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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没多少,怎么了。”

“咱庄的人路上见你俩了,说你俩骑着车顶着风吃的美滋滋的,尤其是你,老二,还一只手吃麻花,一只手骑车,能死你了。”

“我吃饱了,不用弄我的饭了。”刘文博蹦跶的回屋,从屋里大声问:“姐姐呢,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当舅舅啊。”

“就你急,我当姥姥都不急,你当舅舅的急什么。”刘文博真是往枪口上撞,刘妈妈接着刘文博的话,手里干着活,嘴上不停的说:“当舅舅有什么,有本事你谈个女朋友,过几年当爸爸啊,你看咱庄上,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都当爸爸了,没有的也都有女朋友了,你别以为你上学就不着急。”

整个院子里都挤满的刘妈妈的话,刘文博插不进一句,摸了摸自己滑溜又扎手的光头,喊夏沛出去玩。

“出去玩了,别做我的饭了,晚上去村部睡觉,不回来了。”说完撒丫子跑出去。

刘文博带着夏沛,跑到麦剁上躺着,麦剁被太阳晒了一天,暖乎乎的,身体结实的压上去,麦剁沉下去好几公分,今天没有晚霞,没有火烧云,也没有变换的白云,只有蔚蓝的天空,天一点点变黑。

夏沛迷迷糊糊的睡觉,夏沛看着麦剁前的风景,在脑子里飞快素描构图,此刻,如果有支笔能画下来就好了,就可以永远留住眼前的美景了。

天黑下去,刘文博在麦剁上爬起来,滑下去,本想着到河里去玩一通,但睡得太沉,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抬头看去,月亮瘦成一弯月牙,星星也没有几颗,河边的薄荷地有萤火虫在飞,刘文博小时候经常捉萤火虫放进玻璃瓶子,放在床前照亮前半夜,长大后,刘文博看电视说人手的温度和萤火虫的温度有温差,捉住后活不长久的,刘文博就再也没有捉过它们。

“萤火虫哎。”夏沛第一次看见薄荷地里的萤火虫,有点激动,毕竟之前只在书里见过照片。

“这些年很少有了,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

“是不是因为我来了。”夏沛坐在桥头,开心的看萤火虫。

“对啊,你来了,我就让他们都出来了。”

“好棒啊。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这星星点点的荧光,远处看才好看嘛,它们好久没出来了,不要下去打扰了。”刘文博后悔自己小时候一只拿手捧着萤火虫玩,懂得知识后,再也没有靠近过萤火虫。

刘文博和夏沛坐在桥头石凳上看了会萤火虫,一群精灵在眼前慢慢飞舞,月光太暗了,夜色也撩人,暖风吹得刘文博混混欲睡,领夏沛回村部睡觉。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打牌,刘爸爸手里拿着牌看到儿子过来,喊过来一块玩,“大伯,叔叔。”刘文博挨个喊人打招呼,靠近爸爸的牌,然后大声的说:“我爸爸有一个大王还有两个二,还有红十,注意啊。”

众人哈哈大笑,说:“老刘啊,这是好儿子啊。”

刘文博说完,不等刘爸爸伸手打人,跳着小跑离开,到墙边睡觉,夏沛和刘文博一人盖一个小薄被子,两人好像还没从麦剁上睡醒,周围叮铃桄榔的声音那么大,竟还可以接着安然入睡,空调吹出的凉风让两人缩到被子里,露出一个头来,像个小孩一样,但真正的小孩,估计还在河里和爸爸洗澡没有赶来。

☆、19

菜地里的茄子熟了,压根吃不下,夏沛和刘文博坐在院子的小马扎上帮刘妈妈穿茄子干,刘文博家的后面的小树林旁,本是一片荒地,刘妈妈栽满了茄子。

茄子肥大饱满,夏天家家户户都栽种茄子,吃不了都拿到镇山小区门口卖,根本卖不上价钱。刘妈妈把茄子都摘下来,旋切成小厚片,那针线穿起来,晒干后等到冬天过年再去卖,晒干的茄子干和冬天的白菜,腊肉炖在一起,吸饱肉干的水分再次膨胀,鲜美无比。

刘文博切片,夏沛拿针穿,刘妈妈把穿成串的茄子有顺序的晾到绳子上,一个小物件从夏沛的余光里飞过,听到椅子边上。

“呀,瓢虫?”夏沛感到惊奇,声音变了个调,跟刚学会说话的小娃娃见到新奇的昆虫一样惊喜,放下手中的针,轻轻的捏起瓢虫。

“几个点啊。”刘文博伸头过来看。

“七个。”

