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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Stillness 8

第218章 Stillness 8
十点十二分。

范意头顶的阳光忽然黯了一下。

他顺着污染的来处抬眸, 身旁忽然作起了狂风,后颈蓦地一冷,像是什么人把冰冷的手, 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范意眨了下眼, 旋即便听得门口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轰”地一下,天台的门彻底被风合上!

花盆泥土摔在地上, 碎屑泼了一地,瓷片尽数飞到范意脚边,连带着里面埋着的种子一起,又干又瘪, 灰扑扑的,看着分外狼狈,

路白月和盛安桐守在外头, 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

显而易见。范意想,出问题的人是他。

他被拖入了幻境之中,所见到的一切, 应当都是幻觉。

范意的头上慢慢长出了屋顶, 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天台被水泥封上,墙壁的栏杆成为墙,上边排满肮脏的窗户。

被黑烟涂满。

烧烤的味道灌进咽喉, 连温度也滚烫起来,还烧起了火。

范意觉得有些呛人, 右眼被熏得有些疼,发红,落下生理性的眼泪。

他半蹲下, 在浓烟中看到了绰绰的人影,听到了细碎的声音。

“你们一定要在教室里烤肉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空教室根本没人来上课,还挺干净的。”

“不在教室里在哪?宿舍吗?”

“别,感觉到时整个宿舍都得断电,然后把线路烧了,大家完蛋。”

“不,我感觉电烤炉子还没支起来,宿管就得冲上来骂人了。”

“所以嘛,还是这儿安全,没课的时候,也没人来检查。”

“呃,你去天台都比这儿好……”

“天台不是锁了?而且,上哪找插座去。”

“吱——呀——”

“吱——呀——吱呀——”

头顶的风扇转啊转。

范意往窗边走,拨开烟雾,企图看清那群聚在一起的人影。

“话说,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还特地提一嘴,和我们讲讲?”

“哈哈,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在意而已。”

“梦里,我拿到了一张奇怪的课表。”

“上边只有周一有课,而且只有四节。”

“我去,上一休六,有早八吗?那不是很快乐。”

“嗨,快乐什么呀,那四节课可怪怪的,当时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节,跳楼。”

“第二节,上吊。”

“第三节,火烧。”

“第四节,活埋。”

“?”

“这什么东西,好恐怖的课程。”

“是吧,这种梦我可不能一个人做,必须得分享出去才行。”

“怎么,这种无厘头的梦,还想吓着我们不成。”

“还分享呢,快把窗户打开,这里呛死了。”

“你们就不觉着有点冷吗?”

“火还不够旺呗,再加点油。”

“这都不旺?赶紧开窗。”

确实呛。

“不如就你去吧?”范意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去开窗。”声音说。

鬼使神差地,范意抬步走向窗边,穿过浓烟与人影,右瞳失神,甚至越走越近……

“对,开窗,让这烟出去。”

“就不呛了。”

范意身不由己地伸出手去,下一秒,就要推开虚影中的窗户——

“推开它。”

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喉中尽是滚烫的辣意,刺得他发疼,要推窗那只手离面前的窗只余下堪堪一寸。

“怎么不动了?”

“快呀。”

范意喘了两口气,缓缓撤回手,将其抬起来,一点点摘下了自己左眼前的单片镜。

瞳眸底部,竟是一片刺目的血红。

“吵人。”范意说。

他将手搭在窗框边上,脊背在一阵接一阵的热烟中生寒。范意回过头,发现有整整四道目光落在他的背后,死死盯着他。

一人满身是血,头颅缺了一角,身体以不正常的状态扭曲着,像是粉身碎骨。

一人被悬挂于风扇之上,脚尖正对着范意的脖颈,摇摇晃晃,满面青紫。

一人肌肤溃烂,被烧得只剩半张脸,干枯焦黑,不成人样。

一人伤痕累累,躯体僵硬,血肉模糊,细碎的砸伤无数。

它们齐齐向着范意接近。

“为什么不开窗。”

“第一节课,跳楼。”

“为什么不跳?”

范意自言自语道:“精神污染?”

这招对他无用。

他的手指摩挲着单片镜的边缘,硌在手里。范意站在原地,慢慢地等着这些诡物移动到他面前,等着上吊的尸体用腿缠住他的脖颈。

然而,这些都没有发生。

范意听到了有东西开裂的声音,像是瓷片。

清越的一声“叮”响,似乎有东西落在了地上。

随即,教室中间的烤炉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范意挡住脸,热浪从他身边冲过,几乎要将人掀翻。猛烈的风仿佛在将范意往后推,往窗上推,头顶的砖瓦一块一块坠落,噼里啪啦地响,甚至激起烟尘,碎块迸溅。

闹出的动静还挺大。

看似如此,感觉真实,可是爆炸的气浪、坍塌的屋顶、滚滚的黑烟,都没有实际影响到范意。

他扭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6号教学楼的位置,可以远远眺望到远处的宿舍楼,是A栋,正对着五楼宿舍的一扇窗户。

那里站着一个看不清的人,正静静朝这边凝视着。

忽然,有道光亮从范意的眸底一闪而过。

有人受到了左眼的控制?

