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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梦者之梦

第527章 梦者之梦
  漠原域,此域不知从何时起便传言为修行绝地, 周遭数百界俱是漠漠黄沙铺天盖地, 甚至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莫说是走兽飞禽, 便是植被亦难在这魔鬼般的气候中生存下来, 极少人踪。

  这一日, 偏有一前一后两道流光倏忽而至,前一道遁光中传来轻轻微“咦”之声, 后一道遁光也随之停住:“高师弟, 就是这里了吗?”

  被叫做“高师弟”之人却是十分惊诧:“我从门中领的这‘索灵针’分明指向此处,怎么却什么也不见?”

  那后来之人在神识密密将此界反复扫视之后也依旧一无所获, 要知道,他此时修为已至分神, 修为乃是在修真界搏杀中一点点修习起来的,可不是他高师弟这等只修寻宝之能的化神弟子可比,神识再次遍寻却无任何宝物踪迹, 他心中便对高师弟的判断有些不信起来。

  若非看在对方寻宝索灵的本事在门中小有名气,他此时怕已经拂袖而去了。只是此时大事当前, 怕是门中还有用得着这高师弟的地方,太过开罪,回去亦不好向诸位长老们交待, 他便笑着宽言道:“师弟, ‘索灵针’虽是门中异宝之一,但亦难免出些小岔子, 不必在意,此处没有收获,亦还有别处嘛。”

  谁知他那高师弟不知是否因着寻宝能耐在门中被骄纵坏了,此时一听他言语中隐有指责他误报之意,登时便道:“这‘索灵针’我使了多少次,从未错过!且此次灵气纹路这般奇特,定是件十分不一样的宝贝!”

  那人面色登时便是一沉,可依旧耐着性子道:“师弟,陨天秘境开启在即,长老们都在等着你我,你也是知道的,长老们看重此次秘境之行,亦是希望你能大展身手为门中多找些收获,否则亦不会令我诸界迢迢特去接了你来,大事当前,你既是对此地有所判断,待秘境事了我们再来便是。”

  那高师弟却是急道:“不成,不成!我要再找找。”

  分神期修士登时便感恼怒,这高师弟当真是太不像话,当初口口声声说此处有宝物出世,只需前往陨天秘境途中在此处略停就好,这会儿连他这分神期修士都找不着,难道高师弟自己还能找着?若是一时找不着,他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那边可是陨天秘境开启的大事!连青霞山、上虚清宫这等不世出的大门派都派出了诸多大能前往,妖族那边连大妖王都惊动了数位,他们晓踪门如果不是因为有点寻宝的道行攀上了其中一个庞然大物,又怎么会这等荣幸能列入这等大事之中?更何况,那可是陨天秘境!

  当初三百门派并同妖族七十部合战那逆天的天冥王,光是渡劫高手就陨落了十八位,更是打落了大乘上千,合道、分神更是炮灰般的存在,最后整整一个界域就此沉沦消逝,没想到,时隔百载,竟有再次现世的征兆,不说天冥王身为世间至强巅峰的宝物,便是里面当初陨落了那么多顶尖修士、巅峰大妖……随便哪一位过世,身后宝物怕都足以撑起一个宝藏,这陨天秘境中却有这么多位,哪怕能捞到点什么,怕也是一桩惊天机缘了,想到这里,这分神修士哪有不心动的?

  修行如此之久,似这般能搅动人妖两族顶尖势力的大宝藏,他一个分神修士哪能有机会位列其间,此时简直恨不能立时飞身过去。

  毕竟,这可是位于修行力量最巅峰的大能们支撑起来的秘境……所以才被称为陨天秘境。

  想到这里,这分神心中又不由一戚,修行到那些大能的份儿上,对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可不是如天地一般的存在?可竟也陨落在里面了……

  这高师弟兀自摆弄着手中“索灵针”,不甘地寻找着:“这标志这般特殊定是极其特别的宝贝,说不得便是对人妖两族都大有裨益的……”

  这分神修士脸色沉下来,便要动手强制将这不分轻重的师弟带走,却忽然面色一变:“谁?!”

