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中的惶恐被无限放大,男人身侧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脏跳的很快。
有人朝他靠了过来,低沉着嗓子说:“这哥们长得还不错,哪弄来的货?”
是那个蒙面男。
“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在医院里跟了我一路,问啥啥也不说。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弄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不用怕。”另一人说。
听到这个声音,男人立马不装晕了。
他挣扎着想起身,手腕上的皮带扣的很紧,他只能半仰起头。寻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刚说话那人脸上,他忙不迭的出声道:“别杀我,我不是坏人,我可以证明。”
那两人对他突然的出声没半分惊讶,凉凉的视线甩了过来。
翁达晞抄着手,站远处戏谑的看着他,说:“哦?证明坏人不是坏人?”他毫不留情面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对你是什么身份一点兴趣也没有。一个死人,能对我产生什么威胁?”
男人没了在医院时的嚣张,失控的情绪中带着惊慌失措。
对方的话他深信不疑,因为旁边就躺着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如果只是为了吓唬他,那未免也太逼真了。还有他对自己下手时的那股狠辣劲,一看就是个说到做到的狠角色。
他此刻倒希望对方能对他言行逼供,那至少代表着还有谈判的余地。
眼下的情形,对他十分不利。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我可以帮你转达给你的家人。”翁达晞好整以暇的说道。
男人因紧张,喉咙干涩,他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得想想对策,怎么才能让他不杀他?
那个蒙面男不顾他俩的僵持气氛,兀自走向那具开瓢的尸体。他随手托起一块殷红的内/脏/器/官,放在灯下细细欣赏。看在男人眼里,别提多惊梀了。
蒙面男欣赏了没多久,就开始不耐烦的催促:“快点,我要动手了,客户还等着呢。”他凌冽的目光扫过来,像看一只待宰的畜生。
翁达晞抬了抬下巴,指着铁床上的人说:“那还磨蹭什么,动刀吧。”他睨了眼神色不定的男子,不忘加了句:“先把他嘴封上,我可不想听到杀猪的嚎叫。”
蒙面男调侃道:“宝贝,你可真逗,不打麻药直接把人切了,他能不叫吗?要不,先给他打晕再说?”
他俩旁若无人的商量怎么杀人分尸,完全不在意当事人的想法。
男人死命挣扎起来,惊恐的望着拿刀朝他走来的蒙面男,嘴里无意识的大吼着:“别杀我,我说,我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但请你别杀我,求你了大侠。”
大侠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的回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为了活命你骗我怎么办?”
“不会,我要是骗你就不得好死。”男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脑震荡留下来的后遗症显露出来,他恍恍惚惚道:“你要不信,可以去找我妹子。她在第七中初三(二班)上学,她叫季初暖,我叫季初温。”
***
“季初温暖两兄妹,从小命运坎坷。他们的父亲是个嗜酒如命的赌徒,把家底输光了不算,还想卖老婆孩子。他老婆一气之下,趁着他醉酒的时候把他推下了楼,自己也坐了牢。”苏源邑把调查到的资料递给了沙发上的人,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接着说:“兄妹两被送到了福利院,后来季初温因频频盗窃,被福利院赶了出来,他妹妹季初暖被人领养,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翁达晞双腿交叠,闲适的坐在沙发一角翻看资料。他穿着一件宽松的开领毛衣,露出了整片锁骨。落地窗外的阳光倾洒在肩头,把他皮肤照的白嫩透亮。他安静的垂目观阅,只有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源邑放下水,不动声色的挪到他身后,两手撑在沙发靠背上,闻着他的头发香。
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纤瘦白皙的后颈,还有一路延伸而下,藏在毛衣里的滑腻肌肤。
“你相信他说的话?”苏源邑问他。
资料很快就看完了,翁达晞回他:“从一个街边混混,一跃成了毒贩团伙中的小弟,他的人生经历可谓丰富至极。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他会尽量隐瞒他跟季初暖的关系。”他侧过头,看着他说:“人在极度恐惧中说的话,都是源自于内心的想法。想来,他的确是被吓到了,在那种情况下撒谎,毫无意义。”
为了让季初温不打自招,说出真话,翁达晞想了个最恶心人的办法。
苏主任不知从哪家医院借来具被车撞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当着季初温的面,上演了一场杀人分尸,倒/卖/器/官的戏码。视觉冲击,加上言语威胁,把季初温的心理防线撞的溃不成军。不仅交代了自身的来历,还把指使跟踪他的幕后老板供了出来。
过程虽血腥了些,好在结果完美。
苏源邑问:“狐狸为什么要派他来跟踪你?难道是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翁达晞明面上是为了10.12跳楼案而空降的市局,他国际刑警的身份除了接头的上线和苏源邑,谁也不知道。狐狸怎么会派人跟踪他的?
