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29章

第29章
江立一口气问了玄商一大堆问题,搞得玄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的好。怎么听着比查户口还详细呢……

玄商以为江立就是逗他玩呢,没想到问完之后江立拎了个小马扎坐在地上,笑眯眯地仰着头,一副等玄商慢慢回答的乖巧模样。

莫名的,玄商觉得江立看起来很可爱。

“我家住得远,小山村里,说出来你应该也不知道。我父母去世的早,现在老家没有什么亲戚了……”

玄商简单地应付了江立一下。他说他现在就是跟一个远方表哥在京都这里搞施工队,收入不高,目前还买不起车子和房子。

说到这里,他憨厚地笑了笑:“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在努力地攒着,就算将来不娶媳妇,我儿子还要学费呢……”

“噗!”

江立正悠哉哉地喝着水听故事呢,突然听见“我儿子”三个字,登时一口可口可乐全喷出来了,玄商顺手拿起自己的毛巾给江立擦了擦脸,擦到一半感到一丝尴尬,他这块毛巾用的久了,虽然经常洗也免不了有点变色,像江立这样整洁漂亮一看就很公子哥范儿的人是会嫌弃的吧。

正欲收回毛巾,他的手忽然被江立的手按住了,江立神色无比阴沉地抹了把脸,然后狠狠摔了毛巾,目瞪口呆:“你都有孩子了!”

玄商默默地把毛巾捡起来——洗干净了还能用呢,就算你生我气也不能浪费东西吧……不对,你生我什么气呀。

“是啊,我儿子今年五岁半。”

“玄商!”江立眼中戏谑的笑意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他蹭得一下站起来,幽幽的黑色火光在眼眸中燃烧,最终湮灭,“你可以的,你真是太棒了,你连孩子都有了你,你牛掰极了,你为什么不上天呢!”

玄商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整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立已经气呼呼地走了。

玄商伸了伸手,心说我还没说完呢到底为什么生气啊,我都这个年纪了,没结婚也就算了,有个养子很稀奇吗?

☆、失踪与黑影

被玄商的话震惊到了, 江立一路上又气又急, 真有撂挑子走人的冲动。想想吧,多不公平啊,他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心中挚爱, 而对方却心无负担娶妻生子, 把他置于何地,又把玄澈置于何地呢?

瞳孔中幽暗的火光越烧越盛,车中其他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江立情绪的变化,时不时朝他瞟上一眼, 他只好闭上眼睛,索性靠着椅背睡觉。大概是前几天辗转反侧睡眠不足,他一歪头就真的睡过去了, 最后是张彪和林容雪叫醒了他。他朝窗外望去,果然已见不到建筑车马和人家,山脚下比他想象得更加荒凉。

见江立一手拎起一个大包,林容雪善意提醒道:“江爷, 东西可以给后面的人拿的。车开不进去了, 根据叶教授对周太子墓的初步位置推测,我们还要步行很久, 这么多东西拿着太累了。”

说着,林容雪顺手一指,刚好对上了偷偷摸摸看了江立一眼的玄商,玄商抿了抿唇,尽管他手里已经提了两个大包, 还是颇为自觉地走过来要接过江立的行李。江立一方面特别想用行李砸死他,另一方面又舍不得他拿那么多东西,暗暗唾弃自己真是娘们唧唧。

江立故意道:“你能拿的动吗?不要走到半路就累趴了。”

“可以的。”玄商老实地点头,伸出手去,江立却往后缩了缩,他有些尴尬地瞄了江立一眼,又伸手去拿,这次江立总算没有躲开了。玄商把黑色大包向后一甩,稳稳地托在背上,转头提起其他的行李。

林容雪感慨玄商的力气真的很好,张彪却有些疑惑。江立很重视他的那个包,看都不让别人多看一眼,可他现在愿意把包交给一个脏兮兮傻乎乎的男人?

所有人都下车后冯至宽让手下再次进行了人数清点,数了两遍却发现少了一个人。这刚进山呢还没下到墓里就有人失踪了,冯至宽沉着脸,左手无意识地触摸着腰间冰冷的枪管。

“缺了谁?”

墨杜莎向冯至宽报告:“一个叫林亥的男人,是他们这伙工人的工头。”

常彬拎来一个农民工问话,那人哆哆嗦嗦道:“刚才停车的时候林头说要去方便一下,可能是昨儿晚上吃坏了肚子,他说五分钟一定能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众人朝周围望了望,除了他们停放卡车的地方有一片空地之外,再往上走就都是密林了,一个人要是钻进去,不管是存心躲藏还是出了意外,都不好找。

“他去了哪个方向?”