他静了两秒钟,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重新戴上了单片眼镜。

*

“停下!”

范意的肩膀一疼。

他的眼前忽地一晃,随即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了起来。

再回神时,他已被盛安桐与路白月死死拉住,再差一步,就要翻过栏杆,跃下天台。

范意扭头:“你们在做什么?”

路白月:“还不明显吗?不拉着点你,你不得跳下去?”

“刚刚你就跟被鬼迷了心窍似的,一直往天台走,怎么喊都不听,拉也拉不动。”

范意:……

如果不是这两个人来拉住他,遭到了左瞳影响,他还能看到更多。

范意有点无奈:“我没事,我知道那是幻觉,在里面停住了,跳不下去,放开。”

路白月松手。

他说:“我是信你有本事的,不会沦陷,但总得防一手。”

“毕竟我们不是叶瑰,不可能完全知道你的情况。”

路白月随口道:“你那眼睛挺邪乎,红色的,是诡物的东西?”

范意活络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是。”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再瞒着:“这是恋爱都市在我身上留下的东西。”

范意说:“是地狱安眠曲。”

“地狱安眠曲?”

盛安桐问:“那不是曲子吗?”

“是曲子。”

范意平静道:“但安眠曲,更是被诅咒的旋律。”

“旋律只是形式,真正能够起作用的不是曲子,而是诅咒。”

路白月理解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诅咒转移到了你的左眼中。”

“难怪你要戴个眼镜,没有度数,是能藏住异样的道具?”

范意:“嗯,这眼镜能隔绝诅咒的力量。”

同时,恋爱都市加诸在他身上的窥探能力,也没有消失。

单用左眼视物时,哪怕隔着眼镜,他也能看透怪谈中的真实,不再被虚妄所瞒。

范意平时并不会动用左眼的能力,除非他追求速战速决。

真的很想把这只眼睛给剜下来。

但他不能。

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会让很多在乎他的人生气。

……尤其是叶玫。

“关于我的事,就到这里吧。”

“不讲这个了。”

范意低下头。

有其他两人在,范意很随意地趴在栏杆上,俯瞰楼底的风景。

他的眼中倒映着不少通灵者,为生存而忙碌奔波的身影,在各处来往。

范意说:“就聊聊我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以及发现的线索好了。”

他开口,把方才自己见到的一切都和两人说了。

“多半是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事。”范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六号教学楼的天台,从前是个空的教室,顶上还有七层,说不准还有八层。”

“然后有一天,四个学生偷偷来这里作死,拿电烤炉来烧烤,因操作不当,电烤炉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而引发火灾。”

“四个人,一个跳楼,一个被活埋,一个上吊,一个因火而死。”

路白月也撑栏杆:“不对啊,跳楼、活埋、被烧死还可能同时发生,都是因为爆炸而起,那上吊是什么情况。”

“总不能因为起火了才上吊自杀吧,爆炸了,那风扇不得掉下来?还有闲心找凳子,把自己栓上去?”

范意说:“查查。”

他轻声道:“也许这些有怪谈的误导,不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他们的伤处也有蹊跷。”

“可惜我还没有看清。”

盛安桐听了一会儿,提议:“不管怎么说,我们把这条情报先记下来,通知其他人吧。”

“让云见雪他们查查,如果是这么重大的事故,应该会有处分通知。”

路白月:“……人都死了,处分什么。”

盛安桐顿了顿,找补:“我是说,校内记录。”

“行,我发过去了,”路白月说,“顺带问了下他们那边的进度。”

“等回复。”

范意:“嗯。”

“对了,”路白月回头,“在你往天台边走的时候,叶瑰的花盆自己碎了。”

范意:“我知道。”

在幻觉里,他听到了花盆的碎裂声响。

先于爆炸。

范意回身,离开天台的栏杆边缘,走到属于叶玫的花盆前,用脚踢开花盆的泥土与碎片。

与其他的花盆不同,在泥土中间,埋着的竟不是种子,而是一枚银灰色的钥匙。

范意把钥匙捡起来,收在手心,紧紧攥着,在掌间刻下一道深深的红纹。

“走吧,”范意说,“这里没东西了。”

盛安桐偏了下头:“等一等,林澄、阿昼。”

“出事了。”

他退开两步,远离了天台栏杆,听着周边不对劲的风声,出声道:“有人要跳楼。”

范意猛然扭头。

从天台正面向寝室楼的位置,五层阳台上,从这个距离正好可以看到,一道人影攀上栏杆,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距离太远,只有盛安桐能听到坠落的声响。

头朝下,砸在石头上,粉身碎骨,鲜红的血流了满地。

和迟来的尖叫声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