!也是他将我变成了你的模样!我可不是故意要打着你的模样招摇撞骗的,你要是想为了你的名誉而战就找阿波罗去吧!”
我想起这件事来了,这狡猾的女巫之子倒没有掺半句谎话,确实是我出于瞒过赫拉的考虑,将他变成了阿瑞斯的样子,带他进入奥林匹斯山。可我不知道他事后还去找过阿瑞斯。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呢?赫尔墨斯并未以阿瑞斯的形象犯下任何过错,并未害阿瑞斯名誉受损,再说了,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谁又关心阿瑞斯的名誉?
赫尔墨斯继续说道:“你猜阿瑞斯怎么说的,他说,我这副样子你要喜欢你就拿去用吧。”
赫尔墨斯问我:“你是被山洞前头那辆金色的战车吸引进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赫尔墨斯笑着说:“那几匹马可真吓人!”
我笑了,走进了几步,赫尔墨斯冲我招了招手,我坐到他边上,他便扶住阿瑞斯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放到了我的膝上,他说:“我可要走啦!”
他话音落下,我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再定睛看出去时,赫尔墨斯无影无踪了。
篝火熊熊燃烧着,阿瑞斯的脸庞是如此的平静,他黑色的头发是那么的柔顺,柔软,他蜷缩着身体,裹紧了毛毯,世间可能再找不出比他更无依无靠的形象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闪现出蛇鳞似的图案,我忍不住触碰了下,即便靠近火源,他的双手是那么冰冷,我又碰了碰他的嘴唇,他的气息也是冷冰冰的。战争果真是冰冷,无情的!我用我的手摸了摸我的手腕,不,我用爱神的手摸了摸爱神的手腕,那是一种多么温暖的感觉啊。我忙轻轻握住了阿瑞斯的手,刹那间,我的心里涌出了一个念头:我现在就要告诉爱神,我要换她来看看,此时此刻,阿瑞斯正展示出他值得人爱的一面!
我托南风传话,带我离开,她将我带回了德尔斐。我在神庙里小憩时,那幻象又出现了,我又看到阿佛洛狄忒站在一个牧羊人面前,她双眼中本闪烁着明亮的光,那是爱人的光芒,爱情的明证,毫无疑问,她正全心全意爱着谁。但不知为何,阿佛洛狄忒从牧羊人身边轻轻走开了。她眼里的爱火熄灭了。
毁灭。
我听到远方有人说话。
是谁?
那被爱神深深眷顾的又是谁?是阿瑞斯吗,她可看到他值得人喜爱的一面了?她爱上他了吗?他会爱她吗?
2.爱神(上)
时至今日,我还是会时常想起我与阿瑞斯共度的那些时光。起初,我只敢在夜晚去见他,起初,我只敢在他入睡后见他。他入睡后的样子是可爱的,如同最天真,最无忧无虑的孩童,只要能扎扎实实睡上一顿,便再无他求。他的快乐多简单啊!他入睡时的样子又是叫人心碎的,我总不忍多看,他是多么无助,多么孤独啊!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孩童,唯有抓紧自己仅有的毛毯,才能获得些许的温暖。我的心确确实实地为他颤动了,阿波罗说得没错,沉睡着的阿瑞斯拥有了值得人喜爱的一面。或许是出于怜悯,或许是出于同情,爱情啊,多的是无知的男女将怜悯与同情与爱混为一谈,可爱情啊,多的是从怜悯和同情里萌芽!
赫尔墨斯问我,爱神,你为何夜夜来到这座山洞?
我说道:“赫尔墨斯,是否是阿瑞斯恳求你用魔杖帮助他入睡?”