“大概……那边吧。”

“我去看看。”江立随口道。

冯至宽向贺建业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去吧,找不到也早点回来,我们会在上面安营扎寨,你们顺着沿路的记号来找我们。”

在野外生存,最怕就是失去食物和迷路,一旦挨饿且迷路,差不多就永远走不出一座山了。他们为了标记路线采用了很多种方法,有放绳子的,有气味跟踪的,有画图案的,在高端装备无法使用的深山老林,回归最原始的笨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贺建业点点头:“明白。”说完就跟着江立走了。

玄商在队伍的后面看着江立走远,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把他的包递过去,可是隔得太远,江立和贺建业两三步就走没影了,他也只好放弃。

其实冯至宽并不担心安全问题,他家底厚,给主要行动人员购置的装备都很好,每个人随身携带打火机、少量常用工程□□、冷烟火、信号弹、军改民的折叠刺刀以及一支黑星92,虽然为了携带这些东西,一路上哪里荒僻就往哪里开,就怕遇到检查,但一旦到了现场,不管是碰上大型猛兽还是劫匪强盗,几乎都不用怕。

人创造时势,并且与时俱进,因生产力不足而受限制的老的盗墓一套已经不能跟现在相提并论了,毕竟装备上先进了这么多。不过,黑驴蹄子、蜡烛、糯米之类的老规矩他们并没有无视掉,墓道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子里空间逼仄,四处横生的枝叶极其容易遮挡视线,江立和贺建业一路无话,贺建业一路用石头记录他们的方向和步数,走着走着,他们已经离开最初停车的地方很远。两人皱着眉头停下来打量四周,风吹过灌木丛发出沙哑的歌声,一团团黑影颤动躲藏,像随时会扑出来一样。

再找下去的话等到天黑树林里就危险了,可是一个大活人不过是出去上个厕所,能走多远?就算迷路了,上山下山总还是分得清的,不可能往上走吧,应该会折回来找他们才对。

正纳闷着,江立突然看向远处,道:“石头。”

“嗯?”贺建业转头看他。

江立指着地上,说:“你做的记号,不见了。”

贺建业连忙蹲下去扒开草丛,原本摆放成一条直线的石头有的扭扭曲曲凌乱地被扔在四处,有的干脆就不见了!贺建业绷紧了脑中那根绳,猛地站起来,一瞬间草木都化作张牙舞爪的恶魔,随时会在背后出手。

什么时候石头被移动了?江立和贺建业都不是菜鸟,警惕心提得很高,可这样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就有点恐怖了。满地都是枯枝败叶和草丛子,有一个人悄悄跟着他们并且轻而易举破坏了石头记号,还能不发出声音?

这已经不像是人做的了。

就在气氛蓦然变得紧张的时候,后方左侧突然传来集中的“沙沙”声,一个硕大的黑影一闪而过,贺建业和江立同时退后一步,拔出折叠刺刀,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同时往那里靠过去。

他们不太敢点火,怕惊扰了那东西。

树缝间影影绰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窝成一团躲在灌木丛后,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也就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贺建业伸手往下劈了劈,示意这荒郊野外的要是个正常人早就应该出声而不是偷偷摸摸跟着他们,这东西一定有问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江立点点头,缓缓举起刺刀。

临到了要刺出去的关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熟悉的画面。想当初他和玄商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一种情形,本以为是野兽,谁知一箭射出去却扎中了永世的冤家。就在这一恍惚的时候,只听得对面“哗啦”一声,贺建业整个人掉进了坑里,坑底尖锐的刀直直地往上扎,贺建业的脚瞬间就被扎破了,他以一种几乎拗断身体的扭曲姿势腰上使劲,整个人贴近坑的边缘,一脚挂在上面,一脚已经顺着刀尖滑到了坑底,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贺建业疼得简直快要昏过去,满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江立见那黑影快速消失也就不再顾忌,扔出冷烟火朝着那里连开两枪,黑影从冷烟火上方一跃而过,江立看到了一身熟悉的衣服……当然,他也管不着打没打中了,赶紧蹲在坑边,问贺建业的状况。

“你还能动吗?”

