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61章 严君禹坐在单人沙发上, 身体前倾,目光锐利, 对面是扶着额头小声呻.吟的祁泽。

第61章

严君禹坐在单人沙发上, 身体前倾,目光锐利, 对面是扶着额头小声呻.吟的祁泽。
“说说看, 你们是什么买卖关系?”他沉声开口。

“事情是这样。”祁泽斟酌一下用词,“上次我给他组装了一只手臂,他觉得我的技术非常好,因此很欣赏我, 后来听说我一口气考了九级证书, 就觉得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于是聘请我为他设计新的肢体。”

“设计新的肢体需要用到裸.照?”严君禹勾了勾嘴角, 眼里却毫无笑意。

“当然,就像做衣服必须测量三围一样, 做肢体也得有个模型吧?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无法忍受自己的作品出现瑕疵,它必须是最好的, 最符合客户诉求的。”谈到炼器, 祁泽慢慢挺直了腰杆。他差点就忘了, 当初要裸.照时自己也没存什么龌龊心思, 为什么要忍受这种审判?

“可以, 这个理由过关了。”严君禹冷峻的面容却并未因此而缓和, “那么我再问一句,你和李子谦是什么关系?”

“机械师和客户的关系。”祁泽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和欧阳晔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祁泽沉默了,思忖片刻后迟疑道,“大概类似于监护者和被监护者的关系?”

严君禹闭上眼睛, 内心满是沮丧和无法填补的失落。他咬了咬牙,继续问道,“你对我还有感觉吗?就像你曾经表白的那样,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晚上梦见的都是我,一看见我,目光就无法控制地凝聚在我身上,想与我结为伴侣,共度一生。你还有这种感觉吗?”

如果能回到过去该多好?曾经让他无比厌烦,甚至感到可笑的情话,现在回忆起来竟如此甜蜜。差一点点,他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眼前的少年。

祁泽脸颊涨红,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真是我说的话?”怎么能这么肉麻?

“是你,感情很强烈,用词很真挚。你现在,”严君禹艰难而又缓慢地开口,“还喜欢我吗?”

“喜欢。”祁泽的回答让他心头猛然一跳,却又在下一刻跌入谷底,“但只是朋友的喜欢,无关于爱情。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那种感觉类似于雏鸟情节,更多的是一种依赖。”

“我猜也是。”严君禹脸颊有些泛白,“如果当初我答应你,或许这份依赖会慢慢变成真正的喜欢。这是很有可能的,百分百会这样……”说到最后,他近乎于自言自语,内心的遗憾与痛苦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

“但是现在,我喜欢上了你,所以我想问一问,我还有机会吗?不是回到过去,而是重新开始。”他终于把酝酿许久的话说出口。

祁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摆手道,“不,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当你从昏迷中醒来,莫名其妙就对我转变了态度,这是一件很突兀的事。你对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喜欢’,而是……”感恩。

最后两个字,他到底没能说出来。把死人救活,这种事太惊世骇俗,除了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他不会让外界知道。严君禹哪怕失去了记忆,但他的潜意识会告诉他如何偿还因果。也因此,当他忽然转变态度,对自己变得亲近起来时,祁泽并未排斥,甚至一点儿也没多想。

但很显然,他没多想,严君禹自己却想歪了,把这份感激当成了爱情,还试图得到回应。

“而是什么?”严君禹沉声逼问。

祁泽脑门冒出一层细汗,苦思良久后小心翼翼地答道,“而是好奇?”

“好奇?”严君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身上那么多秘密,你见我什么时候探究过?如果是好奇,我现在应该把你抓起来,关进笼子里,带去研究室给人研究。”看见少年警惕的目光,他立刻补充,“但我什么都没做。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窥探你的秘密,除非你自己告诉我。这不是好奇,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就是喜欢。”

祁泽没辙了,他最怕应付这样的严君禹,对方固执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现在不回应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我的感觉。”严君禹知道今天得不到结果,于是主动退让,“你不用觉得这是负担,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信赖的,甚至可以利用的人就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这他妈的还不是感恩?祁泽快抓狂了,却不忍心再说刺激对方的话。毫无疑问,严君禹是他见过的最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见惯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严君禹简直是一股清流,润泽了祁泽的心田。

