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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觉醒来, 世界大不同。

第85章

一觉醒来, 世界大不同。
低语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周围人忙忙碌碌。

对荣湛来讲是转瞬之间,前一秒还是夜晚, 再睁眼就是第二天早晨, 他对人格转换经验丰富, 很快接纳这个信息,轻易分辨出现实和梦境。

此时他已穿戴整齐, 坐在一张皮质椅子里,左手边放着喝完的咖啡杯。

显然,编辑刚刚下线。

荣湛的记忆开始有了变化, 编辑把昨晚经历的‘人生大事’一股脑传输给他,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得知自己是已婚人士。

“编辑..”荣湛的心脏开始怦怦猛跳起来,用余光观察周围走动的人,小声自语:“你是不是疯了, 你向我保证过。”

编辑在脑子里回话:[我答应你会和小商保持距离, 可没说要撇清关系。]

荣湛无话可说,心绪千丝万缕,复杂程度无法用高兴或愤怒来概括。

“你是个赖皮。”他给予评价,不想再为了恶魔而动气。

[其实你心里很美吧,有另一个果断的人替你做决定, 坏蛋我来当, 有福一起享,你满世界找不到像我这么体贴的主人格了,接受现实吧, 亲爱的荣博士。]

[何况老婆那么有钱,就算治疗失败成了白痴,咱们也不怕睡大街。]

编辑一通歪理洗脑, 完事便在脑子里消失,似乎去补觉了。

昨晚的经历值得留念,他和钟商共同度过浪漫且终生难忘的一夜,他们互述情话,表达心意,还跳了一支华尔兹,最后相拥而眠。

荣湛细细品味接收到的画面,很难做到感同身受,不过他清晰地看见钟商每时每刻变化的表情,随便一个微笑都饱含无限情愫。

正想着呢,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里。

十几步开外的位置,西装革履的钟商走下台阶,老管家跟在身旁,还有几个面生的人,他们站在甬道里交谈,偶尔朝荣湛这边瞥一眼,明显谈话的内容跟他有关。

“岛上的客人每天要做什么,这方面有规定吗?我想知道哥哥要接触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嗯..另外,给我一份详细的药物清单,我必须知道他的用药情况,还有…”

钟商向那几个陌生人提出一大堆问题,揪着细节不放。

他在了解疗养院的相关事宜,认真严谨的态度像一位体贴的丈夫。

荣湛觉得他语气温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伤感。

现在这种情况对钟商来说确实喜忧掺半,喜的是终于能和最爱的人订婚,忧的是未婚夫就要离开。

那边谈话结束,钟商一个人走过来,身姿卓然步伐优雅,举止间散发出来的矜贵气质浑然天成。

荣湛看人的眼光有变,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是我的未婚夫’,他都怀疑是编辑在作祟,一双眼睛出神地盯着看,等钟商走近了他才站起身,想起来要打招呼:“钟先生,早上好。”

这个称呼让钟商眸光微闪,面露亲和笑意:“早,行李都准备好了。”

“谢谢。”荣湛扫一眼佣人拾掇的大箱小箱,有种被呵护的暖意瞬间流遍全身,“辛苦你为我做这些,江沅告诉我,疗养院的手续也是你帮我办理的。”

“应该的。”

钟商这话别有深意。

“昨晚我们..”荣湛琢磨着怎么开口,不尴尬,只是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想法。

钟商拉近两人的距离,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草编戒指,还是复杂的麻花样式。

“时间太紧,我连夜赶工,手艺还不错吧,”钟商露出腼腆的笑,托起荣湛的一只手,“不能只有我戴戒指,你也要被我套牢。”

荣湛低眸,见证草编戒指套住无名指的过程。

钟商轻抚他的手背,拇指摩挲凸起的骨节,颇有仪式感地吻一下:“记住,你是有家的人,戒指就先这样,等我画完草图会找人重新定制。”

荣湛的注意力被那个金属玩具戒指吸引,暗暗吐槽编辑的执行力。

“怎么不说话,”钟商歪着头,“后悔了吗?”

荣湛回过神,抬起眼帘撞上钟商投来的视线。

他动了动脸部僵硬的肌肉,牵出一抹笑:“不后悔。”

他拒绝不了钟商。

编辑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先斩后奏。

可恶的家伙!

钟商心里存疑,顽皮地提出一个请求:“如果你记得发生过什么,我们场景重现,那些话你再对我说一遍,我录下来留念好不好?”

