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重逢
刚结束了最后一场拳赛,观众即将按序离场,有一部分观众已经从圆形的楼梯往上。已经快到早春,地下层的空气更稀薄,场上到处喷溅的血腥气闷沉呛鼻,非露天的赛场通风是无法保证。
这几日的拳赛场次明显减少。应绵背着一个箱子从看台走上去,边走边凭着感觉掂了掂箱子里的重量,今天的汽水和零食卖得并不多,可能是观众来得也少的缘故。
看客观众大部分还堵在门口没出去,应绵趁势走到还留在座位上意犹未尽的看客附近,看他们亢奋未消,这时喉咙最干渴,能借此干完最后一波生意。
“你们需要汽水吗?”应绵礼貌提问。
“行,拿一瓶吧。”
应绵一路顺着台阶向上,有的说不要,有的则懒得搭理他,有那么三两个人买都算赚到了,应绵把收到的钱塞到脖子上挂着的小袋子里,塞好后藏到棉服里面。
拳台上有人在清理那些污脏残余物,应绵看了看,心头涌起一些回忆。几年前他参与的那场拳赛,依旧记忆犹新。多么能浴血奋战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确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断了几根肋骨,耳朵也被打坏,差点耳聋,那时被江诚被折磨出来的伤还没好,就又上阵,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挺能抗造的。还曾被称颂过一段时间,之后安生养伤,那时的伤就基本都好了,只有手臂的伤真如蔺柯所说的那样,每年冬天都会不好受。
但也因此获得了一个工作机会,他靠在这里兜售这些汽水攒到了一些钱,不过大头不是汽水进货差价带来的利润,而是小费,来这里的不少是一些有钱人。
眼下就有一个人给他塞了一百块,并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了笑。
“给你汽水。”应绵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瓶水,递给他。他之前不是没遇见这种情况,有的时候一些客人兴起还会想摸他,但都会被他挡回去,很快逃开。
“一百块够不够?”那人摸了摸他的手背。
应绵正想回应什么,余光看到看台某个角落有一抹身影,似乎看向这边,那种似是有些灼人的凝视,让他分神。他赶紧把那一百块给揣进兜里,抽回了手,紧绷道,“要清场了先生。”
接着一溜烟跑了,他一口气就跑到了门口,不是为了躲人,而是为了找人。他立在门口急切心焦地往里面扫了一圈,但觉得把所有人的脸都看了一遍,也确定过刚才的位置,就是找不见那个身影了。他心想,是不是又看错了。
“蔡老板,这是今天赚到的钱。”
失望之余,应绵往楼下走了几层,在办公室里将小袋子里的钱全放到了他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这蔡老板看了看他,又看看这递过来的薄薄的几张纸币,撑着脑袋叹了口气,“算了,你全拿回去吧,最近生意不好,你自己留着用吧。”
“蔡老板……”
蔡老板摆了摆手,“你这几天就先不用来这里了。”
“蔡老板!”应绵反应一下大起来。
蔡老板被吓一激灵,“你干嘛!我是说你先休息一下,我换个新面孔过去顶顶,我叫你回来你再回来。”
“噢噢。”差点以为自己的工作要丢了,应绵放下心来笑了笑,“谢谢蔡老板。”
“快回去吧。”
“嗯嗯。”
应绵就这样带着那个小钱袋子回到了住所,拳场离一号街道很远,拳场的同事载着他回去,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从车上下来,跟人告别。
出租屋在巷子里面,到了晚上楼里一些人在往外出,都路过那老化的感应灯,那灯仿似装饰,时而闪动那么几下。应绵掠过那些亲近的谈笑声,往里面走去。
在一楼有一个阿姨在清洁分隔出来的厨房,开水管冲刷着门口地板,一些污水冲到沟渠中,地面慢慢变得干净。应绵看到她身后还放着整理好一捆捆要丢掉的废品,其中就堆了不少泡沫箱。他走过去,看了看。
“阿姨你能把这些泡沫箱卖给我吗”他请求道。
“你拿来干什么?”阿姨问。
“我养花。”
阿姨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这空气不好养吧,都是灰。”
“我做了一个网,可以不会染上灰。”
“这之前是装鱼的,你不介意吧,拿回去要冲冲就可以用了。”
“不介意不介意。”