翁达晞头靠在沙发椅背上,身体放松下来:“如果暴露,那就不单单是跟踪了,他会派人悄悄干/死我。我手里握着靳黛丝,他们恐慌了。不惜让张九阳顶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谋杀她。”他抬起手,迎着阳光搓了搓,沉思道:“让我来猜猜,靳黛丝嘴里的笙哥会不会就是狐狸身后的人?”
苏源邑绕到他对面,抚着下巴道:“很有可能。上次周俊盯梢被你甩了,他们换了个季初温过来,这就说的通了。”
翁达晞却开口道:“我觉得周俊应该不是他们的人。”
“什么?”
不是毒贩的人,那会是谁?
“你忘了?周俊背景清白,没有吸毒史。一个作息规律,连酒吧都不逛的人,以什么途径攀上的毒贩?”翁达晞不顾他的惊诧,继续说:“违法犯罪的亡/命/徒,还需要用遮羞布来掩饰身份吗?用不着,他们只会以/暴/制/暴。”
苏源邑细思极恐,凉意顺着脚后跟蔓延到后心。他望着沙发上一脸风平浪静的某人,忍不住用脚踢踢他,“你怎么能这么淡定?知不知道你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靶子了?”
翁达晞抬头无辜道:“我不淡定有用吗?敌人在暗我在明,做什么都有人在监视着。这种感觉,我比你还想揍人。”
他也没想到狐狸会盯着他,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谨慎些了。
说到揍人,苏源邑想起了什么。他虚虚的跨坐在翁达晞交叠的腿上,一只手撑着身后的沙发,面对面的朝他阴笑道:“宝宝,季初温后脑勺的伤是你打的吗?”
那一下差点把人的后脑勺撞碎了,幸好力道掌握的好,否则季初温现在人该凉透了。
翁达晞直视着他的眼睛,面不改色道:“不是我,他自己撞得。”
哦!自己能撞成这样?重度脑震荡了都。苏源邑心道我信你个鬼,别忘了我可是干法医的,这种伤我还能验不出来?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苏源邑魂都快吓没了,怎么刚分开就被人碰瓷了?他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火速赶到了医院。
见人完好无损的站在那的时候,苏源邑决定素斋三日,以感谢上苍对他的不杀之恩。
“没有人告诉你,撒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吗?”苏源邑捏着他的鼻尖,漆黑的双眸凝视着他。
翁达晞不在乎他的调侃,拉过他的衣领,凑近了说:“匹诺曹是因为受了欺负才说谎的,他是迫不得已。”
他也是迫不得已…….
从来对着他乖巧柔顺的小家伙原来武力值这么强,苏源邑对他伤人的事喜忧参半。庆幸的同时还掺杂着一抹担忧,他亲眼见过他毫不犹豫的开枪杀人。
苏源邑三十年来接受的观念里,被灌输最多的就是治病救人。
杀人,离他太遥远了。
他们两警种不同,面对的犯人也不一样。他无法央求他在面对歹徒的时候做个圣人,说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这种屁话,那显然不现实。
但他也不希望他手染鲜血,时时拿命去搏。
“阿晞,我害怕了。”他把头抵在他肩膀,低声的说着。
翁达晞呼吸一窒,搂着他轻轻问:“怕你身边躺着的是个恶魔对吗?”他的声音很空洞,像脱离了情感的机器人,“我在美国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如果你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苏源邑低低笑了起来,自嘲一般的说道:“是啊,我后悔了。我只想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想给你一个家,让你再也不要去跟那帮坏人博弈,我错了吗?”
