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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景尚书知道里办能赚点钱, 但他嫌看账麻烦,更别说是里办这一级别的一点几文几厘的小账。

第205章

景尚书知道里办能赚点钱, 但他嫌看账麻烦,更别说是里办这一级别的一点几文几厘的小账。
反正他是尚书,不爱干的事情都能推给赵淩干, 自己只要知道个整体情况就行。

赵淩在钱上面, 从来没出过岔子, 景尚书放心得很。

突然听到赵骅熟悉的训子声音, 他缓过一口气就走了过去:“怎么了?赵瑞捅了窟窿?差多少钱, 我去找陛下动一动私库?”

太上皇以前就从私库拿出过不少银钱,用来建设新城和种种设施, 现在的陛下也应该学习起来。

赵骅觉得景尚书这幅样子是在包庇赵淩。

先不说赵淩并不是搞了多大的亏空,就说他一个当爹的教训儿子呢, 有你一个姓景的什么事?

赵淩带着一点疑惑的赶紧解释:“没窟窿。就是里办赚钱了,没跟户部说……但是给户部交税了啊!”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 赵淩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赵骅“啪”一声拍桌子,顿时把赵淩吓得身子往后一缩, 立马就要翻窗跑路。

半只脚刚迈进来的赵辰飞也似的跑了。

小时候读书, 兄弟姐妹六个,谁犯了错,别的都得连坐。

尤其是赵淩这个惹祸头子,惹了事情顺着屋顶墙根翻出去, 老爹打不到赵淩, 就教训剩下的兄弟姐妹。

赵家兄弟姐妹全都一个个的腿脚轻便,都是童子功。

赵骅:“都给老子回来!”

赵辰把脑袋探进来,小声请示:“爹, 我活还没干完?”

“那还不滚去干活!”赵骅吼完,拿起赵淩桌上的杯子,一看是空的。

边上的小吏极有眼色, 奉上一杯刚泡好的牛奶:“赵尚书,喝……”这不是茶,也不好说喝奶,算了,不说了。

赵骅喝了一口牛奶,看着赵淩又翻窗进来,眼角一抽:“你就不能走门?”

赵淩已经坐回到位置上,摆正姿态:“您说正事。”

赵骅一口气喝掉半杯牛奶,才冷笑:“你跟我说说那些里办是怎么缴税的?”

赵淩把眼神看向老爹,过一会儿又移开目光:“不就跟以前一样嘛。”

所谓的以前,就是他在市舶司的时候。

整个市舶司都是属于朝廷的,税不税的反正都是得上交给户部,就是怎么个上交法也有讲究。

赵淩是先留出市舶司自己要用的钱,再留出一些关联开支,譬如最大头的祝阳疏浚河道的钱,还有一些类似的不太好申请经费但切实有用的费用,最后剩下的再交给户部。

正常流程应该是他把市舶司一年赚到的钱先全都交给户部,再向户部申请市舶司下一年要用的钱,等户部通过后再下拨。

他知道自己这么分配,要是过明路肯定得被言官弹劾到死,仗着自己能和顾潥、顾朻之间单线联系,直接写密信。

反正该有的手续他都有,顶多就是跳过了翰林院递奏折的步骤,还给户部省了事。

至于赵骅作为户部尚书,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不过是赵淩私底下口头跟他说的。

朝中大部分官员其实并没有认识到市舶司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每年能够产生多大的盈利。

市舶司每年上交给户部的钱,比原先只有一个漕运的时候要多出一倍多。

他们知道市舶司的待遇好,市舶司肯定截留了不少钱。

截留这个事情谁都干,具体截留多少,得具体看。

其实各地衙门截留财物,主要是用于自己衙门的各种开支,大头是一些吏员的月钱、房屋的修葺,以及日常开支。

根据衙门不同,截留的财物有多有少。

截留的钱财也是需要记账上交给户部的。

当然绝大部分人没那么老实,肯定会多截留一点,至于是揣进自己腰包,还是跟赵淩这样用来发福利或者别的方面的建设,基本是前者。

也是因为市舶司牵涉到的利益太多,赵淩退下来之后,顾朻这个不算多疑的皇帝,也只敢让太子来接任市舶司使。

现在赵淩在吏部,也玩这一套。

当爹的实在怀疑赵淩到底截留了多少钱,别不知收敛,到最后自己没捞到什么油水,还惹得一身腥。

“说吧。”

赵淩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审问的犯人似的,又自觉没做错事,腰板就挺直了:“大部分里办就那么小猫三两只,干的事情不少,人不能少。他们能够接点散碎的活计给困难户,其实也接不了多少。人家困难户本来就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还好意思抽成?这不是蚊子腿榨油么?”