能在流落异世的第一天就被对方所救,祁泽感到很庆幸。

“不,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他摆手强调,“我很感谢你当初救了我。我们是可以互相信赖的朋友,不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严君禹定定看着他,不说话,当他快坐不住时才突兀地转移话题,“把李子谦的照片发给我。”

“你要他的裸.照干什么?”祁泽瞪圆眼睛。

“传过来。”严君禹直接打开接收器,态度非常强硬。祁泽无法,只好把照片发过去,然后傻愣愣地看着他在智脑屏幕上左点右点,忙得不亦乐乎。大约五分钟后,他把经过处理的照片传回去,淡淡开口,“这样就可以了。”

祁泽定睛一看,差点脱口骂脏话。这都是什么鬼,除了四肢,李子谦的俊脸、躯体和私密处都被抠去,原本令人血液沸腾的裸.照,此时已变成手脚悬空,躯干消失的灵异照,别说欣赏,看一眼都觉得渗人。

“有必要这样吗?”祁泽气笑了。

严君禹的理由非常正当,“你离成年还有九年零六个月又七天。”

“可我是碳基人,只有一百年,甚至几十年的寿命,按这个算,我已经成年了!”祁泽是个刺儿头,越不让干的事,他偏要干。

“可是帝国法律里没有相关规定。”严君禹摸摸他炸毛的脑袋,敷衍道,“乖,这些照片对你的工作没有妨碍,还能让你更加专注。好了,我还要处理几份文件,先去书房了。”

走到楼梯的拐角,他终于想起正事,“对了,我给你运了几台报废的T4,就放在检修仓里,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它们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拆着玩。”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消你独.裁的暴行!你侵犯了我的人权!”祁泽愤怒地挥舞拳头,并不知道自己气急败坏的模样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只会让严君禹觉得可爱,而不是威胁。

“正如你所说,我是你的监护人,有责任管教你。”严君禹转身上楼,冷酷的脸庞终于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祁泽被自己的原话堵住了,吭哧半天没找到说辞。当严少主快消失在楼道尽头时,他才垂死挣扎,“等等,你别把李子谦的腹部抠掉,我还要帮他改造下丹田呢!”

严君禹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一楼。

祁泽坐在沙发里生了一会儿闷气,等莫天磊放学回来,准备腌制烤肉时才表情愤愤地回到卧室。他刚打开折叠空间,准备给宗门上三炷香,就听智脑发出一声脆响,严君禹那古板的家伙给他发了一封邮件。

“又想说什么?”他一边嘀咕一边打开邮件,然后被镇住了。这是一张图片,跟前几张风格一致,抠掉了手脚、脑袋、胸膛、私密处,只单独留下一块腹部。虽说八块腹肌非常漂亮,但呈现在鲜红的底色上时,竟有些像被分尸的惨案现场。

祁泽服了,彻彻底底地服了,论起毁图,大概没人能比严君禹更厉害。他打了无数个惊叹号,又添上几个吐血的表情包,用力点击发送键。

几秒钟后,严君禹用聊天软件发来一句话,“你知道吗?其实我的身材比李子谦更好。”

“那你倒是发几张照片过来,让我见识一下啊!”祁泽怒气稍稍一缓,感觉有戏。

“等我们确定关系。”严君禹抛出诱饵。

祁泽像漏了气的皮球,一点一点萎靡下去,呵呵笑了两声,报复道,“那你等着吧,我离成年还有九年零六个月又七天。”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严君禹一锤定音,再无消息。

祁泽,“……”

不,谁说严少主跟严老爷子一点儿也不像?他明明深得真传啊!