“是七星瓢虫,它爬在茄子叶上的,这玩意吃蚜虫。”刘妈妈从身后说。

夏沛盯着瓢虫玩了一会,它的背部呈红色,每边均有三个黑点,另一个黑点则在两个背部缝隙中央,共有七个黑点。小小圆圆的一粒瓢虫爬在手上,看久了还以为是掌心长了一颗红痣。

齐白石爱画瓢虫,刘文博学画时,第一次见瓢虫是在彩印的画本上,之后是在电视机的视频中,在之后写生时好像撞见过一次,但那是黄色的瓢虫,大家围着它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子丑寅卯,又因为物体太小,还不是静止的,画技太过笨拙,只好放它走。

“我描过瓢虫的画,远看像,但又不逼真。”

“我屋子有铅笔,一会去给你上地里捉几个,你拿笔画。”刘文博边切茄子片边说。

“它太小了。”

“没事,多抓几个”

夏沛拿着小小的瓢虫,听说它是益虫,用指尖摸了摸它光滑的背,放它走。看着通红的小圆点趴在翠绿的茄子叶上,简直生趣十足。

小猫看到了叶子上的小虫子,多管闲事的从阴凉处跑过来,拿爪子扑棱瓢虫玩,夏沛把地上的瓢虫捡起来,重新放回叶子上,一把举起小猫,放在腿上呼噜呼噜毛。

刘文博家有一只猫,橘黄色的土猫,这只猫很通人性,时不时就往人脚底蹿,平日里半夜逮住老鼠,从不立即吃下,一定拖到屋门口前,等刘妈妈一早开门看一眼,然后再拖走。

小猫没有名字,是刘爸爸从屋后面捡来的,一共两只,来的时候只有手掌那么大,刘文博那时才十岁多点,家里也没有闲钱给它买奶粉,刘文博就整一点青媛的钙奶饼干泡碎了喂给小猫吃,其中一只还没有长大就死了。

山上老鼠多,刘文博的粮仓防不住饿急眼的老鼠,小猫只要晚上守在屋门前,就一定能逮住老鼠。小猫没有名字,全家人都喊它喵,吃饭的时候唤一声喵,想玩猫的时候唤一声喵,看到猫仔房檐趴着晒太阳,也会无聊的唤一声喵。

夏沛也学会了,看见小猫懒洋洋的趴着,就喊一声喵,刚才是小猫还怕生,对夏沛爱答不理,架不住夏沛的热情,夏沛看小猫不过来,就走过去抱起来放腿上玩,猫看着不大,抱起来倒是齁沉,引得夏沛吐槽,这哪是肉做的,分明是铁铸的嘛。

虽说抱着沉,夏沛还是爱不释手,猫脖子上的肉就跟QQ糖一样,软弹软弹的,肚子上的肉就是灌了水的皮球似的,手往哪里摸,肉就往哪里淌。

刘妈妈嫌小猫到处蹿,身上不干净,不让夏沛抱着玩。夏沛笑着说没事,和刘文博一块去菜地摘菜时,就手里拎着一小截肥皂,抱着小猫,顺道去河里洗澡。刘文博蹲在一旁吐槽,说,这是全村待遇最好的猫,还专门有人伺候洗澡。

夏沛总觉得夏天太热了,小猫裹着一身毛过夏天一定很难受,捂得全身是汗,于是找剪子把猫毛给剪短了,又陷于学艺不精,剪得长不长短不短,看上去坑坑洼洼的,抱在腿上玩时总觉得扎手。

在给猫剪完毛的第二天,夏沛就受到了小猫的报复。天气闷热,山村下起小雨,刘文博和夏沛半夜都已经睡得昏昏沉沉,小猫突然从屋后叫起来,就跟小孩子的哭声一样,凄惨瘆人,刘文博听到声音时还在做梦,因为屋后猫叫声的缘故,梦也变换了场景,刘文博从梦中猛地惊醒。

夏沛和刘文博面对面坐着,窗外的声音像铁皮在粗糙的墙皮上来回摩擦,瘆死个人。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屋内上空飘荡着躲不掉的知了声,下面沉淀着磨人的猫叫声,夏沛听得抓心挠肺,简直抓狂。

刘文博打小每年都会在山脚下听到猫□□的声音,不足为奇。小时候,他们还住在老屋里,猫多,声音更加凄厉,刘文博还不解的跑到爸爸妈妈屋里问一句,外面什么声音,刘妈妈故意吓他,说那是鬼哭的声音,专门来找不听话的小孩子,吓得刘文博乖乖的回屋睡觉。

