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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日前与佛国一战, 燧宫战损并非争霸以来最大一次, 但其触目惊心之状, 却是历次之最,以致全军士气低迷了数日。

第114章

  日前与佛国一战, 燧宫战损并非争霸以来最大一次, 但其触目惊心之状, 却是历次之最,以致全军士气低迷了数日。
  此后他最初看到的人并未再次出现,燧宫与佛国的争斗也日趋平衡。

  这些天中, 他也曾数次求见大人,大人却并未见他。

  这并不奇怪,以往他去见大人, 大人也并非次次见他, 大体维持在三五次里见上一次。只是这一回与过去相比额外不同……

  明如昼微微皱眉。

  他并不是为眼下的战争忧心。

  虽然燧宫受了一回挫,但这点挫折并不足以撼动燧宫前进的脚步。

  他也不是为了见不到大人忧心。

  眼下的情况还能控制, 想来这也是大人不曾出面的原因,他不该急着面见大人, 倒应该把战争的脚步倒回正轨后,再向大人请罪。

  那我忧虑着什么呢?

  明如昼审视着萦绕心间的忧虑, 许久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许是因为薛天纵,也因为大人对其的态度。

  自入燧宫以来, 薛天纵终于出手。

  他仅只想救一些人吗?

  他还有什么后手呢?

  大人又为何对他放任至此, 久久不曾动手?

  “如今燧宫大多事宜皆由明如昼全权负责,薛天纵要从燧宫中探出剑宫卧底,需从明如昼身上下手。明如昼此人能力不差,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只看得见拥有武力的人。”

  “日前佛国一战,明如昼看见我全权指挥, 坑陷燧宫,但因我武功不显,他不会将我记住;薛天纵不过救了几个执行计划的人,但因薛天纵武力不俗,他必念念关注薛天纵。”

  风声先动,灯火轻轻一摇,明如昼帐篷之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大人!”

  明如昼:“何事?”

  那声音道:“探得薛天纵秘密前往百里外的废村之中,似欲与人见面。”

  明如昼目光中乍然迸溅一丝喜悦:“很好,即刻带我前往。”

  他自座中站起,掀开帘帐,往外走去。

  帘帐一瞬起、一瞬落。落下那一刹那,帐中烛火自然熄灭,光明隐去,黑暗重现,黑暗之中,一些未知的东西开始静悄悄游动起来。

  “先让薛天纵做出可疑行为,引出明如昼,再让另一个人潜入明如昼营帐,将秘密窃取。依明如昼性格,秘密必在他营帐之中,他营帐之中必然只有机关,没有他人。”

  明如昼走后不久,薛天纵闪身进入明如昼营帐之中!

  夜色本就昏暗,帐篷之内更加幽暗!

  薛天纵甫一进入,便觉踏入了另一空间,帐中幽暗好似被注入了生命,抽取空气,颠倒五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意欲将人绞杀。

  薛天纵并指如剑,自上向下,“撕拉”一声,割开黑暗如割布帛。

  幽微的月光这才自帘帐的缝隙中射入,照亮薛天纵苍白的面孔。

  他一指划出,破了明如昼留在帐中的机关力量,立刻捂嘴咳了两声。

  来自剑宫的计划尽管简单,但要完成,并不容易。

  明如昼虽不信他人,不留人看守自己的营帐,但燧宫层层防守,群魔狼顾,正道无法再将人派来,他也找不到足以全心信任的人潜入明如昼的营帐。

  看完这个计划之际,他就明白这是一个可行且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他只愿意自己完成。

  他如计划一般,先出现在燧宫大营百里外的废村之中,并刻意露了行迹给燧宫密探看。而后他不惜自损修为刺激经脉,快速自百里之外回到此地,与明如昼打出一个时间差。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真的顺利入了明如昼营帐,并于短短一刻之内,在明如昼帐中找到了熟悉的剑宫之物!

  一柄剔透的小剑躺在匣中。

  哪怕长封久闭,打开匣子的那一瞬间,一捧幽蓝依旧倾泻而出,明明烁烁,碧碧莹莹,正是剑宫的传讯小剑!