贺建业的脸贴着刀尖,说话都不能张大嘴巴:“我没有办法借力了。”

看来那黑影挺有智慧的,把他们引到陷阱旁边,攻击的时候身体前倾重心移动,因为惯性而刹不住车就会掉进坑里。

幸亏江立怔愣了那么一下子。

江立想了想,扔了一支冷烟火下去,贺建业身下已经血流成河,刀尖从脚底穿到脚背,血肉都嵌进鞋子的缝隙里了,看起来格外恐怖。

江立估计了一下距离,找来一截粗壮且长的树枝,把枪、刀和树枝绑在一起,长度刚好可以够到坑的最底下。为了让坑底的刀竖立起来,布置陷阱的人显然花了大力气,江立努力地用拼接成的“棍子”扫倒那些刀子,却要狠狠砸个七八十下才能让刀勉强歪斜。

正在江立思考着发信号弹寻求支援的时候,背后又传来熟悉的“沙沙”声,江立眼睛一眯,杀气一晃而逝。

玄商见江立呆站着不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正欲叫他的时候,前面的人猛然转身,枪口直直地对准了玄商的眉心。

“怎么是你?”江立缓缓收手。

“我看你很久都没有回来……”玄商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江立灿烂一笑,凑近玄商的脸,近到玄商不由自主想逃的程度,声音低且诱惑:“怎么?你担心我啊?”

担心吗?玄商也不知道。不担心他就不会偷溜着跑过来了,可要说担心……他只不过是跟江立说过几句话,非亲非故的,从何担心?

江立自然注意到玄商略纠结的眼神,心中竟有些暗爽,然而一想到玄商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肺管子就堵,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玄商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有哪里惹你生气了?”

江立一挑眉,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模样——没错,你哪哪都惹我生气了!

求此时还坚持在坑底的贺建业的心理阴影面积。

☆、随时随地撩

玄商见江立瞪着眼一副气乎乎的样子, 无话可说了。江立却因为玄商的沉默而更加难过和失落。

醒醒吧江君未, 这一世的他又是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了,不是你的爱人,不是玄澈的父亲, 他还年轻, 生活轨迹或许会有转折,也许某一天就从农民工摇身一变成大老板了,然而,不管怎么转折, 他的路线上都不会有你的参与,他甚至不知道你的愤怒从何而来,因为他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深感挫败, 江立垂下眼,总算想起了坑底的贺建业。

玄商从坑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滑下去,脚尖堪堪挤在刀刃和泥土中间,江立心惊了一瞬, 一句话在嗓子眼转了无数圈, 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小心。”

玄商笑笑,壁虎般贴着泥土站着, 手动拔出了底下的尖刀。贺建业的脚上的刀可能不能贸然拔出来,万一没有止住血回头失血性休克就完蛋了,江立和玄商只能一人一边艰难地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贺建业倒也是个能忍的,抬起痛得快要麻痹的脚和整条大腿, 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

玄商说他记得来时的路。

“看不出来你记性这么好,哦?”江立冲着玄商挑了挑眉。

玄商咧嘴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江立:“不对啊,还有一个人呢,他先回去了吗?”

江立脚步一顿,纳闷道:“什么人?”

玄商挠挠头:“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从你们的方向走出来啊,看起来很像我们工头,也就是我那个远房表哥。”

他本来想跟林亥打招呼的,可是林亥跑得特别快,在黑漆漆的树林里一下子就穿过去了,一开始玄商还有些疑惑,后来他看到江立和贺建业这里的情况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江立和贺建业找到了林亥,贺建业不小心中了陷阱,林亥准备跑回去找人来帮忙。

江立和贺建业对视一眼,均提起了警惕。

刚才引诱他们进陷阱的人是不是就是林亥?他现在是逃跑了吗?

到达营地的时候,贺建业的脸色已经非常青白了,随行的急救医生连忙让人把他抬进帐篷里去,主帐篷比较大,几张折叠桌子拼在一起凑成了一个类似于临时指挥室的地方。他们回来的时候,冯至宽叶教授和墨杜莎正在看着地图和沙土堆琢磨进入墓葬的最佳路线并且评估风险,张彪、常彬和林容雪则在检查帐篷和其他物资的安置情况。

令人惊讶的是,本该失踪且寻找未果的林亥回来了,没事人一样正在准备今天的晚饭。

冯至宽看着贺建业血肉模糊的脚,看向林亥的眼神非常冷厉。林亥狠狠地抿了抿唇,身体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对、对不起冯爷!对不起江爷!我刚才去那边拉屎的时候……突然觉得害怕,想跑来着,没想到就迷路了,劳烦你们担心,还害贺哥受伤了……”

“啪!”