夏沛好奇的走下床,踩着板凳扒着窗户看外面,屋后的树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刘文博躺床上,闭着眼睛,如今,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明白窗户外面的野猫在干什么,更不想搭理,头埋在枕头里睡觉。

可是,夏沛好奇啊,这可是他第一次听见这动静,虽说听着瘆人,但更让人好奇,兴奋。夏沛头伸出窗外,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跳到屋后去,看看这猫长什么样,在干什么。

听了一会,猫叫声凄凄惨惨戚戚,夏沛的好奇心褪去,也开始觉得烦人,喊刘文博,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折磨。

刘文博说,在等一会,等他爸爸出来就可以了。夏沛还在纳闷,猫叫和刘爸爸有什么关系,正纳闷着,夏沛看到堂屋的灯开了,刘爸爸走到后道垛子里,开始对着屋后学狗叫。

“汪汪汪。”刘爸爸扯着嗓子怒吼着。

夏沛惊呆了,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想大笑,又不敢,跑到床边,头埋在枕头上,一个劲的捶床,刘爸爸的狗叫声还在继续,这是什么操作,夏沛憋笑憋得都快抽过去,一个劲的晃刘文博。

刘文博听着爸爸对着屋后学狗叫,真是模仿的惟妙惟肖,停顿,语气,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刘文博也忍不住了,墙不隔声,怕爸爸听到,咬着嘴憋笑。

李文博被晃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揪起床单,把整个头抱住,笑的真个背都在颤抖。

这招真管用,猫叫声停止了,刘爸爸关上灯回屋,刘文博夏沛缓了半天,才恢复到正常。“你爸真牛。”夏沛竖起大拇指,小声的说话。

夏沛刘文博昏昏的继续睡觉,可过了不到十几分钟,猫叫音又开始,猛地一叫,刺啦一声,吓得夏沛浑身一哆嗦。这一次,夏沛有经验了,安静的等待着刘爸爸出来学狗叫吓唬窗外的猫。

刘爸爸没有出来,刘文博屋后,小树林后面的一户人家出来了,拿着两个不锈钢盆,叽哩咣当的使劲敲,敲了半天,猫还凄惨的叫,一点也不管用。

铁盆声停住了,过了几秒,屋后的人家做足了心里准备,放下脸面,疯狂的学狗叫,叫的比刚才刘爸爸的声音还猛,那架势,恨不得咬住猫的脖子吃了它。

夏沛再一次被点了笑穴,拍着床笑,边笑边问刘文博:“你们庄怎么这么好玩。”

“你笑就笑,你在晃我,我就把你扔猫窝里去。”刘文博说着没憋住了,又跟着笑了起来。

夏沛笑够了,想要安静下来睡觉,又想起什么,翻过身往刘文博那边靠靠,把嘴巴凑到刘文博枕边,小声说:“一会猫要是再叫,咱两爬窗户上学狗叫行吗?”夏沛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想法都笑了。

刘文博没说话,翻过身看夏沛,一双眼睛映射着窗户边的光,忽闪忽闪的眨眼,在黑暗的屋里一闪一闪。

“可以,但没必要。”刘文博说着翻身,不想理会旁边的大傻子。

夏沛一早就起来,跑屋后找昨晚的小猫,一个猫影子也没找到,刘文博爬窗户边上看着树林的夏沛,说:“别找了,等过一阵,山上就会出一群小猫,一群又一群。”

夏沛回到家,看到刘爸爸刘妈妈眼底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又走到屋里,刘文博也是,夏沛扒拉着眼睛照镜子,自己也是,估计这一片的人,昨晚都被那黄猫弄得恼了半天。

从那天后,夏沛在院子里见到那只大黄猫,看着他蜷缩成一个球,趴在墙头阴凉出慵懒的躺着,始终不敢相信那就是能发出凄惨叫声的小猫,过了好久才敢重新抱起它。

☆、20

刘文博早就在学校里过完生日,刘文博说自己还没有吃生日蛋糕,不算过生日的,要在家里吃长寿面,吃蛋糕,才算真正长大一岁。

刘文博一早就和夏沛站在乡镇公交站牌等车,庄里人都勤快,五点半是最早的一般车,早就有人背着包在站牌下等着了。

进城的路穿过一片森林,两边的树郁郁葱葱,茂盛的让司机师傅恼怒,伸出来的枝丫划到了车身,师傅听着丝丝的声音,心疼的难受,嘲讽的说:“看路的人冬眠还没醒吗,不赶紧出来修修树枝子。”

