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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文局

第62章 文局
唐小亮这是典型的现世报,白道群雄也懒得顾及唐门颜面,在台下轰然叫好,其中有骂唐小亮活该的,有赞扬戴真言不畏强权敢说敢言的,总之主基调是反唐拥戴的。唐千万嘴角抽动,如此场面已不是他瞪两眼能压得住的了,瞅着躺在地上的徒弟,唐老爷子觉得怎么看怎么丢人,于是冲门人低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将人抬下去,四仰八叉躺着很光彩么?”

“徒侄不知轻重,伤了高足,还望唐施主海涵。”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怎么听怎么像挖苦,但由苦痴来讲,就诚恳得多了。唐千万此时此刻没了半点脾气,扯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高僧言重了。戴少侠身兼不坏身、狮吼功,最后那一爪,嗯,若非老朽眼拙,莫不是龙虎爪?”苦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唉,真言这孩子尽学些杀伐功夫。一则贪多无益,二来徒增孽缘,可真言偏偏就喜欢这些法门,贫僧叫他念的般若波罗蜜经却始终背不流畅。唉,阿弥陀佛···”

苦痴十分苦恼,唐千万则瞪圆了眼——苦痴絮叨半天,始终没有否认戴真言习得龙虎爪一事。如此说来,戴真言年纪轻轻身负三大神功,虽说限于时日,戴真言功力尚浅,但此等天赋已然万中无一,别说唐小亮,就算自己下场也得费一番手脚,待到自己作古,唐门后人谁又能比得过他?

心中惊悸,场面却不能弱,唐千万干笑两声,道:“戴少侠前途不可限量,小徒输得不冤,不过唐小亮毕竟出身门中偏房,功夫算不得出类拔萃。待到大会结束,还请戴少侠驾临我唐门指教一二。”

言下之意便是唐门还有弟子能与戴真言走两招。不过各派首脑心中雪亮:每家带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唐千万真有优质弟子怎会不领来耀武扬威?

唐门要撑面子,一旁憋气良久的淮阳子就不干:“那敢情好。届时老道必携劣徒前来叨扰,还望唐门老少英雄万万不要手下留情。”

静宁散人此时不宁不静,看来唐门和武夷剑派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唐千万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散人尽管前来,唐某必然倒履相迎。”

唐千万的态度也很明确:来就来,谁怕谁,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话到此处,两人再不交谈,台上氛围一时颇为尴尬。站在祭天台中心的戴真言也是手足无措,他本人完全没有争夺盟主宝座的意思,一时激愤上台动武,到了现在气也出了怒也平了,台下一阵阵的喝彩倒让自己面红耳赤。耳闻有人叫出了“戴盟主”的字眼,戴真言吓得双手乱摇:“俺当不来盟主,俺不成···”扭头去看师叔,师叔居然在闭目念经,这可如何是好?戴真言想走不敢走,欲留不愿留,身负清凉寺三大神功的戴小英雄居然有哭场的趋势。

苦痴默不作声我大可理解:虽说是无心插柳,但戴真言若真顺势当了盟主,对他清凉寺有百利而无一害。得道高僧即便自己得证因果,总也要为身后的门派考量考量不是?我正做着独到而专业的分析,感觉明珠扯我衣袖:“那戴真言好厉害,你打得过不?”我很奇怪:“打得过如何,打不过又如何?”明珠舔着嘴唇,脸上居然有种与年龄不符的火热:“眼下情形,若能胜过戴真言,盟主之位便十拿九稳。你以铁脚帮的名号出阵,胜了那傻大个儿,我铁脚帮不就出了一位武林盟主了嘛。”

这妮子,好大的野心。她也不想想自家哑嬷嬷的赏红有多高,打不打得过先不提,万一被眼尖的瞧出破绽,铁脚帮出不了盟主不说,且永世无法在武林立足。

反正周围喧闹得紧,我就懒得维持自己天生哑巴的形象,干脆半蹲下身子给明珠仔仔细细剖析为什么本人不能上台打擂,理由都是很合理的,比如打着打着被人看到了喉结啦,又比如打着打着顺手使出了青霄功夫啦,再比如打着打着胸口的大鸭梨蹦出来啦···其实戴真言比之师妹还是稍逊一筹,凭我眼下身手,大可不显山不露水地拔下一筹,之所以百般推拒,主要还是因为一上台就会被青霄诸人盯着,被老东家盯着我就会浑身不自在,浑身不自在就会紧张,紧张就会露马脚,露马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那可真的亏大了。

