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编辑立马用犀利的眼神扫过来——究竟谁在不停的重复死这个字眼,程昔,你搞反了吧。
“我们分头去找。”程昔果断停止讨论刚刚的话题,拿了个馒头就往外走,他找到农户的男主人,这家的男主人是个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的老油子,一听到程昔说要他帮忙找人,老大的不乐意。
男主人嘴里头抽着自己用废纸卷的土烟,用眼睛斜了一眼程昔和后面跟着跑过来的李意风,眼睛在这两个城里人体面的衣服上眈了两眼,“你说这个村子就这么巴掌点大的地方,还比不上你们城里面的一个犄角旮旯,要找个人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们这么着急是做什么。”
程昔叹了口气,看他这样就知道这人打得什么主意,找人要紧,他直接开价,男人一把抽过程昔手里攥着的钱,塞到自己兜里才算是放心。
有一点男人没有错,就是这个村子不大,谁家有什么动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等到他们跟绕迷宫似的,把村子里面有人烟的地方都给轮了一遍,身后非常神奇的已经跟了一大票人……
这时候,其中一个村民一拍大腿说道:“对了有个地方给忘了!”
“哪里?”另外的人很是警觉……他们似乎脑电波同步了,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村头的小疯子家呗。”
于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沉默。
这时候有人轻咳一声,“走,咱们就去看看。”
程昔小声问男人,“那个……小疯子是什么人?”
男人顿时抽了口冷气,“是个整天唱戏的疯子,到了地方你别讲话,记得保持沉默。”
李意风凑过来说:“我觉得我果然是主角,走到哪里都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你说对吗?我看了好多港台小说,都是这么写的,据说叫主角效应。”
——导演,救命!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程昔一口血吞进肚子里,“对的,都是你的错。”
到了村头几个人看到一处非常古色古香的建筑,忍不住驻足接着灯光查看。
男人给他们介绍:“这边是我们村的山庙,我们每年过年都要在这里举行祭祀活动,你们要是到时候还没走,可以来看看。”
山庙的门大敞着,两扇大门斑斑驳驳的红漆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摸样,但是恢弘大气的建筑风格可以想象到当时这座山庙的光鲜。
“哦,对了,前段时间还有别的节目组说是要来给我们这个古庙拍那什么片。”
“是纪录片。”另外一个人提醒。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说我们这边很有历史价值呢。”
“不过拍了一半就跑掉了,还得村长唠叨了好一段时间。”
“就是就是,太不靠谱了。”说着大家伙又看看了这几个剧组成员,“你们不会也拍一半就走吧……”
导演赶紧解释,“咱们这个不是一个类型的,不一样。”
“哦……不一样,他们那个叫探索历史,你们呢?”
村民们很好奇。
“我们……”导演被一群汉子围着就要哭了,“我们……”
“《老革命家庭的二三事》。”李意风赶紧编了一个名字搪塞过去。
导演如蒙大赦,“对对,就是这个,《家庭闹革命》。”
程昔默默别过脸去……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他接着油灯观察眼前的建筑,不禁感慨这样瑰丽诡秘的建筑出现在这样落后的山村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别的搞探索节目的剧组要来这边拍摄,但是拍了一半就跑掉这件事……实在令人费神不解。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大家的注意力就被一阵喧闹给吸引,原来是有人找到了陈思思。
原来陈思思真的是被村民口中的小疯子给缠住了,但是陈思思自己说是因为她很同情小疯子的遭遇。
程昔他们踏进了这个破落凄凉的小院子,大冬天的,程昔他们穿了厚棉袄都觉得太冷,但是这个被称作小疯子的小男孩只穿了一件旧式长衫,他的身量不高,程昔的第一印象是瘦,太瘦了,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
村民对这个小疯子很反感,觉得他整天神经兮兮的不正常,对他没什么好脾气,而且又发现是他把村子里面的客人引来这里,更是觉得大家被他耍的团团转。
这个小疯子有个毛病,每次遇到什么陌生人,都要跟人家诉苦,说他遭遇了多么悲惨的童年,这个村子是如何的阴暗……而且每次祭祀都要用婴儿活祭,可是谁也没有看过这些婴儿最后的去向,里面肯定有阴谋之类之类。
村民们觉得小疯子有被害妄想症,简直就是阴谋论,他们用孩子活祭没错,但是那个是为了献给山神,是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平息山神怒火的,怎么会有阴谋。
一般人,你不懂!