刘文博下车没有去买蛋糕,蛋糕这事不着急的,刘文博和夏沛对视了一眼,露出低级趣味的坏笑,勾着肩朝学校旁的网吧走去,虽说在村里日日接触新鲜的事,但是远离了网络游戏,还挺想的慌。

夏沛坐下带上耳机,刘文博充好钱坐到旁边,等开机的时候搓搓手,嚣张的说对夏沛挑眉,要在游戏里一绝高下。两人早上六点进网吧,下午三点实在打不动了,揉了揉手腕,眨巴眨巴眼,活动着快僵硬的腰,从网吧出来。

外面毒辣的阳光刺激的两人流眼泪,两人在街上愉快地溜达着,拎着个大蛋糕,坐着车优哉游哉的回家。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快,刚觉刚刚才上车要去城里,转眼就坐着车从城里回来,路过树林时再一次听到伸长的树枝吱吱呀呀滑车身的声音。

回家时已经六点了,平日里清亮的天今日格外殷红,天上是通红通红的火烧云,车内的老人头顶在玻璃上砸吧着嘴说:“老天爷啊,这云要烧透天啊。”

夏沛和刘文博齐刷刷伸着头往外看,西边的云彩跟火海一样熊熊燃烧,看一眼让人浑身都跟着发烫,赤红的太阳挂在山尖尖,是不是锋利的山间刺破了太阳的肚子,火红的热铁水没个边的流,把天染了个遍。

转过头去,东边被映照的粉红,从西到东,一条完美暖色渐变带,赤红,暖橙,亮黄,嫩粉,还有淡蓝的打底色,大自然作起画来,人类也只有吃惊叫好的份。

“我妈要是问话,你替我挡着啊。”刘文博拎着东西站在门口嘱咐夏沛,推开门让那个夏沛先进。

“还知道回来,人家太阳都知道下山回家,你两可倒好,进个城买个蛋糕,买了快一年,我这菜是炒还是不炒,下午切得菜,都快蔫了。”刘妈妈正炒着菜,看夏沛从门口进来,刘文博走在后面,直接点名说起来,“老二,你是不是又去打游戏了,一天不想着打游戏,你就手痒痒。”

“夏沛想去查学习资料,让我带他去的。”

夏沛回头一脸懵,又不敢辩解,想拿眼前的木棍捶刘文博这张嘴,说瞎话真是张嘴就来。

“村里支部的电脑就是给大家买的,还能打印,你就是想去打游戏,还捎带小沛,他知道城里的网吧门朝哪开啊。”

夏沛松了一口气,还是刘妈妈明事理,不用自己解释了。

“也就你考上大学了,我和你爸不稀哒管你(方言:不想管你),要不然早收拾你了,你忘了你高中泡网吧里挨揍的事了,当心你爸爸知道又收拾你。”刘妈妈手里利索的收拾着鱼,嘴里不停的说着刘文博高中的的事。

夏沛好奇的睁大眼睛听着,仿佛睁大眼睛能听得更清楚,听到更多的细节,但刘妈妈知道这是刘文博的生日,说着说着就停了,转过头问夏沛有什么想吃的。

刘妈妈拿出一根面,不停的搓,搓成细条,小心翼翼的捧到锅里,一碗煮好了再煮另一碗,中间不能间断,吃的时候也要挑出头来,从头开始吃。

这是小孩子过生日时长寿面的做法,一根不断,保佑日后顺顺利利,没有磕绊,等到了岁数,那些老人们就不在吃长寿面了,而是在生日那天宴请亲朋,然后让他们把自己碗里最长的一根面挑出放进寿星的碗里,再过几年,刘爸爸就要按这种方法过生日了。

刘妈妈擀出的面劲道好吃,刘文博看着碗里的长寿面,挑出面头靠着强大的吸力不停的吸进嘴里,嘴里塞满面条咬了一大口蒜,滋啦滋啦的在嘴里嚼起来,刘文博给夏沛一块,说:“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你尝尝。”

夏沛吃了一口,辛辣的蒜味刺激夏沛的味蕾,张嘴吸了几口气,赶紧吃面压下去,夏沛的眼角挂着辣出来的泪水,刘爸爸看着从厨房拿出一根葱,给夏沛展示正宗煎饼卷大葱的吃法,夹起一块肉卷进煎饼里,一根手指粗的生葱蘸满酱后卷进煎饼里,递给夏沛,直夸好滋味,尝一口就爱上了。

