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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小李四手脚快, 将买来的石灰、糯米浆、黏土混合好,再将泥路不平的小院用犁耙反复耙平,而后一手砖石一手石灰砂浆,依次青砖铺平在院里。

第38章

小李四手脚快, 将买来的石灰、糯米浆、黏土混合好,再将泥路不平的小院用犁耙反复耙平,而后一手砖石一手石灰砂浆,依次青砖铺平在院里。
不过三天, 小李四就将砖在院里陈铺完毕。青砖平整无缝, 错落有致, 一路从屋门口铺到院门,就连侧院都铺了些。

届时这院里晒起油菜和谷粒来,那将是一道别样美景。

李宝福和赵庄生站在厨房门口, 见青砖在夏阳下泛着光亮, 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砖铺好,得晒几天。

两人出门走路都避着砖石, 那石灰砂浆有多出来的, 小李四就帮他们把路面不平的厨房和卧房填平。整个家顿时光亮不少,夜里李宝福起来看蚕见那月光下的青砖,嘴角都合不拢。

“买石灰砂浆用了一钱二,小李四工钱三十六文, 砖两钱四,这三天菜钱五十四文,”赵庄生算着李宝福记好的账,说,“前日卖了两匹布,一贯一。家里余钱除了夏税还有五贯五,这批春蚕已上簇结茧。我听村长说这次是二十六文一斤, 家里估计能有三十六斤,能卖九钱三,到时还得有六贯多钱呢。”

李宝福掐着手指算, 算了几圈后,笑着说:“那这院里铺完砖感觉没花钱啊。”

赵庄生摸摸李宝福的头,说:“是这第一批春蚕的钱算进去了,不过咱们现在钱也够。”

庄稼人最安心的就是兜里有钱,仓里有粮,李宝福和赵庄生如今是两样都有。

李宝福和赵庄生用青砖铺院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不少人都来瞧。

其中有贺喜的,也有说花这钱不如拿来盖房子的。但李宝福和赵庄生不在意这些,毕竟这泥院铺上砖,日后晒粮食方便,下雨天院里也不是烂泞的。

薛屏来还年尾借的四钱铜板时瞧这砖院也新鲜,问李宝福花了多少钱后,也说想铺一个。

李宝福收好钱洗了盘樱桃摆上,笑着说:“屏哥你家院比我家大点,这砖怕是得要八十多,一块砖五文的话,得要个四钱左右,还有石灰砂浆及工钱这些,怕得六钱。”

薛屏拿了颗樱桃给薛云,沉吟须臾,说:“那还还行,我攒攒就够了。”

李宝福打趣道:“这样会过日子了?这可不是你啊,薛大少爷。”

薛云瞧见狸猫小木子,闹着要下地。

薛屏把薛云放下,用根绳子牵着以防不会走路的她摔了,说:“这院里太烂确实不好,昨天不是下了小雨吗?我娘去喂鸡差点又摔了,何况云云也大了,爱在院里乱跑乱爬,我怕她按着石子什么的,所以我想铺砖还是不错的。”

李宝福上上下下将薛屏打量几圈,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这有了孩子,突然就这样心疼人了?”

薛屏剜了眼李宝福,说:“本来就很心疼人,你以为谁都是许蟠那懒东西啊。”

李宝福被逗得哈哈大笑,薛屏见薛云跟着那狸花猫爬了两圈,裤子蹭了一层灰,顿时怒道:“薛云!才给你换的裤子!”

南风吹动的小院里,李宝福悠悠品茶,薛屏给薛云拍裤子上的灰,狸猫在李宝福脚边打哈欠。

蚕上簇结茧时,第二批蚕也已四龄,李宝福仍每天泡在桑树地里。

一夜南风来,吹得地里油菜东倒西歪,李宝福背着桑叶回家见这油菜杆歪着伸出来,便知这油菜成熟,赵庄生又要忙了。

李宝福背着一大筐桑叶回到家,见天不亮就出门卖蚕茧的赵庄生已回来坐在凳子上歇气喝水。

李宝福进厨房,把桑叶倒在竹席上散热,说:“你休息会儿,等会儿咱们去四姐家,大姐她们怕是已经到了。这蚕怎么吃那么多?不过哥,你说我们明年要不多养点蚕?”