  这一刹那,以分神修士的神识看来,竟觉得周遭世界好似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一切好似都被扭曲缠绕、辨不清上下左右,他心中大惊,情知这恐怕是极其厉害的神识攻击!

  以他应敌经验之丰富,当即便立时封闭神识,祭出法器准备仅靠五感应敌,但随即在他视线中,只看到高师弟的头颅骨碌碌在黄沙中滚动,脸上好似犹带懵懂与震惊交织的神情。

  来不及去想高师弟之死会给自己在门派中带来如何不利的影响,这分神期的修士只知自己恐怕是遇上了修行途中最大的危机之一,以汗马功劳自门中换来的最大倚仗再不吝惜地激发了出来,那是一张“九天十地封绝盘”,盘起将他周身牢牢护住,随即而来的恐怖震荡叫他惊出一身冷汗,竟连这等异宝都险些崩塌!

  而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看清敌人的模样,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可是,当他看清对方的面孔时,瞳孔竟在极度的震惊恐骇中收缩如针,这两个敌人的面孔上似有金色符文明明灭灭隐隐约约,他嗫嚅着嘴唇:“天冥……”

  不待他多说一个字,这两个面孔古怪的人便于漠然间再次出击,轰隆声响之后,他的头颅亦骨碌碌落地,如他那高师弟面孔上的震惊如出一辙,心中最后一个震惊至极的念头却是:向来足不踏凡土的不死神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漠原之中……

  这两个面孔带字的古怪之人只低头检视了一番晓踪门这二人随身所带之物,似是极其默契,将那等有传讯之能的法器符箓一一摧毁,同时一挥手,分神修士与他那高师弟的尸身衣物、随身的丹药法器等物便俱都化作黄沙,融入这莽莽天地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再看这漫天滚滚黄沙,联想漠原域在不断生长的诸多古怪传说……直叫人不寒而栗,不知这些黄沙中到底葬送了多少生命?

  而极有可能杀了无数生的古怪二人却浑若无事般从容淡然,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株植物,那是一株古怪的禾苗,生有七叶,颜色翠碧欲滴,但其上灵动智慧之意却是呼之欲出,只是因为长久离了水般看起来有些奄奄一息。

  随即,那禾苗竟然开口道:“这是最后的两个了……方圆数百界,再没有任何生灵能抵达。”

  一人似是丝毫不奇怪一株灵植如何能轻易开口吐人言,只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便也放心了。”

  他看起来好似对这株禾苗所说的话全然不怀疑,要知道,纵然是修为逆天的大修士,谁能轻言方圆数百界之事?哪怕能轻易跨越、但要说知晓了解,也绝非易事!不过小小一株细草又如何能知?它却偏偏口气那般笃定!

  随即,一人将那七叶禾苗捧放到地面:“有劳了。”

  而后这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他人也已经完成任务……轮到我们了。”

  彼此神情中,俱是决然之色,而后,二人后退一步,面目上那隐约显露的金色符文忽然光芒大作,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二人登时四分五裂血肉洞天——竟是同时自爆而亡!

  而随后,二人尸身仿佛籍着生前最后一点意识运转竟也化为了漠漠黄沙,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这样古怪而惨烈的一幕面前,那株奇特的七叶禾苗却只是轻轻一叹,随即,它好像随着这声叹息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般,竟有六片叶子委顿在地、化为粉末直接消失,原本灵气无限的最后一点智慧灵识似乎也随之而去,化为普普通通一棵一叶小草,在这漫天风沙中,很快也湮灭不见。

