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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伏击

第58章 伏击
   “居然是二两!”雷泰老脸差点乐歪了,这三位好大的名号,没成想气量如此“恢宏”。光头见雷泰面容有异,又道:“若是拿不出来,我们也不欺负老人家,便给个一两五吊也成,这可不能再少了···”话未说完,只听“噗嗤”一声,却是明珠小孩儿心性,一直在窗口探头探脑看热闹,听见强盗三人组开口要的路费居然还没老爹入门小弟收的保护费多,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强盗们一直没注意轿子动静,此时听见了声响,一齐歪头去看。一看不要紧,看了连连点头,鸡窝头对着花袍老大挤眉弄眼,花袍客点点头,扯着破锣嗓子嚷道:“好嘛,合着你这老东西还藏了好东西,看那小妮子穿金戴银的,你们非富即贵啊。银子咱们不要了,老东西可以走,把妮子留下来,想要人,拿大把的银票来赎。”

雷泰起先被他们逗了乐子,又不愿另生枝节,本想散点碎银子了事,可听见要绑人,脸立马沉了下来:“三位需知见好就收,可不要得寸进尺。”

光头絮絮叨叨:“老头儿不要委屈,这绑票勒索乃是我侠盗本分,你遇上这遭,别叫冤枉,乖乖拿了银子来,我们担保绝不撕票。”

这如何使得?雷泰鬼火直往脑子里冲,当下铁青着脸道:“如此说来,就是没有商量了?”光头咳嗽一声:“你也别怪我们,咱兄弟仨也是劫富济贫,胸怀天下百姓,赎金定会分给附近百姓,正所谓···”这人还想絮絮叨叨,雷泰忍无可忍,跳上前去就是一掌。光头措不及手,吓得“哇哇”乱叫,抱头就地一滚,姿势虽然难看至极,好歹是躲开了。

雷泰微微吃惊,虽说这人罗里吧嗦,武艺想来不过三流水平,自己下手没尽全力,但也不料光头居然躲得开。“老贼居然偷袭,知不知‘江湖道义’几个字怎么写?本侠盗看你们老弱病残才好言相劝,你居然不领情!老子就跟你玩玩儿,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欺负你。”

光头涨红了脸,转过头对身后两人道:“大哥,三弟,这档子事儿交给我了,你们不要出手。我们今日开张,闯出‘侠义’名号,开头很关键,如果一拥而上,老东西肯定不服,之后多半会大肆宣言‘清平三侠’如何如何以多欺少,名声坏了江湖同道定会小瞧咱们,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出手捏着分寸,一定赢得老头儿心服口服,如此一来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光头叽叽喳喳,不像要停歇的模样,雷泰听得烦躁不以,二话不说,又是一掌拍去,这下已经出了六分力道。“老头儿又偷袭!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跟你拼了。”

光头嘴里乱七八糟,手上倒是不慢,右手画了个半圆,后发先至刁住了雷泰腕子。光头向着旁里一引,这第二掌便走了空。

这一手着实漂亮,雷泰惊疑不定,暗忖:说巧不巧,这三人偏在这穷乡僻壤截住自己,手下又丝毫不弱···看来他们早有预谋,先前一直装疯卖傻来着,我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念及此处,雷泰打叠了十二分的精神,猱身再上,掌风霍霍,已然全力出手。

雷泰走的是刚猛路子,数十招顷刻便过,光头汉子呜啊乱叫,左支右绌,仿佛立刻便要败下阵来,嘴里兀自断断续续地道:“二位兄···兄弟,不要帮忙,我这乃是···示敌以弱,这老头儿,小弟···小弟尽可料理···”雷泰一生淫浸武学之道,早在十年前便跻身一流,本想以闪电之势击败敌手,谁知光头汉子一身阴柔内功,便是尽落下风也能支撑不败,一想到对方还有两人没有出手,雷泰不禁万分焦躁,心神一分,差点中了对方一脚,当下赶忙敛去杂念专心对敌。