明珠满脸的不甘,瞅瞅在台上似哭非哭的戴真言,道:“好嘛,不去就不去。难道傻大个儿真成了武林盟主?”我挠挠后脑,心道:清凉寺作风正派,寺里高僧慈悲为怀,真成了武林执牛耳者,说不定对自己还能宽大处理来着。这么一想,愈发觉得戴真言霸气侧漏,盟主之位非他不可。

苦痴不作声,淮阳子也是一副默许态度,再加上台下群众的呼声,戴真言的屁股似乎已经挨着了盟主宝座。“不知青霄可有青年才俊上台展示?”唐千万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头递给了始终不发表意见的青霄掌门。“戴小英雄武艺过人,便是唐少侠与元音道长也非本派弟子能够匹敌。青霄实不敢上台献丑,凭白污了各路英雄的眼。”

轻纱颤动,师妹的声音不卑不亢地传了出来,穿透喧嚣的鼓噪,在每个人耳边清晰地响起。轻轻一言,比起狮吼功的势不可挡另有一番风味,正大呼小叫的江湖客不由得心中一凛,纷纷安静下来。

青霄在四派之中实力最弱,我估摸师妹根本没有夺取盟主的打算,毕竟青霄声势大不如前,即便赢了比试也难以威服白道诸派,是以干脆以弱示人。

“谢掌门功力不俗啊,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堂堂青霄必然人才济济,谢掌门不妨请出最不成器的一两个让老朽开开眼界。”

唐千万不依不饶,就是得拉青霄下水。我稍一考虑便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禁心头火起——眼下两场比武,他唐门明显是最弱的,这老头儿心里失衡,非让青霄上台出丑,事后也好说:“四大门派,清凉为首,武夷次之,唐门稍逊,青霄嘛,那是真的不行。”

我阴着脸问明珠:“你是不是很讨厌唐门老儿?”明珠见我浑身散发着杀气,不禁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是不太喜欢···”我一拍大腿:“好,本副帮主代帮主出气。嗯,呆会儿散会,咱们把那臭老头儿眉毛拔光,如何?”明珠听到要拔眉毛,大感有趣,火上浇油道:“不如再在他脑门儿画只乌龟,要用那种永远洗不掉的墨汁。”

我点头称是:“不错不错,想来必定十分解气,哼哼哼。”

明珠不知副帮主为何突然变得这般血性,但心愿顺遂也很高兴,便陪着我一同傻兮兮地冷笑起来。

我反正一身污水,也不怕再沾点骚,但师妹既已成为一派之长,做事自然顾虑良多。虽然知道唐千万不怀好意,云瑶仍然不紧不慢地道:“唐门主定要见识青霄功夫?”唐千万哈哈一笑:“久闻青霄剑法威猛绝伦,老朽向往已久,万望谢掌门不要推辞。”

云瑶点点头,起身向青霄阵营走了两步,这才朗声道:“易师哥,还请上台来。”

我就知道,青霄还能拿出手的就剩那几个,师妹身为掌门不能亲自上阵,十有八九便是师兄了。身后传来响动,我猛然想起师兄可是这边阵营的,于是赶紧低下头去。我盯着地面,瞥见一道影子自后方移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和我的影子重叠,那瞬间的时光似乎慢了许多,我总觉得师兄正站在一旁打量眼前这个微微熟稔的妇人···其实那完全是错觉,师兄只是单纯的路过,如果非要说谁入了师兄的法眼,反倒是瓷娃娃似的明珠被师兄瞥了两眼。

人影交错,师兄走远,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才敢抬头去看,师兄似乎并无多大变化,不过唇上胡须更加密实,散发气质愈发沉稳。师兄到了台上跟四位掌门行礼完毕,这才道:“小子易云树,新忝青霄仗剑之位。在此见过各位前辈。”

