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阿晞……谢青安不死,死的就是我。”翁格无奈的说。
翁达晞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浑浑噩噩,接连的打击让他开始怀疑人生,真真假假他都不知该相信谁。他仰起头,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没有天没有地,都是虚影。
这血淋淋的真相,葬送了多少人啊?
杀人是为了帮他,送他走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调查当年的案子是为了不伤害他。
他们这些大人,做错了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就不能给孩子立个好榜样?
“为我好,你们都是对的,只有我是错的。你们一个个,干的都是什么事?”
何谓正义?他现在连对错都分辨不清了。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那些为他死去的人,他该如何偿还?
“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不如让我来送你上路,活着也是害人。”一道阴沉的声音斜插进来。
三人立马噤声。
俞长笙阴亵的盯着他们,枪扣瞄准了中间站着的翁达晞,咬牙切齿道:“真后悔那天没有杀了你,居然让你跑了出来。”
外层都是警察,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折损严重。现在翁格死不死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翁达晞必须死,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他带来的。枪里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几,山穷水尽,好歹能让他拉个垫背的。
苏源邑快速将翁达晞拉向身后,“就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
“嗯,他打的我头好疼。”翁达晞懵懵的,他看不见俞长笙站哪儿,但他会告状。
“宝宝乖,老公帮你收拾他。”苏源邑很吃他的撒娇,他正愁找不到人呢,自己送上来了。
他俩说话的间隙,翁格挡在了他们身前,对着俞长笙厉声喝道:“你给我把枪放下。”
“你个老不死的给我滚开,他都带着警察来抓你了,你还护着他。”俞长笙逼近他们,“今天你们谁都跑不掉,注定要和我死在一起。”
谁他妈要和你死在一起,苏源邑听他叽歪的功夫人已经蹿了出去。
俞长笙没想到他这么不按套路来,匆忙中开了一枪。
苏源邑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凌厉的腿风第二次朝他头部扫了过去。
好死不死,那枪没走偏,打中了挡在前面的翁格。翁达晞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体,瞬间慌乱起来。他颤抖着手摸到了他伤口,温热的血刺激着他的神经。
“叔…..”他生生遏制住叫出口的称呼,不知该怎么办。瞳孔被他睁到最大了,他看不清子弹是不是打在了心脏上,只能摸到胸口一片黏腻。
他现在该叫他什么?
为什么要挡在他面前?
翁格嘴里涌出大量鲜血,子弹穿透进他肺部,让他呼吸困难,连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他拽着翁达晞的血手,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阿..晞…不…哭。”
翁达晞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滴在翁格的脸上,他现在该怎么办?
对,呼叫增援。
他用滑腻的手抓着耳朵上的通讯设备,朝里面嘶声力竭的大喊着:“救救他,你们谁来救救他。”他不知道呼叫有没有传出去,只一个劲儿的喊着。周围的枪声依旧,愣是被他的呼喊生生盖了过去。
翁格痛苦的闷咳两声,嘴里的血沫越来越多。走到今天这一步,太悲哀了。他还没来得及嘱托两个孩子,以后他们该怎么办,还有阿旭……
“阿…旭….他…还..小…你….是…哥哥….要…”他每说一个字,肺里的空气就被抽出一部分,窒息感一阵阵逼向他。
翁达晞拉着他的手,哭的嗓子都哑了,“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哥哥,会照顾他。”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苏源邑了,可他被俞长笙绊住,根本没法来实行援救。
翁达晞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他恨现在的自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看不见,让他无力到崩溃。
浓烈的血腥味拉扯回他一点神智,他强撑着叫他,“爸爸,你别死,他们很快就能来救你了。”他是爸爸呀,他再十恶不赦也是爸爸呀,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这一刻,他的情感击垮了所有理智和律条,他不是个合格的警察,他不要当警察了,他只要他活着。哪怕最后救回来将他送上法庭审判,他也愿意。
翁格被他这一声“爸爸”叫的眸子亮了亮,躺在他腿上咧着嘴笑了。
挨这一枪,值了。
另一边。
咣!
