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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多年过去了,路还是原来的路。

第16章
十多年过去了,路还是原来的路。
陆温乔关掉导航,凭着记忆和眼前不变的空间格局把车开进了小区。
他没想到陈乐筝如今还住在这里,以陈乐筝想在同学聚会上显示的财力来看,也不应该还住在这里。但陆温乔在看见陈乐筝的直播背景和那张自拍照,看到墙壁上的涂鸦时,就确认了房间的所在地。
一路过去,狭窄的路旁都已经停满了私家车。
他只能暂时在陈乐筝家楼下的空地里停下。
躺在副驾驶座里的陈乐筝,因为酒醉醺醺加上容易晕车,在上车不久之后就睡着了。
不管陆温乔会把他带去哪里,做任何好事还是坏事,他竟然都无知无觉。
陆温乔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目光自然而然地直视出去,看见光秃秃的车头中央,觉得有些碍眼,然后才转头看向旁边沉睡着的陈乐筝。
陈乐筝穿的是那天直播时特地“给大家”看的那套衣服。
黄色的薄背心上沾着枯草,已经皱皱巴巴,衬衣衣袖也被撸到了手肘之上。自拍照里截去了脖子以上的部分,此时再看,面目可憎的小丑主播却有一张温顺的脸,他看起来非常安静,还有些可怜。
陆温乔伸手碰到陈乐筝的手臂,触感很凉。
他推了两下陈乐筝的肩膀,最后拍了拍陈乐筝的脸,陈乐筝才倏然转醒。
他转动眼珠,傻傻地和陆温乔对视了。
银行卡里瞬间痛失好几万块的失落和悲伤,让陈乐筝接受了眼前这个美梦的馈赠。
钱并不是全白花了。
小时候,用仅有的五毛零花钱,可以维系一小阵子和同学的塑料友谊。
用一瓶很贵的果粒多饮料,则可以和陆温乔学长产生更多的联系。
从此,检查日的清早进校园时,陈乐筝故意把红领巾藏在衣领里面的行为,总会让陆温乔第一个逮住他。
全校集体参加秋游时,晕车晕成菜鸡一只的陈乐筝在回到校门口后脸色惨白,老师问谁能帮忙送他回家,最后是顺路的陆温乔接受了指派。
快快乐乐放暑假时,陈乐筝在小区附近乱窜,遇上和蔼可亲的陆奶奶,还能被邀请到陆温乔的家里吃上一支冰棍。他总是大大方方四处张望,又像个贼一样四处偷窥陆温乔的生活痕迹。
尽管陆温乔逮住他之后只会让他登记签名,送他到家之后朝大人说明完情况就会离开,暑假时也永远不在家里,不会和他一样顶着烈日在外面瞎玩和无所事事。
直到陈乐筝都快小学毕业了,那个比较特殊的一天才真正来临。
寒潮来袭,凉风骤起,秋季校运会举办在即,陈乐筝却在为另一件事情犯愁。
他是个不太记得过生日的人,因为生日那天不会有蛋糕,只有他已经吃腻了的两个鸡蛋和一顿家常大餐。
虽然这样也很开心了,但和同学嘴里所说的“过生日”,好像依然差了一大截。
同学们过生日的时候会互送礼物。
陈乐筝不知道该给自己的朋友送什么,于是花一下午做了个手工的小花篮。可他送完了花篮,同学过完了生日,他的“好朋友”却借着准备运动会,对他越来越爱搭不理了。
陈乐筝对和自己无关的运动会毫无兴趣。
除了同班同学,他认识的其他人——唯一的陆温乔学长早已毕业,这运动会就更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等班长和老师点完两遍名,他拎上书包就溜出了学校。
他打算拿零花钱去买一瓶果粒多,然后回来送给要参加长跑比赛的好朋友。
可他最后坐在了社区花园里的假山上,那瓶果粒多就放在他脚边的书包上。
陈乐筝看着太阳落山,夕阳把远处的房屋、近处的假山和他都涂抹成了泛橘的金色,汽车像甲壳虫一样从路的这头挪向那头。
如果没有把果粒多送人,那么可以拿来给自己喝的。可是为什么干坐了这么久,都没有想过打开喝一口呢?他明明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陈乐筝嘴唇干燥,呆滞地在假山上一动不动时,很突然的,他看见放学回来的陆温乔从那个路口走了出来。
陆温乔也冒着泛橘的金光,离陈乐筝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时间有些晃人眼睛。
假山上的小石子咕噜往下滚去。
“学长!”陈乐筝拿上东西,有些着急地跳下假山,边拍屁股灰边站稳,刚一转身,陆温乔已经从花坛旁边走了过去。
“陆温乔……”他默默改了称呼,但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叫陆温乔,他先追了上去,“你今天怎么走的这条路……”
陆温乔停下来,看了看他:“你逃课了?”