林亥话音刚落,墨杜莎就按照冯至宽的意思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女人家力道未必有男人大,可是鲜红色的长指甲杀伤力非常惊人,轻轻一划就在林亥脸上留下了刺眼的痕迹。林亥显然没料到墨杜莎会真的动手,惊骇之余没来得及稳住重心,退后两步的时候恰好踢中了火上的锅子。

火舌舔上了林亥的裤腿,吓得他直在地上打滚,狼狈地滚了半天才把火苗完全压灭。

江立皱了皱眉,随便挑了一个空帐篷进去休息了。

玄商看了看还放在营地远处的江立的黑色大包,本想叫住江立,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把它背过来。

“江爷,你的东西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等了一会儿,江立清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不是号称很勤快的吗,就不愿意帮我直接扛进来吗?”

玄商连忙点头:“当然愿意。”

他一手提起大包,另一手掀开帐子,定睛一看里面的情形却傻眼了,江立侧躺在柔软的睡袋上,下半身穿着一条宝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裤腰拉得特别低,上半身索性什么都没穿,他微微闭着眼睛,在条件有限的野外表现出了王公贵族醉卧美人膝的慵懒。

玄商下意识侧了侧头,不敢面对江立果露出来的细腻的白色皮肤,把黑色大包撂下就想跑。

“诶。”

玄商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帐篷都是双人的,你找到和你一起的同伴了吗,没有就干脆和我一组吧。”说着他撑起上半身,唇边扬起略带蛊惑的笑容。

玄商讷讷道:“我、我不住帐篷……帐篷不够多,我们、我们被安排在车上。”

江立皱了皱眉,问:“你们所有的人都挤大卡车?”他记得来的时候他们站着都嫌挤,怎么可能睡得开呢?

玄商说:“不是,几位资历老的大哥是睡得帐篷,我们就随便挤挤。”

江立叹了一口气。人都说同病相怜,却不知道越是困窘越是为了微小的利益勾心斗角,在这些工人之间,相互的看轻和打压看来不少。

“那你既然都能跟那么多人随便挤挤了,怎么不愿意跟我挤挤呢?”

玄商局促地看了看这帐篷里面的体积,比那个大卡车里面是好太多了,他不习惯得到好的待遇,于是觉得万分的不真实和惶恐,殊不知他这副样子让江立心里更加不好受。

昔日高贵的神灵,如今竟如此自卑,真是天道轮回吗。

“诶,你怎么不给点反应啊,到底愿不愿意?”

玄商极慢极慢地转过头,抿着唇不说话,视线还是不敢往江立那边瞟。他虽然有些木讷,却并不是智商问题上的傻,他感觉得到江立对他过分亲昵和挑逗的姿态,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突出的地方能引起江立的注意,他一方面认为像江立这样的人,只是存着玩弄的心思想看他笑话,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往坏的地方去揣测江立的用心……

江立见玄商老是躲避他的视线,干脆站起来,直接把玄商拉坐下了:“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了。”

两个人贴的太紧,玄商甚至能感觉到江立赤果的胸膛贴在他薄薄的衣服上,微热的氛围和暧昧的言语都让玄商产生了他们曾经就是如此亲密的错觉。

江立认真地注视着玄商的眉眼,后知后觉眼眶发热。还真当自己孤寂过千年就金刚不坏了,没想到只是这样看着玄商,内心就有无数的感动与换新破土而出。

这是他的阿彻啊。

努力平静下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江立舔了舔干涩的唇,问道:“你能跟我讲讲你前妻的事情吗?”

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赶在他找到玄商之前趁虚而入,哼!

“啊?”玄商惊骇地叫了一声,打破了帐篷里萦绕的粉红泡泡,他哭笑不得道,“我没有什么前妻啊,我从来没结过婚啊。”

这回傻眼的换成江立了。他记性好,尤其对玄商说的话记性深刻,他明明记得玄商说过“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在努力地攒着,就算将来不娶媳妇,我儿子还要学费呢”这句话,“将来不娶媳妇”不就是现在没有媳妇的意思吗,那这个儿子只能是前妻生的吧,难道是未婚先孕的戏码?