俞长笙被一记勾拳直接怼到了集装箱上,整个肩胛骨差点被撞的开裂,骨头发出咔咔的脆响。
“呸”他吐出嘴里的血沫,弯腰躲过了对方的第二波攻击。苏源邑没收回的拳风砸在了集装箱的铁皮上,表面立马凹进去几个指骨印。
俞长笙就着弯腰的起势抱住了他腰奋力冲向对面的铁架,把苏源邑撞的差点眼冒金星。他俩身高体型都差不多,打起架来谁也没落着好。按散打专业度来说,苏源邑是接受过正经训练的,而俞长笙一个野外混混都是抄起刀子干群架,他所有的招数和技巧都是在摸爬滚打中练出来的,出手更狠辣,匪气。
但再匪气也架不住一个专业的跆拳道黑带,他们之间就像拳王和搏击爱好者的差距,脚下一个走位就能让战局扭转。
苏源邑抬起腿,用胳膊肘使劲击打他的脊柱骨。俞长笙不受力,没几下就被打的闷哼一声。他咬着牙生出一股大力,把对方狠狠掼在地上,铁拳随即而至。
苏源邑灵巧的偏头,躲过他的拳头,双腿发力猛蹬,把他从身上踹了下去。然后猛扑而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把俞长笙顶在地面上。
“你他妈再嚣张我看看?敢打我的人。”苏源邑膝盖压着他肚子,大手发力发狠,像是要活吞了他。
俞长笙脸部憋得通红,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想用手去够。
“打的就是他,臭条子。”俞长笙下身一个鲤鱼打挺,双腿绞住了苏源邑的脖子,把他翻身在地。
操!
趁着绊住他的间隙,俞长笙伸长胳膊去拿枪。手指马上就快要接近枪柄的刹那又被拽了回去,他眼睁睁看着黑色的枪被一双血手捡了起来,接着对准了他的方向。
翁达晞手上都是血,握着的枪柄打着滑,他刚才哭的太久了,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什么都是白茫茫一片。刚摸着走过来的时候,脚下就是一把枪,他马上捡了起来。耳边的凌乱枪声阻断了他辨认的方位,他不知道俞长笙在哪,只能看见虚影在不远处晃来晃去。
俞长笙发现了他眼睛的异常,眼看着枪口偏离了狙击范围,他大笑了起来:“你瞎了?哈哈,你打不到我,你注定就是个废物。”
你才是个废物,翁达晞终于寻着声指对了方向。他两只手一齐握住枪柄,神情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敢开枪吗?你的男人就挡在我身前,你开枪啊!”他朝他极力挑衅道。
“我他妈惯得你。”苏源邑忍不了了,抓着他的后颈朝地面哐哐撞去。
很快,血水顺着俞长笙的额头滚下来,流了他一脸。他奋力的摇了摇脑袋,把苏源邑往枪口的方向推去。
翁达晞不知迎面撞上来的是谁,怕枪走火伤到苏源邑,他立马往后缩了缩,然后他就退进了一人怀里。那人圈着他,二话没说抬起他拿枪的手,贴着他耳边鼓励道:“开枪。”
“啪——”
翁达晞食指用力按下了扳机,后座力震的他差点拿不住。
子弹穿透了俞长笙的额头,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到死都没料到,他会真的开枪打中他。身体失去生命力的支撑,疲软的倒塌下来,重重砸在了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真棒!”苏源邑就着这个姿势吻了吻他侧脸,夸赞道:“神枪手翁小晞。”
翁达晞喘着粗气笑了出来,这一枪开的他快脱力了。
他终于想什么,拉着他衣服焦急道:“阿邑,爸爸,快。”
翁格躺在地上陷入了半休克,他失血过多,血块堵住了喉腔,俨然出气多进气少。苏源邑撕开他的衬衣,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整个肺部都被击穿了,形成了血气胸,得赶紧手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追更!
