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多年的惯性是恐怖的,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程昔的水杯就递到了眼前,“喝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也不见得聪明,这么活的不累吗?”
许根咧着干裂的嘴唇笑他,“累很正常,舒服是给死人的。”
=_,=程昔很想反驳他,你死一回给老子看看,你就知道死了也一点都不舒服,骨灰盒子太小了好吗!想要活动一下筋骨都伸展不开。还有那些一个个缺胳膊短腿的邻居,真的是怨气大到鬼都受不了好吗,好吗?!
这人活着不容易,就得好好珍惜。
把许根用过的水杯摆回去,帮他掖好被子,程昔又开始幽怨起来……他这个跟班,是不是又认真过了头?
好吧,他决定下一次一定要敷衍一点。
4、改朝换代 …
胖子很郁闷,他随身揣着把小刀,捅不死人但是解决一个许根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理智提醒他见血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都被人快把半个耳朵咬掉,伤口深可见骨这还能忍吗?这个许根真他妈的狠,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分寸,是个爷们就操刀子干……
诶,不对……
左口袋摸摸,右口袋摸摸,擦,刀呢?0_0
许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好,防御能力弱到爆也没关系,反正是肉搏。
许根告诫程昔,“老师来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有什么问题我来回答就好,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程昔看他老神在在主意大的很,心里好奇他会怎么跟老师说这件事。
由于此次校园暴力事件情节重大,影响恶劣,连校长都惊动了,班主任和卫生老师都在门外,见他醒了就先让家长在外面稍等,过来关心他,“许根,你能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其实早在把许根送医院之后学校就找来了胖子一伙人谈话,胖子也不含糊直接跑到医院报到。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捅过许根,可是老师已经在现场找到了丢在地上的小刀,胖子百口莫辩,只能梗着脖子说:“这是许根那小子阴我,一定是他自己拿了我的刀嫁祸给我!”
班主任头疼地看着他,语文学得不错,知道用嫁祸一词造句了。
程昔当时在门口一言不发看着,看他们为了这场闹剧鸡飞狗跳就随口说道:“找医生来问问伤口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班主任老师大喜,还是小孩子脑子好使。
医生给老师分析伤口,“从手臂上的伤口看来是他伤,因为用力的方向不同,如果是自己划下去伤口的着力点应该在后方,显示在伤口上面就应该是后深前浅,但是现在恰恰相反,而且保持静态受伤和在打斗中受伤的表现也会有所不同。这位同学伤口很深,又伤在右臂,我想一般孩子的左手很难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医生又不放心似的添了一句,“这孩子是左撇子吗?”
当然不是。
老师感激地和医生握手,把医生送走之后看胖子的眼神更是多了一些不耐烦,“好了赵鹏飞同学你先回家去等着吧,这件老师会和你家长来谈。”
医生摇头叹息走了,哎,现在孩子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哪里像他们当年淳朴。
程昔若有所思看着躺在床上输液的许根,小小年纪心眼还真是多,他也是在无意中才知道原来许根是个左撇子。
不过他却因此有些隐隐的高兴,老大从小就这么聪明,能不与有荣焉吗?!
