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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从径

第66章 从径
明珠扯住我的衣角,怯怯地道:"你不和我回铁脚帮吗?"小妮子被我失控的状态吓得不轻,冷静之后的我心中充满愧疚,于是我蹲下身子用最温柔的声音道:"明珠听话,先去那个丑叔叔家住几天。我过些日子再来接你。"一干黑篷卫脸色大变,敢当面把丑字用在余皮身上的人都见了阎王,所以他们认为主子会立马下令诛杀眼前这个口出不逊的狂徒,谁知余皮抽了抽嘴角便再无其他反应,黑篷卫们惊奇不已,眼中我的形象蓦地高大起来。

明珠用余光瞄过余皮,小脸愁成了苦瓜。我不等她说话便起身道:"天生天德。"二人齐声道:"弟子在。"我摸着明珠脑袋道:"阎姑娘是你们的三师妹,从现在开始,她的安危由你二人照料,若有差池,为师严惩不殆。"二人一齐应了,我不顾明珠轻微的反抗将她推了过去,明珠还想回来,却被天德拉住了,阎大小姐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我狠心扭过脑袋,正好迎上师兄的目光。"师弟此去可有危险?"我拍拍师兄的肩膀,道:"师兄放心,我自会小心行事。"我顿了顿又对余皮道:"你花花肠子多,现下又有青霄、武夷、清凉寺三派顶尖的青年高手相助,可别跟我说还不是魔教对手。"

整个正教都已败下阵来,别说青年高手,便是老中青三代齐上都不成,这一番激励之言萎实苍白无力。余皮看看沉默不语的邵元音、面色灰败的戴真言以及大大咧咧的周正,回答的话语居然是:"的确尚有转机。"

局面挫败至斯,余皮轻言淡语不见颓唐。存心安慰也好,狂妄自大也罢,那一刻,我被感动了。我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握着余皮的手良久不语,末了才沉重地道:"好,我去寻人,余少自己保重。"

安排妥当,理应动身,不过最大的问题仍然存在:关键人物—南宫小艺下落不明。我在原地兜了个圈,最终在面朝东南时停了下来,男人的直觉在隐隐作痛,我有理由相信南宫小艺位于这个方向。我一跺脚身子便要箭射而出,却蓦地感到胳膊一紧。"少侠去哪?南宫姑娘现下身处吉妙庵,应该走那边。"余皮指着一个相反的方向,同时露出满脸奇色。

这厮说话总是先藏一半,故意看人笑话不成?先前的感动化为乌有,我满腔不快急欲发泄,若非知道此人从小生活环境特殊,如不养成处处留一手的习惯恐怕活不到今日,我早将他的面目揍得更加触目惊心。"吉妙庵···莫非南宫小艺出家啦?"我忍气吞声地发问,余皮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然后高深莫测地道:"少侠去了便知。"

都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干嘛?余皮不说,我就赌气似的没追问,不过等到心情平静我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不论南宫小艺出家与否,藏身清净之地都表明她无意江湖纷争,这么个隐居之人却被余皮一口说出所在,只能说明盐帮早已开始防备魔教,若真万不得已,姓余的铁定会对南宫小艺出手,以余皮的品行手段,南宫小艺再聪明也要吃大亏。余帮主知道我和南宫小艺有旧交,却依然把寻人的任务交与我,说不定也是不想南宫小艺太过难堪,可如此说来余皮竟还是个好人?不不不,这个论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

从前有个谷叫狗熊谷,余皮的原话是:谷里有个庵叫吉妙庵。可实际的情况是:狗熊谷中的村民根本不知道谷里有这么个东西。给我指路的村长年过花甲,整个人散发着古道热肠的气息,对我这个外来者展现了极大的热情,言辞凿凿地表明绝无吉妙庵这个东西,我对余皮的信心不由得一阵动摇,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说什么也得进谷一观。