赫尔墨斯大呼:“不!”他一拍膝盖,“要让阿瑞斯恳求别人,那可真是白日做梦啦!“他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总害怕他惊扰了阿瑞斯,但阿瑞斯总是睡得那么沉,那么安稳。
我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他那炙热的气息,那温暖的双手,那被一小堆篝火烧得发烫的耳朵。与他温暖的身躯相比,此时此刻,我的双手是多么冰冷,我的周遭充满了无限的寒意,太阳无限的光辉是多么无情,多么冷酷。
赫尔墨斯接着说道:“癸干忒斯举起埃里翁山时,阿瑞斯一枪扔向他的胸膛,长枪的一头穿过了癸干忒斯的胸膛,牢牢扎进了地里,癸干忒斯痛苦大吼,然而阿瑞斯也没有了武器,周围的其他巨人族们一拥而上,围住了阿瑞斯,有的巨人们试图拔出癸干忒斯胸口的长枪,但是战神的长枪只有战神能触碰,巨人们的双手被无法熄灭的火焰燃烧着,癸干忒斯也正在燃烧,这让他愈发得痛苦,这巨人的首领喊叫起来,阿瑞斯!我要用我手上的埃里翁山砸烂你的身体!阿瑞斯不为所动,仍在战斗,他从巨人们的手上夺取巨斧,巨剑。癸干忒斯朝他掷出了埃里翁山,大地震动,连奥林匹斯山都摇晃了好几下,阿瑞斯一剑劈开了埃里翁山,那巨人的巨剑因为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而碎成无数片,剑的碎片和山的碎片在空中碰撞,火星四溅!癸干忒斯又大吼,阿瑞斯,我要将你抓起来!关进塔耳塔洛斯的高塔!在那里你面对的将只有黑暗!你也只能听到黑暗!你只能与黑暗共眠!!永生永世!!阿瑞斯听到这里,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向巨人投降了。他说,带我去你说的高塔吧。”
我惊讶地问道:“赫尔墨斯,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吗?”
赫尔墨斯搔搔鼻梁,说:“女神,这是我的亲身经历。“他看着我,问我,“在奥林匹斯山上,神们又是怎么和你说起这场战役的呢?”
我低下头去:“你知道的,我讨厌战争。”
我总选择避开所有战役,人间的战役,神界的纷争,我总躲得远远的,感谢命运的纺线早早谱就,与战役有关的预言一在神界传开,我便前往冥府的神佑群岛,在那里度过一段安静,不为万事万物所打扰的时光,直到战争结束。
赫尔墨斯生出一个疑问:“那可真奇怪,爱神远离战争,可战争中时常有爱情诞生。”
我微笑:“并非我降临才有爱意降临,爱是天性。“
赫尔墨斯亦露出微笑:“女神啊,我说的是人,又有哪个神是在战役中爱上谁的呢?神明一心一意为自己的胜利而战,只有人,在人间的战役中,多的是不关心胜利,在命运的操纵下颠沛流离的凡人啊。”
赫尔墨斯面带笑意:“女神啊,爱是人的天性。”
我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赫尔墨斯,这是……这是渎神的说法啊!”
赫尔墨斯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移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就像偷盗是他们的天性,多情是他们的天性,嫉妒是他们的天性一样。”
我别开脸,低下头,低下眼睛,抚摸着阿瑞斯的头发,说道:“赫尔墨斯,你和凡人厮混太久了!”
赫尔墨斯哈哈大笑,说道:“只有多到人间去,我才会感觉到身为神明的优越,人人敬仰神明,人人崇敬奥林匹斯山,在人的眼里,我们无所不能。”
我道:“那是当然!”
赫尔墨斯说:“可神啊!只有在人们献上祭祀时才对他们关照有加,神啊,五十名童男童女都不够,五十名祭司都不够,神啊,就降下瘟疫杀戮士兵,派魔鬼去屠城,让海风不再吹拂,让世间充斥着血腥的气味。”
我说:“不要挑战神明,不要忤逆神明,心存敬仰,心存敬畏,我以为这是神与人的共识!”
赫尔墨斯说:“所以人们想起神时应该害怕,应该恐慌,应该战栗,应该畏惧吗?否则横死神将会在他们身边显现?”
我摇头,我说:“他们应该爱神明。“我一愣,声音兀自低了下去,我说道,“我与阿瑞斯难道是孪生的神明?”