程昔在许根面前又怂了一回。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顺其自然吧。
可是一想到他死后也没见到许根多挂念他,他心里就有个抹不去的疙瘩,许根,你的人情欠大了,还欠我一个解释。
许根醒了之后面对老师表现地不是太想要谈论到胖子一伙人的问题,“他们……他们……”
憋了半天许根也没憋出个完整的句子,显然是对这伙人心有余悸。
老师同情地看着许根,安慰他,“没事,不要慌,老师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只要大胆的把事情经过说出来,老师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许根抬眼皮飞快地看了一眼老师,程昔敏锐地发现其实他是透过老师在警告自己。
程昔撇嘴,他看起来难道还不够老实无害吗?好歹怎么样也是救命恩人吧,许根不知报答就算了居然还露出这么狠辣的眼神……
好受伤……
断断续续地,许根总算是把当时的场景跟老师完整表述了一遍,当然是经过许根添砖加瓦的,听的年轻老师一颗同情弱小匡扶正义的心燃起了熊熊大火。
许根在老师面前乖顺得可不像是个会拼命的人,这样的好学生被学校里不良小团体拉到厕所遭遇暴力手段威胁,理由居然只是为了让他承担所有卫生工作,真是无法无天。
更何况这种事情发生了责任全得算到班主任头上,班主任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回头就很严肃地批评胖子父亲的秘书,家长也要多注意孩子的家庭教育,小小年纪就知道持强凌弱长大了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秘书好好地挨了老师一顿骂,真的好无辜。
往更深远的层次说,其他家在许根的问题上吃了暗亏,许根父亲也因为许根在保全家族颜面这个意识上的高度觉悟而对他另眼相待,胖子再见到许根也只是缩缩头绕道走。
许家更是从这一次博弈开始,像是吃了壮阳药一般,雄起了。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们家的代步工具档次一路飙升,从我们现在人说的幸福二百五到边三轮,又到苏联华沙,最后变成美国吉姆,简直拉风到不行。
当时正处于天朝跟着苏联老大哥和老美关系僵硬时期,要搞到一辆老美来的车子那真是可谓手段通天,一般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都说许家出了两个好儿子,一个跟着老爷子搞政治,一个凭借敏锐的嗅觉搞经济,为许家的腾飞做出了卓越贡献。
再等到许根上高中他们家已经和上层领导人物统一步伐,明面上通用官车奥迪,私底下进口小轿车换个不停。
这时候大多数人才真正意识到,许家的时代来临了。
程添来接程昔的时候听人说这孩子跑医院去了,吓了一跳,以为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结果火急火燎到了地方才发现,程昔正完好无损地和许根呆在一起,许根的家长姗姗来迟,老远就听见嗒嗒的高跟鞋声,来的是个打扮非常精致新潮的女性。
黑色高跟鞋、摩登的直筒裤、大红唇、波浪卷发。
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妇进来见到程添二人先与他们打招呼,而不是问许根的情况,程昔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许根在家里也是个受气包。
少妇端着优雅向程添问道:“你好你好,我是许根妈妈,我们家许根给你添麻烦了,这位就是被许根伤到的同学吗?真是对不起,你别怪许根,都是我们做家长的失职,我给你们赔不是。只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管也管不住,给他爸爸知道的话这孩子皮再厚实也禁不住打,希望你们能够大人大量别与孩子计较。”少妇微笑转向程昔问,“这位同学,阿姨拜托你,你说这样好吗?”
程昔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这样颠倒是非,并不是说她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她首先就没能明白自己的对手是谁。
——许根。
岂是一个能够任由她搓圆捏扁的?
果然,程昔眼角的余光看见许根在笑,那种偷偷的、阴暗的、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嘲笑。
“是后妈。”许根强调。
这一瞬间,程昔的心漏跳了一拍。
程添挡在前面,站起来对许夫人说:“这位女士你好,我想你你弄错了,被人捅伤躺在病床上的是你的儿子,肇事的同学已经被老师教育过,家长领回家去了。我家孩子只是路过事发地,大家都是同学,过来照看照看。”程添让出自己的座位给许夫人,“孩子还在成长阶段,内心最是敏感脆弱,还需要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多关怀多付出一点。我看许根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刚来的时候我们程昔就惊慌失措地跟我讲医生说许根再差一点就要没命了,倒是许根处事不惊不哭不闹,不像我们家这个毛手毛脚。”
许夫人哑口无言。
程添为这番演说做最后总结,“折腾一天天色都这么晚了,孩子们肯定都累了要休息,不耽搁许根养伤,我先带程昔回去,告辞。”
程添把程昔抱上车,当然按照现代的眼光衡量绝对不是什么好车,非常非常普通,程添给他系好安全带,亲了一口他的额头,“以后少揽事,尤其是许家。”
“爸你知道许家。”
“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世界说大大说小小,他们家那事多多少少都听人说过一点。”程昔知道肯定不止一点,但是也不戳穿程添,毕竟对于一个正常的孩子来说能够理解程添说的这些已经很逆天。
于是他嘟起嘴,“爸,我什么时候跟你惊慌讲许根要没命了?他是死是活干我什么事,你这么卖力帮他。”
程添哈哈大笑,“说你惊慌是骗那个波浪卷阿姨的,至于帮许根,那不是因为你吗?”