两人翻翻滚滚,打得不亦乐乎,忽听车夫“啊”地一声,似乎遭遇不测。雷泰一惊,回头去望,只见鸡窝头不知何时到了马车之上,一把将车夫扯下车来,伸手便要掀帘子。雷泰目眦欲裂,大喝:“无耻小贼,滚下车来!”便要返身去救,光头汉子双手连动,后劲绵绵,如春蚕吐丝般将雷泰裹得死死的,嘴里兀自不消停:“老头儿别怪我三弟,我只说了不以多欺少,可没说不让逮那小妮子···老东西功夫不错,居然如此棘手,正可谓不打不相识,我们不妨交个朋友,以后交流交流也是极好的···”

雷泰破口大骂,可急切之间脱不了身,眼见乱发强盗就要得手。便在这紧要当口,只听“嗤”地一声,似有暗器破空袭来。乱发男子回首一拳,正中暗器,“噗”地一声,来物炸成了碎片,鸡窝头却浑身巨震,“啊哟”一声翻下了马车。雷泰趁机用足十成力气震开对手,抽身奔至车旁护卫。

三盗退到一处,花袍客朗声道:“哪条道儿的朋友出的手,不妨现身一见。”

周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花袍客皱皱眉,向着暗器来处扬手打出一把飞刀。又是一声锐响想起,一件事物电射而出,刚巧撞上了飞刀,那事物力道好大,飞刀被打得倒转回来,嗖地射入道旁树林,速度比起刚射出时更快上几分。花袍客此刻看得分明,那暗器乃是一颗石子。须知刀重石轻,暗处之人轻轻松松打得飞刀倒飞而回,内劲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

花袍客面色铁青,低声道:“不好,走!”光头满脸不解:“老大,不绑票啦?”花袍客瞪了他一眼:“强敌已至,废话少说,即刻走人。”

说罢转身便走,身法极快,已然用上了轻功。鸡窝头一言不发,跟着掠出,光头挠挠满头癞疤,还是追着两位兄弟去了,临走兀自不忘交代场面话:“老头儿别以为我们怕了,咱哥仨乃是临时有事,这才万不得已先走一步···”

三人纵身掠入道旁密林,花袍老大神色万分凝重,光头见三弟也是若有所思,忍不住发问:“三弟,大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只对教主和几位老爷子恭敬有加,到底什么人能把老大吓成这样?”乱发汉子摇摇头,并不回答,光头不明所以只好低头赶路,耳闻大哥口中低声念叨:“圣主保佑,千万别是那主儿···”

几人风驰电掣,路上倒是相安无事,光头暗道:连个人影都没有,莫不是老大多心了?正想着,前头的花袍客倏地顿住身子,面部肌肉不住抽搐。光头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树下站着一人,身上的破布衣洗得发白,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袱,装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再看相貌,光头吓了一跳——来人一张蜡黄脸,神情呆若木鸡,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光头心中一紧:敢情这便是吓退老大的人了,果然生得很有特色。

花袍客嘴角抽动,憋出几个字来:“属下地煞堂堂主施野路,参见鬼木使。”

“废话少说,把你们此行目的、接应所在如实交代出来。”

嗓音沙哑异常,若非嘴唇微动,光头还以为声音是从那人肚子里传出来的。“鬼木使知道规矩,泄露了秘密属下几个也活不成了,还望神使见谅。”

为什么大哥脸色青中泛白,就算教中上下都对神秘的鬼木使讳莫如深,但这人好歹也是神教之属,神使更是行者之上的身份,给他说说也没啥啊。

“你们非要逼我动手不成?”语气不仅无礼而且威胁之意路人皆知,光头浑脾气也犯了,难道堂堂鬼木使还要屈打成招?当下大喝道:“大哥、三弟不用忌惮,咱们人多,一齐把这人揍趴下,回了教里也是他理屈,不怕教主责罚我们。”

