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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受伤了

第30章 受伤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松枝十分应景,“咯吱”又响了一下,在沉静的山崖中显得尤为突兀。

龙羿和钟夙的身子也跟着树丫一沉,摇摇欲坠。

若再不想办法,两人再度坠崖只是迟早的事。

钟夙倒吸一口气道:“我背你。”

龙羿还紧紧抱着钟夙,不肯松手。

“我能行。”钟夙又补了一句。

龙羿看着眼前这人坚定的目光,又搁着这人瘦弱的身板,最后方道:“好。”

“小夙先下去帮救兵,朕在这等。”龙羿紧接着也跟了一句。

钟美人这身板自己能爬下去就不错了,若是带上他一个受了伤的大男人,只怕一放手就是两条命。

也就在这瞬间,龙羿想到两人若是真一块摔下去,脑海里居然浮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意象。

他胡思乱想间,听到耳边钟夙沉沉喝了一声。

“别胡闹,上面撑不了多久。”

话音果断带着斥责,令龙羿愕然回神。

“抓紧。”

龙羿下意识地抱紧钟夙。

钟夙眯了眯,丈量了人与崖壁之间的距离,伸手够着一块突兀的石块,将整个人往崖壁上贴去。他四肢刚有了着落,稳住平衡。头上的树枝“咔嚓”一声发出脆响,衣袍和断枝从空中直落而下。

虽有料到树枝会断,但此时骤然崩断,龙羿觉得身子一下子再度悬空,脸色白了白,原本扯着衣袍的手立刻抓住钟夙的肩膀。钟夙觉得身上重量一沉,一口气差点岔开,垂着头手脚并用,牢牢地按抓住崖壁。

没有意料中的往下掉落。

龙羿忍住肋下传来的阵痛,闷闷地道:“厉害。”

那头沉默了一会,传来某人沉静的声音:“如果觉得痛,就用衣服把我俩绑一起。”

龙羿看着钟夙的后颈和他手臂上显露的细细青筋,遂说道:“小夙没说疼,朕也不疼。”

要说疼痛,眼下这人要忍受的怕是比他还要多上许多。

钟夙见龙羿此时还有心情说笑,皱眉道:“还是绑上,这样稳妥些。”

龙羿依言腾出一只手将衣袍在两人身体上绕了几圈。他只剩一只手拉着钟夙,手指几近要掐进钟夙的肉里。

待到皇帝扎得差不多了,钟夙才慢慢试探地往下攀退。

钟夙不是第一次这般攀岩,但是却是第一次用这具身体攀岩。他找的岩点十分准确,每行一步都力求稳实,但此事体力消耗巨大,更何况身后面还背着一个不亚于五十公斤沙包的重量。没过几丈距离,钟夙吐息间只剩浊气,全身已然湿透。

龙羿与钟夙贴得紧,自然知晓钟夙状况,但两人命都悬在钟夙一口气之间,他只恨自己此时无能为力。

云崖之间,唯剩两人。

钟夙越行越缓。龙羿时刻注意周遭情景,待到一会儿,只见崖间云雾散开,两人脚下十余丈处,可见一片绿林,郁郁森森,直入眼底。

龙羿眼前顿时一亮,喜道:“小夙,我们要着地了。”

他话音刚落,钟夙的身子颤颤抖抖,一个石块没有站稳,整个人落空,咕噜噜往下面翻去。

龙羿喜色还在眉梢,却不想钟夙失足,惊云立刻布满心头,慌忙中扯过钟夙的身子,再度将这人护在怀里。

※※※

钟夙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全身酸痛,勉强振了振精神,方想到之前自己攀崖的时候透支晕死过去的情形。

思及至此,他脸色一变,四下搜寻龙羿身影。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林子,林中乔木枝叶茂盛,几近掩住了整片天空。在钟夙身侧还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仰天躺着,衣服破开了好几个口子,从口子的痕迹上看应当是被枝叶挂勒所至,之前绑着两人的衣袍也散在旁边。