我轻轻吻了吻阿瑞斯的头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我神性的孪生儿为众神所不耻,遭人类所遗弃,落得在倪萨山幽暗,潮湿的山洞中靠一根魔杖入眠吧。
我怜爱他。
可怜的神,可悲的神。
我为阿瑞斯掉下了眼泪。赫尔墨斯轻轻擦拭我的面庞,对我说道:“我去到癸干忒斯的高塔,我打开了关押阿瑞斯的牢房大门,我说,战神老哥,癸干忒斯喝多了狄俄尼索斯的美酒正睡觉呢!咱们快走吧!阿瑞斯的样子痛苦,他说,快把门关上!他说,这牢门一打开,我又能听到那些惨叫,那些哀嚎了!它们无休无止,它们无休无止……
“阿瑞斯说,从奥林匹斯山到冥府,只有塔耳塔里洛斯这一处高塔能隔离这些声音,只有在那里,唯有黑暗伴随着他,黑暗是沉默的,黑暗是安详的。他问我,赫尔墨斯,你为何要来这里搭救我?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说,还不是你的母亲想念你!阿瑞斯的样子很疲倦了,他坐在那黑色的牢房里,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他的嘴唇苍白,气息苍白,他坐了好一会儿,跟我走了。我们从塔耳塔里洛斯出来后,途经列斯堡,波斯人和爱奥尼亚人正在那里争夺麦提姆纳,我以为阿瑞斯会加入战局,我总听说他是多么沉迷纷争,只要哪里的兵器一响,他便会奔赴那片战场。
“在麦提姆纳的土地上,阿瑞斯一天为爱奥尼亚人而战,一天为波斯人而战,没有人识出他的真身,人们只看到一个黑头发的战士既屠杀爱奥尼亚人,也屠杀波斯人。
“人们不再打仗了,他们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侵犯他们了。他们派出探子打听这个黑发战士的真实身份,有人说他是斯巴达人,有人说他是色雷斯人,有人说他是亚马逊人,但是谁也无法说服谁,当然了,他们试图袭击他,爱奥尼亚人在夜晚偷袭他,但他们不知道,阿瑞斯总是清醒着,无法入睡,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波斯人呢,他们在白天埋伏他,他们不知道,阿瑞斯能劈开埃里翁山,只是为了永恒的平静,向巨人族屈服。爱奥尼亚人和波斯人还试过联手,那次可太精彩啦!可谁又能胜过奥林匹斯山上的战神呢?于是人们安静了下来,人们为死去的战士,死去的人修建墓碑。
“我为他们采来鲜花,放在每座墓碑前,黄昏时,阿瑞斯来到墓园,我问他,是否同情这些死难者,他摇头,他说,战士就应该在战斗中死去。我说,那那些并非战士而横死的妇孺呢?
“他说,如果她们是母亲,那她们应该疼爱自己的孩子,教会他善待他人;如果她们是妻子,她们应该爱自己的丈夫,夜夜思念他,夜夜告诉他,她们的思念;如果他们是孩子,他们应该背上行囊去看世界,而非捡起石头和树枝扮演国王和勇士。
“我在墓园里落泪。”
赫尔墨斯看着我,目光如水。
“我为所有死去的人流泪。”
我亲吻赫尔墨斯的脸颊,拥抱了他。
赫尔墨斯又说道:“女神啊,我生来一半人的血统,我爱与人厮混,人的快乐是那么简单,人的悲伤也是那么容易,阿瑞斯是与人最为接近的神,可真奇怪啊,他是天生的神族。”
我说:“这或许便是他的宿命吧。”
我再度亲吻阿瑞斯的头发,我恳求赫尔墨斯:“女巫之子啊,能否将你魔杖的秘密告诉我,我想日日为他带来安眠。”
赫尔墨斯说:“女神,切勿沉迷魔法的魅力。”
我答应他:“我保证!我绝不会将这魔杖用在别处!你若要是不信任我,可以叫吹满这洞穴的南风监督我!你若是要不信任我,随时可以将这魔杖拿回去!去告诉所有人,所有神,阿佛洛狄忒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若要是不信我,我便在此地,此时此刻,向你许诺,要是我将这魔杖的魔力用在别人身上,就请取走我的舌头,取走我的眼睛,叫我再不能对爱人倾诉衷肠,再不能见到所爱之人,叫我的心都封闭起来。”
赫尔墨斯连连摆手,劝阻我:“这誓言可太毒啦!“
我说道:“叫光明,伟岸,从不说谎的真理之神阿波罗作证。”
赫尔墨斯苦笑着摇头:“好吧好吧,你把福玻斯都抬出来了,那我可没办法啦!”