夏沛的牙都快被石头硬的煎饼硌掉了,吃了一口,闭着嘴象征性的嚼两口咽下去,拉的嗓子疼,生葱刺鼻的味道在嘴里让人上头,夏沛直翻白眼,刘爸爸笑的嘚嘚的,用牙咬下一口,竖起拇指,直夸好吃。

刘妈妈生气的拿筷子打了刘爸爸胳膊,说:“一桌子好菜,你让他吃什么煎饼,你想吃葱你就都吃了。”

刘妈妈炒了一桌子菜,辣子鸡,前两天河里弄上岸的鱼,还有炖的茄子土豆,凉拌猪头肉,辣子肉,猪肉芹菜渣,满院子的香气,刘文博还在一旁嘎嘎的咬蒜吃面,刘爸爸卷着葱也吃的正香,夏沛刚才吃了的时候觉得不好吃,但看见他们吃的这么香,又忍不住尝了口蒜吃了口面。

“哈哈,你看,我就说吃两口就上瘾了吧。”刘文博看到夏沛又吃了口蒜,从桌底扒出一头蒜,递给夏沛两块。

有些东西刚吃接受不了,一旦接受了它奇怪的味道,也就慢慢成为了习惯,日后戒都戒不掉。

“来,举杯喝两杯。”刘爸爸喝上头了,开始劝儿子和小沛喝酒。

“来,走一杯。”刘妈妈把碗里的水倒在地上,往杯子里倒白酒,给刘文博小沛一人一瓶啤酒,吃着肉喝酒,真是美啊。

刘爸爸平日并不是爱说话的人,喝了酒开始从饭桌上啰嗦个不停,“老二啊,好好学习,等回头毕业咱在从城里找个稳当的活,找个媳妇,你看看,上学也不用出力,还能找个好活,好好学啊。”刘爸爸开始念叨起来,到最后就跟唐僧念经一样,知道他在讲道理,但就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恁可别说了。”刘妈妈打断刘爸爸,本以为清净了,但喝了半碗办酒的刘妈妈接着絮叨上:“咱庄就恁一个考出去的,出门都直夸恁,哎,反正恁以后怎么过都比俺们强,从学校里也被光顾着学习,找个女朋友,看看有咱县城里,或者市里的老乡嘛,谈一谈朋友,以后多给恁生活费,跟人家处处朋友,也老大不小了,以后不得有家有灶啊。”

刘文博点着头吃菜,就跟个机器一样不停的往嘴里送菜,夏沛伸手拿过一个厚煎饼,卷个葱慢慢拿牙磨着吃,饭填满了嘴,也就腾不出嘴说话了。

刘爸爸附和着刘妈妈的话,觉得她说的不够全面,又摇晃着脑袋补充到,最后点名小沛,说小沛也听着点,多上上心,找个女孩谈个朋友。

吃饱饭,都已经七点了,太阳还挂在西山尖尖上,丝毫没有要落下的意思,。刘爸爸摇着蒲扇坐在摇椅上听他的收音机,还是那个间谍校花的故事,说收音机吱吱啦啦听不清楚,抱着收音机回屋里听去,真是欲盖弥彰。

刘妈妈端出蛋糕,叫刘文博喊伯伯叔叔家的小孩一块来吃蛋糕,刘文博出门溜达了一圈,带回来六个个小朋友,兴奋的跑进院子喊,有人喊刘妈妈叫婶婶,有人喊嫂子,夏沛被辈分弄得头晕,但小孩子都统统乖乖的喊夏沛哥哥,奶声奶气的,夏沛局促的站在一旁笑。

刘文博把蛋糕打开,“哇。”小孩子一起鼓掌,一致的发出惊奇的赞叹声,身后是漫天的红霞,映射的红光照在院子里,天是青色的,黛色的,是夏沛曾经在调色盘上费劲心思调出来的,只属于蓝色晚霞的颜色,夏沛开心的拍手,领着头,调也不齐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蛋糕店送的帽子是个王冠造型,刘文博嫌是小女生带的,摇摇头不带,扔给了夏沛,夏沛也不想带这么粉嫩的颜色,顺手带到了刘妈妈头上,说:“刘文博出生,是阿姨给了刘文博生命,当然是阿姨带王冠。”