仿佛感应到钟夙的目光,那人一双明亮招子转了转,直溜溜地往钟夙这边瞪过来。

“醒了?”龙羿闷闷道。

“嗯。”钟夙应了声。

“没事吧?”龙羿又闷闷地问了一句。

“没事。”钟夙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自己虽然从高空坠落,却没有断胳膊断腿。

知道又是自己问一句那人答一句,龙羿干脆不问了,躺着看天看树看叶子——事实上在钟夙昏迷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将近三个时辰。

钟夙目不转睛地看着龙羿,隔了一会儿,慢慢凑近道:“你没事吧?”

龙羿听了这句话,心里不由得一暖,即使这人没喊自己皇上也不在意,哼哼道:“有事。”

“……”钟夙沉默。

“左肋断了根。”龙羿想了想,又补道,“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右腿也摔断了。”

“……”即使钟夙再迟钝,这回也知道是这个男人保全了他的周全。

他默不作声地低下身子,观察龙羿的断骨处,他拿捏了龙羿一处伤处,皇帝便发出“嘶”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钟夙无奈地站起身。

龙羿少见钟夙对自己如此上心,此时见钟夙起身,赶紧问道:“小夙怎么了?”

钟夙道:“去找找夹板。”

夹板是用来固定断骨用的,龙羿听完心里更是暖和,忽然觉得这伤这么受了也是值得的。

钟夙转身往林子走去,没走出几步,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喉中一股腥甜猛窜而出,钟夙调整了几次呼吸,方才稳下来,伸手放在眼前时,掌心尽是血红。

他默不作声地折了几片枝叶,将手中血迹擦干净了,再折了几根较直的树枝,重新回到龙羿身边,将衣袍的布条撕碎,和树枝一块绑了,固定住龙羿的断骨。

龙羿甘之如饴,看着钟夙熟练手法,忽然升起疑问道:“小夙以前是个大夫?”

钟夙抬眼看着龙羿,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答道:“不是。”

龙羿“哦”了一声,更为好奇道:“那小夙以前是做什么的?”

钟夙思索了一会。

“当兵。”

两个字简要概括。

龙羿听罢,展颜笑道:“原来如此,小夙却有巾帼不让须眉气魄。”

“……”

钟夙总结往日教训,已懒得再用牛头再对上这副马嘴。

他帮龙羿固定好断骨道:“如今打算怎么办?”

龙羿道:“等人救驾。”

“……”钟夙继续保持沉默。

转眼又过两个时辰,龙羿躺在地上,啃了啃钟夙摘来的青涩野果,泄了气道:“慕年估计也不知朕在此处,还是你我再找出路吧。”

钟夙抬眸望向龙羿。

龙羿道:“往南边走。”

钟夙扶起龙羿,龙羿站得歪歪扭扭,一大部分的身子全靠在钟夙身上。钟夙识别了一下方向,带着龙羿一瘸一拐往林子深处行去了。

缘山脚下的林子大得出奇,龙羿腿脚不便,行得又慢,好半会才磨蹭出一点距离,待到龙羿看到林中溪流时,他全身上下已出了一身冷汗,而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林间不时传来狼嚎声。

钟夙顿住脚步道:“夜色晚了,若再行下去,怕会遇上狼豺。”他环顾四周道:“皇上可曾带火折子一类点火器具?”

龙羿道:“德福身上有。”

“……”

言下之意,他从来不带这些东西。

钟夙只得就近寻些枯木,上覆枯叶,钻取火苗。待到架起篝火,龙羿才笑道:“朕发现,小夙有许多朕没有发现的本事。”

真是越相处越觉得有趣。

钟夙不答话,走到溪边。溪流流水潺潺,清澈透明,借着林间渗出的月光,依稀可见水底鹅软沙石间,鱼潜隐逸。钟夙眼疾手快,捞了几条鱼,架火烤了。

两人吃了几口鱼肉,就着篝火边睡着了。

半夜里,钟夙起身接手,女人的方式仍让他有芥蒂。他默默回了篝火边,愣愣地想到自己来这里算来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借尸还魂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了自我。

钟夙不善女人言行、无法效仿女人言行,但宫中规矩甚多,他不得不放下自己往日的生活习惯去一点一点适应。

若是到了最后完全适应后宫生活,自己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立誓职守边疆的钟夙?