说好了不虐,就是不虐。
☆、等待
港口的战况持续白热化,黄成健坐车里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现场。这次抓捕行动可谓旗开得胜,刚通讯设备里传来银蛇被击毙的消息,另一头立马又传来莫里斯跳海的喜讯。
跳海?跳哪儿都跑不了了,必须给你捞上来。
“黄毛呢?怎么一会儿人就不见了?”沉舟脱下身上的防弹衣,把枪别进枪套里,擦着脸上的血问身边的队友。
亚修刚开始还跟在他身后的,他俩今天背靠背打配合,一共狙了三十几个毒贩,战果累累。行动还没结束,他撒丫的就跑没影了。
缉毒队的人指了指天上,说:“上面。”
“蛤?”
升天了?
沉舟讷讷的抬头,见一架直升机哗哗的飞向了天边,只留给他一堆噪音和机屁股。
直升机是改装医用的,后座放满了医药设备。翁格就躺在中间的担架床上,上身的衣服被两名医生快速剪开,樱桃般大小的枪伤暴露出来,还在汩汩流血。
空间有限,亚修只能缩在角落里,委屈巴巴的看着面色苍白的翁达晞。
他哥哥在通讯设备里哭的声音他全听到了,当时给他急的,直接撇开沉舟的生死安危于不顾,飞奔向了翁达晞。
结果,被无端嫌弃了。
嫌弃他的人,是苏源邑。
两位大侠视线隔空开火,你瞪我一眼,我剐你一刀,别提多热闹了。
幸好翁达晞看不见,否则他夹中间就成了涮肉片。
直升机很快停在了医院楼顶上,翁格被推进了手术室。翁达晞被苏源邑按着进了CT室,他从东山被救回来后就没拍脑部CT,淤血压迫他的视神经,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次上帝没能眷顾他,脑部的血管直接崩裂了,还伴有脑积水。他之所以没彻底晕厥,可能是强大的毅力一直在支撑着。如今真相被揭开,银蛇被击毙,强撑的心神迅速撤离他的身体,躯壳终于宣布坏死了。
曲寅心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接连的噩耗压弯了她的肩背,脸上的妆容也没那么精致了,眼下泛着淡淡的黑眼圈。她儿子像滩烂泥一样趴在她腿上,像霜打的烂茄子。
苏奕站在身后勒令他,“你给我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难都渡不过去吗?”
“你骂他干嘛,他心里也不好受。”她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副模样,失魂落魄,仿佛被抽了魂。她颤微着唇角,柔声安慰他:“他会醒的,你该相信你的老师。”
他们把拉尔夫从美国请了回来,亲自给翁达晞做开颅手术,虽然成功率不太高,但丁点希望也是希望。
“只要他能醒,只要他能醒过来,看不见也没事。”苏源邑通红着眸子,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母亲,“他是我的命啊。”
命没了,他也就活不了了。
手术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即使取走了淤血,他也看不见了。两次开颅,损伤的神经需要彻底的修复,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拉尔夫把最坏的结果都告诉了他。
植物人,醒不过来。
“孩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要准备什么?准备再等他十一年吗?
曲寅心眼泪滚滚,抚着他脸道:“一定会醒的,妈妈答应你,一定会治好他。”
苏源邑痛苦的摇了摇头,低声的呢喃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是我没用,我没能好好保护他,更没能救回他的父亲。他肯定是生我气了,所以才不愿意理我。”
翁格的伤太重了,延误了最佳救援时机,送到手术室没几分钟就断了气。其实他在飞机上就心脏骤停过一次,只不过为了安抚翁达晞,他刻意撒了谎。
苏奕撇过头,深深叹了口气。
救回来又能怎样,跨国的毒枭几个是能有好下场的?不是在监狱中安度晚年,就是送法场枪毙,左右他都是一个死字。死在手术台上,好歹还能全了个体面。
就是苦了那个孩子,背负的骂名和口水足够淹没翁旭这个公众人物了。
翁旭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自己的父亲是一名毒枭,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翁家这艘大船,彻底触礁翻船了,再没有扬帆的可能。
父亲死了,哥哥受了重伤,偌大的翁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楼上楼下空荡荡,很快连这座别墅,都要被查抄了吧?
