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变质的爱情
陈砚乔在医院住了三天,徐开也来了三天,跑上跑下办手续,伺候他吃喝拉撒。
他那任劳任怨的模样让陈砚乔多少有点内疚,但一想到自己这完全拜他所赐,又心安理得使唤起人。反正他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徐开要怎么做是他的事,他管不着。
三天观察期结束,医生让他出院好好养着。
陈砚乔愁他这副模样能去哪里。首先不能回家给他爸瞧见,其次文渊绝对不会伺候他,他也没有吃回头草去找以前相好的习惯。琢磨来琢磨去,他只想到了以前大嫂生产时住的月子中心。
想他平日总是呼朋唤友,此时却并没有一个能关照他的真正的朋友。他这副样子竟也无处可去,难免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他给月子中心打电话,就在对方要派车来接他时,徐开先来了。
医院里徐开来过几趟,但这是要把他接回家。分手后又要住在一起,还是相当尴尬。但陈砚乔没有更好的选择,徐开和月子中心,还是住进月子中心更尴尬一点。
徐开来接他,情绪却并不好,阴沉着脸,一手架着陈砚乔,一手拿他的东西。
住院部离停车场有点距离,陈砚乔单腿蹦着很吃力,徐开又在他跟前蹲下:“上来。”
“……这就不用了吧,你慢点,我自己能过去。”
徐开不耐烦:“我一只手扶你不好使劲儿,更费力。”
陈砚乔只好扭扭捏捏爬到徐开背上。那次在病房,他坐在床上,徐开能够借力。这次在院子里,没有额外的支撑,他所有重量都压在徐开身上。徐开比他矮一截,体格也小一圈,陈砚乔有点担心他起不来。
没想到徐开一鼓作气就起来了,稳稳背着他,健步如飞。
陈砚乔:“……”
“这么大力气。”陈砚乔大高个,还有一身结实的肌肉,看起来瘦条条,却有一百大几十斤。他又想到徐开那个根本不是普通人的拳头,“老实讲,你是不是业余还在工地上扛沙袋?”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缓解他们这奇怪的氛围。徐开却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我业余练格斗和拳击,扛个两百斤的过肩摔没问题。”
陈砚乔:“……”
“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
“你也没问。”
“我没问你就不说?你练拳击的,你还打我?”
徐开想到陈砚乔的所作所为气愤得理直气壮:“你活该,你骗了我。”
“骗了你,你就把我打成脑震荡?”陈砚乔一脸不可思议,“啊……操!!”
“我没打算把你打成脑震荡。”
“你还是准备打我是吧。”
“……”
徐开并没有准备打他,他准备的是找陈砚乔和好,一起解决问题。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车库,想到陈砚乔说的那些话。
他爱上了别人,他也给那个人买房子,他也和那个人做那些亲密的事。想到最后这个,徐开的五脏六腑就跟绞在一起似的难受。确如陈砚乔所言,真相一旦揭开,他们的那些甜蜜美好的确都变成馊了的隔夜饭。
他捧着一碗馊了的隔夜饭,驮着他变了质的爱情,却还是舍不得扔。
韩景山问过他,陈砚乔已经不爱他了,他要怎么办。以前陈砚乔也说过,感情易变,无法保证会一直爱他。对于这两个问题,徐开都给出过相同的回答——不爱了,那么再爱上不就好了。
如今问题摆在了他跟前,他却无法再给出那么轻易的答案。陈砚乔会再次爱上他吗?徐开不敢肯定,他现在什么都不肯定,他仿佛刚刚才认识陈砚乔,看他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更不用说信任。
回到他们曾一起居住的家,陈砚乔惊呆了。短短俩月,曾经温馨漂亮的小家,如今却变得又脏又乱。
客厅不知道多久没扫了,地板积了厚厚一层灰,只有去往书房和卫生间被踩出一条通道。原本放沙发的位置堆着几个编织袋,餐桌上更是堆满了快餐盒。
陈砚乔打开卧室的门,窗帘关着,里边一片昏暗,很重的灰尘味儿。大概是久没住人,也没通风。厨房如出一辙,和他离开时一样,却同样蒙上厚厚的灰尘。只有书房还像是能住人的样子,陈砚乔看见墙根多了一张单人铁架子床。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能够说出来的只有抱怨:“我说你这邋遢的毛病也该改改。”
徐开没答话,放下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转头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拿着抹布和墩布,开始收拾。