小疯子笑着和剧组的人打招呼,“别听他们的,你看我像是疯子吗。”
程昔看他们吵得厉害,顿时觉得这种可怕的传统活动已经颠覆了他的常识。
“导演,你看你选了个什么鬼地方。”李意风早在程昔之前就拉着导演去角落哭诉了。
导演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不怕,我们新时代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凡事要讲科学,不怕!”
“导演,你与我们不是一代人。”程昔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提醒导演了。
因为陈思思作为剧组里的一枝花,正对小疯子表以无限同情。
“既然这个村子容不下这个孩子,我们应该带走他。”
陈思思……大姐,喊你哥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这个村子的传统节目是活祭,活祭,不是供奉畜生,是婴儿,你能想象吗?
程昔觉得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尤其是你还有一群不靠谱的队友。
他忽然想到许根,他想,许根这时候要是在就好了,他要是在的话一定能够比他处理的好。
一群人背着村民们悄悄开始讨论对策。
一个地方有他的信仰和文化,可能是残忍的血腥的,但是那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根深蒂固,你不能简单粗暴的去定义这是野蛮、不开化、丧心病狂。
因为在村民眼中这个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贡品这东西今年我家明年就到你家。
《西游记》大家都看过,里面那些每年都要童男童女的妖怪永远以一个永恒不变的刻板印象留在人们的脑海里——那就是如果不满足地头蛇一样的妖魔鬼怪,就会遭遇到可怕的灾难。
现在人们都讲科学,不讲迷信了,但是当无神论的新人类遇到顽固不化的人,要怎么办呢?
于是,现在再说刚刚在市里面,和程昔通完电话去处理事情的许根。
许根并不知道程昔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和程昔呆久了总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感应,当然,所谓的感应许根是从来不屑去相信的。
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十分棘手,所以这导致他心情很不爽。
许根的生意他自己极少出面,一个是年龄问题,一个是家世问题,所以他找了几个管事帮他打理。
道上头做事,一讲究有利可图,一讲究是江湖道义,不过既然有人讲义气,就肯定有人反其道而行之。
有人把义气奉为金科玉律,就有人对此不屑一顾视为狗屁。
正巧,许根手下就碰到这么个胆大包天罔顾道义的人,想要卷了许根的钱私逃。
没想到把人抓起来审问的时候才发现此人是个硬骨头,而且身份背景颇有疑点。
许根闲着没事就想起来,会一会这个有趣的家伙,叫了谭卫强送他过去,两人到了郊外的仓库,仓库下面是个改造过的囚室和刑房。
进去之前接到程昔从村子里打来的电话,许根提醒他早点回去,天晚了,跑那么远到村口的小卖部打长途不安全。
程昔让他放心自己不是一个人,会跟剧组的人一起回去。
两人这才多念叨了一会儿挂断。
不过许根总觉得有点不放心,就像是遇到倒霉的事情之前总会有点心神不宁的预感,虽说许根一直坚持他不相信这种娘气的第六感。
交代人去查程昔的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顺便再查一遍叛徒的档案,交代完这些许根才觉得安心了一些。
地下室里,那人和许根面对面坐着,许根不喜欢玩虚的,也不跟他故弄玄虚,就开门见山地说:“你搞出这么多动静,就是为了见我一面?”许根绅士又优雅的笑容在日光灯下显得无懈可击,“现在看见了,可还满意?”
“原来是许少,能在闻名已久的许少手下干活是我的荣幸,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就是谋财的,不图色。”那人之前就已经被痛打了一顿,体内不知道被注射了什么药物,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就跟软骨头一样,不过那眼神可不像是他表现的那样无害,“被捉住了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根很少对外人笑,每次一笑就没什么好事,尤其是这种讳莫如深款,他说:“是吗,就这么简单?那真是没意思,不妨我们让它变得有趣点?” 许根面部表情淡定从容不似作伪。
刑讯的步骤总是类似的,先从最简单的施暴开始,然后逐步瓦解目标对象的自我意识和防卫能力,给他们施加精神上的压力,再剥脱他们作为一个人类的基本权利和尊严。
比如通过强制手段控制他们的睡眠、器官、排泄等正常生理活动。
这个刑房很有意思,摆着各种恐怖的刑具,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应该是骑木马,硬物从肠道进入由于剧烈地晃动造成内脏的碎裂和不可修复的损伤,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受刑者的死亡,像一个荡妇一样全身赤裸地死在木马上。
叛徒紧绷着嘴角,“杀了我你要怎么交代,我早就在家里留了日记里面记载了所有我之前所做过的工作细节,我要是失踪了日记必定会暴露,被人扫黄打黑给收了场子,这么丢脸的事许少相比不愿意发生吧。”
“而且,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一直安全的地方就忽然被人端了吗?”