  方圆数百界,直到这一刻,是真的再没有任何生灵。

  或者说,方圆数百界,都是为了这一刻,才没有了任何生灵。

  而在这一刻,漠原域中央,一座庄严华贵的九层宝塔隐约浮现,好似制造这样一个生命真空,只为了迎接它的出现。

  漫天黄沙在这一刻俱都沉寂平静,宛如黄金铺就的天地仿佛都屏气凝神,只为了这一刻。

  宝塔顶端,赤金锁链穿越界域,仿佛确认过周遭再无任何生灵之后终于放下最后一点防备,宝塔层层绽开,犹如花朵绽放般,层层宝光璀璨,却悉数收敛于这漠原域之内,天地间,仿佛牵引着什么契机,宝塔绽放到极致,露出层层守护之内的核心之地,那是一处小小花园,生机盎然,灵气浓密,奇花异植无限,与遍地黄沙空无一物的死寂百界形成鲜明对比。

  那小小的花园中央,却古怪的留下一大片空白之地,盘坐着一个男子。

  一个声音恭敬无比地道:“主人。”

  无数符文在男子面孔上明明灭灭,若是那分神修士还在,恐怕此刻也会大吃一惊,因为这男子面孔上的符文数目与繁复程度更远在先前那两个杀掉他的男子之上,竟似隐含什么天地大道般。

  那些符文的出现仿佛也确实引来天地间隐隐震荡,宝塔金色链条只优雅地微微一摆动,天地间的法则震荡竟似在那看起来轻柔的抚动着一一抚平。

  男子睁开眼睛,一双淡然无波的金色瞳眸看向天地,又仿佛看过天际,直穿透重重界域,将周遭数百界一切动静悉数收入眼底——

  是的,这一刻,天地间再没有任何生灵,便绝不会有任何生灵能够打扰这一刻。

  他只低声漠然道:“开始罢。”

  宝塔伸出道道金链指向周遭数百界的界壁,那一根根看起来优雅柔韧的链条所至之处,界壁竟如出一辙般生出金辉——竟是直接被这根根金链彻底封锁,莫说如先前晓踪门的修士般飞跃而至,便是大修士的感应中,这数界域亦将不复存在。这等恐怖的空间之能,周天诸界中绝对是闻所未闻。

  男子却只视若寻常,在自己眉宇间微微一点,刹那间,天地风云动,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道则疯狂涌动,仿佛这一点即将牵动的是周天诸界,是无数生灵!

  男子身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恐怖玄奥的符纹,它们整齐排列于半空,大放光华,而随着这些符纹的脱离出现,男子身形竟至渐渐透明……最后彻底消失于原处,而那些符纹却在同一瞬间涌向一处!

  无声的剧烈震荡中,无数金字符纹竟汇为小小一个金色光点,直直坠入这宝塔花园中央的空白之地,周遭界域在这恐怖的冲击下晃动不休,宝塔却视若等闲,金色链条只牢牢把持着空间界壁,任它们如何震荡亦绝没有半分动摇。

  待那金色光点坠入花园中央,宝塔才真正放下心中大石,小心翼翼地合拢花瓣般绽开的塔身,仿佛哪怕封锁了周遭空间都不能令它真正放下心来,要将那金色光点牢牢护于自己的核心之中。

  便在此时,震荡不休的空间界壁好似终于被道则动荡搅破,传来“咔啦”一声轻响,宝塔合拢到一半的动作一僵,一条金色链条迅捷无比地伸将出去,将那界域牢牢固定,随即它几乎是拟人化地长长出了口气,才继续合拢自己的塔身。

  可接下来的一幕叫这宝塔才知自己的放松未免太早,随着那松动的界壁被重新固定,它耳边突听得一声近在咫尺的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宝塔:!!!

  主人追随之人分明已将周遭数百界犁地三尺、反复搜寻,它也亲自检视过的,绝对没有任何生灵!!!周遭界域它已经重重封锁,就算是周天诸界里那些号称一方霸主的人物也绝对不可能轻易闯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谁要害主人!!!!