他呢?
还没站起来就被打了下去,一次次,希望终于破灭,他再也没有将来了。
***
翁达晞这一觉睡了很久,从冬之凛悲睡到夏之炽燎。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白杨和翁格带着他在海边玩。海浪一波一波的打在他脚踝上,冰冰凉凉,舒服极了。
头顶的烈日当空,刚还熙攘的沙滩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翁达晞疑惑的回头,见到太阳伞下的白杨和翁格在朝他挥手。
“爸、妈。”翁达晞拎着鞋子朝他们跑过去,“他们人都去哪了呀?”
翁格见他玩的满头大汗,拿着帕子给他擦头上的汗珠,“他们呀,都回家了。”
他的小脸晒的红扑扑的,喉咙里口干舌燥。
白杨递给他一杯果汁,温柔的望着他笑。
“我们也该走了。”她指着海岸线上的落日,脸上一派淳静,“夕阳快下山了呢。”
“可是我们今天还没拍照呢。”翁达晞拉着她手撒娇道:“妈妈,你今天的沙滩裙真美,我们拍完照再走吧。”
“好,我们拍个全家福。”翁格拿出相机,用三脚架立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大笑着朝他们娘俩奔过来。
翁达晞比着剪刀手说:“一二三我们要喊茄子哦。”别人都是这么拍的,他也要。
“一、二、三,茄子。”
画面定格,只有翁达晞一人比着剪刀手喊了茄子,咧着嘴笑的灿艳如花。白杨和翁格站他身旁,一人一边,亲吻着他的脸颊。
翁达晞有些不满意,嘟着嘴说:“你们都没看镜头呢,要重拍。”他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乐开了花。
“拍完了,我们要走啦。”
白杨的碎花沙滩裙被海风吹的飘舞起来,翁格绅士的牵着她的手往海滩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肩头,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绚丽又虚幻。
翁达晞捧着相机追在他们身后,眼巴巴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焦急的大喊:“等等我。”
白杨牵着翁格的手优雅的舞出一个圈,像是在跳海上芭蕾。她脸上始终挂着迷人的微笑,舒服的让人喟叹,“阿晞,爸爸妈妈真的要走了。听话,你要好好的哦。”
“你们要去哪?”翁达晞抬腿奋力的追赶他们,可他们朝着海里越走越远,他怎么也追不上。
“带我一起走啊,爸爸,妈妈…..带我一起走。”他追的好累,憋闷的胸腔快喘不过气来。前面的两人只剩虚虚的背影了,翁达晞听到翁格对他轻语道:“你得留下来,有人一直在等你。”
谁?谁在等我?
“阿晞,快回来吧。”一道磁性的嗓音在低低唤他,轻柔的仿佛贴在他耳边。
似是他的呼唤终于起到了效果,沉睡的那个人听到了,紧闭的双目有了反应。
良久,漆黑的眸子慢慢睁开了。
苏源邑望着床上醒来的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僵在原地,以为这是一场幻觉,怕他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又睡了过去。
他等了太久太久,枯竭的希望被现实一次次摧毁,再也经受不住任何考验。他的感官神经像细细的柳条,稍微大点的风都能拦腰折断他。
短短的沉默后,他终于迈开了僵硬的腿,一步一步朝床头靠近。他蹲了下来,握着他的手再三确认:“宝宝,宝宝,你醒了吗?”