—-

李子谦坐在飞车上,手里来回揉捏着一团金属,恰在此时,智脑响了,他瞟了一眼,发现是严君禹的来信。

“以后如果要发图,请参照以上处理。”这句话下面附了好几张图片,要么是手脚,要么是腹部,看上去有些诡异。

李子谦定定看了良久,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自己的照片,只不过被抠掉了某些部位。妈的,严君禹是疯了吗?竟然这样糟蹋自己的美照!他气不过,正准备发表抗议,手里的金属团却被捏碎了,银白.粉末撒了一地。

阿魁从空间钮里取出另一块金属,低声道,“BOSS,这是I型合金,强度是U合金的五倍,您再试试。”

李子谦立刻忘了严君禹莫名其妙的话,接过金属继续揉捏。安上这双手臂后,他还未曾测试过它们的效果,只知道有触觉,能活动,但都不是太灵敏。然而,当他轻易捏碎李子诚的手骨时,才迟钝地意识到哪怕缺失了灵敏度,这双仅仅只是雏形的手臂也蕴含着极为骇人的力量。

U型金属在他手里就像一块面团,任由他捏圆搓扁,现在这块I型合金也不过比面团稍硬一点,只需微微合拢五指就应声而断。

伴随着刺耳的咔擦声,金属再次变成碎块,阿魁又摸出一块T合金,颤声道,“BOSS,您试试这个?”

“捏不动。”李子谦摇头。

“可是您留下了一些指印。”短短几天,阿魁的三观便经过了好几次的毁灭与重建。但现在的他依然做不到淡定。

“是吗?”李子谦用力捏了捏,果然看见平滑的金属表面出现几个凹痕。这可是D型合金,用来制作D型机甲的主要原材料,能经受住上十发粒子炮的轰击。然而现在,它们在李子谦的手里就像一块木板,看似坚硬,但只要花点功夫,却能折断。

“能在D型合金上留下指印,就能轻易击伤2S级的异能者。BOSS,这双手臂只是半成品,如果是完成品,又将造成怎样的破坏?大师说能帮你恢复巅峰期的状态,看来并不是骗人的!”阿魁满脸激动。

“我从来不觉得大师是骗子。”李子谦深沉道。

阿魁无情戳穿,“您当初让我去查大师的地址,说是要把大师绑来黑莿花庄园,逼他把三亿星币吐出来,然后敲碎他的牙齿,让他再也骗不了人。这是您的原话。”

“是吗,那你一定是记错了。”李子谦继续揉捏D合金,表情非常自然。

阿魁,“……”与大师相处一阵后,BOSS的脸皮见长啊!

当主仆俩回到宿舍时,那块D合金已被捏成了圆形,又从圆形变成正方形,李子谦似乎爱上了这个游戏,双手各握住一块金属,揉揉捏捏到了下半夜才上床睡觉。再次拥有力量的感觉好极了,好到他整晚都沉浸在喜悦的梦里。

祁泽不需要睡眠,晚上的时间通常用来炼器、打坐,或者捣鼓一些新玩意儿。他花了几天时间做好一个微型机甲,外部造型完全参照T3,内部安装的是自动驾驶系统,背后的能源舱经过改造,可以同时使用黑晶和白晶两种能量石。

他先把一块白晶塞进能源舱,按了启动键。微型机甲双眼闪亮,继而开始慢慢行走,小片刻后竟灵活地跑起来。它跳跃到半空,打开隐藏在肩头的粒子枪,对准一个花瓶扫射。花瓶应声粉碎,若不是房间里布了结界,一定会把满屋子的人吵醒。

祁泽看了看花瓶,感觉效果不错,便把黑晶塞了进去。这一次,机甲启动的速度快了很多,几乎在按下启动键的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一跃而起,对准所有目标扫射。

祁泽编辑在程序里的目标是房里的五个花瓶,原本预期的效果是把花瓶打碎,但渐渐的,吸收了黑晶的机甲开始不受控制,仿佛进入到狂战状态的修士,火力一次比一次猛。

微缩到极限的粒子枪,打到特种人身上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只会造成一点痛觉。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对劲,它们吐出的粒子弹变成了一团团暴烈的能量,把花瓶炸成粉末的同时也差点击穿墙壁。要不是有防御法阵撑着,这栋楼一定会因为承重墙的坍塌而毁于一旦。

祁泽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安全的角落里,利用灵力隔绝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好不容易等几个花瓶全打碎,他以为这事完了,却没料微型机甲竟弹跳到半空,轰的一声自爆了!