陈乐筝立即摇头:“我没逃课,今天学校开运动会,所以我……哈哈。”
“我知道你现在在附中读书,我也好想去,”陈乐筝的话很密,“可好像特别难,除了乞求上苍,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你爬到假山上去干什么?”陆温乔说。
“啊,没,”陈乐筝打算糊弄过去,学着以前的样子,又把手里拿瓶果粒多递出去,“你喝不喝呀。”
他补充:“你放心,是我没喝过的。”
陆温乔的个子比起几年前,已经长得更高,稚气减少使得五官愈发分明,像水墨画一样好看。陆温乔这一次没有接手:“我不喜欢喝这个。”
陈乐筝愣了一下,嘴唇微张,轻不可闻的“哦”了一声。
陆温乔接着又说:“这个不是买给我的。”
“你怎么知道的啊——”陈乐筝说完就懊悔地闭上了嘴,局促得很符合小学生的身份。
“可我已经没有零花钱了,最近同学过生日什么的,其实这个我也根本不想买给别人……等过几天,下周,我再专门给你买。”
陆温乔并不买账,他皱眉说:“你的零花钱都是这么花完的吗,本来就少得可怜,还能买些什么?”
“我……”陈乐筝捏紧了手指。
“陈乐筝,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先送给自己。”陆温乔对他说。
“以后不要为了讨好别人再把自己变成一个穷光蛋。从假山上摔下来,还会变成一个脑袋不聪明的小瘸子。”
陆温乔简单地点评了他的行为,轻声笑了笑,说完挎着书包就走了。
陈乐筝后知后觉地站在原地。
终于见到陆温乔了,好高兴。
陆温乔和自己说了很多话,更加高兴。
还有,喜欢的东西可以先送给自己。
这一天突然变成了特别幸福的一天。
他不知道被什么温暖地漫过了胸腔,又被什么轻柔地按住心脏,双眼忍不住变得酸涩而模糊。
他怎么能够忘记。
“……陆温乔。”陈乐筝声音低低地开了口。
车里弥漫着的酒气已经不是很浓,陆温乔拔了车钥匙,好整以暇地说:“已经到了,下车吧。”
陈乐筝睡了一觉,终于重新长出了部分脑子,也记起了痛心的原因,刹那间悲从中来,一张口声音哽咽:“……我被他们骗走了好多钱,好多,我的钱,全没了。”
他啰啰嗦嗦,哭诉欲就上来了:“刷卡的时候没有看见花了多少,但没多久,手机就来了短信提示……凭什么三十、三十几个同学吃饭,要我一个人付钱?你们全都欺负我,我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让一个酒量几乎为零的人贪杯,是件十分可怕的事。
“桌上的酒是不是全被你喝掉了,”陆温乔下车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连自己的钱包都守不住,现在能怎么办。”
陈乐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泪就要流下来。
“不过就是几万块而已,”陈乐筝一边抹脸一边自我安慰,“我有钱,已经不是穷光蛋……”
他磨磨蹭蹭地下了车,两条腿很不听使唤,被陆温乔提溜着,才一口气到了三楼的家门口。
陆温乔本就忙了一天了,此时也不想玩笑了,耐心已经不多,径直伸手探向了陈乐筝的口袋。
陈乐筝的胳膊被捏得很痛。
他喝醉后的胆子变大了不少,近距离欣赏着陆温乔的模样,既不挣扎,也不说话,很享受陆温乔为自己忙来忙去似的。
半晌,他才飘飘然地很慢地说:“钥匙,在我的大牌包里。”
昏暗的楼道灯下,陈乐筝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气息。
陆温乔认为自己表现出来的脾气一向不差。
“大牌包,好一个大牌包。”他看了陈乐筝一眼,停顿良久,一把扯过陈乐筝的包,终于拿到钥匙打开了门。
在一片黑暗中,陈乐筝被扔回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连灯也没开,陆温乔随手从旁边的桌上抽了一张纸巾,边皱着眉慢慢擦手,边简单环视了两眼室内的布置。
陈乐筝从床上爬起,朦朦胧胧看向陆温乔站着的方向。
“聚会的费用本就不需要你付,之后我会把钱转给你,至于我的修车费……一码归一码,账单也会发给你。”陆温乔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一只手忽然不要命地抓了上来。
“不要走呀……”陈乐筝握住了陆温乔的手,像抓救命稻草那样抓得死死的。
他真的抓住了。
他醺醺然一笑,上身支撑不住地往前一栽——好在被什么挡住了,让他没栽下床。
陆温乔咬了咬牙,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看着陈乐筝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竟然直接倒在他身上,脸直冲冲地对在他的腿上。
陈乐筝只感觉眼前的这堵墙很温暖,也很坚硬,他气喘吁吁,拿脑袋拱了拱,脸颊蹭在质地舒服的布料上。
“不能走……”
下一秒钟,他被揪住了后脑勺,被迫扬起了脑袋。
陆温乔捏住他另一只手的手腕,把他往床上撇去,动作间却撞到了旁边的床头柜。
哗啦一声,摆放在上面的那一盒拆封了的计生用品洒了出来——上面明晃晃写着润滑套几个字。
不知为何,陈乐筝终于感觉到自己惹事了,也知道什么叫害怕了,他吃痛地缩手,却突然被翻身按在了床头。
“现在躲什么?你自找的。”陆温乔轻松地桎梏住陈乐筝的双手,见陈乐筝还要动弹,一巴掌便把人拍老实了。
陈乐筝人不敢动了,嘴里含糊地哼哼起来,陆温乔再挥一巴掌,哼唧声终于也没了。
他眉目疲倦,眼神微冷,称不上有多生气,但确实已经丧失了任何容忍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