翁达晞不知道自己醒着还是睡着,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可耳边却能清晰的听见那人的声音,如此熟悉又窝心。
“阿邑,是你吗?”他沙哑着嗓子,很久没开过口,导致他说这五个字用了很大一番功夫。
苏源邑激动的快跳起来了,这不是他的幻觉,他终于醒了。
睡了整整七个月,他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追更!
☆、终章
躺了太久,全身的关节就像被融化在了一起,比初生的婴儿还不如。翁宝宝没法像婴儿一样瞪着脚大哭大闹,只能做个眼盲的美男子。
时间对于他来说太过奢侈,白天黑夜,暖阳冷月,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陷入一片黑暗世界中的人,能干什么?
等投喂。
他的计时方式就是每顿饭,早饭、中饭、晚饭,没有宵夜,会长胖。
苏源邑尽心尽责的亲自上阵,任劳任怨的连他家保姆都自愧不如。这哪是照顾媳妇儿,跟养个小孩差不多了。
直到翁达晞出院那天,他憋在心口的话终于问了出来:“阿邑,阿旭和爸爸呢?”
他们怎么从没来医院看过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耳朵可以听。他的同事好友,每个人都来医院看过他,为什么他没有听到过那两人的声音?
苏源邑绕到他轮椅前,蹲下身仰着脸看他。即使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但他还是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细语道:“叔叔还在看守所,他的审判还没下来,要等半年后才能开庭。翁旭…….他出国上学了,手续都是我给他办的。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很好。”
前一句他撒了谎,后一句都是真话。翁旭躲在家里自杀了,幸亏他发现的及时,否则…….他更不知该怎么和他交代了。
八月的风吹在人身上带着烈日的灼烧感,沿海城市的空气潮湿闷热,能把皮脂下的油层吸出来。薄薄的T恤贴在皮肤上,很快就被薄汗氤氲了。
翁达晞摸到他的脸,顺着五官移到鼻子上,轻轻捏了捏,“撒谎的孩子,鼻子会长长哦。”他嘴笑勾起个淡淡的弧度,笑意只浮在鼻子以下,“他在梦里跟我告别了,是笑着走的。”
那张全家福被他牢牢锁进了心里,刻在了灵魂上。
即使他的灵魂,已经残败不堪。
他们一家三口应该团聚的,可是他得留下来。他舍不得眼前的爱人,还有落在他肩上的责任。他得带着弟弟走完这一生,这是他答应了爸爸的。
苏源邑几度哽咽了,他抓着他盈盈一握的手腕,笑着问他:“宝宝,我们回美国吧,好不好?”
“好。”
***
安德森最近非常忙碌,他得把小洋房从里到外重新布置一番。拆掉所有台阶,撤下所有尖锐的物体,房间里得铺上厚厚的绒毯。不仅如此,他还把外面的大草坪改成了个室外花园,种上了翁少最喜欢的花。
“哦!小家伙,你不能吃那些花,你的老板会生气的。”安德森火急火燎的把屎壳郎从花园里拽了出来,累的他额头上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屎壳郎是一只专业的金毛导盲犬,它是个女儿身,却长了颗男儿心。它每天的工作除了带翁达晞出去遛一圈,其余时间都是在花园里肆意摸鱼。
反正它的老板也看不见。
它每天都能把自己身上玩的很脏,专心工作她不行,调皮捣蛋她最会。所以翁达晞给她取了个符合她形象的名字——屎壳郎。
又脏又臭。
屎壳郎很怕热,最喜欢的事就是老板给它洗澡了。但今天老板不在家,它有点兴致缺缺。老板一个星期总有好几天要出门玩,还不带上它,有点不够哥们儿。
它是个工作犬,不工作是没有灵魂的,会被隔壁的哈士奇杰西卡笑话。
门口传来汽车引擎的声响,屎壳郎唰一下就从安德森手里蹿了出去,奔向了车门边。
它的老板回来了。
苏源邑刚打开车门就迎上了这傻妞的目光,他头有点疼,“嘿,屎壳郎,你这么脏,你的老板会嫌弃你的。”他非常好心的提醒它。
屎壳郎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个劲儿的梭车里那人,嘴里的舌头伸的老长了,哈喇子流了一地。
苏源邑把里面的人扶了出来,屎壳郎没等他站稳,一头朝他扑了上去。
翁达晞:“……..”