我想得简单,村长却不放行,他拽着我唠唠叨叨地拉家常,重点集中在天气雨水和谷物生长,虽然我心急如焚,硬是没找到插话的缺口。老村长聊完了春夏秋冬终于话锋一转:"俺们村偏得很嘛,青犊子来做啥子嘛?"我好不容易抓住对方破绽,忙不迭地道:"小生是来踏青的。"老者笑得眯起眼:"狗熊谷俺们看惯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嘛,就是你们这些外来的喜欢。十几年没人来,一来就来一波的嘛。"

我双眼射出耀眼的精光,问道:"老丈是说在下并非到此的第一个外人?"村长揉着额头道:"好几年前,时间俺也记不清啦,从外面来了好些人,穿得奇奇怪怪,说不准是打哪儿来的。俺以为他们走走看看也就是了,结果居然没见出来,那肯定是在谷深处住了下来。狗熊谷就俺们村附近能种东西,到里头做啥子嘛,怪得很嘛。"

好得很嘛,人果然在这里。若是黑眼安插据点,谷中焉能留有活口?若是南宫小艺避世隐居,以她的性格大概不会将村人灭口。问明"怪人们"消失的方位,我以肚痛为由别过村长,临走时老村长如此评价:"青犊子乖得很,回来还找老人家说话啊。"我逃命似的向荒凉僻静的狗熊谷腹地窜去,打定主意回来时需记得绕过这片凶煞之地。

这狗熊谷说小不小,说大,还真有点大,虽然村长因为终日无聊对新鲜事物保持着强烈的好奇,但也仅限远远观望并没有深入尾随的胆气,所以对于村长指明的方位我个人持保留态度。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在不确定的路上,此时日头正旺,不安的心情被温度数倍地膨胀。"唉。"我叹了口气,挥剑斩断了阻拦的枝桠。归尘不满被我大材小用,刃口都不如以往锋利了。倒下的枯枝后是无趣的大片杂草,我颇有些望草兴叹,情绪意料中的更加低落,心底竟产生了不如归去的颓废念头。须知不前便是回,回便有个健谈的老人等着我,光是想想都让我打了个冷颤,于是我无奈地踏上一步,也就在这一步之后我开始浑身发抖,好像突发癫痫。

不,我并没有踏在什么野兽的粪便上,我只是发觉脚下触感平整,若是无人,荒野何来平整路面?

狂喜涌入心头,我俯身拔开脚下杂草,然后,我看见了路。没错,是路,是一条隐约羞涩的野径,是有人活动的直接证明,目光随着小径延伸,可惜很快就被莫名植株挡住了。稍作沉呤我飞身上树,用选择性的目光打量身下,果然发现蹊跷。此处杂草丛生不假,但其间泾渭分明,大部分的地方植株幽深难以辨东西,剩下的部位浅草初成堪堪没了马蹄,长势稍弱之处形如长条,仿佛蚯蚓般弯曲蔓延,俯视之下一目了然。我心中雪亮:杂草经人踩踏,自然有的茂盛有的稀疏,换而言之,草木不旺的地方便是我要找的路了。

我想大笑数声,但用于长笑的气息刚开始孕酿便胎死腹中了,因为我发觉眼前的“路”十分古怪,过于曲折暂且不提,好几处回环往复竟还圈成了圆。"道路旦求方便短捷,这开路的是喝醉了吗,天底下哪有这般做法?除非···"

我知道自己高兴太早了,不管南宫小艺多么的与世无争,她都是黑眼的妹妹,是当今不可一世的魔主的亲生妹妹,身份如此敏感,隐居之所怎么可能毫无防备?脚下的荒径表面乱七八糟,实则大有玄机。我微一分辨,口中念念有辞道:"好嘛,太极、两仪、四象、天罡、地煞还套着个七星,阵法数量倒是惊人,非请莫入的意思表达到位了,可这布阵的家伙到底懂不懂阵法啊,这样乱来一气,阵法间只会相互冲撞,基本上难以发挥威力。"

"真真吃力不讨好。"我一边做着总结陈词,一边飘然下树,落脚处是一块平整的巨石。将其选为踏脚石,一来是看中了它憨厚的卖相,二来是因为它不仅代表着生门所在,而且还占据着七星阵的北极之位,可谓是天造地设的玲珑宝地,是让所有闯关者喜极而泣的福音。