  当看见这一小剑之际,百种滋味齐齐涌上薛天纵心头。

  绸缪许久,诸多放弃,诸多牺牲,如今终于走到最后一步,叛徒的秘密,恩师的冤屈,眼看均要真相大白!

  一时半刻,薛天纵手掌也有微颤。

  夜幕之下,山川如画布,简陋贴在天地之中。

  明如昼已与燧宫密探行至半途,眼见废村遥遥在望,他却忽然感觉心神一颤,是留在帐中的术法被破的缘故!

  他面色陡变,前掠之身急急转向,奋起全身功力,极速回返:“糟糕,调虎离山——”

  小剑如一根无火之烛,将营帐点亮。

  薛天纵扣住小剑良久,接着,他手捏剑柄,激活剑身。

  蓝光似雷霆一闪。

  紧接着,薛天纵嗅到了一股极为馥郁的香气。那似乎是花草的清新香气,又似乎是食物的甜美味道。

  当这气味传来的一刹那,薛天纵便知叛徒是谁!

  他捏着小剑的指尖如此用力,乃至于剑柄处都传来细碎的龟裂声。

  他心中盛满了不可思议。

  剑宫上下皆知传功长老齐云蔚的传讯小剑会散出千变万化的香气,这乃是齐云蔚的独家招牌,可齐云蔚背叛剑宫,杀害剑宫子弟,诬陷我的恩师,她怎么还敢——将自己的招牌小剑如此堂而皇之地交给明如昼?

  念头至此结束,薛天纵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帘帐猛地被掀起,明如昼出现当场!

  一人在里,一人在外。

  数步距离,明如昼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温和的笑意,望向薛天纵的目光如望着一个死人。

  “这个人进了帐中,找到了东西,八成会被明如昼截获当场。既然真刀实枪了,不用再想其他办法,杀出燧宫大营,跑到佛国地盘就好了。”

  剑宫接天殿中,度惊弦把整个计划一一说了,不知道是否昨天晚上闹得太久,他垂着眼皮,拖着声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精神不济,郁郁寡欢。

  全部计划条理清晰,步骤简单,晏真人一一听来,也觉成功近在眼前。

  但他还有一顾虑。

  他沉吟道:“度先生的计划果然是好!只是有一点叫人隐忧,我观全盘计划中并未有针对界渊的准备,不知是何原因?”

  度惊弦一默,而后说:“薛天纵若不能逃出明如昼之手,他有死无生;薛天纵若能逃出明如昼之手,界渊也不会出手。区区薛天纵罢了,他没有以大欺小的必要。”

  毕竟关心则乱,几次同界渊交手的晏真人虽觉也是这个道理,到底不能彻底放心。

  直到旁边的言枕词淡定吐出一枚鸭骨头,对晏真人说:“我听这话有些道理,界渊估计懒得出手。如果他真出了手,回头老道亲自上门,和他好好聊聊。”

  晏真人苦笑道:“不至如此,如今我们既有完备计划,就别再节外生枝了,我这便将消息传给天纵,再联系佛国方面,让他们全力接应。”

  接着,晏真人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精神奕奕的言枕词,又看了一眼神思难济的度惊弦,欲言又止一会,出了接天殿。

  言枕词以为晏真人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单独说,便也跟着出了接天殿:“何事?”

  晏真人:“也并无什么大事,师叔多年抱朴守真,节制少欲,如今功参造化,百年里均为正道柱石,正是我剑宫弟子的标杆,等此事结束,还请师叔多见见弟子们,弟子们对师叔也是心慕已久。”

  晏真人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一段话就走了。

  言枕词带着一脑门问号回到度惊弦身旁:“我的师侄怎么突然和我说起了抱朴守真,节制少欲的话来了?”

  度惊弦叹息一声:“道长昨日把我折腾得好惨,真人这是心疼我了,叫你多想想过去努力练功不纵欲的日子,别太放浪形骸,不知今夕何夕了。”

  言枕词对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力叹为观止:“……这是度惊弦会说的话吗?”

  度惊弦立刻惊醒,神色微微一肃:“我刚才说了什么?奇怪,我并无受到刺激,怎么也感觉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都是你的错,昨夜我说了让你不要乱来的……”

  言枕词真心叹服:“也没事,反正你现在又变回来了。对了。”

  度惊弦:“什么?”

