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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九点钟, 没有太阳。

第51章

九点钟, 没有太阳。
这是一个晴天,却有一种无形的阴影覆盖万物,淡淡的朦胧使天色昏暗, 因为没有太阳。

荣湛昨晚通宵编撰论文, 天亮才休息, 此刻躺在书房的沙发里,意识处于半睡半醒间。

恍惚中, 他看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他想起身做点什么,却怎么也动不了, 眼睁睁看着黑影走出书房。

不一会儿,周围的环境瞬变,光线变得旖旎暧昧,钟商赤条条的身躯浮现在眼前, 特别近, 特别逼真,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钟商搂着他的脖子,欢快的叫“哥哥”。

下一秒画风突变,钟商变成少年模样,青涩又害羞。

他们回到了十年前。

老宅的天台上, 荣湛正在闭眼午休, 他察觉有人靠近,但没有动作,对方小心谨慎地挪开他脸上的书, 然后一点点低头。

一双柔软的嘴唇落在他的嘴上,他有些惊讶,意识到自己被亲了。

他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钟商漂亮的脸蛋。

“你在做什么?”他下意识问,眼里的惊色没藏住。

钟商怔怔地看他,脸颊烧起两团火,既羞耻又不解:“哦..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睡着了?”

“你醒着又怎么样,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扯了几句。

最后钟商两眼喷火,气呼呼回怼:“你有病,我早就不是小孩了。”

荣湛也是一头雾水。

好像就是从偷亲这件事开始,荣湛和钟商的关系变得忽远忽近,直到彻底断掉来往。

梦境变得越来越模糊,天台的阳光消失,书房暗淡的景象重回视野。

荣湛又看见那个黑影走进来,对方穿着黑色外套,径直朝他靠近。

他屏住呼吸,见黑衣人摘掉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无比熟悉又异常陌生的脸。

下一刻,荣湛惊醒,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

冷汗浸湿他身上的衣服,他看眼时间,惊讶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荣医生,你怎么还没来啊。”欧阳笠打电话催促,“下午有预约啊,老法医介绍来的人,你忘啦?”

“抱歉,”荣湛把手机开免提,走进衣帽间换衣服,“十分钟就到。”

欧阳笠应道:“好的。”

结束通话,荣湛的视线落在衣橱里的黑色外套,他又一次试图寻找记忆中的划口,结果不言而喻。

泽也的提示不无道理,不是他精神出了问题,就是周围的人有问题。

临近傍晚,荣湛匆匆赶到咨询中心。

来访者是一位中年女性,疑似患上焦虑症。

荣湛很少接待这类来访者,只为还人情,老法医的都匀毛尖不能白喝。

“你好,”荣湛客气地打招呼,“怎么称呼。”

“我姓章,”章女士微微一笑,“医生,打扰你了。”

荣湛语气和善:“我很乐意跟你聊天。”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章女士很懂流程。

体检报告很详细,排除身体疾病,那就是心理问题了。

章女士说:“我是来绿国陪读,我女儿在这边上大学,来了之后我特别焦虑,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喘不上气,吃不下饭,有时候心跳的特别厉害,而且特别孤单。”

“你自己有想过为什么吗?”

“我英语不好,很差劲,我去报英语班,同学都是考思雅的,我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根本融入不进去。”

荣湛了然点头:“你来多久了。”

章女士回道:“半年。”

“你为沟通焦虑,我觉得没必要。”

“确实,我发现周围的人都讲中文,所以我放弃英语课,不再折磨自己了。”

“听上去你已经为自己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医生,跟你说实话吧,”章女士深呼吸,做足准备再次开口,“我所有负面情绪都来自我的女儿,我怀疑她在学校受欺负,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我真的很担心。”

荣湛声音放低:“你口中的欺负,指的是?”

“就是那个意思,”章女士的脸垮下来,“我怀疑是她的导师,这种话不能乱说,我真的要憋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有尝试跟女儿沟通吗?”

“她让我别问。”

“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聊聊,”荣湛拿过便签纸,在上面写字,“这种事不能马虎,但也别搞出乌龙,你寻求帮助是对的,如果你的女儿足够信任你,那你就想办法打开她的心门,让她自己吐出实情。”

章女士紧张的睁大眼睛:“要是真的呢?我该怎么做,报警吗?”

荣湛将便笺纸递过去,讲话慢条斯理:“先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她的导师真的有不轨行为,我想受到迫害的女学生不止一位,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其他受害者,联合举报,人多力量大,也更有安全感,前提是,一定要问清楚,不能冲动行事。”

章女士泪眼婆娑:“我等会就去学校找她。”

“尽快。”

荣湛在心里重复一遍,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章女士离开后,接待室陷入一片沉寂。

欧阳笠本来想约荣湛一起吃晚饭,探头看,发现荣湛正在沉思,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样。

她没敢打扰,下班之前煮了一壶咖啡送到办公室。

荣湛喝着香气十足的咖啡,一边赶稿子,一边想事情。

直到夜晚来临,天空黑得压抑,荣湛接到章女士的来电。

虚惊一场,章女士的女儿心情忧郁不是因为受到迫害,而是遭到社团人员的排挤,陷入人际关系的焦虑,母女俩谈心后,女儿决定退出社团,加入另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团队。

章女士的问题得到缓解,荣湛却因为这件事思绪纷飞。

他想知道钟商有没有遭人强迫,风流成性的背后是否有难言之隐,强迫钟商的那个人是不是神秘的黑衣人,而黑衣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联。

为何他们有相同的外套,难道只是巧合?