有了充分的理由,落脚的力道就非常实在。身子尚在半空我就开始寻找下一个阵眼所在。自然而然的,脚底传来了接触实物的感觉,我觉得很无趣,心底开始嘲笑那布阵的愚人。自然而然的,我下盘运劲,想要跃去别的地方。自然而然的,我的身子优雅地弹起,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空中残留的完美弧线是我掠过的痕迹···可惜,三个自然而然我只实现了前两个。当腿部的力量传到脚下以后,暂且不提优雅与否,我的身子不仅没有弹起,反而猛地一陷。自然而然的,我大吃一惊,赶紧低头观望,这才发现大石中部被人凿空,只留下表面薄薄的一层,那脆弱的石皮经我一踏登时塌了,露出插满了钢刺的底部。钢刺们粗又长,根根尖端朝上,正准备与我的下半身痛快地融为一体。

危急关头我双腿一分,堪堪撑住了石壁,身体成"一"字形挂在石坑中,屁股离最近的钢刺不过半寸。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屁股,幻想出自己反应稍慢的下场,那画面太美让我倒抽一口凉气。

我惊魂未定,头顶又传来尖锐的破风声,我抬眼一看,发现一簇羽箭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对着我这个不上不下的落水狗兜头射下。这些箭矢来势汹汹,不过真正让我心惊肉跳的,却是夹杂在破风声中、几乎微不可闻的数道"喀喀"轻响,这声音意味着还有其他陷阱正摩拳擦掌,准备向入侵者招呼。

"连环机关!"我暗骂一句,知道在原地呆得越久就越不安全,于是当机立断,力踹石壁,借反震之力射出石坑,与此同时归尘出鞘,险之又险地格开迎面而来的箭雨。钩行者数十合不能逼得归尘出鞘,这东拼西凑的古怪阵法却眨眼间让我险象环生。

万恶的巨石陷阱只是个开始,我扫了一眼,发觉至少有三处机括已被触动,而且原本风水极佳的巨石不知何故变成了两仪四象阵的凶煞位,难怪各种机关对我穷追猛打。我急得连惊的时间都没有,火烧屁股似的向四象阵的阵眼掠去。

"阵眼乃一切阵局的要害所在,把握了阵眼便是把握了自己的命运。"当年师父说这话时抬手握拳,还往自己胸口缩了缩,好像掌心里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了,基于这个“命运原则”我才定下了抢占阵眼的行动方针。要知道五感灵识乃是避实就虚、趋利避害的不二法宝,寻找阵眼对我来讲十分容易,不过吃了一次亏,我心中有种预感:就算自己到了阵眼恐怕也不得安生。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祥预测果然应验,四象阵眼比先前巨石更加凶残,我脚跟还没站稳,就有刀枪剑戟招呼过来,无奈之下我只得继续移形换位,企图找到一个真正的安全之所,可惜,纵使我身法如电也不过从一个陷阱跳入另一个陷阱,看上去更像个不要命的傻子,疯狂地捅破一个又一个的马蜂窝。这里所说的"马蜂窝"不全是象征意义,因为我的屁股后面真的追着一群野蜂,不过我个人觉得它们不是马蜂,它们的个头可比马蜂大多了,蜂针的长度也不是一般的马蜂能比的,一切凶狠的生理特征好像说明这些祖宗的生命意义不在于积极繁殖后代,所做所为只是单纯地喜欢攻击路人甲乙丙丁而已,如果不小心被追上了···我再次倒抽一口凉气。

连天生恶物都可加以利用,莫不是达到了法用万物的境界?若布阵也算武功一种,这布阵之人绝对是个睥睨天下的高手,我先前大不敬地评价此阵乱七八糟,活该被撵得鸡飞狗跳。如今自己身陷泥潭,被六套阵法(fa)轮(lun)番攻击,就像被六名武艺高强配合默契的劲敌围攻,破了这个又换上那个。慧眼如炬又如何,功力深厚又如何,总也不能分(fen)身(shen)数人,一举占据所有阵眼吧?