苦痴和淮阳子垂首还礼,唐千万则哈哈一笑,道:“易少侠年轻有为,早居青霄高位,着实前途无量啊。”

唐老儿嘴巴客气,心里暗道:哼,乳臭未干的娃娃也能位列仗剑长老?青霄当真无人。

眼见有人上台,戴真言如释重负,忙不迭地道:“俺不打,俺认输,你来当盟主吧。”

说着便要往祭天台下跳。“阿弥陀佛,真言且慢,青霄剑法驰名江湖,你和易少侠切磋切磋,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徒侄腼腆至斯,居然想把盟主宝座拱手让人,苦痴迫不得已出言制止。

师叔有命,戴真言哪敢不从,只得反身回来,苦着脸对师兄道:“那咱俩走几招。俺真的不想动手,要是打痛了你,你别怪俺。”

师兄抱拳道:“戴兄刚刚恶战一场,易某不愿捡那车轮战的便宜,不知戴兄可愿与在下文斗一局?”

戴真言直搔脑袋:“啥是文斗?”师兄回道:“说来简单。文斗便是兵刃不接、拳脚不交,比斗双方遥相比划比划就行了。”

还没等戴真言回答,苦痴先道:“不欺人力竭,不伤人肢体。易少侠宅心仁厚,大有儒侠之风。”

师叔首肯,戴真言即便不太懂也不能说个不字,当即讷讷应了。师兄退后三步,缓缓抽出长剑,对戴真言道:“戴兄先请。”

戴真言见师兄提剑遥指,又听闻对手让自己先手,也就懒得不谦让,似懂非懂地向着师兄方向一爪探出。两人隔着老远,戴真言当然够不着师兄,不过师兄仍然横拖铁剑,似乎敌手就在近前。戴真言“哦”了一声,总算完全明白了“文斗”是个什么意思,当即学样有样,爪势变幻,似乎便要扣拿师兄脉门。师兄长剑疾刺,以攻代守。剑来爪往,二人就这么隔空打斗起来。

“嗯,龙虎爪大开大阖,克敌多半依凭深厚内力,单论招式的确不如变幻多端的青霄剑法。不过师兄几十合下来始终不与对手硬拼,抵御还击尽是对手不可不救的破绽,倒也没占戴真言文斗难以比拼内力的便宜。”

我连连点头,十分佩服师兄高风亮节,心底觉得这仗剑长老师兄当得有模有样,回想当年师兄立志光大我后山一脉,眼眶不由湿润了。

我看得几乎落下泪来,明珠就觉得我有病——两个人跟戏子似的,斗来斗去都是虚架子,极度的莫名其妙,又有哪里有好看了?不光明珠这么认为,场下江湖客大多也如此作想,但此情此景又万万不可显出自己看不出门道,于是台下叫好声四起,还有不少人呼朋结伴讨论戴易二人招数,甲说:“戴小英雄爪法精奇,清凉寺绝学名不虚传。”

乙说:“易侠客以实击虚,剑法飘忽不定,我看两人旗鼓相当啊。”

句句废话,无非赞扬别人的同时顺便抬高自己。

要面子的不懂装懂,没有面子的就无所谓了。明珠早已不看比斗,正不雅地坐在我的脚背上,捡了根小枝挑逗地上的蚂蚁。身边两位百无聊赖的丐帮大侠,一位依旧对着师妹望眼欲穿,一位却突然叫道:“哎,那戴真言体力不行啊,怎么这么会儿就出汗了?”听闻此言我从往昔记忆中抽身,再看台上情景,果见戴真言一拳一脚力道十足,打得是霍霍生风,猛则猛矣,耗力却是巨大,时间一长已然满头大汗。四丈开外的师兄依然气定神闲,手中剑不紧不慢,却全是进手招数。