说完,钟商快活地翻出录像机,动作有素地支好架子。

荣湛抚摸手上的戒指,轻轻点头:“没问题。”

钟商走过来捧住他的脸,夸赞道:“好老婆。”

荣湛挑眉:“你昨晚好像不是这么叫的。”

“晚上不会,”钟商爽快地承认,“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老公老婆只是称呼,又不分等级。”

“我怕你激动□□下不了床。”

“…..”荣湛忍住笑,“怎么区别对待啊。”

钟商的手环绕他的脖颈,几乎是脸贴脸,轻喃细语地说:“你叫我钟先生的时候,证明你很好欺负。”

九点整,江沅亲自来接人。

荣湛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钟商不打算送他。

理由是害怕中途反悔。

这对新晋的订婚夫夫在16号宅邸大门前告别,依依不舍是真的,更多的是不安,尤其是钟商,一口一个“别忘记”。

“荣湛,我妥协不是因为江院长给我上压力,而是为了你,我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你的情况,”钟商语气难掩悲伤,喉咙里发出细微的颤抖,“如果跟我在起让你觉得痛苦,我愿意暂时放手,直到你肯接受一切,接受我。”

荣湛抹去他眼角的湿润,“等我安顿下来,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钟商勉强维持嘴角的微笑:“嗯..”

拥抱之后就是分别。

荣湛也不确定他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绿潮疗养院并不会限制人身自由,可是江院长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见钟商,他在钟商面前太容易产生幻觉。

路上,车厢里异常沉寂。

车子缓缓驶出梧桐别墅区,荣湛和江沅坐在后排,好长时间没说话。

江沅看见荣湛总是抚摸手上的草编戒指,出于好奇和关心,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氛围:“荣博士,有什么喜事要宣布吗?”

荣湛表情恍惚,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他闻声转头,笑容在脸上迅速铺开:“我订婚了。”

利用几分钟的时间,荣湛把昨晚和今早的经历向江沅描述一遍,说话的时候他面带微笑,不停地摸着戒指。

“恭喜,钟先生的思想工作果然难做,代价蛮大的。”江沅的视线在那玫简易的戒指上停留片刻,“既然是编辑的决定,你好像很快就接受这个消息了。”

荣湛若有所思地点头:“是,我尝到了幸福和被关爱的滋味,在我以往的生活中,从不渴望得到这些。”

“明白,”江沅理了理西装外套,“单身的荣博士是不会跟我聊这种话题,每次我们聚会谈得都是基因学。”

“我什么时候能见钟商。”

“不是刚刚才见过吗?”

荣湛语塞,别开脸看向窗外,眼底浮现几缕愁云。

江沅安慰他,带点调侃意味:“情况稳定以后,你们再小别胜新婚也不迟。”

荣湛抬起手打量戒指,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真是心灵手巧。”

江沅听了笑笑不语,心想,荣博士还挺纯情呢。

镶嵌在蔚蓝大海中的岛屿,宛若一颗翠绿的明珠。

绿潮疗养院建在这里,占据了整个平原,说是疗养院,更像与世隔绝的度假胜地。

每一位客户的住处都是独立住宅,相隔安全距离,让人联想到高档的别墅区,然而由博学多识的江院长亲自打造的天堂,用‘高档’两个字不足以形容,市区的环境根本比不上岛屿的美景。

远处山峰云雾缭绕,近处海浪拍打礁石。

是个人来了都会感到心旷神怡。

荣湛挑选一套靠海的小平层入住,三室一厅的标准住宅,他一个人足够,若是有客来访也有多余的房间。

他满意极了。

屋子后面是密林,修出一条环山的小径,荣湛找到了晨跑路线,接着,他来到门前的花园和菜园,看着眼前的土地,他决定栽种一些有营养的蔬菜。

他将举目所及的风景全部拍下来发给钟商,然后步行到海边,细腻的沙滩轻柔地延伸至碧蓝海水,他脱了鞋,一边走一边发视频。

钟商两分钟后回复:[环境不错。]

荣湛:[安心,这里很好。]

钟商:[我知道。]

荣湛快步走回住所,迫不及待向钟商展示房屋结构。

最让他满意的是干净整洁的大厨房,足够他发挥才艺。

“还记得建在半山腰的度假屋吗?就是上次我们留宿的地方,晚点我想去看看,山路应该是修好了,顺便向菜农讨点菜籽,如果可以,抱只公鸡回来也不错,我在开玩笑呢。”

荣湛连续发送几条语音短信,并没有得到回复,心里涌起小小的失落。

他知道钟商很忙,按照江沅给出的建议,他应该减少和钟商的联系。

恰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咳嗽声。

荣湛以为是护工,走出去一看,院子里多了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男人中等身高,外形偏瘦,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稀疏的灰色头发被海风吹得很有个性,最大的特点是鹰钩鼻子。