他承认自己的自私,想将他的翅膀折断关进笼子里,以后只陪着他,哪儿也不准去。
“翁家,苏家,对你来说是什么?”苏源邑站了起来,被他的语言激怒了,“在你心里,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和你睡在酒店没有任何区别。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真的回过家吗?”
他太“独”了,在翁达晞的概念里所有事情都应该由理性来支配,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精准计算好了的。有时候他考虑问题的方式甚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如果能抓到罪犯,他会不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哪怕是同归于尽。
至于他死了会不会惹别人伤心,那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翁达晞深吸了口气,把心中的火气压了又压。他站了起来,迎上了他的目光:“你说的对,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家。”
苏源邑这回是真的被他气到了,站着没动。
翁达晞绕过他,把戒指摘了下来,放在了茶几上。金属碰撞玻璃的声音,砸在苏源邑心头,他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叠资料被翁达晞拿了起来,他没再看身后那人一眼,挺直着肩背走出了门。
直到关门声传来,苏源邑才回过神。
“呯——”
刚走出两步的翁达晞停了下来,他听到门后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
他使劲咬了咬嘴唇,心口传来的钝痛感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手里的纸张被他捏变了形。
片刻后,他掩下脸上所有的情绪,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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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
翁旭这两天感觉家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具体哪里怪异他又说不上来。
自从被禁足后,他就把房间里的游戏机移到了客厅里。除了睡觉,他的活动区域都在一楼。有时候为了通关升级,他可以打游戏打到到半夜也不回房间睡觉。
他老爹见到他就烦,在他哥的极力怂恿下,终于破格答应他去做偶像练习生。
翁格秉着他想玩,那就让他玩尽兴的心里。把整个投资项目组都买了下来,作为甲方爸爸,翁旭受到了太子般的待遇。
他培训的时候不仅不用住集体宿舍,还有专门的舞蹈和音乐老师来家里亲自授课。他今天刚练习完一段HipHop,甩着头上的汗珠从楼上的练习室蹦跶下来,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翁达晞。
“哎,哥,今儿周末你上哪去?”翁旭看他穿戴一新,急着出门的样子,便拦下他问了一嘴。
翁达晞今天穿的很休闲,卫衣外罩马甲,中筒马丁靴扣着裤脚,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他利落飒爽的从翁旭身边飘了过去,惜字如金道:“有事,晚上不回来吃饭。”
嘿,稀奇了。这人以前不回来从来不报备,最近怎么回事?
不仅下了班就回家,往隔壁跑的次数也少了很多。翁旭终于觉得哪不对劲了,最近他没看到隔壁那个讨厌鬼登门找他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他恍神的刹那,翁达晞已经走到了门口。翁旭见他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他说:“上次去市局门口接你那朋友,是不是叫周文涛?”
翁旭拿毛巾擦着汗,朝他走了过来,点了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帽檐压住了翁达晞上半张脸,他没什么表情道:“吸毒被抓了,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他抬起头,露出那双微挑的眉眼,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外面乱来,我就把你游戏机的手柄按钮一个个卸下来,你就用脚打游戏吧。”
翁旭被他威胁的咋呼了起来,扭着毛巾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那游戏机你不也打了吗?为什么光卸我的,还有没有天理!”
他俩虽然在家依然吵,但关系比以前缓和了不少。有时候一起窝在客厅里打游戏,翁旭都会被他无情的血虐一番。
翁达晞没有身为哥哥的自觉,还会添油加醋的打击他:“你技术这么菜,先前跟你组队的人怎么没一枪打死你?”