蚕娇贵,这桑叶直接倒在砖石上,要是染了什么脏东西,吃死了蚕可不好。为此李宝福仍是把桑叶倒在竹席上散热。

他又道:“我方才还听薛屏说,村长家今年第一批蚕茧就有六十斤。这一斤二十七文,卖了一贯六呢。”

赵庄生说:“不用。我们两个别养那么多,有钱买肉交税就好。不然这蚕养太多,我俩也辛苦。”

这一颗心日夜吊在蚕身上,白日摘桑叶,晚间隔一个时辰就起来喂蚕的辛苦,李宝福想想也是算了。有多大本事挣多少钱,他和赵庄生没那么多精力,挣点钱够花便是了。

赵庄生从背篓里拿出几包糕点和干果子,说:“这次我们的蚕不错,三十三斤,八钱九。那收茧老板多给了九个铜板,凑了九钱。”

卖了蚕,家里有六贯五,别说今年的两次税,明年的都有了,两人可谓是身价富裕。

李宝福笑着说:“老板人还好。”

“对呀,”赵庄生走到李宝福面前,变戏法般从身后亮出一串糖葫芦,“他好你就不夸我好?”

每次赵庄生去县城或是镇上总会给李宝福带好吃或好玩的回来,不是糖葫芦就是应季节的果蔬。

李宝福接过糖葫芦,咬了颗酸甜山楂果,莞尔道:“哥你更好。”

赵庄生用指腹蹭了蹭李宝福的脸,微微一笑:“有你才好。”

赵庄生买了不少干果子回来,除了几包贵糕点李宝福揣上等会儿给外甥们。其他的都放在背篓里,那背篓满当,里面放着茄子、芋头、萝卜、一斤猪肉、二十来个鸡蛋。

这些是给李多福吃的,还有一只活鸡、二十七个鸭蛋、十四个咸鸭蛋、是给李元凤的。

赵庄生背背篓,李宝福提了两罐蟛蜞酱,两人牵着手,乘风去陈家。

今日有喜事,这陈家门就没关。院里阴凉树下,乌泱泱坐了一堆人。

门一进,坐主位的陈母率先看见,笑道:“宝囝来了啊,快坐快坐!”

李宝福笑着点头:“伯母伯父好。”

陈璋和赵庄生两人说着进了厨房。

人群末尾抱着和儿带孙小六的李多福朝李宝福招手,李宝福过去挨着四姐坐下。他从怀里的干净布包里拿出六块糕点,三块给小六,三块捏碎了些喂和儿。

不知人群中说了什么,众人哈哈大笑。

李宝福低声道:“谈的怎么样?”

李多福说:“还在说呢,但八|九不离十了。”

李宝福望那人群里望了眼,只瞧见红衣喜庆的李元凤、陈父陈母,一脸喜悦羞涩的陈四娘,及几位陈、孙两家的亲戚。

李宝福疑道:“那男的呢?”

李多福说:“被陈璋大哥拉去看茶园了,等会儿回来。”

李宝福也是个好奇的,问:“那男的好看吗?四娘在我们村是最好看的,可不能找个贼眉鼠眼,相貌丑陋的。”

李多福好笑着拍了下李宝福的头,说:“这成婚过日子,看人家长相做什么?只要对方老实、正直,对父母兄弟有孝心,不像薛屏那样偷奸耍滑就行了。”

“四姐,你不能这样说薛屏,他已经改了,”李宝福不能看四姐说好友薛屏,忙为他说好话,“他天天下地摘桑叶呢。”说着就瞧见面容俊美的陈璋从厨房出来,他撞了下李多福,怀疑地打量她,低声道:“你不看长相,为什么当年要跟陈璋过日子?薛屏四叔你不喜欢吗?”

这话气得李多福对着李宝福就是一顿揍。

这结姻亲的日子喜庆,李宝福听一大群人嘻嘻哈哈的笑着,无趣得紧。他见李多福进了厨房做饭,也拖着赵庄生进去。

厨房里,陈四娘帮李多福打下手。赵庄生在外烧柴洗菜,灶台边李宝福在一旁带着陈大两个女儿与和儿玩。

但就在李宝福帮取墙上腊鸡的一瞬里,陈大大女儿把木摇篮车里的和儿推翻在地,顿时和儿就大哭起来。

李多福赶忙擦了手上水把和儿抱了起来,陈四娘看侄女闯祸,走至她身前,问:“大梅,你为什么推妹妹?”