  言枕词:“薛天纵回来的可能有多少?如果可能低,我就亲自去接他一趟。”

  度惊弦淡淡道:“无足轻重之事,你倒上心。”

  言枕词笑道:“我家的弟子我当然心疼。”

  度惊弦言简意赅:“很高。不过有一事我要说在前头。”

  言枕词:“何事?”

  度惊弦却收声不语。

  言枕词纳闷:“怎么了?”

  度惊弦:“没什么,想起来这事不该由我说。”

  他心中想道:我既然不会以大欺小出手对付薛天纵,实在也不该以大欺小出声拆光明如昼的台。哎呀呀,还真是晏真人说得对了,抱朴守真,节制少欲,昨天过得太开心了,果然就差点儿出纰漏了!

  这一夜里,明如昼与薛天纵首次见面。

  首次见面,便注定生死相对!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多说无益。

  薛天纵身背长剑,起手一剑,纵然有伤在身,这一剑依旧如彗星横空,长虹贯日,赫赫声威一如初见,正是千里奔袭枭敌首,三代之下第一人,东剑,薛天纵!

  仓促之间,明如昼以灯相对。

  灯剑交击,两团光芒在黑夜里头炸亮,卷起好大狂风,夜中怒啸。薛天纵与明如昼同时拔地而起,飞至半空。

  巨大的响动惊醒了整营之人,许多燧宫首领跟着自帐中出来,浮上半空,远远见薛天纵与明如昼动手。

  一时半刻,他们分不清是非因果,明如昼又没有出声,又没有落入下风,也无人上前相帮,倒一个个认真分析着薛天纵与明如昼的实力,与自己暗暗比较。

  黑夜里头,两人升空,明如昼与薛天纵一触即分,相触之际灯剑相击,拳脚交换;分开之后,明如昼明灯大放光明,薛天纵长剑一往无回。

  这一剑极快,极利,流光过夜,分辟天地!

  薛天纵剑如人,人如剑,剑不转弯,人无回首。

  战斗之中,明如昼集中全副精神对付薛天纵飞来一剑,燧宫诸多首领也看得如痴如醉,恨不能置身其中,与任何一个面对面交手!

  但这声势浩大的一剑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软弱!

  明如昼的明光毫不费劲地将这光耀剑势绞杀,剩余力量全数击在薛天纵身上,使其如流星似眨眼飞过大半燧宫大营,一下便在诸人全未反应之际,从大营正中到了大营边界!

  半空之中,连番受伤,薛天纵呕出一口心血,一刻不停,借余势转身就走。

  这才是他真正的算计。

  曾经的东剑百折不回,可如今东剑成东魔,剑也不再只有直行一道。

  人间还有更多事情,比死重要,比死更难。

  黑夜也掩盖不了明如昼铁青的脸色,厉喝一声:“追!找到薛天纵,就地格杀!”

  人人上前,道道惊鸿,各展本领,追向薛天纵!

  大营之中,明如昼并未再动,他悬浮半空,眼神森冷,望着薛天纵离开之处许久之后,慢慢落下,落到帐前,进入帐中。

  帐中被薛天纵翻找得凌乱。

  明如昼走到被打开的放置传讯小剑的匣子之前,拣起匣子,放在手中摩挲片刻,眼中的愤怒、杀意逐渐消退,最终浮起浅浅笑意。

  他掌劲一吐,将匣子彻底摧毁,一枚小剑便从匣子底部暗格掉了出来。

  这剑和薛天纵自匣中看见的小剑几乎一样,只是一柄乃齐云蔚的传讯剑,一柄乃翟玉山的传讯剑。

  曾与明如昼暗中联络的当然是翟玉山。

  但薛天纵只要找到这个匣子,发现这一明一暗两柄小剑,他必然会陷入深深的困扰。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谁人背叛,谁人无辜?

  他找人收罗来齐云蔚的传讯小剑,本来只想借这机会钓出薛天纵,光明正大将其绞杀。

  没有想到薛天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师父是叛徒的可能性,只发现了齐云蔚的小剑,就立刻离去。

  于是他顺势改了主意。

  他要留下薛天纵需要费不少功夫,放走薛天纵却不费吹灰之力。

  薛天纵,这一次,你必将懊悔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