我一看便明白了,师兄剑意古朴,初窥返璞归真的门径。清凉寺本不擅长招式拆解,戴真言遇着剑术高手,又难以施展内力自然大大吃亏,苦苦支撑至到现在已算不错了。如此说来,光明正大的文斗其实对师兄大大有利,难道这都是师兄算计好了的?念及此处,我猛地摇头:师兄性情豁达,绝非精于筹谋之人,眼下一切必是上天感念师兄仁厚而赐下的意外之喜···

巧合也好,算计也罢,反正台上的戴真言愈发不堪,虽然离对手老远,戴真言总觉得敌人长剑已将将攻至自己要害。这戴真言是个武痴,此情此景早把盟主之位、文斗之局抛到脑后,不自觉间鼓动内力,与虚无的敌手殊死搏斗起来,可不论如何运劲,力道总是打在空处,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只见酣斗中的戴真言蓦地停手不打,然后便是猛地嘬唇吸气。台下群雄脸色大变,全都聪明地掩住耳朵。明珠只顾拨弄蚂蚁,当然又是我帮她捂住耳朵,但那个猛瞧云瑶的丐帮侠客就没这么好运了——那人隔纱看美人,朦胧之中生出无限遐想,真是越看越起劲,忽然听闻一阵长啸排山倒海而来,音波有如实质,击穿双耳贯入脑袋。乞丐大侠感觉自己正从万丈悬崖坠落,头昏眼花什么都看不真切,双脚发软根本无处着力···

丐帮侠客发出了无人可闻的“哎哟”声,随后便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这人如此不堪,自然有其内力低微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戴真言此番发吼比起与唐小亮比试时厉害了可不止一点两点,啸声不仅经久不衰,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大有罗汉下界梵音伏魔的意味。台下江湖客脸色发白,双股战战,惊觉堵耳朵已不好使了。我相信再拖个一时半刻,又有不少人会步那丐帮大侠的后尘。

正是众人苦不堪言的当口儿,忽有数道“铮铮”声突兀响起,与那不可一世的啸声格格不入,群雄突然压力一轻,纷纷寻找声音源头,只见师兄轻拂长剑,不时屈指弹击剑身,那救命的铮铮声正是从师兄指下传出。啸声受阻,愤怒地寻找偷袭者,可那捣乱之音却已哨声匿迹,啸声逮不着对手,于是暴躁地拿无辜的围观豪杰出气。大家感觉长啸复又壮烈起来,纷纷恢复成了苦瓜脸,可便在啸声即将再攀顶峰的时刻,那不合时宜的弹剑声再次响起,以力挽狂澜的姿态给了啸声致命一击。长啸像是被打中了软肋,节奏大乱,戴真言更是差点岔了气,当即强行扬声吐息,想要重新振作,可未等狮吼功羽翼丰满便被剑音不甘地打回原形。如此功败垂成了数次,啸声渐弱,一众江湖客胆颤心惊地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喜觉并无不适。看来狮吼功已被破去。

戴真言的脸色红得发紫,嘶声问道:“这是什么功夫?”师兄倒提长剑,吟道:“琴剑飘零千里别,江湖涕泪一身多。戴兄可知昔年琴剑客否?”戴真言摇摇头,道:“不晓得,但俺知道你那功夫当真厉害。论打人,俺不如你。”

师兄面露微笑嘴唇微动,我猜下面的句子就是:“承让承让。”

谁知戴真言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俺皮粗肉糙,一般手段伤不到俺,你要是能打疼俺,俺就认输。”

戴真言自恃铜皮铁骨,便要对手展示雷霆手段。师兄沉吟片刻,解下腰间剑鞘,轻轻抛入半空,众人只觉剑光一闪,然后便是噼噼啪啪一阵脆响,仔细一看,好好的一柄剑鞘已被切成了数十根筷子相仿的木棍,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虽说剑鞘多是木质,但其上的金属配件竟也未能幸免,可见出手之人深得“快准稳”三字。台下一片喝彩,戴真言却摇摇头:“剑是快剑,却还轻了些,伤不了俺。”

师兄点点头,从台上拾起一根木棍,照旧抛起,随后破风声大作,铁剑猛然刺出,木棍在半空砰地一声炸开,化作万千齑粉随风而散,师兄剑上之力可见一斑,群雄叫好声更加热烈。戴真言想了想,沉声道:“剑是重剑,却也只能伤俺皮毛。”