“我?”
“你没看到你听到那个波浪卷阿姨说回去要揍许根一顿的时候,你那个皱成一团眼睛要喷火的表情。我儿子在乎的人,我怎么敢不帮,对不对?”程添刮了一下程昔的小鼻子。
程昔捂住自己的鼻子,“爸,不许动我鼻子,会塌掉的。”
程添被他逗得不行。
程昔又闷闷地问:“真的那么明显?”
程添把后视镜拨到程昔的方向,叹气,“你自己照镜子。”
一个鼻子两只眼,似乎也没什么区别,程昔望着镜子出神。
程昔只记得他当年认识许根的时候,许家已经没有了这位许夫人,如此想来,他对许根的同病相怜变成了对许夫人深深的同情。
后来程昔又遇见过许根一次,许根很不爽程昔看他的目光,挑明了说:“收起你同情的眼神,我不需要怜悯。”
程昔回了他一句:“呸。”
再后来,到了六年级,是准毕业生们的最后一届运动会,大家伙血性不减当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硬是在老师的严防死守之下,书写了此小学由开办以来最为严重的群架事件。这么轰动的事情,其中怎么可能少了许根这个整天像是别人欠了他的鹤立鸡群者。
程昔硬是把他从战圈里面给拖了出来。
这是他们第三次碰面,这回许根说:“不要指望我说谢谢,但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程昔往他肚子捶了一拳,“迟了,这回老子要加息!”
接受定金预付,接受分期付款——必须是连本带利。
感情这事就是这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谁说的准呢。
5、恭贺新禧 …
两人上了初中之后就自然而然分开了,许根去的是贵族学校,而程昔依然在市重点民办混。
如果不是这一年寒假大年三十的时候两人撞在一起,估计也不会有后来的熟络。
程家是个大家族,子孙众多,而里面最最讨喜,又最最出名的,就是程昔血缘上的小弟,程志启。
程志启比他小四岁,年纪很小,但是已经是方圆百里,名声赫赫的混世魔王,持强凌弱、飞扬跋扈,其恶名累累连篇累牍、罄竹难书。
而就是这样的小魔头,在年三十这天,死了。
从此程昔的亲爹程彬就恨毒了程昔,明明不是程昔的错,却硬是把过失都算到了他的头上,程昔百口莫辩,两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刀剑相向的结局。
当时晚上年三十,照着规矩大家都应该来程家大宅过个团圆年,哪想到许根好巧不巧地在附近,许根当时也不认识什么人,逛着逛着就碰到在街上和一群小娃娃放炮仗的程昔。
一群娃娃个头不大,但是心思却毒的很,几个人被大人教地小小年纪就懂得见高踩低,势利得很,见到程昔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想要作弄他,不知道从哪里惹来一直野狗,在它尾巴后头串了一串震天响点着了就往程昔的方向赶。
野狗屁股后头冒着火星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把它给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就往程昔的方向狂奔。
程昔面无表情地看一群孩子幼稚的行为,为首鼓掌叫好的就是他的弟弟,程志启。
看名字就知道,程彬的孩子名字中间都镶了志字,只有他不是。
程昔只觉得人心都凉了,上辈子他生活在这个大家族里面,里面的亲人都是他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他费尽心思想要讨好,做到最好。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他们就像是是泡在溪水里的鹅卵石,他想要捂热,却怎么揣在怀里都是冰凉,而这辈子不好意思,这群人充其量也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他碰都懒得碰。