他不太会干家务,动作很麻利,活儿却干得糙。以前就老被陈砚乔挑剔,常常他干完,陈砚乔不满意,又请来保洁返工。
今天也一样,陈砚乔在一旁抱着胳膊:“你还是歇着吧,我叫人来做。”
徐开不听,拿着墩布满屋子画地图。
他是好久没有做卫生了。他一直觉得把屋子收拾得像陈砚乔要求的那样整洁干净,并非必须,而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点缀。当他生活不再美好时,他也不再需要这种点缀。
这房子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痛苦的牢笼。他无数次想要搬出去住,却都因为想着陈砚乔会不会突然回来,而无法下定决心。
这地方折磨着他,又变成他和陈砚乔之间最后的链接,特别是找不到人的日子里,这里是他唯一的依恋。下班和节假日,他总在外边,去拳馆或是街上游荡。但无论怎么逃避,还是要回来睡觉,痛苦也成了他唯一的归宿。
客厅中间的编织袋里是他自己的东西。起初他将陈砚乔的东西打包好,试图让搬沙发的人带走。后来一琢磨,这房子是陈砚乔的,最终离开那个人是他才对。他又把陈砚乔的东西拿出来,把自己的打包好。
他默默收拾了一下午,把看得见的垃圾灰尘都打扫干净,也把自己的包裹全部搬回书房,客厅又变得宽敞。卧室也收拾了,用陈砚乔以前买的床单,给他重新铺好床。
晚饭是徐开叫的外卖,吃完后,他问陈砚乔有没有什么要做的。得到没有的答复,他回书房关上了门。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陈砚乔难得有点茫然。徐开把他带回来,现在又把他给晾在这儿。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聊地坐了一阵,陈砚乔喊他。
徐开:“你不说没事吗?”
“刚刚没事,现在有了。”
“要做什么?”
“洗澡。”
“医生说你不能沾水。”
“只说受伤的地方不能沾。”陈砚乔烦躁地,“在医院那几天都没洗,我早受不了了。”
淋浴洗不了,幸好还有个浴缸。徐开撸起袖子洗干净浴缸,然后再放水。七七八八搞完,才把陈砚乔扶进浴缸里,帮他把打石膏的腿架在浴缸边缘。
弄好这些,徐开打算出去,陈砚乔又叫住他:“帮我搓搓背。”
“你手又没伤。”
“你看我这样够得着吗?”
一条腿直直翘着,陈砚乔只能躺在浴缸里,无法坐起,更别说够到自个后背。他只能用手臂支撑,后背和浴缸才有个空隙,让徐开的手伸进去。
徐开伏在他上方,以环抱的姿势将双手伸到他背后,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抓着毛巾擦拭。
这样亲密的姿势,他嗅到陈砚乔头发的味道,感受他的体温。这是他第一次照顾陈砚乔,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相伴到老、互相照顾的场景。
鼻子又开始发酸,热水的蒸汽上来,让眼睛也变得湿润温热。
陈砚乔回到了他们空荡荡的家里,然而并没有变得好一些,或者说全都变了,过去的所有都回不来了。徐开也知道执意把他带回来根本就是徒劳,爱他也是徒劳,他还是徒劳地做着这一切。
“再用点力。”几天没洗,洗澡就成了享受,搓背也是,被人触碰也是。他和徐开还是尴尬,但尴尬也不能耽误他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徐开把毛巾丢进浴缸,站起来甩手上的水,水珠溅了陈砚乔满脸:“洗好了。”
“没有吧,你才搓了多久。”
“你去澡堂再让师傅要给你搓满钟。”
陈砚乔不满地噘嘴,重新躺下,脖子卡在浴缸沿上,仰着头:“再帮我洗个头。”
“头还不能洗,你脸上的伤。”
“我脸上的伤是谁的杰作?”趁徐开正内疚,他赶紧说,“给我洗头就不怪你。”
徐开蹲着,将他的头发全拢在头顶,拿着喷头小心淋湿,再仔细揉搓。
指尖挠过头皮的感觉有些酥麻,那股酥麻从头皮往下蔓延全身,最后挠得他心里有些痒。陈砚乔仰着头,眼珠倒悬,正好看见徐开的脸。
那张脸平静得有些伤感,却也看不出更多情绪。起初他以为徐开把他接回来,是打算挽回他。但此时看他并不热情的态度,陈砚乔又不太确定。徐开现在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照顾他呢?
下意识地,他握住了徐开的手。
他看见徐开睁大眼,然后将手一把抽了出去,抓了喷头对着他脑袋一顿冲。
陈砚乔只抓着一手滑腻的泡沫,紧闭双眼:“你干嘛?水溅眼睛里了,好痛。”
“你自找的。”
几下冲干净,徐开喷头一扔,甩手出去,关上了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