今晚吃爆炒狗肉。
屎壳郎扑他怀里舔他的脸,模样高兴极了。老板今天给我洗澡吧,我们一起玩呀。
翁达晞摸了摸它头,一点不嫌弃它的口水,轻声说了句什么。屎壳郎立马安静了,乖乖的坐在了地上。
翁达晞的治疗依然在继续,他脑部恢复的很好。他开始慢慢习惯黑暗,努力拥抱新生活。没有了视觉,可以用触觉、听觉,用一切可以辅助的工具,来代替眼睛。现在还有了屎壳郎,他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
苏源邑为了帮他重见光明,用尽了一切手段。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点效果。一周理疗五天,翁达晞的视觉终于有了反射弧度。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急不得。
傍晚,翁达晞拿着水管,在花园里给屎壳郎洗澡。天边的火烧云红彤彤一片,花园里百花齐放,俊逸的少年在草坪上跟狗狗嬉闹,脸上是愉悦的欢笑。
“屎壳郎,你别晃啦,水全洒我身上了。”翁达晞身上脸上全湿了,屎壳郎围在他身边肆意洒水,玩的不亦乐乎。
苏源邑穿着个大裤衩,跻着个人字拖朝他走过来,“需要我帮忙吗?老板。”
“要,抓住它。”翁达晞忙不迭的点头。
两人合力,终于把屎壳郎的澡洗好了。身上的T恤未能幸免于难,贴在皮肤上,让人很不舒服。
翁达晞的头发也湿了,发丝贴在额头上,他的脸红噗噗的,忙碌了一番,气息有些不稳。这体力活太他妈累人了,屎壳郎才是祖宗,他是伺候它的小弟。
“你这是准备湿/身诱惑吗?”苏源邑痞笑着朝他贴过来,手揽住了他的腰。
两人身上都湿乎乎的,热气隔着衣服摩擦在彼此的皮肤上,充斥着花香味的荷尔蒙。翁达晞没有光的眸子落在对面人的脸上,勾的苏源邑情/欲更浓了。
他噙着他的下巴,在晚霞中吻上了那张殷红的薄唇。
呲啦——
瓢泼大雨朝他俩兜头罩过来,浇的两人措手不及。
苏源邑顶着一脑门的水,气愤的回头,眼睛快吃人了,“屎壳郎,谁让你开水管的?”他放开翁达晞,朝着傻妞追过去,想暴揍它一顿。
屎壳郎欢快的逃走了,我学你们浇花啊,哪里错了?
翁达晞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两只傻狗。
“哥。”
“哥哥。”
两声齐呼从不远处传来,翁达晞侧头朝声源“望”过去,脸上的笑意仍旧没消散。
翁旭和亚修赶集似得赶一块儿了,今天一起来苏家蹭饭。翁旭在英国读书,两周会回来看他一次。他现在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安静内敛,再找不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亚修执行完任务又被返聘回了FBI,他想离翁达晞更近一点,他的哥哥看不见了,他想多陪陪他。
出奇的,两位弟弟非常和谐,居然能玩到一块儿。连苏源邑都不敢置信,直呼活见鬼。
翁达晞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晚上陪他们一道用餐。席间,亚修告诉他,半个月前伯恩在意大利落网了。翁达晞很平淡的噢了声,手中的叉子搓在盘子里,没找到肉。
苏源邑就着他的手,用刀叉把肉串在一起,放到他嘴边。
开心,要多吃点。
饭后,翁旭拉着他在花园里消食。屎壳郎围在他脚边打转,尽责的看护好老板的人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