他看着野狗冲向自己,胸口的一腔怒火不知道如何发泄。
这时候不知道许根从哪里窜出来,拉住他说:“走,我带你放烟火去。”
“许根?”程昔直发愣,不知道这剧本怎么写的尽往人想不到的岔路上拐。
程志启看这个叫许根的哥哥长得粉嫩一团,煞是好看,心里很不爽他向来瞧不起的哥哥有这么个像模像样的朋友。
于是他鬼迷心窍就尾随上去。
几个人走着走着就去了偏僻的空地。
都说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警方为了避免市民恐慌,一直秘密追捕的身背三条人命的抢劫犯正在附近逃亡。
眼见躲不过了,几个孩子就成了他最后的退路。
跟一个杀人成瘾,被逼到没有理智可言的亡命之徒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人利落的绑了三个孩子就钻进一栋废弃的民国时期建筑里面,木把手五彩玻璃的推拉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积了许久的灰尘扑啦啦的兜头而下。
几个人真的成了灰头土脸,因为电路不通,只有一吊灯忽明忽灭闪动。
警方很快把现场包围,冲里面喊话,无非是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是有点智商的人知道佛祖慈悲,身处极乐世界,但是匪徒还不想要去往极乐世界,于是……他被逼急了。
随手捞过最小的那个,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喊话声隆隆巨响,似乎破旧不堪的建筑都要因为他的吼声震一震,他说的很直白,“谁敢进来我就要了这小子的命。”
他也不含糊,直接割了程志启一刀,又快又轻,但是脖子上的皮肤就是像是裂了线的麻袋,血液就像是里面装满的豆子呼啦啦地往外倒,程志启哇得大哭。
匪徒被他哭得烦躁,骂道:“操你小娘逼,给老子闭嘴,再哭,再哭把你小叽叽砍了。”匪徒想了一下威慑力大概不够,补充道,“宫刑知道吗?司马光知道吗?再哭你就跟他一样,砍了你命根子。”
程昔嘴角僵硬,老兄,知道你是文化人,但是那个是司马光砸缸,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是司马迁谢谢。
虽然后半段程志启压根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他捕捉到关键词,一听这话,程志启狠狠打了个嗝,不哭了。
但是几个人就看到他厚厚的棉裤上面滴滴答答流下可疑液体。
程昔想要上前说什么,但是一只手从背后抓了住了他,那人同样和他一样被反绑着手,他小声说:“你想要我们和他一起死,别动。”
有时候,亲人丑陋起来比旁人更加令人作呕。
也许是他们担着一个至亲名分,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也许是血脉里流着相同的血液,这是一种伟大的生命的传承,所以割舍的时候更加的要痛彻心扉,打断骨头连着筋。
所以他们给予的伤害才更加让人痛彻心扉难以置信,就像是……一个废品,被它的制造者推翻、否定、贱卖、抛弃,甚至销毁。
发现小少爷不见的仆人们急坏了,四处找程志启,他们根本想都没想到程昔也在失踪之列。
只有程添为他担忧,搓着双手四处走口里叫着程昔的名字,这个只是与程昔同属亲属的之列的男人为了他这么个不是亲生的孩子着急上火,在任何看来,甚至是当事人眼中,都有点夸张到不可思议。
几街之隔的程彬很快赶了过来。
“警察同志,你好你好,我的孩子,我家的孩子在里面,你们一定要想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要是要了我孩子的命,就等于要了我这条老命啊。”程彬非常激动。
警方想要稳住他失控的情绪,但是也没有隐瞒,“这位同志请相信我们警方的力量,里面有三个孩子作为人质,可以摆脱你认一下吗?”