翁少爷桌子一拍,不服气道:“充钱呗,论装备我还没怕过谁。”
打不过可以跑,跑不过可以充钱呀,这是翁少爷一贯的座右铭。
翁达晞没时间再跟他废话,拿上车钥匙就要出门,结果又被他叫住了:“哥,你最近跟苏家那小子,闹别扭了?”
翁旭不确定的试探他,眼睛不眨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很可惜,翁达晞神色如常,他脸色比刚才还要温柔些,“没有,你有时间管我不如去多跳两支舞。既然那么喜欢当明星,那就要努力,给你的粉丝做个好榜样。”
他甚少会说这些话,今天可能心情好,愿意多叮嘱他两句。
说到粉丝效应,翁旭想到了什么,他踌躇的问:“那个,靳婧她……”问了一半,后半句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再提昔日女神,他已是不同的心境。那是他的一道疤,丑陋狰狞,却教会了他识别善恶。
翁达晞知他想要问什么,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个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另一个是得到了不想要的东西。翁旭,不要让自己陷入过度的循环中,你该往前走。”
年少轻狂时,谁不犯点中二病。等走过了这一段,在回头看看,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前面还有更多未知的山脉等着自己翻越,那只是生命中出现的一粒砂砾,不至于磨破脚就停滞不前了。
很多事,都是如此。
“知道了。”
***
车库里,翁达晞打开了GTR的车门,他不经意的朝旁边那辆蓝色的迈凯伦撇了眼,匆匆收回了视线。
自那天从苏家出来后,他就再没见过苏源邑。打电话他也不接,发消息他也不回,上下班的时间跟他完全错开。明明就在隔壁,两人却始终不碰面。
一来都忙,二来,他们需要彼此冷静下。
车停在了一家射击俱乐部门口,翁达晞下车前左右看了眼,确定没有小尾巴才进了门。
室内打靶场,今天人不多。翁达晞把鸭舌帽摘了下来,戴着射击用的耳罩和眼镜,站在了3号位置。
他手里拿着一把伯/莱/塔,连瞄准镜都没用,对着25米处的靶子连发了好几枪。伯/莱/塔的后座震的他虎口疼,太久没摸枪,连手感都生疏了不少。
不用看,他都知道前面两枪没上靶。
工作人员朝他比了个手势,他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还好,打中了三靶。
2号位置也站着位哥们儿,见他端枪的姿势非常娴熟,上靶率又高,存了讨教之心。朝他微微凑过来,笑着道:“小兄弟技术不赖啊,是不是常来这玩?”
翁达晞摘下耳罩,朝他看了眼,淡淡道:“还好,你打的也不错。”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人技术不比他差。
那哥们儿又说:“嗨,我这纯属娱乐爱好,跟你们这些专业的还是不能比的。小兄弟要是愿意,跟你讨教讨教?”
翁达晞点了点头。
那哥们个子比他高半个头,肤色偏小麦,浓眉大眼看上去很精神。他眼尾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条褐色的疤,大概两厘米的样子,让他整个人多了点痞性。
他走到3号位置,手里拿着一把瓦/尔/特P99,对着他道:“我看你压/枪的姿势挺帅,你指导我一下呗,怎么样才能精准的命中靶心?”
翁达晞站他身侧,帮他把托/枪的姿势矫正,对着他耳边道:“你要有足够的耐心,瞄准,就像等待蛇出洞的那一刻,再射击,不怕打不中。”
那哥们眼神依然盯在靶子上,只不过头微微朝他这边侧了过来,语速很快的对着他低语道:“十天前,他们又出了一批货。数量在30吨左右,销往慕尼黑。”
翁达晞说:“查出对接人了吗?”
“莫里斯。”
翁达晞轻嗤一声,接着说:“伯恩的走狗之一,他去了德国?”