赫尔墨斯将他的魔杖留给了我,告诉了我那安眠的魔咒,从此,便是我来到山洞中与阿瑞斯会面。我让他安睡。
阿瑞斯第一次见到我拿出魔杖时并不讶异,也没多问什么,他只是寻常地扫了我一眼,寻常地说了句:“是你啊女神。”
我说:“是我。”
我说:“来吧,在我的膝上安睡吧。”
阿瑞斯走到我身旁,我挥动魔杖,念起魔咒,他便安然入睡了。
白天,当第一缕晨曦照进山洞时,我问他:“是否有墨菲斯潜入你的睡眠?”
阿瑞斯说:“那是很安静的地方。”他说,“仿佛塔耳塔洛斯的高塔。”他说,“在那里,我才体会到,明白了‘安静‘的意思。”
我感到难过,垂下眼睛,掉下眼泪。阿瑞斯不屑且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道:“我和你说过了吧,不要悲悯我,同情我,可怜我,我不需要。哭哭啼啼的可真叫人厌烦。“
我并不记得,想必那是阿波罗占据了我的身体时,他们发生的对话。
我抬头看阿瑞斯,说:“我并非同情你可怜你,”我轻声询问,“我只是想为你掉眼泪,你允许吗?”
阿瑞斯没有回答,我想他是默许了。我为他流泪。
阿瑞斯走出了山洞,我追上去,我问他:“阿瑞斯,你要去往哪里?”
阿瑞斯说:“色雷斯的阿布德拉,一群色雷斯人正在反抗他们的希腊奴隶主。”
我抓住他的手,说:“带我一起去吧。”
阿瑞斯说:“据我所知,你是一味躲避纷争的女神。”
我说:“我愿意为你涉足任何纷争。”
阿瑞斯的黑眼睛眨了眨,冷毅的目光因这忽然的闪动显得温柔。我连吻了两下他的手背,他看着我说:“你会后悔的。”
我笑了:“我想去时便让我去,我若后悔时便让我后悔!我是瞬间的女神!”
阿瑞斯牵来畏惧,将我扶上马背,接着自己翻身上马,他的手臂贴在我的腰间,握紧了缰绳,我道:“我从未踏足过色雷斯,不知那里是否有信仰爱神的庙宇?”
阿瑞斯说:“有的,就在黑海边上,那里还有崇拜雅典娜,崇拜阿波罗的神庙。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那里遍地蜂蜜,那里的山野上到处都是骏马,那里一户最普通的人家酿出的酒都会叫狄俄尼索斯自惭形秽,那里停满了希腊的商船,色雷斯的奴隶,一张毛毯能换一百个。“
我靠在阿瑞斯的身上,抚摸着他的臂腕。我说:“带我去尝尝那里的蜂蜜,看看那里的骏马,畅饮那里的美酒吧。”
“让我们忘记一百个奴隶,一百艘希腊的商船,让我们躺在毛毯上数天上的星宿吧!让我们用爱忘记所有痛苦!”
阿瑞斯叹息:“爱之女神,你是世间最残忍的神明。”
※※※※※※※※※※※※※※※※※※※※
癸干忒斯和列斯堡的故事都是我编的……不过阿瑞斯确实有在巨人面前自动放下武器的故事就是了……另外,真的不是言情故事,不是言情故事,不是言情故事,是个gay里gay气的故事!!