毫无防备的祁泽被剧烈的冲击波撞到墙上,满脸都是焦黑的印记,身上的睡衣破破烂烂,露出内里的法衣。要不是他侥幸没脱掉法衣,说不准会被炸成重伤。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魔气,三米之内几乎难以视物。

祁泽一边咳嗽一边拿出吸墨石,迅速把魔气吸收掉,然后四下打量:所有的家具都毁了,变成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碎片,那台微型机甲更是连渣都没剩。与他料想的一样,黑晶果然很有用,只是威力太大,很难控制。

“好东西啊!”他兴奋得眼睛发亮。在乾元大陆的时候,他就对魔族的炼器术很感兴趣,却碍于正邪之分,不敢光明正大地研究。但现在,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没人能阻止,他可以把一切设想付诸实践。

当他拿出笔墨纸砚,准备把所有想法记录下来时,房门被敲响了。由于太过兴奋,他忘了自己一身焦黑的形象,也忘了屋里的糟乱,大大咧咧开了房门,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半夜不睡觉?”

“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严君禹直勾勾地盯着他,厉声诘问,“你在做什么危险的实验?”

“学弟,我感觉到屋子在震动。”李子谦视线比较低,一眼就看见了爆炸现场,迟疑道,“你这是……引爆了一颗炸弹?”

严君禹并不在乎这栋房子会不会坍,把人拉进怀里,上下摸索一遍,又用扫描仪扫了扫,确定他既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这才把人带进自己卧室,推到莲蓬头下一阵浇淋,等少年终于露出人样才裹好浴巾,放到床上。

“说吧,你都干了些什么?”他表情冷酷极了,像个刑讯逼供的特务,手里拿着的却不是武器,而是一只吹风机。

“我做了一个机甲模型,可能是线路接错了,所以就爆炸了。”祁泽含糊道。

“什么模型能产生这样剧烈的爆炸?知不知道这有可能危及你的生命?好吧,我可以不追问具体原因,但既然你也承认我是你的监护人,那么我想为你定几条规矩。”严君禹一字一句开口,“第一,不准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做危险的实验;第二,不准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出远门;第三,不准晚于九点半归家;第四,不准在网上结交陌生人,更不准透露自己隐私;第五,不准早恋;第六,不准登录色.情网站,浏览色.情图片;第七,离家超过四小时,必须打电话告知我行程……”

几乎不用思考,他就连续提出了二十几条禁令,不但祁泽听呆了,连李子谦都感觉咋舌。而欧阳晔和莫天磊由于实力太低微,根本没察觉今晚的异动。

“学弟,你是不是管得太严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不调皮?你总得给祁学弟留一点私人空间吧?”李子谦试图为大师争取一点自由。

“我只怕自己的要求太低。”严君禹揉揉少年蓬松的头发,冷道,“暂时就这几条规矩,以后酌情追加。我希望你明白,这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出于关爱,谁会在乎你的死活?”

祁泽满肚子的抗议都被最后一句话压了回去。他抬起头,认真看严君禹一眼,乖巧无比地应了一声。虽然遣词用句略有差异,但同样的话,父亲也曾对他说过。当他走偏的时候,父亲总会及时把他拉回来,那些谆谆教诲仿佛现在还萦绕在耳边。

“乖,睡觉去吧。”严君禹被少年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心顿时软成一团,正准备把人送走,却又改了主意,“机器人还在清理房间,今晚先跟我挤一挤。”

“其实也可以跟我挤一挤。”李子谦微笑开口。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自己回去睡吧。”严君禹不由分说去推轮椅,察觉到李子谦开启了刹车状态,竟直接连人带椅地抬起来,送回房间。

“给你。”他塞给对方两颗金属球,“我发现你今晚一直在捏球玩儿,所以为你准备了两个玩具。学长,祝你愉快。”

“不,我并不是为了玩!”李子谦话没说完,房门已经被无情地关上。他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双腿,表情有些阴郁,又轻易捏扁金属球,这才低声笑开了。无论怎样,他今晚总会做个好梦。

等严君禹回到房间时,祁泽已经脱掉浴袍,钻进被窝里睡着了。他像个婴儿一样,光溜溜地蜷缩成一团,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严君禹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闷痛,无需打探,他也能猜到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

他的谈吐,气度,才能,都一再表明他曾经拥有极其显赫的家世。然而现在,他一个人在世间流浪,没有归处,没有寄托。

严君禹用被子把这具瘦弱的躯体掩盖住,轻轻抱在怀里,没有绮念,只有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