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色和前一天晚上相差无几, 晴朗天气下的京城甚至比京郊的夜空还要亮堂一些。人在月下的影子长长短短,长廊两侧的太监安分守己地站成一排掌灯。他们头也不抬,就好似是一尊木雕站在那,遥如意走到长廊转角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被皇帝一剑劈成好几块的石雕。
第35章
夜色和前一天晚上相差无几, 晴朗天气下的京城甚至比京郊的夜空还要亮堂一些。人在月下的影子长长短短,长廊两侧的太监安分守己地站成一排掌灯。他们头也不抬,就好似是一尊木雕站在那,遥如意走到长廊转角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被皇帝一剑劈成好几块的石雕。
已经被崔祥祝找人修好了。
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崔公公的精力, 成日陪在陛下身侧照顾着, 还要忙这些琐事。
他就不一样, 昨夜只不过练了一夜的剑, 而且早上还睡了几个时辰, 到今日下午他就好似被下了迷魂药一般。
头一点一点捶打在桌面, 暖洋洋的日头烘得偏殿暖洋洋的, 他几次三番做着梦, 一个又一个细碎的梦连在一块。
“公子!可听见老夫说什么?”王千山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在遥如意耳边,他便能清醒半个时辰。
过了这半个时辰又开始眼神环绕,他试过用牙咬在手背上,效果不怎么样。
为了让他把今日的课业全部学进脑子里,王千山甚至不惜向皇帝请命, 把他留在偏殿留了一晚上, 直至亥时过半, 方才离去。
遥如意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昨夜挥剑的酸痛现在如浪潮一般涌来,手臂酸麻又肿胀,早知就该听皇帝的。
他今日睡醒用热水泡泡就好了。
想着刚才送先生上马车的时候朝他叮嘱着晚上睡前把今日学的诗句在脑子里过一遍,遥如意就觉得更困了。
走过长廊遥如意直奔寝殿,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趴在床上。又或者连洗漱都不用,化作一株蘑菇栽倒在花盆中。
殿外只剩下小太监,连十三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昨日瞧见十四, 两人许是又有了新的差事。
砖红色的门庄重肃穆,两侧的小太监垂头不敢直视,那里面的灯光昏暗,安静地传不出声响。
陛下怕是已经睡了。
遥如意把门推开,自己轻手轻脚进去。殿内的烛火被熄灭一般,只剩下一两盏像是再给什么人留着,他还看见早早安置好的热水。
“回来了。”
遥如意差点吓一跳,他转身瞧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顾回舟,连忙拍了拍自己胸口,点头,“嗯,刚刚去把先生送上马车了。”
他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眼泪蓄满眼眶,被人随意用手揉着,长时间没得到休息的眼睛泛着淡粉色,可怜巴巴夹杂着水渍。
“洗完过来。”
皇帝沉声,他现在只穿着红色中衣,明明皇帝改穿明黄色,但遥如意觉得顾回舟可能会更喜欢红色和黑色。
他对明黄色不热衷,但云国上下除了皇帝也无人敢用那个色。
使得遥如意几乎瞧不见明黄色。
顾回舟的龙床上摆着好几个瓶瓶罐罐,一个两个都不小,比之前装金疮粉的罐子要大太多了,远看去还以为是罐子世家在召集家族大会。
遥如意穿着中衣,他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走过来,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龙床上,“陛下,何事?”
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顾回舟看着他坐下,眼中划过深思,转瞬即逝。
他大手一扯,遥如意原本系得松散的里衣顿时掉落大半,他清醒不少,刚擦完的皮肤带着被热水蒸腾的粉嫩,遇到冷空气难受得瑟缩片刻,随后又恢复原样。
还是那么白皙。
“陛下!”
遥如意伸手扯住,他拧眉,“要做什么?”