2.爱神(下)
不消片刻,畏惧便将我们带到了阿布德拉,此前我听说过阿瑞斯的四匹战马在前往纷争之地时一眨眼便能行万里路。看来传说并非都不可信。
奴隶主和奴隶之间的争斗发生在城市南部的贸易港口,但在我们抵达前不久,争斗就已奴隶主的胜利告终。我看到身材高大健壮,光着上身,蓄着胡须的红发色雷斯人在港口因为搬运货物忙得不可开交,而商船上,穿着长袍的棕发希腊人扯着嗓门,挥舞着皮鞭指挥着他们。我和阿瑞斯从马上下来了,穿梭在忙碌的人潮中,我披了件斗篷,为了遮挡风沙和真容,阿瑞斯全无顾忌,以真面目示人。是啊,世人对战争津津乐道,却从未有人为他塑造任何雕像。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我的面貌,人人皆知。
我在港口附近的一个集市里发现了一座崇拜我的小庙。那庙宇大约只有一间宝库那样大小,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啦,神庙的造型简洁大方,两堵侧壁夹在两棵高大的梨树中间,两根雪白的大理石柱支撑着顶部,三角形的神庙屋顶上刻有一些谷物和花卉样子的浮雕。一对年轻的男女一前一后走进了那神庙,我忍不住跟了进去。
神庙里凉快安静,我见到了我的小像,就立在内殿的正中央,它比我要高一些,连我都得仰望着它。它的全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它的皮肤甚至比我还要白皙,它的笑脸甚至比我还要纯真。在它面前,我竟有些伤感。
神像的脚边放着几束鲜花,神像的头顶上戴着玫瑰花冠。
玫瑰,与我一同诞生在这世界上的美丽花卉,芳香迷人,艳丽娇嫩,又带着致命的花刺。
我躲在一根石柱后头偷偷瞧那对男女,那年轻的女孩儿跪在神像脚边哭泣了起来。她亲吻着神像泛光的脚背,我的脚背仿佛也感受到了她滚烫的脸庞,滚烫的泪水,我不由蜷缩起了脚趾。那年轻的男孩儿跪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他们的样子却更像是在互相支撑。女孩儿蓝色的头发披散下来,男孩儿也是伤心欲绝。女孩儿抽泣着祈求:“阿佛洛狄忒啊,请原谅我直呼您的名讳,您能听到我的渴求吗?您能聆听到我的心声吗?您能感受到我的痛苦吧?请祝福我们吧,请把煎熬从我们的爱中带走吧!!”
男孩儿也说:“把煎熬从我们的爱中带走吧……”
我深处触动,从石柱后走了出来,走到男孩儿和女孩儿的面前。我祝福了他们。
我说:“我祝福你们,爱人啊,我祝福你们的爱中只有欢愉,只有快乐。”
那女孩儿抬起了脸,惊呆了,男孩儿也是,我牵起女孩儿的手,吻了吻。女孩儿尖叫了声,向后倒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哆嗦着问我:“您……是您……是您吗??”
我解开斗篷,微笑地着看她,女孩儿又尖叫了一声,昏厥了过去,那男孩儿赶紧搂住了她,我拿起一束奉在神像前的芍药花在女孩儿唇上轻碰了碰,女孩儿苏醒了过来,紧紧搂住了那男孩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们被爱神祝福了!”
男孩儿也说:“我们被爱神祝福了!”