那哥们没回他,就着他的手朝靶子发了一枪。过了会儿才道:“尚未查清。”他声音猛然增大,很夸张的说:“哇,打中了,还是兄弟你厉害。”
“凑巧。”翁达晞轻淡的说。
“上面让你继续盯着国内,最近刚出了一批货,估计他们不会那么快有动作。”
翁达晞:“嗯,狐狸已经盯上我了,你自己小心。”
他余光瞥到有人朝他们走过来,那哥们也注意到了,笑着对他说:“今儿还有事,下次一起来玩啊,我们找个时间切磋切磋。”
“一定。”
刚才朝他们走来的人站到了4号位置,疤痕哥们放下设备很自然的离开了,他们的互动很短暂,谁也没怀疑。
翁达晞留在原地继续旁若无人的装子弹,上膛。等他瞄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偷偷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约会,看来你很快活啊。”
翁达晞:“…….”
“呯——”
脱靶了!
苏源邑已经绕到了他身后,长臂环过他,托着他拿枪的手腕,戏谑道:“怎么这么不专心呢?刚不是打的很好嘛?”他贴在他耳边,冷冷的说:“是不是见我来了,连枪都拿不稳了?”
翁达晞就着这个姿势没动,脸冻的比冰块还冷。他心无旁骛,front sight和rear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位置,稳稳的又开了一枪。
命中!
后座震的他手发麻,他收起枪,转头对上了他:“你跟踪我?”
“你躲着不见我,我只好这样了。”
苏源邑看着憔悴了不少,眼下挂着黑眼圈。没吃好,没睡好,加上心思过虑,他的下巴都尖了。
翁达晞微微有些心疼,但他面上依旧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苏源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别再跟着我,回去好好休息吧。”
满眼的红血丝,这人这两天干嘛了?光在家自虐了吗?
“没有你我睡不着,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苏源邑拽着他手腕不放,死乞白赖道。
我是安眠药吗?翁达晞心中好笑,如果换成以前他就顺着他了。不过现在他们两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清楚,他不想跟他不明不白的吵架,又不明不白的和好。
翁达晞拎着手里那把枪说:“你都看到了,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跟你行医救人的想法背道而驰,我们还是算了吧。”
苏源邑笑了笑,“背道而驰?”他扭过他的身体,就着他的手握住了那把枪。瞄准、射击,正中靶心。
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般顺畅,翁达晞没想到他枪法这么好。扭过头盯着他,眼中满是惊艳。
“你我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抓罪犯,何来背道而驰一说?”苏源邑沉沉的看着他,语气染上了哀怨,“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说你两句就甩脸子。生起气来也不管不顾,还把我们的结婚戒指给扔了。我等了你那么多天,就等来你一句算了吧?”
翁达晞没说话,只定定的望着他。
苏源邑的漆黑的眸子布满真诚,活像八点档的帅总裁,“你要什么我都依着你,就怕你受一点委屈。你说你不是孩子了,可你在我这就是孩子。我自私的想把你藏起来,想看着你慢慢长大。你才二十几岁,为什么要给自己背负那么多东西?”他抚着他的脸,语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叔叔阿姨是走了,可他们把你留给了我,我就是你的亲人。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回来,你看不到吗?”
里面汇聚了太多深情、柔情,还有让人不容忽视的炽热爱意。
“苏源邑……”翁达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被他几句话击溃了。
苏源邑不管他愿不愿意,还是对着他道:“我是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撒娇生气。但能不能,不要一句话不说就逃跑,躲着不见我。你知不知道,这让我很担心?”
这两天他过的很不好,大多数时候都在自省。特别是看不到,又联系不上他的时候。那种恐惧和难过,犹如让他回到了十一年前。
“…..我”,翁达晞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毫无焦距的四处躲避,“我只是想让彼此冷静一下,对不起。”
“那你冷静好了吗?”苏源邑乘胜追击的问他。
翁达晞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没有,我想去趟精神病院。”
苏源邑:“…….”