如此威力戴真言仍看不上眼,白道人士面上多少有些怀疑神色。我却知道戴真言并未胡吹大气,金刚不坏身练到极致确能刀枪不入,非内家宗师伤不得其身,以戴真言眼下造诣,师兄刚刚那两手的确难以破开不坏金身。

“戴小子死不认输,有本事让易少侠捅两剑试试?”有人在台下说风凉话,其实并非为了分出高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是那人喜闻乐见的节目,但师兄一派君子之风,自然不会傻到对戴真言说:“你别动,让我插一下。”

所以师兄只是微笑道:“戴兄神功护体,易某雕虫小技万难损伤兄台分毫。不过在下尚有一法可请戴兄过目,若戴兄仍看不上,在下立刻认输下台。”

众人听师兄这么说,纷纷屏息凝神,准备欣赏青霄剑侠绝招。只见师兄自怀中抽出一根汗巾,从中撕成两半,然后一掌挥出。两半汗巾被掌风激飞,一前一后飘扬而起,就在这时师兄出剑了,不快不猛,剑尖只温柔地触了触前面的汗巾便收了回去。群雄莫名其妙,我却发觉剑尖触到布面之时,与前面汗巾隔着寸许的后方汗巾微微颤了颤,似乎被什么细小物事撞了撞。四下寂静,众人连好都不敢叫了,因为实在是啥都没看到。

两幅汗巾悠然坠地,戴真言满脸凝重地上前拾起,只见被利剑击中的第一块汗巾完好无损,可那本该啥事儿没有的第二块汗巾中央却破了一个食指粗细的小洞。戴真言冷汗涔涔,知道师兄的力道透过前面的布料隔空击破了后方的半幅布巾。做到如此,已与兵刃全无关系,凭的只是施为者自身内力。这隔空劲力的难度比起先前的快剑重剑相差何止倍许。戴真言知道自己的不坏身已万万抵挡不了了。

看着戴真言拿着汗巾发愣,苦痴叹道:“痴儿啊痴儿,易少侠以音破音,难道还看不出内力修为人家更胜一筹,何必有后来的自取其辱?真言,你痴念太重,回寺后自去抄写三遍《十善业道经》。”

苦痴之言犹如醍醐灌顶,戴真言猛地回神,对着师兄一揖到地,大声道:“俺服了,俺认输。”

师兄抱拳还礼道:“戴兄承让,在下赢得侥幸。”

戴真言默默下台,群雄终于鼓噪起来,皆没想到青霄居然力压三派,将盟主之位收入囊中。唐千万如意算盘再次落空,心里连呼后悔:此次赴会,盟主没捞着,结了两个仇家,其中一个还把持着武林盟主,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犹豫要不要赶紧跟青霄掌门说几句好话,毕竟两派终究未曾撕破脸,但自己一把岁数,服软的话对个小女娃怎么说得出口?

唐门按兵不动,武夷和清凉则率先表态,首先祝贺青霄勇夺盟主,其次大谈两派之间友好往来,最后不忘说明本派定然全力支持盟主工作,戮力同心共讨妖邪。场面话当然漂亮,可青霄现下实力仍难以威服江湖大小帮派,各派仍是自家老大说了算,不过既然师兄笑傲英雄会,青霄声势水涨船高,大可趁机广收门徒,积极参与武林事务,如此一来,重归江湖一流大派便不再只是空想。只是青霄成了最大的赢家,本次武林大会基本算是白开了,正教诸派各自为政的状况未有丝毫改变。

台上开启高层对话模式,台下就知道再无热闹可看,正好日头西斜,不就是归家之时?正教诸人大大过了眼瘾,心满意足之下也就不想等那最后的闭幕仪式了,当下便有不少帮派开始自行退场。

周围变得乱糟糟的,我心中充满了疑窦:魔教派人画花正道首脑的脸只是为了示威?未免太无聊了点。我正深思熟虑,身旁的明珠直拽我袖口:“走啦走啦。本帮主腿酸了,回去的时候你还要背我,这是帮主之命,不可违抗。”

阎大帮主打岔,我的思路便理不清,只好敷衍道:“年纪轻轻合该锻炼,撒娇耍泼没有前途。要不我背一半路途,剩下的帮主身体力行如何?”