两人痛哭流涕,女孩儿取下手腕上的金手镯,男孩儿亲吻我的手,留下一把弯刀,为感谢我。他们牵着手结伴离开了。
送走这对爱人后,我里外寻找阿瑞斯的踪迹,我想告诉他我的现身给一对爱侣带来了多大的安慰,可不等我找到他,爱神来到阿布德拉的消息传遍了全城,我被那些前来朝圣的男女们堵在了神庙里。我的神庙规模太小了,甚至没有祭司随从,人们只好请来城市另一端阿波罗神庙里的女祭司们来帮忙,女祭司们甫一赶到便将我团团围住,在我周围支起了遮挡的白布门帘。女祭司们负责将一个个前来祈福的民众带来见我,起先我只见到些蓝发,手臂上或是小腿上绘有精妙纹身的年轻男女和一些希腊人,后来我问她们,我说,难道在码头上工作的那些色雷斯人不信仰我吗?一个女祭司会带说:“至高至洁的爱神啊,低等的贫民又如何能一窥您的真容呢?”
我震怒,这是何等狂妄的言论!我训斥道:“阿波罗的女祭司!你们有什么权力为我做任何决定!所有人只要有爱便都是我的孩子!什么样的毒妇才会生出分离母亲和孩子的念头?!”
于是,神庙里涌入了更多信徒。一时间,人声鼎沸。人们为我带来鲜花,带来美酒,带来他们的欢欣,带来他们的眼泪,带来他们甜蜜的故事,带来他们痛苦的灵魂,爱啊,为他们的生活添姿添彩,爱啊,慰藉他们的心灵,爱啊,折磨他们的灵魂,我吻他们所有人,我愿无望的爱终有美好的结果,我祝福每一个人,爱着男人的女人,爱着女人的男人,爱着男人的男人,爱着女人的女人,爱着孩童的老人,爱着别人的妻子的男人,爱着一条白裙的人。
那天要不是因为我实在太过疲倦,我想我会一直接见那些排在神庙前为爱而来的所有人。我告诉女祭司们,请那些信众们明天再来吧,爱神需要些睡眠。一个慷慨的贸易商人邀请我去他的宅邸做客,还有阿布德拉的城主邀请我去他的城堡休息,我通通拒绝了,我让女祭司们在神庙外支起一座帐篷,我就在那里休息。
我在床上躺下没多久,帐篷里闪进了一个人影,我迷迷糊糊地瞄了眼,说了声:“是城主派来的守卫吗?你也回去休息吧,没有人会想弑杀爱神的,除非他此生再不想被人所爱,或去爱任何人……”
那人影说道:“你祝福了所有人。”
我认出那是阿瑞斯的声音,强撑起半个身子,揉开眼睛,问道:“白天你去哪儿了?”
阿瑞斯说:“我就在集市上,我听到别人说阿佛洛狄忒来到了阿布德拉,刹那间所有人都冲向了神庙。”
我笑了,起身找到祭司们准备的酒和酒杯,倒了两杯酒,我喝了一口,那酒醇香,我又喝了一口,递了一杯给阿瑞斯。我说:“是的,我祝福了所有人。”
阿瑞斯握着酒杯,并没喝,他的声音发沉,说道:“你祝福了通。奸的人,强掠妇女的人,伤害幼童的人。”
我理了理头发,说道:“在爱的面前人人平等。”
阿瑞斯问我:“你为何要现身?”
我说:“假如有了爱神的祝福,还有什么能阻挠两个相爱的人呢?我相信我今天祝福的第一对情人会永远幸福。”
阿瑞斯说:“是那对你跟着他们进了神庙的年轻男女吗?“他看着我,“难道消息还没传到你这里吗,就在刚才,男人为了带走女人,和女人的丈夫决斗,被女人的丈夫杀死了。”
我说:“他们拥有过爱情,那是多美好的东西,阿瑞斯,你不懂得,你应该试着去懂,不然你错过了多美的一件事啊!”
我迎上去,拥抱他,亲吻他的面颊,他的身体僵硬,并不配合,只是直直地盯着我,说:“爱是弱者自卫的武器,我并非弱者,而且我已经有衬手的武器。”
我握住他的双手:“爱会让你变得更强大。”我说,“我爱你,我爱你。”
阿瑞斯说:“不,你并不爱我,就像你现身,你祝福,只是因为你可以,你能……你是征服者的姿态。”
我的心急速跳了两下,仿佛什么谜底被戳破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攥住我的喉咙,我沉默了。一开始我确实怀着征服的心态接近他,但那一晚,他在我膝上安然入睡的那一晚,那一瞬,我是真的爱上了他。是我被他征服了。我必须告诉他!