他想离开禁宫这个囚笼。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那个男人,要把他囚禁住的男人。

钟夙再度眯起了眼。

男人平时睡态慵懒,此时脸上却一片潮红,身子有些卷缩。

钟夙伸手试探了男人的额,果不其然,被那人额上灼热的温度唬了一跳。

他皱眉,这高烧来得实在突然,像是伤口感染所致。

“皇上。”钟夙唤道。

“皇上。”又唤了一声。

龙羿不答,只是皱眉。

钟夙看着龙羿被划破的衣服,将心一横,伸手解开龙羿的衣襟。衣襟敞露,露出帝王锁骨、茱萸,钟夙敛眉,轻轻翻过龙羿身体。

后背有不少被崖边碎石、丛林枝杈划破的痕迹,向外溢血,虽然已经止住,但干涸的血迹混在蜜色的皮肤上,更显狰狞。

这些痕迹,都是为了他不受伤而留下的。

钟夙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最后还是从自己衣摆撕下一块碎布,走到河边用水浸湿了,擦洗龙羿的后背。

冰凉的河水触到龙羿皮肤,男人瑟缩了一下。

钟夙低眉,硬是仔细擦洗干净,又撕下几块布条,就着几个大伤口包扎了。

他重新整理了龙羿的衣襟,正要扣回龙羿胸前的扣子之时,男人身子颤颤地抖了抖,仿佛感觉到钟夙手中热度,往钟夙身上贴来。

钟夙被男人轻轻一扯,扑到对方的怀里。

龙羿迷迷糊糊地在钟夙的颈窝边蹭,整个人如四角章鱼一样紧紧贴住钟夙身体。

钟夙伸手按到龙羿的肩膀,试图将他推出去。

但还没有发力,手又收回了。

这是为他受的伤。

钟夙默默地告诉自己。

第二日,龙羿的烧还没有退,整个人也迷迷糊糊地阖着眼,分不清意识。

钟夙知道在这山林里没有合适的药材,若是久留只会拖延治疗期限,他只好扶着昏迷中的龙羿往南边行去。

又过了两日,龙羿病情更为严重,整张脸铁白成一片。

钟夙晚上和龙羿相拥而睡,次日拼命赶着脚程,终在第四日,钟夙在林子一角看到一处栅栏,栅栏里面搭着数个帐篷,帐篷里有人持兵器驻守。他半扶半背带着龙羿寻到栅栏入口,正待进去,便被栅栏附近安排的士兵拦住了。

“闲杂人等不得入西南近卫军营。”拦住钟夙的士兵道。

钟夙道:“兄弟,能不能通融一下。”他想了想,怕龙羿身份惹来事端,道:“我想见纪慕年纪大人。”

士兵打量钟夙一眼道:“姑娘,这是振武将军的军营,没有纪大人。”

“……”钟夙吃了个闭门羹,心里不由得暗暗焦急。

那个男人总有自己的打算,说是向南,必然也有原因的。

就在钟夙在军营前徘徊之时,军营内一帐篷踱出来两人,一人是上了些年纪,约莫五十岁左右,一人腰系御刀,眉目俊朗。

钟夙第一眼就望见纪慕年,急忙道:“兄弟,那就是纪大人,我这是有急事。”

士兵仍是拦着钟夙。

钟夙无奈,只得大声道:“纪大人,钟夙求见。”

他只说了一句话,纪慕年便像长了耳朵似的,往他这边望来。他转过头,只见龙羿垂头靠在钟夙身上,丝毫不动,饶是纪慕年再镇定自如,此时也是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