“上药。”
哦,是上药。
遥如意手挪开,傻傻笑笑。甚至为了让顾回舟方便动作,他伸手把上衣都撤掉了。露出白皙瘦削的上半身。
瘦削其实并不准确,遥如意肩膀和上臂与前胸的肌肉都大有长进,他自己洗澡的时候喜欢按来按去,比之前的手感要好太多了。
视线轻瞟对面人。
就是腹部还是那般纤细,他日后还得问问十三怎能把腹部练得如同陛下那般。
顾回舟神色晦暗,他看着面前那人毫无防备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上来,“仙君大人自重一些。”
视线扫过两侧肩膀,右侧稍显肿胀,那便是昨夜练了一晚上剑的结果。
被莫名阴阳了一句的遥如意又打了个哈欠,他不知道怎么又说他。但他已经习惯了,陛下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听着就是。
也不用给什么回应。
“忍着点。”
男人话音刚落,遥如意顿时感受到一双大手上涂了伤膏。带着大力贴上自己右侧肩胛,连带着脖子,他连忙弓着身子瑟缩。
怎又这般烫人,要是不会制药要不就别制了。
大手上的伤膏越来越烫人,竟然连伤膏都让人有灼伤的感觉,一道幽怨的视线又朝着顾回舟扫过去。
“唔——”
一下比一下用力,遥如意疼得呲牙咧嘴,他连忙后退,但身子退了两下就贴在柱子上,退无可退,“陛下!我不按了,疼——”
谁知顾回舟管都不管,他沉声呼出一口气,也跟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更近,大手毫无留情,再次捏上那肩膀。
拇指带有私心地划过锁骨,最后扣在肩窝上做支撑发力。
“唔——”
最后一下,肩膀上的阵痛与紧绷荡然无存,那双如同铁钳一般的大手终于手下留情,吱虚虚搭在上面,遥如意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幽怨中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转头去看自己的肩膀。
即便那只大手还没拿下去,他也能就着缝隙看见肩膀上的红印,好几根手指的形状印在上面。
但肩膀绷紧的肌肉如今松弛下来,处处都能感觉到舒爽之意。
“呵。”
那道不屑的轻笑顿时引起一阵不满。
觉得肩膀确实好多了的蘑菇底气不足,但那声轻笑就好像在蔑视他不足为惧的耐力,他装腔作势,“不是很疼,我出声是因为我觉得很舒服。”
“呵。”这次顾回舟是真笑了,这人说瞎话连草稿都不打。手下的肩膀偷偷摸摸活动,暗自检查刚刚的揉捏有没有效果,转眼间又为自己低下到可怜的耐力打抱不平。
“哦,是吗?”
一双倔强的眼大胆和皇帝对上,信誓旦旦,“嗯,不疼。”
两人面上都浅笑,遥如意是标准的微笑,自他蘑菇化形那日便开始练习,如今已经炉火纯青。但他总觉得皇帝脸上的笑饱含深意。
“那仙君大人好了?”
“嗯,多谢陛下。”
“来帮朕。”
有来有往,理所当然,“好。”
两人换了方向,蘑菇看着床上的瓶瓶罐罐心下勾起一抹小心思,他将伤膏涂在手上,见顾回舟只脱下一半的衣裳颇为不满,眼神在隆起的前胸上扫过,最后放在皇帝右侧肩膀之上。
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小狐狸,橙盖蘑菇本体在心底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同样是练了三个时辰,顾回舟状况可没有那蘑菇严重。他不过是轻微泛酸,放任不管两日也好了。
但心下起了逗弄的心思,“开始吧。”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面对面笑笑。
那双手涂满伤膏,一上来就能感受到用的力气之大,狠狠掐住右肩,顾回舟甚至能想到遥如意心底的惬意。
坏蘑菇问,“陛下,还舒服吗?”
“嗯,往下。”
他垂眸的姿态轻松异常,看得对面人深色不满。
遥如意见状笑脸绷紧,抿唇暗暗发力,双手因为用力过多而在手背凸起青色血管。
他身上还没穿衣裳,白嫩的皮肤因为刚刚的揉捏带着皇帝手掌的印记,如同烙印刻在肩窝上。
顾回舟视线从那一片白中挪开,呼气发颤。
“啊?”