刘妈妈满脸开心,这些话,她从未听刘文博说过,刘妈妈眼里激动的闪着光,看着夏沛伸过来的双手,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缩了一下脖子,带了几秒,忙说不合适,把头顶的王冠摘下来带到最小的小女孩头上,小女孩可得呵呵笑,满院子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一人一块蛋糕,刘妈妈把蛋糕分成八块,一个小孩子一块,递给小沛和刘文博时,说一块许个愿吧。小孩子以为是吃蛋糕的都能许愿,立刻放下手中的蛋糕,啪叽合上手,围在桌子前许愿,场面空前的安静和谐。

刘文博挠挠头说没什么愿望,直接要开吃,夏沛被刘文博不擅表达的行为气死了,捅他的胳膊问:“你就不能许个愿,祝阿姨健健康康,永远年轻,貌美如花。”

刘文博放下蛋糕碟子,看小孩子还没许完愿,啪嗒双手合十,加入他们的队伍,重复夏沛的话,真诚的说:“祝妈妈健健康康,永远貌美如花。”刘妈妈刚分完蛋糕,手里拿着沾满奶油站在一边,笑的合不拢嘴,第一次听儿子讲这种话,又有点羞涩,不好意思的轻轻推一下儿子的胳膊,说:“许你自己的愿望,捎带我干什么啊?”

“二哥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提醒刘文博。

“对啊,愿望不能说和出来。”

“不能说的。”

“你们不懂了吧,愿望就得说出来,要不然神仙怎么听得到,满足你们呢。”夏沛认真,一本正经的说。

“那我再许一遍,我的愿望是每天都有一块钱零花钱。”

“我的是以后不要在挨揍了。”

“我的是以后俺爸爸要是打俺一顿,俺爷爷也要打俺爸爸一顿。”

“嘘,不对,要说我,不能说俺,老师说了,要说普通话。”最大的男生提醒到。

“我的是以后我爸爸要是打我一顿,俺爷爷也要打俺爸爸一顿。”上个一许愿的小朋友又把自己的愿望说了一遍。

夏沛听的直笑,坐在夏沛身边,胖乎乎的小男生,老老实实的等所有人说完,虔诚的说:“我的愿望是,如果全中国人民给我一块钱,我就可以有很多钱存银行了。”

夏沛和刘文博忍不住了,笑的直接锤桌子,刘妈妈把蛋糕塞小孩子手里,说:“我的傻侄子,看着老实,这天天想什么的。”

“哦,我和愿望和小飞一样,如果全中国人民一人给我一块钱。”大家觉得小飞的愿望最有用,连忙把刚才的愿望推翻,换成和小飞一样的。

刘文博喝着饮料,敲桌子,盖住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家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刘妈妈把刚才炸的丸子端出来,说一会送妞妞回家时,给大伯家送点丸子,刘文博夏沛像孩子王一样,领小孩子回家,日头下去大半个,还有一小点在山边,天快黑了,走前前面的小孩们也不害怕,还在讨论不停,问全国人民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吗?

刘文博最小的妹妹,四五岁的样子,扎着小辫子,小腿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喊着走不动了,举手喊二哥哥抱,夏沛蹲下来伸手截住,小妹妹也不怕生,夏沛一只手抱住小妹妹,问她家在哪里,几岁?

“妞妞,四岁了。”

“四岁了啊。”夏沛声音软软的学小孩子讲话。

比妞妞大半岁的哥哥看到妞妞有人抱,也伸手叫刘文博抱,刘文博提着丸子说:“我不抱,你是男子汉,你要自己走。”

“走不动了。”四岁半的哥哥哇哇的哭起来。

“抱抱抱。”刘文博一听哭声就上头,把丸子塞到夏沛另一只手里,抱起小孩子,庆幸就只有这两个家远的小孩子没送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天正处在将黑不黑的边界,最后一点余晖笼罩整个山村,夏沛回头看自己即将消失的影子,逆着光的方向看刘文博,长长的睫毛在慢慢的眨动,有点凌乱的头发,消瘦的剪影,已经被路上的风吹轻轻舞动的衣角,夏沛在脑中定格住眼前的画面,想着日后提笔还能画起。

七月,暖风中已经带着一丝热意,撩动夏沛心中的波澜,原来,日子可以这么温柔,时间也可以这么慢,慢慢的流动。

刘妈妈在家切好西瓜等着,刘妈妈,小沛,刘文博三人坐在马扎上慢慢的拿着小勺挖着吃,西瓜在井水里凉的拔牙,吃进嘴里爽极了,夏沛吃不下了,刘妈妈又递过来一块,说“西瓜都是水,不占空的,过生日,多吃点。”