“呵呵。你要与我动手?”鬼木使语带调笑。光头浑人一个,哪受得了这鸟气。乱发盗一个没拉住,自家二哥已然扑了出去。

光头自小习武,脑子里除了武功什么都没有,面上看不出鬼木使年纪,但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料来功力应与自己相差无几。不过人家既然坐到了神使之位,手底没两下肯定说不过去,是以上手便全力以赴,一招“钟鼓齐鸣”霍霍生风,奔着敌手太阳穴去了。光头拟好计划,料想不论对方如何上蹿下跳、左躲右闪,自己都有精妙后招应对。谁料拳已近身,鬼木使却不躲不闪,似乎连招架的意思都没有。光头有点慌了:这人不是傻了吧,被我这几百斤的力道打中了必死无疑啊,自己第一次出来办事就把教中的神使给废了,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光头心虚,不禁叫道:“小心···”心字刚刚出口,忽觉眼前一花,神使鬼魅般地踏上半步,然后臂膀一热,双手合围之势无法停歇,只听砰地一声,却是自己右拳击中了左拳。钻心的剧痛传来,光头涕泪俱下,还没嚎哭出声,却见鬼木使的右掌正按在自己胸口。光头怔了怔,只觉心口一热,随后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软软倒地,再也起不来。

虽然知道二弟必定不敌,却没料一招败北,花袍大哥不禁想起临行前教主说的话:“遇到神使,立刻逃跑。若是逃不了,束手待毙就好,那人心肠软,多半不肯下杀手,如果动起手来,无异自讨苦吃···”花袍客额头冷汗直冒,耳中听到三弟大呼:“二哥。”

原来乱发盗已然冲了出去,提掌便拍向鬼木使面门,神使伸出左掌,双掌相抵,一息过后,鸡窝头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嘴角溢出血迹,已然吃了不小的亏。

施野路长叹一声,知道冲突已不可避免,于是反手从身后掏出一杆白木棒,抢入战局。这杆白木棒大有来头,打人要穴厉害非常,施野路疾舞兵刃,白木棒□□化影,棒棒不离鬼木使周身大穴。神使左掌与乱发盗相抵,身子不动,纯以右手御敌。虽说这手不紧不慢,不过这里一按,那里一抹,但木棒莫名其妙,竟然向着三弟戳去。花袍大哥只觉棒上传来的劲力诡谲异常,虽不浑厚,却总能抓住自己旧力将近新力不接的时刻大肆捣乱,自己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仍然控制不住用了十几年的兵刃。眨眼的功夫,乱发汉子已经挨了好几棒。眼见三弟此刻面如金纸,施野路却是半点办法也无,只得咬紧牙关苦苦支撑,斗至酣处,忽听神使淡淡道:“还要顽抗,不顾兄弟性命了吗?”

施野路醍醐灌顶,松手扔掉兵器,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在五步开外单膝跪下,垂首道:“都怪施野路管束不严,冲撞了神使,还望神使大人大量,饶我三人性命。”

鬼木使“哼”了声,撤开左掌,乱发汉子神色一缓,坐倒在地呼呼喘气。鬼木使俯下身子,在光头肩上拍了三下,光头“哇”地一声,咳出大滩淤血,胸脯如风箱般起伏起来。施野路见神使救人,心中大定,耳闻神使声音传来,只得一字:“讲。”

施野路定定神,知道此时搪塞不得,于是慢慢道:“教中事务皆由教主和几位行者定夺,施野路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只管领命行事,神使就算毙了我们几个,也决计打探不到什么。”

鬼木使一时无言,似乎沉吟不决。施野路心口砰砰直跳,接着道:“不过属下劫人失手,恐怕···”“此时无需吞吞吐吐,恐怕什么?”施野路咽下口唾沫,接着道:“恐怕广安铁脚帮已然生变。”

话刚出口施野路便闭上了眼睛,四下静谧,良久不闻神使应答。施野路缓缓抬头,视野中只余密林景致,面前一对淡淡脚印,鬼木使早去得远了。

光头悠悠醒转,被乱发汉子扶了起来。光头惊魂未定,打着颤儿道:“神使果然了得,恐怕只有教主才能盖过一头。大哥呢,有没有受伤?”鸡窝头向着前方一努嘴,光头只见大哥挺得笔直,正盯着空处出神。光头心底一松,随即又沉重起来:命是保住了,计划却已失败,就不知回去以后还有什么责罚···