  宝塔加速关闭,可那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影却硬是在最后一刻坠入宝塔之中,随着塔身的合拢,那人形“啪叽”一声落入先前金色光点消失之处——便是宝塔自己也在重又恢复死寂的数百界绝域中央……彻底凌乱了……

  宝塔绝望地朝自己核心望去,只知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赫然是个人族,衣着稀奇古怪,周身灵气全无,此时连呼吸都迟缓,竟是晕过去了。

  它心中涌起阵阵绝望,它奉主人之令在此时封闭塔身,没有主人的命令绝不可开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在周天诸界也地位低贱无比的凡人呈“大”字状躺在主人先前坠入之地,浑身散发出古怪的酸臭味道却兀自呼吸均匀、不时喃喃自语,好似在熟睡中极其酣甜,它却简直无计可施……

  宝塔之外涌现起疯狂的金色光芒,终于化为坚不可摧的屏障,连同周遭封锁的界域化为牢不可破的守护大阵,将一切重重封住——

  心态崩溃的宝塔终于在自己破坏了主人的计划/自己没能阻拦有人破坏主人的计划的极度悔恨与疯狂中……彻底当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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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靳一斯来说,此时确实犹在梦中,毕竟,敲钟之后开着游轮庆功然后嗨到天明的计划执行到一半,却突然发现自己在半空中不断下坠……就算是他一贯想法天马行空,理智也很难不将这种经历看成是梦境。

  而当他终于在宿醉的头痛欲裂中睁开眼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卧槽,眼睛要瞎了,尼玛谁TMD搬了这么多彩灯到他床边,跟个万花筒似的!!!

  在靳一斯大叫“卧槽”数声后,周遭也依旧安静无人回应。

  交易所新贵、自觉得刚刚登顶金字塔尖的男人无奈地自己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头痛背痛腰痛,现在连眼睛也被闪得真TMD痛,下次再也不能再这么疯地喝到断篇了!

  毕竟,他如今可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英俊潇洒,可毕竟是已经成为公众人物的男人,一个不小心,宿醉过后胡子拉杂满面憔悴的模样恐怕就要带着各路标题见诸各大媒体,不利于股价可对不起兄弟们啊,想到这里,靳一斯“啧”了一声,所以说,敲钟,也有敲钟的烦恼,受制于人哪——其实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放飞而已。

  然而,靳一斯很快发现,相比于眼前的情形,上市那点幸福的烦恼,根本算不了什么。

  因为,他周围,密密麻麻好大一片花花绿绿的植物根本看不到头,更他妈的古怪的是,这些植物,靳一斯一棵也不认识!

  靳一斯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现在他周围的这些植物,他真的一棵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果这些还算植物的话!

  并不是靳一斯对于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有多么崇拜,而是尼玛这种颜色诡异得像顶着一千瓦诡异彩灯、看一眼都会闪瞎眼睛的植物,不论是谁,见过一次后也绝不可能忘记吧?!

  而且,就算再没有常识,靳一斯去过仅有的那么几家顶级植物园也知道,越是珍稀的植物越是需要细心看护,可眼前这些各色各异、却都莫名一样诡异一样闪瞎人眼的植物们,却挤满了靳一斯视线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种可能的视野!

  就问你对这里的主人服不服!服不服!

  靳一斯心里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毕竟,这么多看起来就绝对价值不菲的奇珍异植居然就这样密密麻麻像韭菜一样、跟萝卜一样随意地种着,哪怕真是地里的韭菜萝卜农民伯伯还给排个整齐留点空隙呢,除非在这主人看来,眼前这些奇珍异植连韭菜萝卜的价值都不如……不服不行。

  不过,靳一斯随即涌起一个好大的疑问,甭管人土豪爱怎么把人参当萝卜种、没准人就喜欢看这挤成一团的热热闹闹呢(土豪:……),这么奇珍异植的地方,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秘密花园,他是怎么从公海游轮到这儿的???

  而当靳一斯起身环视之后,他就:……

  很好,他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全部,密密麻麻,挨挨挤挤,都是闪瞎人眼的诡异植物。

  不错,这很符合土豪们热热闹闹的审美。

  但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然后,靳一斯把视线投向了最不可能、但一切都排除之后、最不可能也成了唯一可能的——头顶上。

  蓝天晴朗、白云朵朵,风和日丽,周遭静得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难道是土豪闲得没事干,把他从公海悄没声地装到直升机再给空投到自家装满奇珍异植的秘密花园中央???