似乎是出于耀武扬威的目的,匪徒出乎意料地同意了警方要求查看人质安全的要求。
——这并不是他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
他只是草草绑上了许根和程昔的手,被许根几个来回便挣开了。
许根后来告诉他,“这个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我家老子一生气就把我一顿狠揍之后绑厕所,深锁挣脱和密室逃脱我都是家常便饭了。”
显然那时候还没有柯南的风靡,但是许根使用了两个非常高端的词汇来卖弄他的高智商。
也不知道他从哪个摊子上找来的小说书,给他老子看到肯定又要骂他不学好不务正业,连看闲书都学会了,真是不孝子不孝子。
当程彬看到自己两个儿子都在里面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的脑袋迅速地转动起来,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被绑匪抓在手里的小儿子,急中生智冲着程昔哭号:“程昔我的儿,我的心肝啊,你还好吗,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
就像是每一部电视剧里演的,比如说:“尔康——”
“紫薇——”
“皇上——”
“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不瞒你讲,当程彬对他深情大喊的时候他脑袋里卡壳一样不停回放的就是这么个声音。
嘿,不要以为做一只鬼就不可以看电视剧。
做鬼的时候也是讲究新潮的。
程彬真的是把父子勤奋断绝了,他为了让绑匪放下小儿子,而误以为大的那个孩子才是他的心头好家里的宝贝作秀作到他自己都险些相信。
果然,匪徒虽然武力值爆棚,能够连续作案智商肯定也是凌驾于众人之上,但是奈何似乎情商欠妥,他顺着程彬咆哮的地方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松开了程志启的脖子。
程彬看准了时机继续哀号:“昔昔我儿,你可不能死在这里,你还有你的弟弟,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他吗?他还这么小,你要是走了他怎么办。”
这里就足以见得程彬为人之阴险。
说好听点是程昔容易心软,往难听里面说就是一辈子被人哄住了还在帮人数钱。
所以他前面那段表演是针对匪徒,而后面这些话就是在对程昔下套。
如果程昔没有重活一次,他肯定会想要出于讨好父亲,抱着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弟弟的想法挺身而出。
所以他只是坐在地上,露出傻愣愣的表情,不声不响不摇不动。
程彬心里干着急忍不住想,这个傻子。
但是许根却以为程昔会上当,他死死拽住程昔的手,力道大到程昔以为他把他的骨头捏碎了也不会撒手。
就在他们都在为程彬愣神的时候,警方的狙击手行动了,冲着匪徒就是一枪,本该是一枪爆头,但是不是每一枪都是那么精准,也不是每个狙击手都是神枪手式的英雄人物,匪徒作为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凶徒,他血腥的危机感提醒他侧身,所以就听见一声闷响,子弹射中他的肩膀。
一般人很难理解杀人狂魔的心里,他们也许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也许只是个人英雄主义的狂热追崇者,如果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那么就算是成为恶徒也无所谓。
十恶不赦,十八层地狱,正是他刀尖添血的毕生追求。
所以,按照这个逻辑匪徒就算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心理并不难理解。
这时候许根动了,他就像一只充满力量的小豹子,动作矫健又优美地从地上弹起,他拉了一把程昔一把就喊道:“跑!”
程昔这一刻无论有着多么大的年龄优势,也被夺走了心智,只知道跟着许根的动作,一跃而起、狂奔、撞破玻璃窗、然后翻滚落地。
他的眼里只剩下许根的背影,瘦瘦小小的,却浑身都是力量。
这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负伤的匪徒像是拎小鸡一样提着他弟弟的脖子,而程志启的脑袋无力地搭耸在一边,滚圆的眼睛死不瞑目,显然已经断气。
程昔的心脏猛地一突,只觉得腿脚发软。
与此同时警方的枪声响了起来,很快把匪徒和已经死亡的人质一起打成了筛子。
程彬痛苦,“启儿,你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程昔站在废墟中央,怔怔看着程彬抱着程志启的尸首,这时候程彬忽然抬起头,目中的怨恨毫不掩饰地刺向程昔。
就好像程昔是个杀人凶手,是个千古罪人。
父父子子,这又是何辜。程昔是多么向往普通家庭,可以享受双亲温暖关怀,不过还好,他还有程添这个养父。
往后几天程昔一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许根来找他很严肃地告诉他,“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你要是知道感恩就应该好好珍惜。你救过我一次,我都记得,这次算就算是咱们扯平了。”
“但是送佛送到西,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切话,人的人生轨迹除了外界对他的压迫和不公,和人本身的作为性格也有离不开的关系,为什么会有革命为什么会有抗争的成功,就是因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只有懂得反抗的人再会明白人生的前路是多么的光明。有句话我很不想说,在我看来别人欺负你也是你自食其果,因为你看起来也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柿子找软的捏,在命运是石头砸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清醒你觉得疼地原因是不是你太软弱而显得不堪一击。”
“……”小程昔傻傻看着他。
久久,久久不语。
许根对此很不满意,他难得对人做这么一大段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演说,这小子居然不捧场,还敢露出这种傻天真的白痴表情。
“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程昔张了张嘴发现有些无力,“完全被震住了。”
是的,听完就震惊了,这是老子重生还是你重生啊!