鬼木使天下只有一家,便是人人喊打的王云木了,旁人想要假装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够不够正道无穷追杀。那夜我离了青霄,先去了一趟落鹰涧,本想找找师母的坟头,可师父当年并未细说,我遍寻无果,只得找个景致优美的地方把师父的牌位埋了。琢磨要不要直接去寻黑眼寻晦气,但一来不知他人在哪里,二来找到了也是自取其辱,于是我就地结庐发愤图强,先练练师父留下来的“云生结海心法”。

云生结海乃师父晚年独创,端的是另辟蹊径奇思妙想。依书中所说,练气一道并非只有结丹一途,周身穴道皆可养气,盘膝打坐也并非唯一手段,吃饭睡觉乃至一吸一呼都可壮大内劲。我日也练、夜也练,刻苦是够了,可一心躁进却犯了修习内功的大忌,进展微乎其微不说,还三番五次走火入魔。“这么搞不成,还不等旁人来杀,自己先把自己玩儿死了。”

虽然知道悠悠哉哉练功才是自己的流派,但我现在欲念多,心事多,再不复当初那个单纯小子,如何慢得下来?

又是一夜徒劳无功,闭塞的经脉没有要被冲开的迹象,我苦闷地来到落鹰涧崖边上,夜风呼呼地刮,向下望去,黑漆漆地望不见底,只能隐约听闻湍急的水声在崖底激荡而过。幼年黑眼从此处一跃而下,师父师姑便是在这儿天人永隔,念头一起,再也收止不住,悲伤愤怒从心底升起:师姑是好人,被正教逼死了;师父是好人,被同门暗算仙逝;我也是好人,结果身负奇冤,师兄怨我,师妹恨我,便要找黑眼寻仇也是机会渺茫。此生何用?一股危险的念头悄然蔓延:不若就此跳崖,一了百了。

其时我内息紊乱,已然走火入魔,可我道心既失,难以自省,一步步向崖边挪去,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此时天将破晓,远处一缕金光倏地刺破山雾,正晃在我的脸上。我眯起了眼,暂时顿住身形,金色起先只有一点,然后慢慢扩张,速度不快但不可阻挡。视野中的黑暗万般无奈地被光亮吞噬,我回过神来,周围一片大亮,我看得见远处青青的山,我看得清崖底清澈的山涧。一阵风刮来,吹散了最后的雾气,也激得腰畔的归尘“叮叮”作响,

我神智一清,拔出归尘。冰凉的剑柄唤起了温暖的记忆,都是关于家乡山村的,都是关于师父,师兄和云瑶的。

既有这些体验,王云木的一生已然精彩,既能如此回想,王云木的将来还大有可为。

灵台从未如此清明,我在摇摇欲坠的崖边盘膝坐下,内息似有感应,若有若无、断断续续,源源不断地冲击闭塞经脉,正合心法中“虚而不屈,动而愈出”的要诀。运功良久,阳维脉终于贯通,云生结海心法最难的第一步已经成功。我临风而立,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天下皆说我离经叛道又如何,人活一世不违本心便是真英雄;师兄师妹怨我恨我又如何,待我大破魔教救武林于水火之时,众生自会明白我意。

魔障既除,进境便快。我花了五年打通奇经八脉,不仅将当年散去的功力重新纳为己用,内息比青霄学艺时更不知浑厚了多少倍。功成之后,整个人便是一个硕大的丹田,内力充盈于体内各处,且运行如指臂使顺当异常,配合五感灵识,我能以小破大、以弱胜强,先前大败三盗便是一例。不过武功日强,我才明白师父和黑眼的境界有多高,想要胜过他们万万不是数年苦练便成的,但我又怎能龟缩一处,任凭黑眼随心所欲?是以我重出江湖,誓要找找黑眼的麻烦。

面前景物飞快晃动,我已全力催动内劲,可眼下仍嫌不够。我心中懊悔异常:重点完全搞错了,我一心打击黑眼邪恶活动,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部分,魔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番盯上了铁脚帮断不会轻易放弃,一计不成自然还有后招,铁脚帮小帮小派的,怎么经得住魔教大刀阔斧地折腾?