☆、院长
哄人哄到一半的苏主任被一个火烧屁股的电话打断了。
江队长卡着关键节点,打电话告诉他,山里那具烧焦的尸体,可能有“眉目”了。被害人家属来做DNA比对,让他速回。
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如今终于有人过来报案,是一个重大突破。苏源邑顾不上儿女情长,临走时狠狠把翁达晞抱在怀里,万般不舍得说:“宝宝,别再生我气了。你一个人去查案我不放心,我让人跟着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翁达晞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点点头,轻声道:“你也是,快去吧。”
连日来的苦闷忧愁终于烟消云散,苏源邑在他侧脸上亲了亲,带着恋恋不舍离开了。
苏源邑刚踏进支队大门,就听见里面女人的嚎哭声,合着警员在一旁劝阻的安慰,热闹的不行。
“苏主任,你终于来了。”女实习警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拉着他道:“这,这比对结果还没出来呢,她就哭成这样。要不,您给她说说情况?”
苏源邑见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窝在椅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沙哑的快发不出音来了。
他走近,对着女人道:“阿姨,您先别哭了,等化验结果出来了在哭也不迟。”
女实习警:“…….”
她刚为什么要多那个嘴?
不清楚状况的实习生直接撞苏源邑枪口上了,周末被叫过来加班也就罢了,还要充当妇女之友。苏主任自家的小娇妻还没哄好呢,他哪有那个心情。
解剖室,苏源邑在分子机器前忙碌着。江洵站他旁边,抄着手叨叨:“报案人称自己的女儿已经有半个月没回过家了,打电话也一直联系不上,就去学校找她。结果人学校告诉她,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学生去了哪,无故缺了好几天课,他们班辅导员一直都联系不上人。她妈一听就急了,赶紧报了案。幸好那天我让徐里去派出所报备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
分离器发出“哗哗”的晃荡声,苏源邑手上不停,抽空问:“哪个学校?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江洵说:“理工大的,她女儿叫赵茜。”
理工大?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源邑蹙了蹙眉。
第二具烧焦的尸体确实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因尸身烧毁严重,只能通过骨头和牙齿推断出她的年龄在20-25岁之间。想要辨认尸体的身份,只能通过DNA检测。
晚上八点,结果终于出来了。
那位前来报案的妇女与死者的基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可以确定两人是亲属关系。
女人一听这个结果当场晕了过去。
东浦分局立刻展开专案组调查,去了死者曾就读的理工大做排查。
***
翁达晞从射击俱乐部出来后,就开车直奔那家精神病院。后视镜里,有两辆车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那是苏源邑派来保护他的。
鸭舌帽下的嘴角翘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翁达晞抬手在自己侧脸上摸了摸。
那里,残留着某人留下的温度,还未散去。
他今天确实被他那番话感动到了,心里有个角落花出了朵小花,盈盈绽放。他这人一向比较悲观,什么事都喜欢先往坏的地方想。分开的这几天,他一度想过算了吧,分手吧,再也别纠缠了。或许两人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不管是家世还是观念,两人都差的南辕北辙。
他想着,等抓到伯恩和那条大鱼,他就离开中国。带着美好的祝福离开他,把他藏在心底,相忘于江湖。
再也不相见,就不会再相恋。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几栋白色的建筑物渐入眼帘,翁达晞没把车开进去,而是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
他徒步走了进去,悠闲的模样像是来逛后花园的。
精神病院里确实有个大花园,只不过寒冬冷冽,很多娇嫩的花草都冻枯了,要等到来年的开春才能满庭绽放。
没有满园春色,却有满园趣味。
就比如现在,两个神智不太“正常”的病友,双双裹着羽绒服坐在花坛边上,鸡同鸭讲的聊着天。
翁达晞双手插/进马甲兜里,晃晃悠悠的靠近他们两,脸上带着十足的趣味打量他们。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说:“我觉得这里有鬼,那个鬼每天晚上都会跑到我床边来,对着我耳朵叫我的名字。现在我都不害怕了,晚上不睡觉专门等他来找我,他会跟我讲很多有趣的睡前故事。”
另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男人讲:“这两天护士给我吃的东西里面有股怪味,肯定是掺了毒药,想害死我。我都连续三天没拉屎了,我的肚子里像怀了个孩子。”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又说:“他前天晚上跟我讲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那人还是个皇帝呢,我得想想叫什么。”他咬着指甲,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大叫起来:“宋宗宗。”
翁达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