没有像在宿舍里那样,激烈的抹蛋糕,也没有生日歌,没有祝福的话,只有刘妈妈切蛋糕时开心轻轻的说了句:“又长大一岁啊。”刘爸爸吃了两口剩下蛋糕,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摇着蒲扇去村支部凉快,刘妈妈说天热,不能剩下,又安排夏沛刘文博坐在,把蛋糕一口气吃,夏沛吃完,端着小盘子发呆,一切都太安静了,只有不间断的蝉鸣和吹进心底的暖风。

“你猜我许的什么愿?”夏沛看着一旁愣神的刘文博,捅了捅他。

“不猜。”

“你这人咋一点都不好玩呢,你猜猜。

“嗯,我猜,一定是假如全中国人民一人给你一块钱,那么你就有十好几亿。”

刘文博还没说完,夏沛就忍不住哈哈笑,本来就吃的多,这一笑,搅得肚子生疼。

“不是,我许愿,明年还来你们家过生日就好了。”夏沛依着葡萄藤架子说。

刘文博本来时闭着坐在椅子上愣神,突然睁开眼睛,对着厨房大喊:“妈,夏沛说,明年还来过生日,还还蹭饭。”

“哎,哎,别嚷嚷。”夏沛试图去捂住刘文博的嘴,刘文博这嘴真是气死个人,该嚷嚷的不该嚷嚷的都乱嚷嚷。

“来呗,家里粮食多,来吃就是。”

“嘻嘻。”夏沛啧啧舌,吐舌头向刘文博炫耀。刘文博说夏沛一来,惹得妈妈稀罕夏沛比稀罕自己亲儿子还厉害。

“那你也说啊。”夏沛问刘文博,知道说好话让人开心,为什么不说。

“我都知道,就是不想说。”

“你是说不出口。”

“我不是说不出口,我是不想说,觉得很无聊。”

夏沛侧头,用余光看着刘文博,皱着眉头,全脸扭曲,做出一个认同又深表怀疑的表情,起身回屋睡觉。

午夜,刘文博从院子里冲凉,甩着一身水进屋,刘妈妈刘爸爸早就睡下,刘文博悄么悄的从冰箱里拿出两根冰棍,递给夏沛,说是生日礼物。

刘文博听到妈妈喊,怎么还不睡觉,立马关上灯,爬到床上啃冰棍。

“我都祝你祝你生日快乐,你怎么不说祝我生日快乐。”夏沛吃着雪糕,爬到刘文博那头小声的问。

“我都给你雪糕当生日礼物了。”

“我是说祝福,懂不懂,还没到十二点,你快说祝我生日快乐,我为了过生日都提前了好几天跟你一块过。”夏沛说着去扒拉刘文博的背,用力把他正过身来。

“祝你生日快乐。”

“我是谁啊,没有名字吗?”

“祝夏沛生日快乐。”

“那你说你爱我。”

这一次,不用夏沛去扒拉刘文博,刘文博自己转过来了,看着盘对坐在面前的夏沛,心里慌张,害怕爸妈起身上厕所路过。

“说不说。”夏沛拿着冰凉的雪糕贴在刘文博的脖子上,刘文博缩了一下脖子,压着嗓子说话:“说,说,我说。”

“爱你。”

“谁爱我。”夏沛冰凉的雪糕还没有拿走。

“我爱你。”刘文博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这是刘文博第一次说爱这个字。

“我是谁?”

刘文博被夏沛的问题弄笑了,吃进嘴的雪糕呛了嗓子,埋在枕头里使劲咳嗦,握着夏沛的手腕,别在墙上,说:“你是憨熊,快点,说你是憨熊。”

“你是憨熊。”

“不是,说你自己是憨熊。”

“对啊,你自己就是憨熊。”

“说夏沛是憨熊。”

“刘文博是憨熊。”夏沛重复着刘文博的话,一只手往嘴里送雪糕,也不去伸手反抗刘文博。

“谁是憨熊?”刘文博拿胳膊锁住夏沛的脖子,从后面捏住夏沛的脖子,追问夏沛。

夏沛不反应,把手里没吃完的冰棍一口塞嘴里,等吃完雪糕,对着门口虚张声势喊:“叔叔阿姨。”

“我我我,我是,我是。”刘文博捂住夏沛的嘴,语气一秒就变怂。

“你本来就是。”夏沛捏着李文博的鼻子,把手里的冰棍棒放进刘文博嘴里,又拍拍刘文博的肩膀,说:“好了,我知道你说的出口,也知道这很无聊,我也爱你,睡觉吧。”