明珠小嘴撅得老高,还要讨价还价,却突然有人朗道:“既然未曾真个动手,如何论断易少侠武功更高?我栖霞尚有异议。”

栖霞?那个嫌疑最大的栖霞?原来魔教的后手在这儿呢,我倒要看看你们想干什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逼死白衣师太的继任栖霞掌门季其钢。我轻声冷笑:“正要找你呢,你倒自己蹦起来了。”

群雄听见还有人叫板,看戏的兴趣又被逗了起来,走到半路的也退了回来,心中暗忖:栖霞实力也很不错啊,想来和青霄动起手来也颇有看头。这么盘算的人不在少数,当下便有大片的附和声响起,表示他们支持季掌门的看法——打都没打,凭什么说自己武功最高啊?

季其钢满脸严肃,可脸上残留的隐隐墨迹平添几分滑稽,仔细瞧的话依稀可以看出是个汉字。江湖客们还道这掌门忒不修边幅,怎地脸都没洗干净,四大掌门则知道这位也是画脸事件的受害者。唐千万暗自感概:那奸贼所用颜料十分难缠,自己用了唐门特制药水才勉强洗去。这季其钢面有残留实属正常···

“哼,魔教画花自己人的脸,无非为了搏得白道信任。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我拍拍明珠的肩,传音入密道:“看清了,这人就是正牌的魔教奸细,不管他有什么诡计,一会儿咱们都要去收拾他。”

明珠死死地盯着季其钢,重重地点点头。

台上的几位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没人搭腔,倒是唐千万反应最快:“季掌门言之有理,老朽也觉得上场比武稍显草率。”

唐老儿此时已经丧心病狂了,只要有人来搅局他都是举四肢赞成的。淮阳子对唐千万怒目而视,唐千万就当没看见,一边的师兄还是很冷静的:“武林盟主有能者居之,季掌门若是要上台指点在下。易某躬身候教。”

季其钢微微摇头,不紧不慢地道:“也不怕各位英雄笑话,季某大把年纪了,多半还不是易长老对手···”台下已有人笑出声来,季其钢充耳不闻,仍然一本正经地道:“不过在下机缘巧合,近年收了位带艺投师的弟子,眼下的功夫嘛,已然强过季某,或许能和易长老过过招。”

说罢便转身喊道:“花铭,出来吧。”

话音未落,群雄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台上居然已多了一人。我一凛:踏雪无痕说的就是这样的身法,来人不好对付啊···

这手先声夺人委实惹眼,众人连忙去看来的究竟是怎样的英挺少侠,看体型,这花铭中等身材,不算壮硕也说得上精悍,看装扮,花铭背后的大红披风随风而动,跟着披风迎风招展的还有头上玄黑色的英雄巾。群雄眼前一亮:好个爱打扮的主儿。

明珠摸着下巴发表评论:“若是头巾改为绿色,效果想必更佳。”

我直犯嘀咕:这招蜂引蝶的架势看着漂亮,可并不实用。试想武林武林,既然带了个“林”字,就难免要翻山越岭,若是披风飘来飘去,挂着些枝桠钩叉什么的,岂不麻烦得紧?再说了,若是与人动手时被扯住了披风,更是呜呼哀哉万事皆休。不过转念一想,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万一这花铭生性疏狂,誓要展现自家特色,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由于打擂惯例都是对四大掌门行礼,所以台下的暂时只能看见花铭背影以及几位掌门微微诧异的神色。花铭礼毕,终于转过头来,所有人不由抽了口凉气,只见这花铭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唇上抹了胭脂,明明大好男儿身却偏学姑娘打扮,当真不伦不类。

“小生花铭,见过各位英雄。”

声音是捏着嗓子的尖细,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暗道:今天终于见着男扮女装的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