大梅扣着手,不敢去看李多福,只低着头说:“奶奶说和儿是个赔钱货,会争我弟弟家产。”

这陈家中茶田是通晓人情世故的陈璋打理,而稍木讷的陈大便跑渔船或种地。

起先陈父想的是,两儿子一个主外主内,日后渔船跑够了还不忘种地手艺,这种地富了卖卖茶叶也有多的钱。两兄弟互帮互助,日子怎么过也能火红。

这话一出,李多福脸色顿时冷下,陈四娘也觉羞愧,稍怯道:“二嫂,娘糊涂了,一时嘴快,你别忘心里去。”

这话李宝福是一字一句听见了,他早不满陈母所为。可今日是陈四娘订婚的好日子,怎么也不能骂人家老母,便说:“陈伯母总是这样,和儿不是她亲孙女吗?她这样哪里是一碗水端平了?”

陈四娘羞愧地低下头,说:“二嫂。”

和儿还在哭,小六拿着块糕点朝李多福说:“姨娘,给妹妹吃。”

李多福深吸一口气,憋下眼里泪水,再一把抱起小六往厨房外走。

大梅抓着陈四娘的手,不解道:“姑姑,二婶怎么了?”

陈四娘说:“大梅,你以后不能这样对妹妹,这些话也不准再跟你二婶说。”

大梅撇撇嘴道:“可奶奶就是这样说的,我娘也说……”

“说什么说!”陈四娘赶忙打断小娃娃的话,心虚地看了眼李宝福。

李宝福还记着姑娘家好日子不多,缓和了脸色,说:“四妹妹,这些话以后还是别让陈伯母给大嫂跟大梅说,不然容易教坏小孩。”

陈四娘点了点头,李宝福觉着厨房闷,便想出去寻赵庄生。

怎料才出厨房就见墙院一脚,李多福和陈璋似在争执。

陈璋翻着和儿身上有无伤,最后说:“大梅也不是故意的,你做婶娘的多担待担待嘛,我回头跟我娘说说,娘子别生气。”

李多福气得照着陈璋身上就是几拳,饭得做,让陈璋带两孩子转头进厨房忙去了。

李多福走后,陈璋瞧见了李宝福,抱着和儿牵着小六过来,沮丧道:“宝弟。”

小六看和儿被抱着,她也嗫喏着说想要抱,李宝福便把小六抱起来,两人往柴堆走。

柴堆边有棵大叶桉树,树下赵庄生挽了袖子蹲在木盆边掐空心菜。

陈璋抱着和儿坐在大叶桉树下,擦净边上石头,朝李宝福说:“宝弟,坐。”

“谢姐夫。”李宝福才坐下,小六就闹着下地。

李宝福无奈只得把她放下,而后小六就小着步子去找赵庄生。

小六看赵庄生掐空心菜,手指转了几圈后也拿了根空心菜学着赵庄生样子掐划。赵庄生见此找了块柴给她垫着坐,两人一蹲一坐的在树下掐菜。

陈璋瞧着小六的乖巧模样,叫着小六的名:“仙莲真乖。”

“我们和儿不乖吗?”李宝福扯平和儿的皱衣服,“伯母也是,怎么能当着小孩说这些?大梅是她姐姐,两小孩日后是要常在一起玩的,大了还是亲戚,现在不过点点大都把和儿当眼中钉,将来可不得欺负她。”

“宝弟,你这话说的。”陈璋郁闷道,“我娘她嘴快,说的时候没过脑子就被大梅学了去,她对三个孙女肯定是一碗水端平了的。”

厨房里大梅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李宝福说不出那几个字,直接道:“姐夫你怎么能这样?先前和儿掉火堆、喝羊奶被兑水、如今又被大梅骂,就这些事,你还说一碗水端平。”

陈璋不住辩解:“我娘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和儿是她亲孙女,她难道还会害孩子吗?”

害吗?真有奶奶做这样事的吗?可说不害,陈母说的那些话又让李宝福如鲠在喉。

“姐夫,我也是担心和儿,你看她多可爱。”李宝福捏了捏和儿圆润的脸,跟陈璋说:“你跟我姐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不得好好养着?”

“好了好了,姐夫知道。”陈璋掂了掂和儿,笑着说:“我等会儿跟我娘好好聊聊,但今天这事不能跟我大哥说,不然他那暴脾气得把大梅追的满屋子打。”

李多福的家事,李宝福也实在不好太插手,不然以陈母脾气又得闹了。且陈璋和姐姐感情好,说多了陈母,陈璋心里也不高兴,为此李宝福也点到为此。

话说开,点醒陈璋也行。

李宝福帮赵庄生把空心菜掐好后,就又钻进了厨房。

陈璋抱着和儿在烟雾里说:“和儿看看娘在做什么?”