这一句我也爱你,几乎是用很沙嗲的语气说出来的,是夏沛故意来恶心刘文博的,一想起刘文博下午坐在院子里,一副欠揍的样子说,我说的出口,我就是觉得很无聊,夏沛就一直在找法子治刘文博。

夏沛以为自己赢了,可是,刘文博求饶时,鼻尖的气息太过滚烫,尤其是夏天,一不小心,就燃烧了夏沛的身体。

☆、21

正午的太阳光毒辣,刘文博偏偏穿了个高领长袖的衬衫,吓得刘妈妈以为儿子生病了,伸手去摸刘文博的脑门。

体温也正常啊,大白天犯得什么毛病。上身衬衫下身短裤,不知道还以为上学上傻了,刘文博端着自己的床单要去河里洗衣服,昨晚雪糕吃到一半就忘记了,床单黏糊糊的,刘妈妈把被罩扯下来,喊刘文博下河一块洗了。

刘文博抱着两床花被单,夏沛端着一盆昨日换洗的脏衣服,带着帽子朝河边走去。

夏沛还没有走到河边,就看到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在洗衣服,长长的头发盘起来,挽起裤脚站在河里,使劲拧着床单。

“哥哥。”女孩看到刘文博,打起招呼。

“哎,小满,放假了。”刘文博说着指着夏沛,女孩同样乖巧的喊了一声哥哥。

“是不是该考学了,考怎么样?”

“没考上。”可能是在太阳下晒久了,小满的语气蔫了吧唧的。

“听我妈说你学习还不错啊。”刘文博直肠子的直接问。

夏沛打了一下刘文博的背,示意他不要接着往下说。

河水清凉,刘文博夏沛挽起裤脚,啪叽一声把浸满水的厚被罩抬进盆里,撒上洗衣粉泡着,又看小满一个人拧床单费劲,淌着水走过去帮忙。

夏沛站在一旁看小满,她身形瘦弱,圆圆的脸蛋上还有一点没褪去的婴儿肥,乌黑的大眼睛警觉发现夏沛在看自己,顶着夏沛的目光看回去。那双眼睛,看着水灵,却总让夏沛觉得别扭,好像藏着很多心事,眼神丰富,寥寥几笔根本填满里面的内容,和夏沛见到的其他山里人都不一样。

小满走后,夏沛望着小满的美妙的背影,夸赞道:“这身体线条,比例,气质,真是绝了,没想到你们庄还有这种人才。”

刘文博捞起河面上的床单朝夏沛砸去,浸满水的床单十分沉重,夏沛一个踉跄扑到河里,这是刘文博万万没想到的,赶紧伸手去拉夏沛,夏沛伸手握住刘文博的手腕,一个借力把他绊倒在河里,生气的把床单压刘文博背上。

两人浑身都湿透了,夏沛甩甩头发,叫刘文博把上衣脱下来,刘文博环顾四周,害怕有人来。

“你放心,没人比咱俩还憨,大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来洗衣服。”

夏沛身上白净,不怕光着脊梁,可刘文博说不清啊,赶紧把衣服扔到石头上晒干。

刘文博使劲搓床单,夏沛把自己和刘文博的衣服一股脑的仍在盆里,倒上洗衣粉开始拿脚踩。“哎哎哎,你脚干净吗。”刘文博撩起水,泼到夏沛身上,制止他。

“干净,非常干净。”夏沛说着抬起腿展示自己雪白的脚底。

“你不是有洁癖吗?”

“对啊。”夏沛说着抬脚进去,使劲踩洗衣服,继续说:“我这个洁癖,是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的借口,对你不用。”

“那我谢谢您。”刘文博心里其实挺开心的,但嘴上损啊,气的夏沛捡起岸边的石头朝刘文博身边投。

刘文博和夏沛使劲缠着床单拧水,简单的动作两人愣是给玩出了花样,拧干水又扯着床单角小心翼翼的铺在河面,猛地掀起来使劲抖落,小水珠迸溅的到处都是,两人站在毒辣的太阳下,站在流淌的河水里,跟两大傻子一样哈哈大笑。

晒在石头上的T恤还没干,李文博和夏沛坐在桥洞里,头靠着墙,看着和面上晃动的太阳光,慢慢的等着。

吹进桥洞的风暖暖的,还有水灌进桥洞哗哗的声音,河边树上烦人的蝉声,河边死水潭里的蛙鸣,按理说,这些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是万万睡不着觉的,可刘文博和夏沛这两个小子,愣是睡着了,不仅睡着了,还睡得十分香甜,之后桥洞里来人乘凉,哈哈哈哈拉呱声都没吵醒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