“那你儿子……”

玄商轻轻笑了笑,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在跟一群比他大好几岁的男孩子打架,因为他的脚先天畸形而那些孩子老是嘲笑他。他很厉害,虽然自己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他把那些孩子都打趴了。”

“那时起我就对他感到好奇,之后几次去孤儿院做志愿者和捐献东西的时候,我都会去看他,聊着聊着挺投机的。孤儿院给孩子们的条件不好,不至于冻死饿死却没有好的学习环境,这样他们的视野会被永远局限在那片有限的天空里,所以考虑了一阵子之后,我就决定收养他了。”

虽然玄商自己也十分贫穷,但只要省吃俭用再加上勤劳地卖力气,目前看来给孩子负担大学之前的学费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大学之后就吃紧了,他不是个法盲,他知道盗墓是犯法的,可他为了给儿子更好的生活,无奈地选择铤而走险一次了。

江立别的都没关注,就对俩字特别有反应——收养!

玄商转过头就看见江立两眼冒星星,小小地吃了一惊,试探道:“怎么了?我哪里讲得不对吗?”

江立忽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扑上去就拽住了玄商的一条胳膊,半个人都靠过去了,声音格外软格外好听:“没有,我只是太感动了,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

玄商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暂时忽略了江立亲密的举动:“我不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江立问:“那你这次出来,你儿子谁照顾?”

“他们学校是可以留校的,有老师专门照看。”

“哦……”江立转了转眼珠子,更紧地扒拉住了玄商。

所谓失而复得的心情大致如此吧,再也不想把他放开。

☆、夜晚的古怪

玄商夜晚睡得很不安稳, 只要感觉到身旁江立的温热的躯体和清浅的呼吸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巨大的困意才姗姗来迟地催他入眠,他又翻了个身, 背对着江立, 深呼吸两下正准备闭上眼睛,突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出了咀嚼的声音。

玄商愣了愣,放缓呼吸仔细听了听,确实有一种卡蹦卡蹦好像在咬东西的声音, 微弱,却是一直持续的,从帐篷外面传来。可能是有野兽在偷吃他们的干粮?他坐起来, 正欲穿好衣服出去,背上忽然一暖。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奶声奶气的睡腔,烫得玄商耳朵一麻。江立眼睛还没睁开,就是习惯性地在玄商脖颈间蹭了两下, 感受着这让他安心的气息。天知道他有多久没能在这人身边入睡了。

玄商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指了指外面,说:“有奇怪的声音, 我去看看。”

江立的睡意去了几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道:“可能是有人睡到半夜饿醒了,正在吃宵夜?”

玄商皱着眉摇了摇头。真的吃宵夜也不用吃这么久吧,而且那声音像是在嚼很硬的东西, 不像他们带的压缩饼干。

江立想了想,顺手拿起两人的外套,边披上自己的边把玄商的扔给他,说:“我和你一起出去。”

山中的夜晚非常冷,一掀开帐篷江立就忍不住一哆嗦,裹紧了棉大衣还觉得冷风飕飕地往骨缝里钻。

玄商打开手电筒说:“要不你还是继续睡吧,我去就行了。”

江立眯着眼道:“怕我冷啊?那我们打个商量,你抱着我走吧?”说着他就真的蹭到玄商怀里去了,两只手自然地环过玄商的脖颈,身体相贴的地方升起了一阵暖意。

玄商无奈,不敢推他,但让他抱着自己又没法走,只好低低地说了一句:“别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听出这个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的宠溺与放纵。

江立顿时心里暖暖的,乖乖地放了手。

营地中央用来煮晚饭的锅还架着,火堆也没有完全灭掉,微弱的火光和月光一起使黑暗不会显得太过浓重。由于帐篷数量不够,将近一半的农民工都是原路返回走到山下的大卡车上睡的,所以这个营地其实并没有很多人,占地面积也不大。

两人轻手轻脚地猫着腰从主帐篷侧面走过去,一路追寻着那古怪的咀嚼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最外围的帐篷。那声音就是从一个深蓝色的帐篷里传出来的。

在远处的时候觉得声音小是正常的,可是江立发现靠近了声音也不大,附近睡着的人根本就没被吵醒。江立知道他能听见是因为他不是普通人,那么玄商呢,玄商为什么也可以听得到?上天依旧偏爱曾经的神灵吗,才给了他这样的天赋异禀?

江立指了指那帐篷,用嘴型问玄商:“那里住的是谁?”