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我已衣冠不整狼狈不堪,最外面的长衫由于被用来扑打野蜂而变得破破烂烂。我躲过了毒针暗箭,扛住了陷坑落石,机关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各种阵法衍生变幻,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若不是五感灵识洞察先机以及云生结海功无坚不催,我恐怕早就交待在这里了。不过老实讲,奇妙大阵困住了王云木不假,但若真想要了咱家小命却也是难上加难,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此间动静极大,惊跑了南宫小艺怎么办?就是这一层担心让我半点不退,用性命与人品去拼,能侥幸过关也说不定呢?

抱着死缠烂打的心态我又坚持了半晌,心道:若非此间阵法转换奥妙异常,小爷早将这劳什子玩意儿破了去···"想到这里脑中蓦地灵光一闪:对啊,转换!与武功招式何其相似,小爷左奔右突如同出招,这大阵转换便是接招,可自己四下乱闯乃随性为之,阵法岂能跟活人一样见招拆招,无丝毫规律可寻?阵局终究是死物,这一片山水还生出了灵性不成?

青霄以道教为根基,诓骗弟子入门难免会吹嘘些顽石点头、白日飞升的鬼话,但机智的本人从来没信过,以往不信,以后也不会信。既然不信鬼神,眼前一切便只能是人为,若是人为便有痕迹,若有痕迹便应在五感灵识下无所遁形。

怀着无神的坚定信念,我在刀光剑影中分出些许心神,灵识如同无数触手,无声无息地探了出去。当然,这个过程中我没有半分停留,脸上神情依旧苦恼,我希望自己的表演能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然后露出狐狸尾巴。

先前疲于奔命,五感灵识只是消积地被用于躲避机关陷阱,实乃暴殄天物,此刻观照全局,果然瞧出些端倪,根据灵识所探结果,我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其实,不是阵在变···"如果天生天德在场,我下面的话一定是:"变的是人心。"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最适合糊弄小辈,江湖的前辈高人大都擅长类似的唬人玩意儿,不过既然徒弟们不在身侧,我还是对自己诚实点吧:"变的是山石草木。"

此话怎讲?布阵一道说来玄妙,根本上也离不开对实物的依托。与我纠缠的不是天上的北斗七星,更不是玄学中的阴阳两仪,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山石草木,与其说阵在变,不如说是草在变、树在变、石在变。分析至此,真相终于出现:物什本身无论如何也是变不了的,唯一的可能是有幕后黑手暗中操作。五感灵识的终极目标便是要揪出这个假设存在的敌人。

为了达成目的我以身试法,如闪电纵横四野,逼得大阵连生天罡、七星、地煞三变,与此同时我绷紧每一根神经,全力催动五感之力观察周遭的蹊跷之处,终于惊喜地发现,每当阵法转换时,总有几处枯树大石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位置,或是向后让了让,或是向旁移了移,别看这些细微改动鬼鬼祟祟,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股见不得光的小家子气,它们却是让死阵化活的神来之笔。所以不得不说布阵者对古阵的理解非常深刻,借由小巧玲珑的变动就完成了阵间转换,其间的环环相扣就不是我这外行人说得清楚了,但既然症结明了,我只需顺藤摸瓜,自可找到那个操控一切的对手。

思绪拨开浓浓的黑雾,勾勒出一个满脸的奸笑的敌人嘴脸,那种阴险得意的神情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任你诡计多端也瞒不过小爷火眼金睛,终究还要现出原形。"我面露冷笑,知道黑手理论千真万确。诚如先前所说,死物不会长脚,动则需仰仗人力,人力从何而来?我双目炯炯,凝视着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匍伏着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

通常情况下,藏匿人影我一眼可见,但一有凶险大阵乱我心神,二来该人精心装扮,身上色彩与此间环境极为相似,即便现下锁定了此人,我居然也感受不到一丝气息,想来练过龟息功一类的法门。综其种种,不怪本人眼神不佳,要怪就怪对头藏得太深。