李多福炒着锅里菜,没好气道:“还能做什么!做饭呗!”

李宝福被逗笑,监督小六和陈大两个女儿洗手,洗手时不免又跟大梅说不能这样对妹妹,大梅应是被陈四娘教过,乖乖点头。

菜要好时,李宝福给院里树下摆着碗筷,问:“陈大嫂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端菜出来的李多福低声道:“在屋里歇着呢,陈璋他娘找人算过大嫂这胎是儿子,疼得不得了,重活都不让干的。”

李宝福蹙眉道:“要再是女儿陈伯母不得气死。”

李多福拍了下李宝福,斥责道:“不说好话!”

李宝福做了个鬼脸。

两桌丰盛鲜美的饭菜,李多福和陈四娘在厨房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做完。然这孙陈两家人多,待全部人挤着坐下后,还在厨房忙的李多福就没了位置。

李宝福眼尖发现了,拉着赵庄生要起来,却被陈璋按了回去,说:“我去厨房看看菜。”

此时陈家父母沉浸在女儿的婚事里,也不管陈璋了。

于是等李多福端着最后一道清炒空心菜上来时,陈璋就顺势把她按在位置上。

陈母终于瞧见不对,正要开口,李元凤就给她递话:“大娘,兰妹妹好像比我老二大四岁吧?”

一听问话,陈母果真思考起来。

陈父要说话也被李宝福堵上:“陈伯,这鸭子是不是你上次去镇上买的那赤麻鸭啊?好肥啊。”

陈父笑着哈哈,孙家一听也忙扯着说起来,于是这陈父陈母就这么被忽了过去。

吃完饭,这孙家的礼也定下好了。两家人便开始打起叶子戏,这未来女婿定下,陈家两兄弟自然不会放过,带着新女婿就钓鱼去了。

而李元凤和李多则带着陈四娘出去走走,然在村里走也漫无目的,且这初入仲夏午后日头也热。几人商议一番后,便说沿着土路树荫走走,正好能走到李家去看看那新铺好的青砖院子。

路上,赵庄生抱着小六,李宝福抱着和儿,李元凤三人走在后面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不时还闷笑几声。

“我姐她们在说什么?”李宝福说。

“不知道。”赵庄生摇摇头。

走至一大刺桐树下时,李宝福靠在土边歇气,往后一瞧,见李元凤三人没跟上来,奇道:“她们人呢?”

赵庄生把小六放下,说:“我去看看。”

不多刻,赵庄生回来了。

李宝福问:“在做什么?”

赵庄生答道:“姐她们碰着村长媳妇了,正在说话。”

李宝福:“……”

别人不知道李元凤,李宝福是知道她的,那是在路上碰见鬼都能聊两句,于是抱起和儿继续往家走:“我们先回去,外面热得很。”

赵庄生点头,一把捞起戳蚂蚁的小六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李宝福哄睡了和儿,陪小六在水盆边戳鱼,赵庄生坐在屋门口编竹筐。

“哎呀,果然好漂亮。”李元凤一进院就瞧见这光可鉴人的青砖,她指着院里四方,说:“这用来晒东西多方便,还不用竹席。”

“娘。”小六见李元凤进来赶忙扑了过去,李元凤把她抱起。

“宝福说没花多少钱,我前两天还跟陈璋说要不把家里那院子也铺下。”李多福扯来板凳在树下坐着,兀自倒了三碗水,说:“但和儿爷爷说费钱,说家里三个女儿修起来还不是给外人做的。”

“其实我也觉得不错,不然一下雨院里稀泞烂的,那泥水都溅茶叶上了,”陈四娘也说,“但爹娘还是想着多攒些钱,将来不用跟哥哥们要。”

李宝福看三人讲话,就去厨房泡了一大壶解热清甜的蜂蜜水,随即又洗了点樱桃和干果子给三人吃。

清风拂过引得那树冠微微响动,李家的阴凉树荫下,姐姐们家长里短的话声传进李宝福耳里,他摇着蒲扇坐在赵庄生身边,看他颀长的手指弯编着竹片。

仲夏蝉鸣,两人细微的对话淹没在微风里。

“哥,晚上吃什么?”

“南瓜粥怎么样?我再切两个咸鸭蛋。”

“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