这一点许根早就摸清楚了,不劳烦叛徒操心。
许根的笑容越发灿烂,这时候有人进来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递给他一个档案袋。
许根打开档案袋,里面除了叛徒的资料还有一个黑色牛皮的本子,许根拿出来摆在桌上,盯着叛徒的眼睛说道:“其实我也挺好奇你的工作笔记。”
叛徒脸色大变。
许根熟视无睹,“你别无选择,只能求我放过。”
叛徒冷笑:“你不过是在玩心理战术,你没办法弄死我。”
许根摇头,“谁说要你死了。”他拿起档案袋里面薄薄的一张纸,里面是关于叛徒的档案。他当初选用叛徒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个孤儿出身,身世简单干净,但是没想到,这个孤儿院是程家开的……在十年前被他们转手。“只要你原原本本地把计划讲出来我就放你走,并且把你送的远远的。”
“我要是图个安稳,就不会坐在你面前。”叛徒严词拒绝,他低下头拒绝和许根对视。
随后任由许根再如何与他讲话,他也没有吐露一句。
“叫医生吧。”许根叹了口气,有时候最痛苦的不一定是死亡。
医生好一会儿才到,门嘭得一声打开,医生进来的时候擦了擦汗,把一个大箱子重重搁在脚边,“对不起对不起,来迟了。”
这医生是个高个子,面貌清秀,笑起来还有点腼腆,简直就不像是个刽子手。
许根恼他,“你是叫你来参加饭局的吗?”
医生垮下脸,“我是在梦中被闹起来,赶过来的好吗!就知道凶,有本事对着你小情人凶去。”
许根的手指落在他的衣领上,上面有红色的口红印,“我看你是从春梦中被闹醒的。”
医生带着怨气把叛徒领到隔壁,隔壁是个简陋的手术室,但具体怎样撬开叛徒的嘴就不是许根的事,偶尔他会有兴趣欣赏一下美妙的尖叫和呻吟。
但是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时候。
何荣打电话来了。
内容很简单,一共传达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让他关心一下在村子里面拍摄的程昔,一个是让他最好对叛徒下手有点分寸,手下留情。
“这个何荣狗胆包天。”谭卫强骂道。
许根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谭卫强追在后面,他说:“这是何荣给我们信号。他是在借叛徒的口告诉我们,我们设计让他娶程家的女儿,他大可以借程家的势翻盘。”
“程家不过是强弩之末。”谭卫强肯定地说道。
许根上车让谭卫强先回去盯着,然后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他说:“程家这件事,我跟他没完。”
谭卫强不放心许根一个人去,“老大,小心是圈套。”
“是不是,去了才知道。”忽然许根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也顺便去结交点什么大佬好了,下次你要是遇到叛徒这种情况,也可以硬气点喊一句我上头有人。”
“老大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就在谭卫强哭笑不得的时候许根已经一踩油门走了。
这也可能不仅仅是玩笑话,谭卫强。
24、人生赢家 …
今晚的月光格外亮,白色的光芒像是无数把利剑要把人的眼睛刺穿。
等到许根驱车赶到地方的时候,他没敢直接找村里人问程昔的下落,他知道如果这个村子有问题,那么贸然行动必定会打草惊蛇。
村庄虽说不大,但是要找个人依然像是大海捞针,更何况还要注意避开村里人,大冬天的外面的空气就像是要把人冻成冰渣一样干冷,但是许根不断循着路机警地寻找程昔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硬生生从额角留下汗来,热气蒸腾的额头暴露在冷空气里,他抹了一把额头。
他轻巧敏捷的身影就像是一头漂亮的小豹子,在土路、树林里来回穿梭,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夜色里化成白烟弥漫。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是内心焦急到不行,还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摸寻,一定能够知道程昔在哪里。