真相大白,我对"人性本贱"的理解又深了一层。哪怕吃了不少苦头,我的心中仍然怀有敬佩:眼前阵法自己闻所未闻,匠心独运之处巧妙异常,不由得让人心折,比较起来,胡长老摆的啥青云大阵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当然,佩服只是一方面,佩服之外是满腔的憋屈,相信此刻我已双眼血红,好比一个内急万分的人终于发现了一间茅房,那种又痛恨又解脱的感觉着实微妙,微妙的情绪反应在本人的身上就是呜呀乱叫着冲向那个呕心沥血才发现的目标。

王某是不能自已,各位少侠尽量别模仿,装作浑然不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难才是上上策。

我是酣畅淋漓了,对手也被惊动了,那人一记鲤鱼打挺翻了起来,也不知道如何动作了一下,所有机关尽数启动,在我的去路上设下层层阻碍。我总结了一下,机关们大致可分为飞行类和地沟类两种,当真是天上地下全覆盖,四面八方无死角。不过此时攻守易势,本人气势如虹,对方被动防守,高下一望便知。我大喝一声:“来得好!”云生结海功奔涌激荡,归尘舞动如流云如青山,同样的惊天动地,七分相似云河星瀚,仔细辨认却又似是而非,便是青霄祖师复生也难说清我这个究竟是什么。

在这里我不得不多说几句。由于青年的叛逆,我总对师妹吹上天的云河星瀚有种莫名的不屑,于是武功小成便自主研发一招“一星半点”,化大威猛为隐无形,虽也算得上另辟蹊径,但也有和云河星瀚对着干的意味。近些年年岁稍长,渐渐不明自己当年跟个招数较哪门子的闲劲儿,这才静下心来钻研剑法,经过仔细考量,本人认为云河星瀚刚不可久,一星半点柔不可守,若能刚柔并济方称得上上乘剑法。只是说来简单,想要自出机杼并真正圆满却是难上加难,我数年钻研总也差了一筹,没想被这野阵法一逼,居然应运而生。

两股力量即将碰撞,为了准确把握对方动态,我习惯性地看向那人的面容,可惜敌人脸上涂抹了奇异汁液,导致其肤色与树皮落叶极其相似的同时也导致我看不透其真实表情。不过没关系,看不到脸我就关注此人身形步法,结果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这人肯定是个男的,然后,这人武功不太高明。想想也是,人的精力有限,像黑眼那样武功绝顶智计无双的妖物,百余年也出不了几个,若是眼前这位摆阵一绝,武功又跻身一流,魔教早就一统江湖了,不论本人多么心比天高,大概也只能臣服于魔教的淫威之下。

心念电转胡思乱想之际,我的身体没入机关陷阱中,霎那间,归尘锋芒大涨,剑光四散开来,破开纷繁的杀机,迷迷茫茫荡成一片,仿佛湖面涟漪中的月色,起先模糊,而后清晰,一看好似山川日月,二瞧隐有车水马龙,剑下自成世界。

“师父曾说阴阳两仪化万物,原来不是吹牛,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这招得天时地利相助,内里刚柔并济,表出龙虎之象,真是要多玄妙就有多玄妙,可谓当者辟易所向无敌,如此厉害,怎能不取个吓死人的名字?”倾泻而来的飞蝗箭弩被归尘拒之门外,我身处暴风雨中的宁静角落,管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口中喃喃自语:“这名字必须突显本人才华横溢,还得强调威力巨大,让有幸见识的人都气愤自己为什么不会这么玄妙招数,嗯,如此这般,不如就叫‘人神共愤’吧。”

小时候教书先生说我读书无望,现在可见先生所言非虚,幸好归尘和我一样傻,都觉得这名字很霸气,于是莫名其妙地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地,剑意铺天盖地肆掠而去,机关如同贯入大海的洪流,被更宏大的存在吞没了···

我倒提长剑,踏着满地的机关残骸来到对手面前,那人很知趣的没有逃走,眼中的神光先是震惊,而后变为愤恨。这样的眼神更让我觉得“人神共愤”这名字取得很有见地,自己竟不经意间创出了这么了不得的剑法!只是现在并不是自吹自擂自得其乐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与那人对面而立,淡淡地道:“带我找到南宫小艺,我便不伤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