疾风吹在脸上完全感受不到凉意,我一把扯下面具,呼吸顺畅多了。说起来这面具还是余皮给的,便是魔教行踪的蛛丝马迹也是由余大帮主告知,可想起余皮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小子口口声声王大侠乃盐帮上宾,却总想着在我身上捞好处。

心法大成的第二夜我便偷偷潜入盐帮,更是直接闯入了余皮卧房,已为人妇的杜慧抄起剪刀就向我扎来。虽然依旧不通功夫,但反应之快,让我不由得相信像我这样的不速之客她应该见过不止一次了。我一边惋惜逝去的清澈姑娘,一边露出了面目,杜慧抛开剪子,满面震惊,一旁的余皮倒是异常镇定,“我还念着少侠何时离开落鹰涧,倒不曾料到少侠重出江湖第一个见的居然是在下,余某受宠若惊啊。”

盐帮果然厉害,江湖多少人寻我不到,余皮却一口说出我的所在,“余帮主手眼通天,王云木佩服得紧。夤夜来访,多有不便,在下这便直说了,不知余少晓不晓得魔教动向?”我皮笑肉不笑,即使知道余皮只需跺跺脚,武林就得震三天,我就是对他恭敬不起来。

余皮倒了两杯凉茶,推了一杯到我面前,微笑道:“魔教组织严密,便是黒篷卫也渗之不透,恐怕难以给出确切答复。”

我心底一凉,若连盐帮也无头绪,天下还有谁能知晓?“不过嘛···”余皮话锋一转,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慢条斯理地道:“近来江南不□□稳,大约便是魔教捣鬼,这张条子多少能帮到少侠。”

余皮就这坏习惯,说话总是遮遮掩掩,惹人心焦。“多谢。”

我伸手便要去接纸条,余皮却把手缩了缩,“少侠也知我盐帮经营情报,既是经营,便不是白给的,少侠是我帮中上宾,余某便打个折扣···”我一拍桌子,声音高了八度:“你管我要钱!当初要不是我不清不楚地冲锋陷阵,某人还不知在哪儿干什么呢!”我怒气勃发,这关头还只记着银子,真是无商不奸,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是动武也要把东西抢过来。

余皮起身开窗,冲外面嚷道:“都撤了,见老朋友,不妨事。”

外面的十余道呼吸声这才散去,余皮折返坐下,面上笑意更盛:“少侠可知眼下最值钱的消息是什么?”我双手抱臂,不置一词,余皮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魔教行藏,这个自不必多说。第二嘛,便是少侠所在了。在一干武林同道眼中,找到了少侠,就能顺藤摸瓜扯出魔教,不过依在下所见,青霄一事定有蹊跷,少侠投身魔教一事还有待商榷。王兄今夜来访,探寻魔教踪迹,更是证明了余某的猜想。”

我“哼”了声,怒气稍解。余皮接着道:“盐帮这几年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十有八九都是打听少侠行踪来的,余某人念着与王兄交情,一概推说不知,那可是将大把的银子往门外赶啊···”我说自己在落鹰涧安安静静呆了五年,原来还是余皮替我隐瞒。

“石生花的《武林图鉴》早已大卖,余少盆满钵溢还不满足?”余皮一脸谄笑:“为商之道便是要精益求精,切不可坐吃山空。盐帮诸般花销也是不菲,还请少侠体谅体谅。”

我一呆,这便发作不得,稍作犹豫还是懊恼道:“好,都依余少,你开价吧。”

余皮一拍大腿:“爽快。在下不需王兄银两,只是今晚以后,盐帮便会贩卖少侠情报,余某以人格担保,只会给出大致方位,少侠只需低调行事,当可无虞。”