  这一刹那,就是靳一斯自己都荒谬地觉得他没有那个能享受这种“绑架”待遇的价值。

  毕竟,能拥有这种地方、能动用这种手段的人物,还用得着这么对付他???!!!

  百思不解的靳一斯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细细打量起这个花园,这是一个处处透着十分古怪的花园,那么多珍稀植物你种得密密麻麻透不过气来,偏偏中央这方圆几十米地,空得这么突兀,一根草也不种,就像用圆规一边比划着一边洒了除草剂一样。

  这中央的空地也长得很奇葩,根本不讲究什么园林布局,只是像是用圆规认认真真画出的标准正圆,正圆之外,挨挨擦擦,别说落脚的地方,靳一斯相信,如果从天下降下一场大雨,也绝不可能有一滴水能不碰到一片叶子直接落到地上;如果有阳光,靳一斯也相信不会有任何一线阳光会穿透到地面上,真的,是太密集了,连一寸多余的地儿都没有!

  你说你植物都快没地方长了,怎么地还在中间空这么一块出来,这到底是奇葩的什么规划、什么新潮的园林设计???

  而很快地,靳一斯就没什么功夫去吐槽土豪的审美观了,因为他发现他错得有很离谱。

  他发现,恐怕……等不到对方暴露目的,他就已经要渴死了。

  他所在的这块古怪空地上,真的什么也没有,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尝试一下野外生存,但是,他很快又迟疑地,因为,这里的每一棵植物看起来都特别像是网络游戏,不,应该说是那种劣质的网页游戏里面道具植物的奇葩配色与奇葩长相,他……实在没有勇气胆敢去尝试里面到底哪一个是无毒的。

  饿得头晕眼花、渴得口唇开裂的时候,靳一斯突然猛地回身,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后,他眯了眯眼睛,不,他没有看错!就是它!

  “别TMD装了!就是你!”靳一斯走到那委委屈屈挂在树上甚至被挤得只剩下一条小小树枝可以栖息的藤蔓边上,他一双桃花眼几乎是凌厉地盯着它:“三十个呼吸间,缠的是八圈,现在却有九圈,刚刚还晃了一下!”

  然后,靳大总裁冷笑一声,环视当场,终于又有站在交易所台上那种横扫全场的霸道气魄:“哼,说吧,这TMD到底是什么新把戏?拟真植物?还是最新的机器人测试?”

  毕竟,在靳一斯所受的任何阶段的教育中,动物与植物的分界,从“动”与“植”两个字上就可以看得出绝对不同,一个能动,一个不能,就是这么简单,那么,当他眼前出现一个疑似能动的植物时,他的第一反应也很标准——恩,那必须只是一个“伪装”成植物而并不是真正植物的东西。

  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原理与科学道理解释清楚,靳一斯是这样认为的,这种不合乎逻辑的伪装品必然是有某种原因,比如,是不是会与将他绑来这里的某种原因重合——是为了测试什么高科技新产品而搞出来的恶作剧?

  靳一斯的目光在这秘密花园的每一处角落扫视来扫视去,几乎是恨不得能当场在哪里识破一两个摄像头,但是他很快放弃这种明知没有希望的事情,以现代科技的发达,那些什么针孔摄像头无比牛逼,就算是藏在了哪里,他又怎么可能以肉眼识穿?

  于是,靳一斯只是冷着脸,再次追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告诉你们,无缘无故的拘禁,不论是谁,都是非法的!”