这话不假。

其他人纷纷点头。

赵骅也觉得合理,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继续狡辩。

“所以,绝大部分的里办没什么来钱门路,纯粹靠吏部养着。”

话是这么说,但各地里办通常有个小间,摆几张桌椅板凳就能办事。

办公地点能蹭衙门的就蹭衙门的,能蹭学校的就蹭学校的,甚至还能蹭慈幼院的。

实在没法蹭的地方,就向当地衙门直接要地盖房,反正大家都是公家单位,盖了房子也还是公家的。

可以说维持里办日常运作的费用,也就是人员俸禄,一个从九品的里长,加上五六个小吏,俸禄总共才多少?

剩余的一些办公和日常用品的支出,也就是现在笔墨纸砚贵一点。

不过赵淩已经开始对造纸和笔动手了,争取把价格打下来。

嗯,这个先不说,免得老爹气出高血压。

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暴躁,不好不好。

赵淩脑子里飞快转了好几圈,脸上嘴上都格外老实:“各地发展情况不一样,能够从一些作坊和工厂接活的也不多。那么多里办的人要养,对于所属地方可能还需要给予一些补助,所以少数有条件的里办就因地制宜成立了一些作坊和工厂。真的没几家,建厂要时间和钱,有些还没回本呢。”

“今年回本了。”赵骅说得很肯定,“所以你今年花钱大手大脚了。”

赵淩战术性喝茶。

茶杯是空的怎么了?能掩饰就行。

赵骅又说:“谁给你的钱建厂的?是你原先在市舶司的时候调的钱,还是找陛下要的?”

“陛下没钱。”朻咪那个穷鬼,私库全用来养科研团队了,“丽……皇后娘娘给的。”

现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常年在吴州,两人原先掌管的天家的私产,以及自己的私产,现在大部分都交到了余姝手上。

丽娘姐姐是大财主~

他突然看向老爹,张了张嘴又闭上。

老爹现在还管着太上皇的私产呢。

不说别的,就说铁脊县和一众监狱三产的产出,一年得多少钱?

赵骅抬手就给了他脑门一巴掌,被闪开了也是意料之中,看他眼神清澈就满意了:“所以,你预计今年到年底能盈余多少?说实话!”

赵淩把“一”的嘴型换了换:“两千贯上下吧。”

主要是橡胶赚钱。

几个橡胶园经过几年的种植,开始投产。

另外就是纺织业赚钱。

纺织服装是轻工起点,投入少,技术含量低,利润不低。

如今大虞国内有大量百姓依靠织布赚钱缴税,暂时不宜把布匹价格压低,但是对外出口却不受限制。

丝绸、茶叶、瓷器是出口经久不衰的三大件。

国内一些下脚料的茶叶经过一两道简单步骤,就能变成高档的茶包礼盒。

另外白蜡烛、日化产品、胭脂水粉等等,也是能够获取高额利润的货物。

这些出口货物除了在海港直接卖给外国商人,现在也有一些大虞海商,带着这些货物出海,回来还能带一些国外的资源回来。

一个来回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当然风险也很大。

市舶司下属的商号,就是顾轮胎现在所在的那个,就有相关业务。

里办的这点小规模是没法动这么大的蛋糕的。

主要是现在的生产效率太低,连半机械化都谈不上,所以明明干了那么多,利润就那么点。

两千贯的总额是不低,但人均低啊。

他们里办多少人呢,还得算上整个吏部的开支呢。

也就是赵淩觉得两千贯不算什么,当初大理寺和刑部打群架的钱也就两千贯。

赵骅觉得赵淩没说实话,就压着他把里办的产业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样样梳理了一遍。

赵淩刚开始还有些耐心,叭叭说了一会儿,眼瞅着脾气就要上来了。

赵骅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赵淩嘴巴里:“我又不要你钱,你跟我说说怎么了?”

赵淩就像是马上接上了充电线一样,增加了续航时长,继续面无表情地汇报。

景尚书冲着赵骅一伸手:“吃什么呢?也给我点儿。”

赵骅就是随身带着点糖自己吃的。

掌心大的圆形铁皮盒子打开,里面五颜六色不同形状的糖果瞧着就好看。

景尚书动作自然地伸手把铁皮盒子拿……拿不动。

赵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吃不吃?”

“啧。”景尚书不甘不愿地拿起一颗糖,想打断赵淩的话,让他也给自己整一个这样的铁皮盒子,最好是能够不断自动刷新糖果的铁皮盒子。

但他看了看赵淩的脸色,还是没敢多说话。

算了。

现在的赵淩也就赵骅这个亲爹的话愿意听一听,他区区一个顶头上司,还真能得罪了赵淩不成?