一大堆谜团接踵而至,荣湛不能忽视,也不想。

从他和马场老板通过电话的那一刻起,疑惑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晚间九点,荣湛快速规整办公桌的文件。

他想用之前还口哨的理由再去见一次钟商,可任凭他翻遍所有外衣兜和屋子里的抽屉都没有找到口哨,那个小玩意不翼而飞了。

想要见一个人,总是有借口的。

荣湛改变思路,到档案室取出一些艾米的录音,装在公文包里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

同样的时间和地点,时隔两天,荣湛的车子又一次停在钟氏产业园的车道上。

庭院灯火通明,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次没犹豫,荣湛拿着公文包下车,步履从容地踏进庭院。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他已经想好用什么方式打开话匣子,从艾米到黑衣人的过度,这是他作为心理咨询师的强项。

然而事态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

荣湛走到书房门口忽然驻足,房门半开半敞,里面断断续续传出交谈声。

房间里除了钟商还有另一个男人,那就是喝得醉醺醺的祁弈阳。

很明显,屋里的氛围有些僵持。

荣湛稍稍侧身便一览无余。

他看见钟商交叠双腿坐在精致的沙发椅里,身上披着暗红色睡袍,意兴阑珊地抽着烟。

不远处,祁弈阳晃悠着靠在桌案上,勉强站稳,面容涨成猪肝色,大概率是生气的缘故。

“钟商,我喜欢你。”祁弈阳用半真半假的打趣语气说出这种话。

一来就赶上这么刺激的场面。

荣湛稍稍后退,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公文包。

祁弈阳接着说:“你呢,觉得我怎么样。”

“我觉得你喝醉了,”钟商弹着烟灰,语气散漫而随意,“我不想跟醉鬼谈,等你酒醒了再来找我。”

“我们是不是朋友,这十年是白交的?”

“祁弈阳,我没心情跟你胡扯,赶紧滚。”

“呵..”祁弈阳冷笑,摇晃着身子往前走两步,“没心情跟我,有心情跟别人,我有那么差劲吗?钟商!你看着我,我差哪了!”

平日里,祁弈阳真不至于这样,不知道是受刺激还是酒喝太多,像变了一个人有点疯癫。

钟商无语地捏捏眉心,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祁弈阳的嘴继续巴巴:“我在跟你表白,你怎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谈话的内容过于私密。

荣湛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他挪动脚步正打算走人,可祁弈阳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愣在原地。

“换成荣湛就行了?”祁弈阳愤怒的拔高嗓音,“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和他有联系,天天和他睡,不对!是给他干!”

钟商闻言出奇的淡定,只是抬眸轻轻一瞥,冷漠的表情似乎默认了这番话。

祁弈阳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失魂地摇着头:“是真的,为什么…他是不是强迫你,还是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钟商瞳孔骤缩,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他从沙发椅起身,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不是吗?”祁弈阳从怀里掏出杀手锏,晃了晃手里的录像机,“这里面可是有记录你和荣湛,怪不得你急着找,怕被曝光吗?”

“害怕就不会让你找了,”钟商边说话边打量录像机,语气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云淡风轻,“你看见了,很好,免得我再赘述。”

“你承认了?”

“我不需要向你承认,这是我和哥哥之间的事。”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祁弈阳过于激动,开始口不择言,“我就觉得他不正常!肯定有病,你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他一辈子!他那种人发疯,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钟商耐心告罄,往前迈一步,指着人阴恻恻地警告:“你说话最好过过脑子,再敢胡言乱语,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我保证你承担不起后果。”

酒精让祁弈阳胆子变大,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张狂:“这么说你是自愿的?那换我是不是一样可以?”

说罢,祁弈阳气愤地把录相机摔向地板,发出“吭嚓”的怪声,相机的小零件顿时飞落在屋里的各个角落。

一片裂开的保护镜恰好滚到荣湛的脚边,他低眸,只觉浑身战栗,脑海不断回荡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内心的疑惑和受到的冲击难以用词汇形容,早晨产生的朦胧感再次袭来,现在的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所见所闻是真实还是幻觉。

另一边。

祁弈阳摔相机的举动换来了钟商的拳头,那一拳直直轮在祁弈阳的鼻梁上。

他低骂一声,向钟商撞去。

两人近身肉搏,快速扭打在一起。

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荣湛心中一急,刚要进去阻拦,转瞬间,他像被人敲了一棍似的天旋地转,他用仅存的意识握住门把手,唇角泄出低吟:“钟商..”

他终究抵不过来自体内的强大力量,在不甘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