  周遭热热闹闹五光十色的植物却没有一点反应,靳一斯眼中光芒一闪,随即从脖子上扯下歪歪斜斜的领带就朝刚才那棵委委屈屈的藤蔓走过去,他伸出手刚想将它扯下来仔细研究一番,却只听到“嗖嗖嗖”的响动,指尖怎么有点发凉哪,再低头一看,满地飞扬的布料碎屑和兴奋得左摇右晃的藤蔓好像在说:来呀来呀~窝还要玩~

  恍惚间,再看到周围那些好像兴奋起来的植物,靳一斯真的打了一个寒战,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地方?

  他觉得头顶的阳光那样刺眼,周围的植物又那样辣眼,耳朵里传来嗡嗡震鸣的后遗症,头晕目眩之后,他一头栽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拼命说服自己这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奇幻大梦,起来还能跟同事当成谈资炫耀一二,靳一斯真的就此晕厥过去,没有爬起来。

  也是在同一刹那,靳一斯头顶蓦然间风云变幻,原本的晴空万里在刹那间雷霆电闪,比小孩子的脸变得还要快到诡异,而刚刚凶残无比的藤蔓都在这雷霆之中瑟瑟发抖,所有植物一个个如鹌鹑般老老实实,又好像在隐约兴奋着什么,枝叶无风自动,发出微微的婆娑之声,令这始终静寂若死的空间里终于多了一点生气。

  而后,那电闪雷鸣过后,巨大的乌云里终于降下雨水。

  如果靳一斯还醒着,他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个魔幻大剧必须是什么拙劣的编剧给写的,这么大的乌云,就算要下雨,不至于像个小喷壶一样只下一道吧?!!!

  事实上,那笼罩头顶天空的巨大乌云确实只下了,呃,一束雨。

  就那样直直地浇灌在靳一斯身旁一米之处,这雨水奇异地带着金色质感,好像不是什么简单的雨水,竟有种闪闪发亮、晶莹剔透的感觉,周遭的植物们在一刹那好像不约而同表达出渴望却又畏惧之意,竟于同一瞬间好似人类屏住呼吸一般,专注而安静地看着这一注雨水。

  而靳一斯身下的土地看起来也不能很好地吸收这奇妙的雨水,在靳一斯身旁很快积成小小一洼,就像个金色的迷你池水,就映在靳一斯英俊的脸蛋边上,十分可爱。

  这迷你的金色池底好像有什么黑洞存在,池水不过存在了一刹那,就以飞快的速度在下降,一眨眼间,快到靳一斯睁开眼睛之前,这池水就已经彻底消失了痕迹,一滴也不剩下,只在土地上留下一点点略带湿意的、凹陷下去的痕迹,好像是在说明着曾经存在。

  靳一斯再次睁眼的时候,其实间隔并不太久,他一只手撑在旁边的土地里,失神地看着眼前五光十色的植物们,依旧如他昏迷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好像,依旧还在这古怪的魔幻梦境里。

  靳一斯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他强迫自己反复地深深呼吸,如此这般反复数次,他才平静下来,这一次,当他再看向这片植物时,眼神中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坚定含义。

  他已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可能,已经不在地球,甚至他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在宇宙的哪个角落。

  再痛苦的现实,唯有接受它,才能战胜它。

  但靳一斯并不允许自己沉溺于可能的担忧与恐惧之中,当务之急,是要从这个明显十分凶险的地方脱身,他更专注地开始思索他脚下这片空地,这些凶残的植物密密麻麻地生长,却偏偏空出他脚下这片土地,靳一斯想像这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靳一斯这样想着,用一种细致而全然不同,就像在寻找一行行代码间可疑存在的bug一般犀利的目光,一寸寸开始审视起这片空地,希冀能找到什么答案。

  而线索也很快出现,就在靳一斯手边,他有点克制不住脸上的惊讶与茫然,他百分百确定,这个小小的坑方才一定没有的!

  靳一斯认真看着自己右手边这个小小的坑,想到刚刚一手撑在坑边上还隐约的潮湿与温润的感觉,真心百思不解,然后,他又用一种堪比X射线的犀利目光将这个极有可能是新线索的新坑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逡巡了一次又一次,真的给他又找到了一点线索!!!