玄商无奈——我怎么会知道。

慎重起见,两人没有贸贸然上前,而是躲在几个油桶后面,默默关注帐篷里的动静。古怪的咀嚼声持续了很久,就到他们觉得天都快亮的时候终于停止了,江立靠在玄商背上差一点就要进入梦乡了,突然,帐篷被人一把掀开。

玄商眼疾手快一手摁灭手电筒,一手抱住江立的脑袋往下按了按,江立顺势趴在地上,悄悄探出两只眼睛。

走出帐篷的竟然是林亥。

他往嘴里扔了木块大小的一个东西,然后嘎吱嘎吱地开始咬,整个腮帮子全都鼓起来,甚至撑得下一秒嘴巴就会被顶破一样,像饿了几百年的老鼠。他先是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看,似乎在确认大家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然后朝油桶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玄商和江立默默地往最里面那个油桶缩了缩,还好油桶数量比较多能把他们俩给挡住。林亥抄起第一个油桶,晃了晃,发现里面还剩下一半,古怪地笑了笑,拎起来转身就泼。

江立和玄商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惊疑——林亥竟然是想要烧掉这个营地吗?

玄商十分不解地看着林亥泼空了两个油桶,仿佛不认识这个关系本就生疏的远方表哥了。空气中渐渐漂浮起浓烈的汽油味道,幸亏这地方是野外比较开阔,要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碰到火堆里的火星,十之七八会爆炸!

江立皱了皱眉,向玄商使了个眼色——得阻止他。烧掉了物资和用完了汽油对进入深山野林的人来说几乎是断绝生路,他可还要活着出去跟玄商继续纠缠呢。

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找到了玄商,他似乎已经没有再下斗的必要了,可是仍然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在漫长的历史里,曾经的三界发生了什么才演变为现在这样,玄商、玄澈和他自己现在究竟是个怎样的生命状态,这些用科学没有办法找到谜底的问题是不是只能走旁门左道?

江立有点发呆,脚下没注意,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刺啦的声音,林亥猛然回头,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跟白天大不一样,嘶哑低沉,冰冰冷冷,跟鬼附身似的。是了,就是鬼附身吧,白天的林亥看起来那么懦弱胆小怕事,怎么会又嚼木块又泼汽油的,完全换了一个人的感觉。

玄商一把把江立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在林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抄起一根棍子样的东西也没看清是什么就直接往林亥额头上招呼,林亥显然在最后看清了玄商的模样,但他已经瞪大眼发不出声音了,僵尸一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给玄商比了个大拇指,那意思——大哥,你这力气小弟我也只能叹服了。

玄商眼中的杀气瞬间褪去,看江立一脸崇拜的模样,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扔了棍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防止他再发疯,先绑起来再说!”

玄商就找了根绳子,麻利地把他给绑了。第二天大家伙醒来的时候,林亥也醒了,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哭爹喊娘的。

江立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这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玄商老老实实地跟冯至宽一行人报告了昨天晚上林亥的异常举动,大家都不能理解。叶教授突然问了一句:“他到底吃了什么?”

江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发现的时候他都吃完了,鬼知道吃的是什么。”

玄商说:“块状的,像木头,可是木头嚼不动吧?”

冯至宽这才注意到玄商:“你是谁?”

“卡车队伍里的。”张彪是负责农民工人手统计的,自然认得玄商这个人。

“卡车?”墨杜莎嗤笑一声,看了看江立,眼神轻蔑。

江立倒是很坦然,他早就用林容雪在冯至宽面前树立过喜好男色放肆轻佻的形象了,干脆不避讳和玄商的亲密接触,一直挽着他胳膊。玄商有些尴尬,刚要去推江立却被他的眼神吓退了。

江立的眼神仿佛在说——敢推开我你就死定了!

“木块……木块……木块?”叶教授喃喃着念了几遍,好似是有些猜测。

冯至宽说:“再把他绑结实一点扔进帐篷里,今天我们就要上去了,别惹晦气,等回来再收拾他。”

听到冯至宽的话,墨杜莎把枪收了回去。

留下常彬和一半农民工在营地看守,另外的所有人都背着装备上山了。一路上叶教授滔滔不绝地解释着他推算出入口的方法,什么风水龙脉,什么阴阳八卦,什么周易葬经,从正经文献说到野史传说,从上古说到现代,他自认为还头头是道逻辑满分呢,别人其实压根听不懂。

死,在大多数古老文明中是极其神圣的事情,肉体可以消亡,灵魂却追求着永生,甚至很多人不满足于灵魂,希望肉体也能不朽,于是就创造了长生不老药,木乃伊等等。因此,死亡是个盛大的典礼,从尸体本身的整理到整个墓葬环境的选择和建造都极其考究,与盗墓贼的抗争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大概就是印证了这个真理吧,在叶教授把大家伙都说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

“塌方!”兵荒马乱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不是塌方!底下有东西!”