这么多繁琐的活,都留给他自己干?

那可不成。

赵骅把糖果给厢房里其他人都分了一颗。

小盒子不大,里面的糖果倒是不少,一圈分完少了一半。

赵骅看了看,盖好了重新揣回衣兜里。

赵骅是老户部了,跟景尚书这种只是看得懂账的非专业人士不一样,赵淩粗略说的内容,他一听就能揪住重点,展开深入了解。

赵淩一点猫腻都不能有,听到自鸣钟敲了三下,立马就跳了起来,翻窗就走:“下班了!”

话落的时候,人已经冲出去了好几丈。

赵骅已经习惯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看向摆放在厢房里的自鸣钟:“这东西倒是好。我看陛下御书房里也摆了一个,哪儿来……”话还没说完,他瞬间反应过来,“逆子!”

有好东西不想着孝敬爹!

赵辰刚鬼鬼祟祟探头过来,还没开口问老爹要不要一起回家,就被兜头骂了一句,感觉自己冤枉极了:“我没干什么啊?”

赵骅本来只是到吏部打一声招呼,没想到待了一下午,回去想着马车能追上赵淩,把人逮着了把一些在外面不方便说的再详细说说,结果一直到进家门都没见赵淩的人影:“怎么回事?都这岁数了,还跑这么快?”

赵辰有些好奇老爹一下午到底跟赵淩说些什么,又不敢问老爹,用过晚膳就溜达去侯府,被告知赵淩还没回来:“咦?去哪儿了?”

来福说道:“去镇国公府了。”

“哦。”赵辰也不进门了,直接去别处遛弯。

他本来以为没什么事情,国公府是窦荣的“娘家”,离得又近,回去吃顿饭很正常,结果第二天见赵淩一早在吏部来去匆匆:“怎么一来就要走了?”

赵淩小声说道:“老国公快不行了。我过来交接一下工作,一会儿就要跟窦翊回凉州,大概得走一个多月。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急匆匆走了。

赵辰一想,倒也不意外,老国公确实岁数不小了,还是个武将,能够活到现在算是少有的长寿。

赵淩走出厢房,就见窦荣牵着马等在了外面,翻身上马就跟着窦荣直接去码头。

他们这次走水路,得先去神都码头。

窦桓和林氏已经到了。

窦荣下马就背起哥哥上船。

两名护卫跟在身后拿轮椅。

他们走的水军的通道,和繁忙的客货运码头都不一样。

林氏看到那么多士兵有点紧张,对登船倒是很习惯。

这一行四人中,对老国公真正感到哀痛的,大概只有窦桓。

毕竟窦桓从小在凉州长大,经过祖父的教导,虽然不多。

窦荣从小养在宫中,哪怕后面回了凉州,也主要在外征战,和老国公的相处机会不多。

赵淩和老国公只能说有过一面之缘。

至于林氏是从来没见过老国公,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凉州。

赵淩自用的蒸汽船,比民用的蒸汽船排水量小,速度更快。

坐市舶司蒸汽客船五天的行程,直接压缩到了三天不到。

他们从奉浦港转陆路后,马车走了三天就到了锦宁关。

窦荣忍不住小声说道:“我以前快马从凉州到神都,餐风饮露的都得快半个月。”

作为将领,他太明白这种速度意味着什么。

快速的战场投放能力,让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得到提升。

赵淩可太知道他了:“你别想着打仗扩大版图。西面不是高山就是沙漠,北面苦寒,东、南都已经是海了。关键是再扩张,咱们没人。”

别的地方不说,黑龙州现在都地广人稀。

如今的黑龙州绝对是鱼米之乡,政策还非常好,来了就送田送钱送各种物资,虽然有宣传不到位和人离乡贱的认知问题,但现在的大虞真的没那么多人。

别说他上辈子的十四亿多人口了,现在大虞连一亿人都没有,除了少数地区,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是地广人稀。

窦荣一听,顿时有些失望。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口停下,国公府外已经挂起了白灯笼。

看到他们回来,马上就有下人过来迎接,有人入府通报。

灵堂上跪了一屋子人,赵淩他们披麻戴孝才进去。

窦姜氏见到他们进来,等他们给老国公磕头上香后,才招招手把他们带到后面自己屋里,小声说道:“得亏你们赶回来了,不然明天就要落葬,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窦凤在里屋听到声音,问了一句:“孩子们回来了?”