“你!”我指着余皮苦笑不得,最终咬牙切齿地道:“成交。”

余皮哈哈一笑,递上两件事物,道:“字条少侠收好,这张□□乃是巧匠所造,定能免去少侠不少麻烦,算是聊表在下心意。”

我气鼓鼓地接过东西,起身便走。余皮送到房门口,道:“少侠可愿见见石兄?他对王兄可一直念念不忘。”

被个大男人惦记惹得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石生花多半是想听我讲讲青霄惨案的详情。石呆子没心没肺的程度比起余皮半分不差,我才不信他会真心记挂我的安危。“罢了,见面又怎样,徒惹事端。”

话音未落我足下发力,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见我失去踪影,余皮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杜慧上前握住了余皮的手,轻声道:“我们与魔主有过约定,正道魔教两不相帮,指点王少侠算不算阳奉阴违?”余皮冷笑道:“那人以为我不知诸葛暗和魔教千条万缕藕断丝连,他起初图谋不轨,待我余氏重掌盐帮后再来谈什么‘两不相帮’?可笑,魔教若真胜了,哪还能容得下盐帮。王云木宅心仁厚且武功高强,又一心与魔教对着干,此番放出风声,正道追着王云木,王云木追着魔教,最后的矛头都是指向魔教的,那人再是神通广大,想必也得费不少脑筋。”

“可是···”杜慧的担忧之色不减,余皮捏了捏佳人柔荑,温言道:“放心吧,我晓得轻重,盐帮往日藏在暗处,今后也不会浮出水面,任凭武林如何风云变幻,盐帮都可全身而退。”

我当然不知自己又被余皮利用了一回,一边埋怨余皮财迷心窍,置武林安危于不顾,一边展开自己下血本“买”来的字条,借着月光,只见条子上写着“广安铁脚帮”五个字。我记下字条内容,随即内力微吐,字条化为飞灰。

辨认了方位,我向着广安方向去了。

我在广安城缩了数日,已知铁脚帮大致情形,可我不敢大摇大摆闯进帮中直抒来意,只好人皮覆面,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托了余皮的福,城中多了不少江湖人士,我暗骂:说好的大致方位呢?余皮那小子是要逼我和武林正教大打出手啊。此情此景我只好更加小心,整日昼伏夜出,好不容易才在清平茶馆接触了明珠和雷泰,可老爷子疑心太重,我无法打入帮内,便故技重施,远远尾随,好不容易等到了魔教现身,又被人家三言两语打发去救急。总体说来行动实在失败,但我势单力薄,除了来回奔走还能如何呢?

跑着跑着,我又想起说书先生口中的自己,整个一惊世骇俗的武林败类,自己暗中所为又有谁知晓,弑师之名看来真得跟自己一辈子了···

夜已深沉,我悄无声息掠入广安城,来到了铁脚帮门口。停下脚步,我侧耳倾听,门后静悄悄的,伸手一推,大门“吱嘎”一声开了。我暗叫不好,心道:难道晚来了一步。

闪进院内,不见人影,家仆帮众早已不知去向,五感灵识铺散开来,发觉内堂大厅还有响动。“还有活人,犹未晚矣。”

我不敢停留,身形晃动闪入内屋。刚到厅口,只听一道粗豪的声音传来:“阎帮主别怪兄弟手重,说好了一对一切磋武艺,谁知雷老英雄突然下场帮手,雷老爷子何等武功?小弟以一敌二怎敢留手?这拳脚无眼的,小弟也把持不住啊。还望阎兄和雷英雄宽恕则个。”

厅中还有两道粗重呼吸,其中夹杂着隐隐抽泣,似乎便是明珠的声音,那喘息二人若非不通武功便已身负重伤。

那粗豪嗓音似曾相识,我心念电转,诸般片段闪过,脑中一片明悟:原来是他!眼下情势已不容犹豫,我当即大步跨入厅堂,口中大喝:“王铁塔,你又干出什么好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