遥如意下一瞬扑了个空,陛下怎么一下子站起来了。是不是觉得疼了?
窃喜,“陛下,疼吗?”
顾回舟喘着粗气,从一旁拽过外袍,三两下套在身上,声音低沉且沙哑,“你先睡。”
转身大跨步离开了寝殿。
遥如意自觉扳回一成,勤奋地将床上的瓶瓶罐罐收起来。他刚才都觉得不困了,但现在就剩下他自己。
躺在自己的金丝楠木床上他想了想王千山的叮嘱,“过一遍诗词歌赋……”
“诗词歌赋,今日……”
头一歪,睡着了。
也不知道顾回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遥如意隐隐约约中听见了房门开关的声响,但他睁不开眼睛,翻了个身,彻底睡了过去。
“哎呦,那百里大人脸色可差了。早上在朝中见着韩大人的时候差点没绷住,老奴差点笑出声来。”
遥如意听得兴致勃勃,他问,“是昨日之事?”
皇帝去和十三十四商讨政务。遥如意没跟着,他和崔祥祝在院子里聊得不亦乐乎。
“十九大人猜的一点错没有。就是昨日上午发生的事。”
“原本韩将军大婚之后韩家思文小姐便要继续南下江南处理商会堆积的事务。”总管太监原本也不大的年纪,和遥如意待在一处毫无违和感。
“韩将军和百里家大公子百里青霄将韩小姐送出城门,百姓们路过也就是看两眼不会多瞧。但就在韩小姐马上离京时,那百里家二公子不知道又从哪儿窜出来。”
崔祥祝不屑,“当着过路百姓的面对韩小姐表明心意。”
“韩小姐是体面人,不愿伤了二公子的心,话说得委婉了些。谁知那二公子像是听不懂话一般。”
遥如意连忙问,“百里文寒说什么了?”他之前在韩季青的酒筵上就瞧见过百里文寒对韩思文示爱,算不上体面。
“哎,二公子说的那话老奴都说不出口。”
犹豫再三,好像话烫嘴,崔祥祝猛拍大腿,“他对韩小姐承诺,说若是将来韩小姐能嫁到百里家,必将让韩小姐做当家主母,生儿育女他不多求,两年间能得二子就好了。
还说韩小姐曾在早些年与他暗通心意,如今他主动朝韩小姐表明心中爱意,两人之间便再无隔阂。”
遥如意脸上拧巴在一块,“然后呢?”
崔祥祝学得像模像样,“韩将军当时脸就黑了。差点没忍住一拳把二公子打回娘胎里去,但大公子可不惯着,自家弟弟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他怎么也得顾及着百里家的声誉。”
“一巴掌打下去将人打得鼻血直流,让小厮捂住嘴带了下去。”
“更何况二公子的伤……”
崔祥祝摇头,“如何生儿育女。”
“百姓们早就围成一圈又一圈,韩家小姐一言不发走了。不出一个时辰,这件事便在京城传开了,听说百里大人发了好大的火。用佩剑在二公子身上抽了好些下,差点把人打晕过去。”
“如今关了二公子好些时候的禁闭,省得出来丢人。”
遥如意笑得畅快,百里文寒近期做事不过脑子,与百里家最近频繁外出的大公子一比更是没得比。
“唔,是该关一阵子。”
两人说完那边的门也来了,竟然又出来两个遥如意不认识的人。
也不能说是不认识,毕竟其中一个他有些眼熟,好像是十五。
十三十四带着那两人走过来,十三对遥如意招手,“来见见,都是兄弟。”
“十五,十六。”
说完他又对着那两人介绍遥如意,“咱们十九,厉害着呢!”
十五点点头,十六倒是极为热情招招手,“小十九,你好。”
遥如意笑笑,“你好。”
两人打完招呼就走了,遥如意问十三十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十四面色凝重,“江南来信。粮草之事,并非只有一个江州县令。”
“十六自江南传讯,兰大人与徐大人已经入江州城,发现了旁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