窦桓和窦荣同时叫了一声:“爹。”

赵淩和林氏才跟着叫了一声。

窦姜氏对里面说了一声:“你昨天守了一个晚上,睡着吧,我们小点声说话。”

窦凤还是披衣起床,显然形容比以往要憔悴许多:“来了就好。派人去通知你们的时候,你们祖父就不大好了,硬是撑了半个月,人是前天走的。”

老国公去世可不比赵爷爷去世,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要复杂得多。

窦凤作为世子,需要通报朝廷,继承国公爵位。

他这个年纪,还得册封世子。

只是他自己只有两个嫡子,长子残疾,次子和除族差不多,本身也没有意愿继承爵位,剩下的儿子都是庶子。

他自己不是长子,长房还有嫡子嫡孙,其他各房觉得凭什么得是长房,谁家没个嫡子嫡孙?

这一团乱麻,赵淩感觉比吏部的事情都让人纠结。

赵淩在吏部还有许多事情,没法请假太久,参加完葬礼就先回去了。

正赶上换季的时候,他离开神都的时候还是夏末穿着短袖,回来的时候已经得穿长袖加薄外套了。

船到港的时间又卡在不早不晚的时候,早一点他能回城,晚一点……好吧,反正得找个客栈住一晚。

他没带什么行李,身后跟着的随从手上都空荡荡的。

这个时间等在码头上帮人搬运行李赚零钱的工人们,大部分已经走开,只有零星几个等在外面聊天。

他们看到赵淩一行人,马上就有人热情上前询问:“老爷要坐车吗?”

“老爷有行李要送吗?”

“老爷需要带路吗?”

随从上前把人请走。

“叔,你回来啦?表叔没回来?”

赵淩循声望去:“稳稳?你表叔还得过一阵才能回来。”国公府太复杂了,窦荣得留下陪着父亲处理完所有后世才能回来。

他见顾恒身边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微微一笑,“带崔姑娘出来逛逛?”

崔姑娘给赵淩行了一礼:“崔锦见过叔叔。”

赵淩把腰间的玉佩递给顾恒:“替崔姑娘收着,正式的见面礼稍后再补。”

顾恒接过玉佩,递给崔姑娘,又伸手要去掏赵淩的兜,被赵淩拍开,就理直气壮地讨要:“叔,给我糖。”

赵淩无奈,只能从衣兜里掏出一罐糖给他:“没剩几颗了。你想吃不会让人给你送来?”

铁皮盒子有点变形,顾恒龇牙咧嘴地打开盒子,自己吃了一颗,又给崔姑娘精挑细选了一颗粉白色桃心的:“这个桃子奶糖。”

崔姑娘就着顾恒的手吃了糖,把糖盒子接过来盖上,放进斜跨的小皮包里,一笑露出两个酒窝:“谢谢叔叔。”

赵淩只能笑道:“爱吃明天让人给你们送过来。先换个地方说话。”

市舶司在码头当然有自己经营的客栈。

赵淩轻易入住了最高规格的客房。

顾恒跟着赵淩进去的时候,突然脚步停顿了一下:“糟了。”

赵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个陌生面孔:“遇上认识的人了?”

“算是吧。现在商号的同级,老觉得我会抢他的晋升机会,见我说话都阴阳怪气的。”顾恒实在不想和这位同事多拉扯,加快脚步跟着赵淩到客栈单独的小院里。

赵淩笑笑:“那你就干脆不要在商号干了。马上就要大婚了,你们俩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多,还是需要待在东宫的。你现在该了解的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嗯。”顾恒经过这几个月的生活,可算是明白了普通人生活的艰辛。

就他了解到的,普通百姓们在码头工作已经是收入不错的工作机会。

许多京畿地区的农民,会在农闲时候过来打零工,顺利的话能够攒下一两贯,更顺利的话,能够买上一些诸如泡水棉布这样的便宜商品,然后回乡继续去农忙。

他们忍受劳累和歧视,舍不得吃穿,住着最便宜的通铺,被人无缘无故的辱骂挑衅都是常事,最惨的是这么辛苦劳动所得,还会被人做局谋夺,或者干脆被人偷抢。

崔姑娘说道:“我本来想开个铺子卖点什么东西,结果看码头上这种事情太多,就干脆去里办考了个吏员干,专门调解纠纷。”

崔姑娘身上有着习武之人的爽利,和出身名门的权势:“叔叔,我做的还不错。稳稳还说要跟人讲道理,跟那些无赖讲什么道理?起码不能一上来就讲道理,他们根本听不懂人话,得先掌握跟他们沟通的方法。”

顾恒小声逼逼:“你的沟通方法只有拳脚。”

不服的全都打服了,人称码头崔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