来回勘察之后,他注意到有一户人家在很偏僻的地方,周围没什么邻居,许根不禁露出微笑,他二话不讲进去把这家人绑了,拿着匕首抵在男主人脖子,“说,从城里来拍戏的那几个人在哪里。”
这一招虽然常规,但是耐不住非常快捷有效,许根很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用匕首手把将这家人敲晕过去,堵住他们的嘴绑好了施施然离开。
他在不远的一个大仓库里面找到的程昔,程昔和剧组的所有人都被绑在一起丢在仓库里面。
门外没有人把手,村民对自己的做的事很放心,认定了他们没办法逃掉。
只是没想到会有许根这么个意外出现。
许根打着手电筒偷偷摸进来,剧组的一群人听见动静吓得瑟瑟发抖,程昔被绑在背后的手动了动,暗自提高警惕,以一个防御的姿态躲在黑暗中。
“别怕,是我。”许根在他身旁蹲下。
尽管程昔自诩并不怕身强体壮的村民,但看到是许根的时候他还是深深松了口气,许根过来要给他解开绳子,可是发现程昔自己手腕轻松一抖,又粗又结实的麻绳就从他的身上脱落。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小声对许根笑道:“幸亏你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带一群人脱身。”
许根给他竖了个拇指,不愧是程昔,这时候都能笑得出来。
许根塞了一把匕首给他防身,拉住他猫着腰就往外走,程昔皱眉拉住他,“还有剧组的人。”
“我是来救你的,哪管得了他们的死活。”要不是编剧和导演两个活宝搭档,程昔也不会跟着剧组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许根是一点想要救他们的意思也没有。
剧组来之前就应该踩过点,但是显然前期工作没有到位才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意外危险。
李意风他们的嘴巴里都被塞上了布团堵住他们的嘴,见到许根这么冷血无情想要丢下他们就跑一群人急得又是挪动身体,又是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一双双眼睛在手电扫过的时候显得格外明亮,充满了期待和恳求。
李意风的目光落在许根脸上,若有所思,他想,这应该就是程昔的双龙之一,有限的光线里面可以看出许根高大精壮的轮廓,直让人挪不开眼。
注意到李意风的目光,许根凌厉地扫过去,他问程昔,“这什么人。”
程昔勾勾嘴角,“我们剧组的男演员。”
李意风呜呜发出脆弱的声音,程昔猜他想说——是男主角。
他还真是个很好玩的人,天真又幼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市侩和那么点充满了浪漫色彩的小心眼,但是别人扫一眼就能明白他有几斤几两,这样的人能够活到今天也是个奇迹。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许根恩了一声就挪开了目光。
“听这个村里人的意思是我们知道了他们村子的秘密又要带走他们村里的人,听起来不想要留活口。”程昔给许根解释。
他直接走到剧组和小疯子身边帮李意风和小疯子解开绳索,然后让他们互相帮助脱困,之后他才回到许根身边说,“无冤无仇的何必把他们留在这里等死,能帮一把是一把,我们走。”
反倒是许根愣住,他看着程昔已经熟练地捡起匕首攥在手里在前头探路,他问:“你难道不是想带他们走?”
他看程昔回头去帮他们解开绳索,还以为他会要提出带他们一起离开的要求,他还十分恼怒这时候程昔还要做个二傻子。
“一群人有手有脚的,害怕他们自己走不掉?”程昔反问,神色并不见紧张,一派轻松还能分神跟许根聊上两句交代情况。
看程昔两人转眼就不见,甩掉了剧组众人,李意风大声疾呼:“你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还是陈思思捂住他的嘴,教训他:“你想把人都引来吗?”
李意风恨恨地住嘴。
陈思思笑他,“你要是有点眼色,刚刚就应该跟上他们,你还不如人家小疯子。”
李意风左右环顾,这才发现小疯子不知道什么也不见了!