于是我说道:“可征服了我的是你!”
阿瑞斯推开了我:“你去别的地方找乐子吧。”
他走出了帐篷,我追上去,帐篷外那些阿波罗神庙的女祭司们正在挖掘祭祀用的坑穴,她们全看着他,她们又看我。阿瑞斯跨上了漆黑的畏惧,畏惧在黑夜里就像一团黑色的火焰。没有人敢靠近他。我听到窃窃私语声。
这男子是谁?
绝不是跛腿的火神!
这男子是爱神的情人吗?是哪位英雄?哪位国王,哪个王子?
还是哪位神?
只有最光明最勇猛的神才能配得上爱神啊!
就在我踌躇着要不要挽留阿瑞斯的时候,一个手持火把的女祭司带着一群穿白袍的孩子过来了,她向我致敬,孩子们也一个个向我致敬,女祭司说:“爱神啊,这五十个孩子是献给您的祭品。”
她还说:“还有一位今天刚刚死于为爱情而起的纷争的年轻人。”
女祭司说完,打了个手势,那五十个孩子便一个接着一个乖乖地跳进了那新挖就的坑穴,有两个侍从打扮的人将一具年轻人的尸体也扔了进去。我借着女祭祀手中的火把发出的火光看了眼,正是那走进神庙的年轻男孩儿,我为他流下了眼泪,那是喜悦的泪水,他今生被爱眷顾,我愿他来世幸福。
阿瑞斯还没走,他看着这一切,祭司们忙着准备木柴和油脂了,我走到阿瑞斯马前,轻声说:“一个为爱牺牲的少年人,世上再找不出比这更奢华的祭品了。”
我轻声说:“留下来吧。”
忽然,畏惧打了个响鼻,那躺满了祭品的土坑烧了起来,阿瑞斯一扯缰绳,离开了。女祭司们全跪倒在了地上,全在跪拜我,土坑里传来几声惨叫,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阿瑞斯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我回进了帐篷。
我趴在床上,嗅着祭品的芳香,久久不能入睡,我没有勇气去追赶阿瑞斯,我追上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我还能怎么告诉他更多我的爱?要怎么做,他才能爱上我?我被这些问题深深困扰,流下了不甘,苦闷的泪水。我只好拿出阿波罗的海螺,我必须得找个人倾诉一番。
阿波罗听到我的哭声,从德尔斐飞身赶来,他以一个仕女的姿态走进了帐篷。我哭倒在他怀里,抽泣着埋怨:“我是播种的女神!我可不是擅长耕耘这种粗活儿的农夫啊!”
阿波罗无奈地揉了揉我的肩膀,擦拭我的眼泪。不等他开口,我又说:“我亲吻他,他不亲吻我,我拥抱他,他对我冷冷冰冰,我告诉他,我爱他,他一点回应都没有!他的眼神甚至没有波澜!我要如何才能让他爱上我呢?”
我无奈地坦白:“是我被他征服了。”
阿波罗纠正了我:“不,是爱情征服了你,不是战神。”
我说:“这可如何是好呢?我想去找他,可他又不爱我,我又何苦呢!”我躺在床上,呻。吟着,“谁来结束我的痛苦吧!”
我倒在床上,阿波罗问我:“所以,你从战神身上看出的他值得人爱的地方是……”
我说:“他只能靠赫尔墨斯的魔杖入睡。”我说,“我的爱源于同情,但它开出了最美丽的果实,”
阿波罗自言自语道:“那一刻,我感觉他的身体冰冷。”
我说:“你说什么胡话呐!阿瑞斯拥有我触摸过的最温暖的身体!”
我捂住脑袋,大叫:“不!我不要再想他了!”
阿波罗说:“那是因为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