  就是这个坑中央,那个隐隐约约的一点小小的、针尖模样的……绿意。

  靳一斯几乎是整张脸都贴到了这一寸小小的土地之上,眼睛快成斗鸡眼般地盯着这一点点经意,眼睛酸胀得几乎以为是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甚至辨不清这点绿意到底是真的,还是眼前浮现一点绿色幻觉点。

  但很快,反复确认之后,靳一斯还是惊奇地发现,咦,这还……真是有什么小东西在萌发!!!

  他并不知道,在他反反复复折腾着、寻找着那个浅坑、并且真的从地里找到那小小绿点的时候,整个花园里的珍稀异植们,不论刚才表现得有多么牛逼逆天、血腥冷酷,这一瞬间,都恨不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看着那个弱小的人类像在看着什么难以置信的凶残存在。

  找到这么一点依稀存在的艰难绿意,似乎也于事无补,靳一斯翻身躺在深坑旁边的土地上,喘了一口气,不行,他渴得有点头晕眼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他在低血糖里强迫自己翻了个身,再度艰难地将注意力聚焦到那小小的绿意之上,毕竟,突然出现的浅坑,寸草不生的土地中央突然出现的新萌发的东西,怎么看都怎么可疑,也许这就是事情的转机!

  可是,太久的饥饿与疲劳还是让靳一斯的支撑显得太过勉强,他似乎连支撑身体俯视着那针尖大小绿意的体力都快告罄,双手一软,差点下巴就要磕到土里,好在他终于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此时头晕眼花的靳一斯并没有听到周围传来的巨大枝叶抽动声,那一瞬间,好似无数植物都高高提起了小心脏,差点恐惧到吓尿好吗?!

  这群看起来很牛逼、实际也很牛逼的植物差点抱头痛哭,吓死宝宝们了,嘤嘤嘤~~~

  靳一斯的背后传来一点微微的痒意,靳一斯并没有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上面,他只是深深呼吸,勉力支持着,但是宿醉掏空的身体+一直以来没有进食的担惊受怕,又哪里是那么好撑的,他眼前阵阵发黑,然后,身后那点痒痒的感觉,就好像变成了什么明显的戳。

  这一刹那,靳一斯觉得自己简直是进入了什么恐怖片的片场,他几乎是与此时体力截然不符的迅捷猛然回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一根尴尬支在半空的枝条,对方好像方才只是轻轻戳了一下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在看到给他带来的惊恐与过度反应之后,靳一斯居然从一根枝条上读出了“无奈”?

  妈的,不行,这地方有毒,再TMD待下去,他怀疑自己要发疯,他居然都能从枝条上解读情绪了!

  可是,冷静下来,靳一斯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植物也许早就超越了地球上对于植物的定义与认识,不能以常理揣测,就是有什么清晰的情绪表达,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而被众位同伴委以重任的藤蔓生得十分无害,与地球上普通的藤本植物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深绿的藤看起来水分充足,绿色的茸茸叶片似乎还在折射微光,营养很好、非常友善的样子,至少与它身后不远处那个看起来就很邪恶、还在不停扭曲缠绕的血色藤蔓形成了鲜明对比(血藤:?!)

  而叫靳一斯真正震惊的是这根藤蔓随后的举动,它竟然悉悉索索从身后摸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绿色果子,缠绕着就那么递到了靳一斯面前不远处,只是好像因为出于某种顾忌而不敢上前。

  这枚果子与靳一斯见过的任何水果都不一样,大概只有巴掌大小,圆得太过标准,如果不是一头还连着藤蔓,简直像是工业流水线上用模子比划着生产出来的,里面看起来就像藏了一洼湖泊般,晶莹剔透,没有丝毫杂质,看着就让饥渴的靳一斯忍不住吞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

  他迟疑地看着藤蔓,又指了指果子问道:“这……是给我的?”