其实他是想用这些泡沫箱移栽那些青菜幼苗,之前找不到泡沫箱就用了花盆来种,没想到都长得很好,像小草一样绿油油的。特地等到天气暖起来才开的那几包种子,真是个好季节。
最终是才花了一块钱就买了四个箱子,阿姨关好厨房门就离开了,应绵蹲在地上把那几个箱子叠放到一起,这时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感应灯闪了一下,还有一声像要失灵的电流声,果然那灯转瞬就灭了。
却没有听到脚步声。
应绵站了起来,往那个位置看了过去,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阴影处。
几乎是第一秒就认出了那是谁。
两个人都注视着对方,却都没说话,有一小段流滞的沉默。
直到应绵感觉对面的人走近了几步,能看得很清晰了,感知一下扩散,一时忘了呼吸。果然是温澈森,温澈森还是变了一点,穿着长风衣,身形更挺拔结实了些,眼眸里有低低的微光。
其实上次他有从黑市出去跟温洵一起去接人,但是不巧错过了,因为禁令解除的事还没落实,见等不到人,只能又回到了黑市。之后才知道温澈森那天是去了联盟军区,所以他一定是实现梦想了。
离那天已经又过去两个月。温澈森还站在那边没动,应绵才反应过来,他想他应该要做点什么。
他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温澈森。
这是他想象过的场景,比起干站着,这样似乎比较好展开。
温澈森个子比他高一些,应绵能感觉他胸口传来一些温度,但人没动,两人之间一时寂冷无声。可能是才发觉这拥抱有些不合时宜,他便自己退了开来,笑了笑,“你真的回来了。”
那在拳场就可能是看错了,因为总不可能是随着他回来的,这里离出口近,能来得比较快。
应绵看向温澈森的脸,发现温澈森正盯着他的脸看。
“你的伤还好吗?”应绵问,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肩膀。
“好了。”温澈森才说话。
应绵还想摸摸,但忍住了,他发现自己大胆过头了,换作从前也要由别人先做,他只跟着,哪怕是关心伤势这种大概不会带来开罪的事。
哪怕是又过去了几个月,还不足以治愈什么,应绵看出温澈森确实有点不开心。他还惦记着温洵那时说的抑郁症的事。
过去的五年,不知道温澈森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刚刚在干什么?”温澈森看了眼那泡沫箱,转开了话题。
“我准备种点菜吃。”
这跟他说的养花的说辞不一样,温澈森问,“那你干嘛说是养花?”
“你刚刚都听到了?”
“我听力很好。”
应绵吐出一口气,他怎么解释那几包青菜种子的珍稀程度,真正的绿色生态,黑市可到处都买不到。如果真只是几箱子鲜花,倒是可以慷慨给这些邻居分享。
他闷闷不说话了,希望温澈森能自己想明白。
“你这么晚才过来。”过了不到半分钟,应绵又忍不住唠叨起来,“你不忙吗?”
“军区有些事要处理。”
“你真的……”应绵追问道,“你真的做了上校了?”
“嗯。”
“真厉害。”应绵觉得自己对人的夸赞之辞实在贫乏,遂真心再增添了一句,“这是你的努力所得。”
明明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他在那里都干了些什么,就那么讲,温澈森觉得他真有意思。
两个人的再次相见比想象中平静,得益于两个人都是脾气不坏的人,记性也在这时选择性地差了一些。细究起来有一堆问题横亘在中间,怕提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尽管装作不知。
巷子外面是不同的天地,热闹起来,应绵已经习惯了这里,这时才想起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这里还是个最好不要多来的地方,说起来全是坏处。温澈森现在在为联盟军方工作,这么晚还来这里,大概是还有其他事要做。
“你过来是来执行任务吗?”
“?”温澈森不懂他的意思。
“你一定要有其他事要忙。”
原来是以为他只是顺路过来的。却不知这上校执行公务时无论身处何处面对什么人都要佩戴姓名牌,需要清楚表明身份,应绵这是知识学少了。
尽管有那规定,温澈森也没多说,只盯了他的鼻尖看了眼,无中生有,“是啊,来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