“嗨!”男人热情地打招呼,一点也不见外。

荣湛在患病之前就了解过绿潮中心居住的客人,深知能来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这是一个有钱也进不来的地方,必须具备点特殊‘技能’。

例如眼前这位,荣湛认出对方是声名显赫的画家,他不止一次逛过画家的画展。

“你好,”他冲人颔首,“我叫荣湛,今天刚搬进来。”

“我知道你是谁,心理医生进了疯人院,可喜可贺啊!”画家边说边打量,表情丰富多变,一会儿笑得像纯真孩童,一会又变得老谋深算。

荣湛认为自己来对地方了,特殊的人或事物总能吸引他,研究变态的欲望快要压制不住。

画家在院子里闲逛,又道:“我一直在等你,能选这个小屋子的人眼界非凡,要不是我的需求空间大,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

荣湛接过话:“喜欢,让给你。”

“大可不必,我的海景房采光更好。”

“这里有菜园,你那里也有吗?”

“我想要的一切都在画布上。”

通过简单的对话,荣湛得知画家是自己的邻居,步行五分钟就能到,他们处在绿潮疗养院二区,这片区域大概居住十几位客人。

画家都认识,关系最好的是诗人和棋王,字面上的意思,真正的著名诗人和围棋冠军,只是思维逻辑已经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不得不到这里过渡一下。

荣湛自然而然成了他们口中的‘医生’。

他和这些人相处,好比在专业领域遨游,已经想好要写几篇论文了。

画面一转。

他跟随画家步入一栋洁白的别墅,穿过凌乱的客厅,直奔二楼画室。

“你很幸运,第一天就能欣赏到我的女神。”画家边走边介绍自己的作品,光是口述就能做到活灵活现。

荣湛满心期待,很快被周围景色吸引。

宽阔的画室乱七八糟,无数图画布满墙壁,一直到天花板,周围挤满了画箱和画油瓶子,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路。

画家一脚踢开碍事的东西,指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画卷说:“统统都是垃圾。”

显然,他要给荣湛展示最得意的作品。

荣湛心想,难不成第一次登门就直奔顶峰?

画家把他带到最里面的一间房,中间有一块大大的画板被红色帷布遮住。

“大师,”荣湛恭维道,“我确实很幸运。”

画家眼里迸出疯魔般的热情,拽住红帷布的一角,激动地说:“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话音落,红布猛地被揭开。

荣湛看见一块洁白的画板,白的不能再白,他面色不改,笑着点头,表示他看见了。

画家眉飞色舞地在板子上比画:“瞧!我的女神!你想不到这辈子能看见这么完美的一幕吧,她多么的深奥,你可以用手抚摸她的脚踝,我只允许你碰她这里,再看她的眼睛..”

荣湛看着空白的画面,真心诚意地附和:“我相信,在这不明确的明暗变化中,她在没有形体的浓雾中浮现出来,她呼吸了,脸上肌肉在颤动,她可能要坐起来了。”

画家无比亢奋地瞪圆眼睛:“你能感受到她?”

荣湛稍稍犹豫:“能。”

下一秒,画家变了脸,边啧边摇头:“哇,老兄,你病得不轻,这只是一块没上色的画板,你竟然能看到女人呼吸,比我还能扯。”

荣湛:“……”

画家好奇问:“你是什么病?”

荣湛挑眉,想了想说:“大概是容易上当受骗症。”

画家哈哈大笑:“我带你参观了我的画室,你有什么好东西要分享吗?”

礼尚往来,入院规矩。

荣湛摸了摸戒指,从侧兜里拿出黑色钱夹,抽出夹层里的照片,递过去说:“这是我的未婚夫,他就是最好的。”

只给看一眼,荣湛慢悠悠地把照片放回去。

“你讲话有点肉麻,我还挺喜欢听的,”画家一本正经地说,“你未婚夫可以给我做模特吗?”

荣湛收起钱夹子,笑得友善亲切:“不行。”

画家道:“那你再让我看一眼。”

荣湛依旧拒绝:“不如我们继续欣赏你的女神。”

画家回过味儿来,吹胡子瞪眼:“你还挺记仇。”

“你刚刚不是问我患得什么病吗?”荣湛嘴角勾起弧度,刻意压低嗓音,“另一个我,更记仇。”

画家定了定神,全神贯注地凝视他。

他回以微笑,如同深夜绽放的花朵,既美丽又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寒意,多少有点冒充编辑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