  藤蔓可爱地点了点叶子,好像在说“是啊”。

  靳一斯迟疑地上前,伸出手接过了这枚果子,然后,更魔幻一幕出现了,这枚绿意昂然、好像枚精致宝石的果子碰到他手心的一刹那,不等靳一斯伸另外一只手去把它摘下来,那与藤蔓相连的蒂就自己断开,整枚果子完完整整地落到靳一斯掌心。

  靳一斯:……

  要是地球上的水果们都这么乖巧,该省去农民伯伯们多少功夫啊!

  然后,靳一斯面无表情地咬了下去——反正这些植物已经凶残得可以随时肢解了他,被毒死,大概也比被肢解强!

  下一刹那,他简直要泪流满面:卧槽,好好吃!!!!

  并不是非常甜,但是,水分很充足,有一种久违的清新香气在口齿间盈开,靳一斯自认为并不是一个特别贪图口腹之慾的人,也有着和其他男同事一样的饮食爱好,喜欢肉食,对于瓜果蔬菜一类的,可有可无,但这个瞬间,不知道是他太饿,还是他太渴,竟然觉得这枚果子,卧槽,真心很好吃,好吃到有种他想掏钱问那个藤蔓再买个十斤八斤的冲动!

  晶莹的果肉连皮都没有剩下的全部被靳一斯吃掉了,这枚奇怪的果子也有着与靳一斯认知中的水果截然不同的特点,那些水果在靳一斯看来,都只能是塞塞牙缝,素得紧,不管饱,可是这枚水果,明明水分居多,却奇怪地饱腹感十分强烈,就像吃了顿火锅、烤肉一样满足。

  饱腹之后,靳一斯觉得自己周身都暖洋洋地,充满了一种谜之身心饱足的错觉,而后,他就以更充沛地精力投入了研究那点小小绿意的大业!

  所有植物都齐刷刷地看向那根傻逼藤蔓,藤蔓:……

  靳一斯并没有觉得他再去研究那点绿意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他先前也一样快要饿到虚脱也没见得这些藤蔓相助,一切的转机,都是从这个浅浅的土坑、还有坑里那点细小得仿佛并不存在的绿意带来的。

  随即靳一斯“咦”了一声,这个明显带着疑惑的声音叫所有无声嘲讽藤蔓的植物都好奇地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如果此时靳一斯向周遭看去,就会发现这些在远离空地之处伸高了叶片的家伙们,看起来也与地球上那些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去看热闹的家伙没什么两样。

  真的不是靳一斯的错觉,那点小小的绿意,真的更大了一点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针尖大小,现在,就有小米大小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靳一斯把脸蛋都贴到土地上也终于可以确认,这里,确实萌发了一个小家伙!

  肯定也是某种植物!

  而且,以靳一斯那点稀少到可怜的植物学常识也可以立时推断,相比与周遭那些凶残的植物,这个小家伙……应该是草本。

  按照植物进化的规律而言,草本,恐怕应该是在植物链的最底端了吧?反正地球上大部分的草本都是一年一生,被各种食草动物吃来吃去的,最可怜不过。

  一时间,靳一斯看着这个弱小到只有小小一点的小家伙充满了怜爱,甚至伸出小拇指轻轻、轻轻、轻轻地触了一下这才刚刚冒头、长出土坑的小草,哇!手感很嫩啊!!!

  这一刹那,周遭所有植物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到呆住。

  被怜爱的小草:……

  在靳一斯满足的目光变成疑惑而看向周遭之后,所有植物一副我们什么也没有看到的、生无可恋的虚脱模样挂在原地。

  靳一斯:?

  但也是在同一瞬间,靳一斯原本不太理解那些喜欢种多肉、甚至把大半身家投放到多肉上的同事,现在他却突然理解了,如果他也种上这么一个小可爱,看它萌芽、每天再能撸上一撸的话,好像莫名有种满足感啊!

  每天撸上一撸?

  当这群逆天植物中的某一棵探知到靳一斯的内心念头而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清晰传递给周遭这些不善的同伴时,一股惊恐+崇拜的眼神刹那间就传遍了整个小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