冯至宽抽出短刀狠狠地戳进墙壁里,阻力使他不至于一下子掉到底下砸得太狠。

“啊啊啊啊啊!”叶教授一路往下滑,嘴里崩溃地大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里怎么能有一个坑呢,完全破坏了浑然一体的王者之气!”

江立心想都快成王八了您还想着王者之气呢,能不能自己用点力啊我拉着您手臂都快断了!

玄商惊异地看着江立腰上的钩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江立是怎么在一瞬间从包里把它掏了出来又甩了上去的,违背时间还违背力学啊,这不是幻觉吧?

江立一手拉着一个人,感觉上半身要被撕裂了,根本无心解释,好在这条竖井一样的隧道并不算太长,很快他们就到底了,齐齐摔了个屁股蹲。

☆、流沙的陷阱

“别动!千万别踩底下的东西!”

众人刚刚落地想要松口气, 又被叶教授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墨杜莎扔了个冷烟火到大家中间,众人才得以看清互相的模样。

冯至宽站得比较稳,手上虎口处却有些震裂了, 是使用刀的时候力气太大的缘故;墨杜莎头发都乱了, 脸色也不好看,她往下掉的时候下意识朝冯至宽伸出手,冯至宽却理都没有理;林容雪落地的姿势不对,腿摔伤了, 张彪抱着他勉勉强强站起来;江立落地站稳后一抽手收回了钩子,转头笑眯眯地提醒玄商:“手。”

玄商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 尴尬地发现自己还抱着江立的腰。不敢直视江立脸上戏谑的笑容,僵硬地站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手肘上蹭破皮了,火辣辣地痛。

江立皱着眉把他的手臂扳过来,凝神不说话。

玄商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没事的, 不疼。”

江立一把撕开他的衣服, 拿出包里的药水给他消毒,然后细细地缠上绷带。

江立低着头, 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抿着唇的严肃模样看起来格外乖巧,玄商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心这样软的时候。可是当江立的手在他手臂周围绕圈的时候,对比格外明显,白皙与黝黑, 细腻与粗糙,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和江立的差距,他攥了攥拳,眼神黯淡了两分。

又是叶教授最先打破了沉默,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不要照明,不用照明,你们仔细看!”

话音未落便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了冷烟火上,隧道山洞里顿时一片黑暗,众人齐齐朝四周望去,发现周围全是星星点点的荧光,像花朵,像烟花,美丽而又诡异。

“相传周灵王太子姬晋羽化登仙,古人心目中的仙境无外乎就是几个要素,光明、梦幻、圣洁、永生,其他都不重要,在这些要素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光明,因为光明即永恒。”由于古代照明工具的限制,光在古早人类的观念中就相当于神的地位。

墨杜莎冷笑一声道:“这样也好,一路都有免费的照明。”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应该走哪条路?”张彪问道。

众人一时也犯了难,一般来说,为了防盗,在这样的选择路口只有一条是正确的进入主墓室的通道,其他的可能是通往陪葬坑或者干脆就是死路。本来他们应该在上面进行初步确定位置、下探条、下铲、看坑灰等一系列过程,现在莫名其妙掉了下来就有点找不到北了。

周墓通常都比其他朝代的墓要深,初步根据光线和刚才他们掉落的时长来估计,他们确实已经到了墓中而不是踩在墓上,包里螺纹钢管拼接的洛阳铲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让我算算,我算算!”叶教授激动地抖着手拿出包里的一堆古籍罗盘和鬼画符一样的画卷,手忙脚乱地就开始他的推算大业了。

江立暗暗翻了个白眼,慢悠悠道:“《周易》有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后天八卦之中,坎卦位居正北方,坤卦位居西南方,震卦位居东方,巽卦位居东南方,我们所在的位置应当是中宫,乾卦位居西北方,兑卦位居西方,艮卦位居东北方,离卦位居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