“算他跑得快。”李意风只能委屈地撇嘴。
其实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程昔暂时也没有想通为什么村子里面的人听到他们相信小疯子的话,但是显然他们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村子什么。
最后达成的共识是既然村民那么排斥反感小疯子,那么不如先由他们把小疯子一起带走,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可是当村民意识到他们这个意图的时候,就忽然像是被触及了逆鳞,原本老实随和的村民都变成了杀红眼的暴徒,把他们一个个摁倒在地上捆到了仓库里面。
根据程昔的推测这里原先应该是用来存放粮食的,里事发地点不远,附近就应该能找到他们初次遇到小疯子的地方。
就在他们成功找到方向要回车上的时候,忽然见到村长的影子,村长看到几个人居然逃出来了一声大吼就引来了好几个壮汉,程昔和许根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拔腿就跑。
这个时候不跑做什么呀。
亡命鸳鸯似乎听起来也不错,但前提是一对活的。
跑到山庙门口的时候程昔果断带着许根闯进庙里,没想到一群人拿着火把就往这里冲。许根扫了一眼周围地理环境,山庙里面是一个戏台,戏台搭的很高,顶棚内是多边形的彩绘藻井,上面接着手电可以勉强看清画着四大天王。
据说每年年前举行祭祀典礼的时候,他们都会请人来唱大戏,然后在戏台对面的祭台送上准备供奉的孩子。
这里离许根停车的地方很近,前面就是下山的路,他按住程昔的手说:“你在这里躲好,我去去就来。”
程昔目送许根离开一转头才发现小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们躲在庙里,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看来这个小疯子有点本事。
小疯子其实长了一张非常可爱又讨喜的脸,又白又嫩,看人的时候喜欢双唇抿成一条缝,没什么情绪的双眼眸似点漆,可是一旦转动的时候就跟活过来似的。大约跟他从小就跟着师父唱戏的原因,还真有那么点美人胚子的风情。
找人的村民进了庙里可能是因为怀着敬畏的心里,虽然还是火烧火燎的药找人,但是动作却慢了许多,直到许根回来的时候,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响彻半个村落,给这个原本就凌乱的深夜更加令人不安。
当然,这是对于村民们来说的,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车子,直接当成了可怕的钢铁怪物,一个壮汉举着锄头扑向许根的时候,他开枪了,砰的一声闷响,子弹穿过血肉,鲜血飞溅,一击即中,打中了那人的小腿。
那人应声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号,所有张牙舞爪的人都被他的凶狠给震慑,僵在原地露出怯意,犹豫着要不要群起而攻之。
许根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的外套早就脱掉,就剩下一身纯色不带任何花纹的套头衫,短袖把他结实的肌肉恰到好处的包裹着显露出来,不会显得狰狞,而是阳刚又霸道的美感。
他带着冷笑,不急不缓打开车门下来,举着手中的手枪,这样袖珍又致命的武器,让人心惊胆战,他从后备箱拎了一桶汽油就冲进人群里,程昔发誓,这是他见过许根最帅气的时刻。
就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必顾忌。
许根不屑去制裁任何人,他也根本不在乎所谓的道德制高点,他只知道,挡我者——死。
这样的魄力,这种吊到爆的表情,也是只有许根能做出来的事。
程昔见状很快跟上,他无声一笑,和他背靠背站在一起替许根的动作打掩护。
只见许根把汽油以极快的速度浇在戏台上,然后打开打火机丢了进去,银色的金属打火机以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落入满是汽油的戏台上,大火轰然熊熊燃起,火舌迅速在充满历史意味的木质戏台上冲天而起,深层夜幕中映红了半边天。
既然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这个古老又沾满血腥的台子,那么你们就跟你们的台子一起去死吧,烧了好,一了百了。
村民们停止了潮水一般的呼喊和毫无章法的攻击,疯了一样去提水灭火,可是附近唯一的水管就是来自小疯子的破落宅院,小疯子拨开人群仗着自己身子小行动灵活,硬是像一条滑溜的小蛇一样跑在所有人前面,在地上捡了块砖头,狠狠朝水管砸过去。
小疯子的一双手又细又白,别提多好看,跟玉葱一样手指拿着砖块猛砸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疯狂又快意的狂笑,无声又癫狂。
砰地一声水龙头被他砸的扭曲,手把应声被炸开的水流冲飞了出去,水流飞溅,喷溅在墙上、哗哗巨响然后被泥土吸收。
后头举着水桶要来救活的村民呆掉了,向上毫无规律喷射的水流根本没办法被水桶接起来,他只能看着眼前的自来水像是河堤上开了闸门的洪水猛兽,呼啸着钻入泥土,而他们的身后的大火越烧越旺,就好像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感受到火烧眉毛一样的灼热辛辣……而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许根牵着程昔的手,手里的枪毫不含糊地指着想要对他们下手的仅剩的十来个村民,许根微笑:“小昔,你看到没,这样才叫爽快。”
程昔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出不正常的红色,左右摇摆的大火也让他脸上的虚影隐隐绰绰。