居然被初中生许根教育了。
大概就是从这时候起,两人的命运被绑在了一起,也为后来发生的一切埋下伏笔。
6、通宵达旦 …
白驹过隙,时间过得极快,程昔就上了许根的贼船下不来了,程昔一度认为是自己被其美色所惑。
许根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自然身边也跟了一帮好兄弟,而程昔是其中最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一个。
这样就导致了总有一些看程昔不顺眼。
谭卫强是首当其冲和程昔不对付的那个,他就是看不惯整天跟在许根后面混吃混喝的人。
谭卫强在许根的团体中算是军师式的核心人物,许根身份高了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出头,这时候谭卫强就会出面替他把一切处理妥帖,可谓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说起来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该有的心思一样不少,谭卫强眼睛在许根和程昔之间一扫心里就对程昔嗤之以鼻,浑身发骚的小白脸。
不过说来也奇怪,要是说他们两有什么吧,又让人摸不到实处,可要说没什么……
上次有个小弟无意间在酒席上说漏了一句,让程昔脸色很不好看,往后谭卫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弟,后来听人说他因为身体原因办了退学。
谭卫强听了顿时无语,平时打架斗殴纵横惯了的人怎么就突然就娇弱了,这个借口好烂,这两人关系能说是干干净净吗?
谭卫强很想泪流满面问许根,根哥啊,要是老弟有一天被人这么刺了一句,你能这么待我吗?
这人啊,真是同时不同命。
大概是杀鸡儆猴起了作用,从此关于程昔的流言蜚语少了许多。
不过这些跟程昔都没关系。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说程昔你是不是跟老大有一腿的时候,程昔惊讶了,他以为在外人眼中许根的眼光至少要再高一点。
当然不是他妄自菲薄,好歹生得唇红齿白端端正正,怎么看也不差,但是程昔扳手指头想了想许根过去的床伴们,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算了他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说实在的程昔压根不在意这些,他反而觉得一群混蛋小子绞尽脑汁揣测他和许根之间纯洁而又伟大的友谊这样的举动非常有趣,想起来了就当着他们的面跟许根搂搂抱抱没事抛个媚眼挑衅一下谭卫强什么的。
谭卫强像是忠犬护主一样的警告眼神让他十分受用,心情不好就去逗逗他们简直是从头舒坦到脚趾头,一整天都会神清气爽。
每当这个时候,许根都会稍稍舒缓一下他紧绷的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出于意料地配合,摸摸程昔的狗头……
柔软的头发手感很不错。
说到这个,这是一个男人的耻辱!!身高是发育期男生不可言说的痛。
明明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许根早就长得高壮俊挺,可是程昔还是一副发育不足的样子。
不过,岂料,两人的接触走的是升级流路线,最开始的时候许根给程昔献宝,带了一叠带色的片子来找他看。两人就躲在小房间里,关好窗,拉上碎花布的窗帘,看画面中男女交叠,肉欲横流。
许根往往是胸中波涛激荡,感慨万千,可是扭头一看,程昔还是一张淡定自若,古井无澜的脸,许根就慢慢靠近他,央求他帮忙给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