25、擦枪走火 …
许根的爱车是一辆宽敞高大的越野,黑色的金属表面粗犷又大气,车头圆形的车灯打着远光灯,山路十分难开,因为急于离开,许根的车子开得是又猛又快,程昔坐在上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空荡荡的胃里的酸水都要漫到喉管。
他和小疯子一起坐在后座,许根在前头开车,小疯子话很少,往往是程昔问一句答一句。
因为三个人刚刚从混乱中得到暂时的解脱,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狼狈之态,就算是许根这种高手都要喘两声,更何况程昔这种半吊子……恩,还有一个小疯子这种武力值为负的。
这时候程昔太有空跟小疯子聊两句,小疯子说他没有父母,原先跟着教自己唱戏的师父住在村子里面,后来师父意外去世,他就变成了孤零零一个。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总不能也跟着村民叫你小疯子吧?”程昔笑着跟他开玩笑,他知道这孩子也不容易,当他看见这孩子满脸是血的跑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长大之后一定是个狠角色。
小疯子把水龙头给砸了,村民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他被村民围着打了一顿,趁机跑到了程昔身边,跟着他们一起上车。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除去程昔这种新瓶装旧酒的重生不谈,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让很多大人汗颜,所以也不怪程昔对他另眼相待。
“我叫沈新秋,叫我阿秋就行。”
“行,阿秋,我是程昔,前面开车的那个你叫他根哥就行。”
许根开车的手一抖,“敢叫我根哥我就把你从车子里面扔出去。”
阿秋抿着嘴笑,“我知道,许根哥,我听到程昔哥喊你的。”
许根这才表示满意不再说话,阿秋告诉程昔,他师父是被村长害死的,他亲眼所见,他师父本来是给村子里面唱戏的,每年祭祀的时候都会去戏台子上面挑大梁,但是有一天师父说他不想再去了。阿秋追问他为什么。
师父说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事,小孩子别管。从此之后,师父变得一蹶不振,阿秋很久都没有再听到师父唱戏,外面戏剧院的来请他他也一概不理,整日嗜烟酗酒,一副不把自己嗓子弄坏不罢休的样子。
看到师父心神不宁好死不活的样子,阿秋怎么可能放任不管,他当然要想方设法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他终于在一次师父酒后得知了真相。
他的师父看见那些被村长说成是要祭祀给山神的婴儿根本没有死亡,而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走了。
他师父看到那个男人给了村长一沓钱,而且之后他注意到,村子里面经常会忽然多出一些从来没见过的妇女,那些妇女通常被嫁给家里穷的叮当响的单身汉,她们有的精神不太正常,有的是智商低下,村子里面的人经常欺负她们,更有甚者兄弟二人共御一女。
师父是个有眼睛有脑子的正常人,注意到这些情况还能弄不明白村长实在做什么买卖吗?他实在是想不到也不敢想,村长居然会贩卖人口!
在阿秋得知真相后不久的一个新年,村长跪求他师父去给祭祀唱戏,然后他师父就死在了戏台上,是死于心脏骤停猝死。
师父走的时候很安详,身上还穿着华丽的戏服,面上带妆,嘴角带笑,甚至比他以往的任何一次演出都要美。
阿秋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他去找村长闹过,甚至在村子里面告诉那些大人,村长的种种恶行,可是他想错了,那些人并不相信他,只是觉得他因为师父过世的事情伤心过度,失了心智,于是很快他变成众人口中的小疯子。
他被人们赶到村口的荒宅居住,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要为师父找回公道,揭穿村长虚伪势力的嘴脸。
阿秋一双眼泡在泪水里,他眼中带泪却迟迟没有落下,他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他扭过身子求程昔,“程昔哥哥,我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帮帮我。”
程昔知道这是非同小可,不能给这孩子希望却倒头来只是个空头支票,所以他只能安慰,“你别急,这事我们慢慢来,你们那个村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阿秋垂下头去显得有些沮丧,不过他忽然皱眉想到什么,他皱眉跟程昔说:“我记得听过你这个名字。”
“恩?”程昔不解。
“程昔哥你让我想想。”他的头发因为汗水和血水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上,小小的个子认真思索的样子很可爱,忽然他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村子里面的人跟你提到过的,那个来做纪录片的节目组吗?就是他们!他们在跟村长谈话的时候提到了好多次你的名字!”
程昔愣住,看来这事没完,这个半路走掉的节目组为什么会屡屡提到他?他脑子转的飞快,各种猜测和推断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排除、排列,他拼命迫使自己保持冷静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