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赤裸的躯体坦然地展现在水样的月光下,被月光一照,就仿佛吸纳了这天地间的色彩,继而自身发出光泽来。
傅听欢并不只是站着。
他张开了双臂,像是对自己的躯体拥有绝对的自信那样得意;但这样张开双手的动作,也像是他等在那里等着萧见深走上前去抱住他。
萧见深几乎已经踏前一步了。
任何正常的男人显而易见无法在这样的情况在保持着冷静和理智,除非他不是一个男人!
然而更快迈出第一步的病不是已经动弹了膝盖的萧见深,而是张开双臂的傅听欢。
傅听欢没有站在原地等对方。
他就这样赤裸着走了上来,一路走到萧见深面前,他的长发轻微晃荡,从肩头垂下来落到胸前,将半幅胸膛半遮半掩;他来到萧见深身前,目光微垂,双手已经搭到萧见深衣衫的扣子与系带上。
第一件外衣被他脱下了,随手就丢在一旁,落到了自己的那堆衣服上。
他凑上前亲吻萧见深的脖颈。
对方的脖颈之上还有他之前留下的牙印,这种小印子总让人心生愉悦,傅听欢拥有与大多数人同样的感觉,于是伸出舌尖再这边舔了一下。
湿漉漉的感觉让萧见深的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他的手已揽上对方的腰背,但傅听欢一边舔萧见深的脖颈,一边将解对方衣服的手下移,阻止了这个动作,含混说:“别急……你不是想上我吗?今天我们大可以慢慢地玩……”
说着他的手便探入了萧见深的衣襟之类。
微凉的感觉由他的指尖传递到萧见深的皮肤之上。
但这一点的冰凉对于两人想说显然都无足轻重。
傅听欢已经摸索着按住了萧见深的嘴唇,然后他凑上自己的唇。
唇与舌分分合合,轻啧之声不绝于耳,傅听欢在亲吻的结息里裹着气息含混地说了些什么。
萧见深并没有听清。
他的双手都已经开始在傅听欢的身体上游移了。
对方全身都有一点冰凉,像是根本就没有被已经在他体内燃烧起来的情欲所感染。
他按揉着对方的肩胛,抚摸着对方的脊骨,甚至将自己的手游移到束成平坦一线的腰腹之下,那抹隆起而紧实的弧度上,甚至直接以手指分开对方闭合得紧紧的缝隙,探入那可以让他全身都滚烫起来的窒息之处。
这只是一开始,因此他尚能君子。
但很快,这种君子的成分就被萧见深自己揉吧揉吧,如同身上解下的衣服一样随便给丢到了脚边!
因为萧见深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他的动作变得剧烈,他开始用力地抚摸着傅听欢的的身躯,在对方的手臂以及胸腹的位置留下淡淡的红痕。
但对方的肌肤似乎天然有某种和他人不同的地方。
那些红痕不过在其上留下一瞬就立刻消失,于是其周身上下,又再次宛如最美的羊脂玉一样温润光泽、毫无瑕疵——如果不看对方那与他一样挺立起来的阳具的话。
男人的欲望总是无法掩饰。
傅听欢的欲望早在他脱下衣服、与萧见深亲吻之际就半软半硬,而当萧见深的手粗鲁地揉捏着他的后臀,将臀肉在手中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乃至于有些粗暴地以手指闯入他的后穴谷道,在里头抽插探索的时候,半软半硬的欲望就直直挺立起来,青筋环绕着柱身,从马眼溢出来的透明粘液滑下的时候又反而将那青筋洗得更为狰狞。
“你简直迫不及待。”萧见深在两人纠缠的空隙中轻声说,“后边的淫液都将我的手指弄湿了。”
他的手指在对方的后穴中浅浅的抽插着,看着将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猛地向里一扣,便如愿地叫对方那将要说出口的话换成了半声惊呼!
“……啊!”
傅听欢只叫了半声就咬住了自己的声音,他闭着嘴缓了一下,才断断续续地笑道:“大家都是男人,老大不说老二……”
他除了萧见深的第一件外衣好好脱下之后,脱了半天还没能把对方的第二件衣服脱下来,心中一不耐烦,就直接将对方的其余衣服撕成了两半!
碍事的遮体物终于消失了。
萧见深同样站起起来的欲望也进入傅听欢眼底。
傅听欢唇边风流的微笑已经变成下流。他凑上前用自己的顶了顶对方的,又以肉柱顶端的黏液涂抹着对方的肉柱。
但这样的涂抹未免不能面面俱到,于是不过撞了几下之后,傅听欢就伸手将两个人的一起握住,缓缓搓揉,又彼此搓揉。
他说:“其实我一开始想的不是这样的……”
“……那你一开始想的是什么?”萧见深问。他的手也跟着伸下去,先试着握住了傅听欢的手,而后又尝试着与傅听欢的那只手五指交扣,一同摩擦两人的阳具。
这样的欲望与欲望的贴合与摩擦,与插入有着另一种些许相似而又些许不同的感触。
就像是……
确实就像是,两个无比下流的人,正凑在一起认真研究谁的鸡巴更大。
谁长谁肏谁,谁短谁被肏。
傅听欢听见了萧见深的话。
他的手突然自萧见深的手底下挣脱,脚下也跟着退后了几步,拉开两者间的距离,顺便也叫对方的手指自他体内出去。
已经有些习惯了被搓揉开拓的地方因为手指的离去,反而不太习惯的收缩了一下。
傅听欢几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等萧见深发问,就矮下身来,如同被打断之前一样,来到萧见深腰腹之际,将那勃发的阳具含入口中。
这是他第一次替人口交。
其实太多第一次了。
第一次和人亲吻,还是个男人。
第一次和人上床,还是个男人。
第一次想上一个人、第一次被一个人……第一次从不屑情爱到爱到恐慌……第一次反反复复地推翻自己的想法和决定……第一次……
无穷无尽的第一次。
多到以至于傅听欢都有了点儿恐惧。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回忆一点一点累加,经由沉淀之后就变作了无形的绳索,一道接连一道缠缚在身上。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甚至无法挣脱这样的绳索?
甚至不能给再狠心从萧见深身旁离开?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那么——
那么,他又该怎么办呢?
傅听欢的下颚突然被人托起了。
他的口中还含着萧见深东西。
粗长的阳具在甫一进入口腔的时候,就蛮横地挤占着舌头与牙齿空间,然后直抵入喉管的敏感之处,搅合得傅听欢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心中的那点所思所想被打断,外界的刺激就在陡然间鲜明起来。
压着舌根的顶端正抵在他的喉壁上,每一下最轻微的摩擦,带出从喉间从心底滋生出的麻痒,让人几乎无法忍耐。
但这个时候好像不得不忍耐。
傅听欢缓缓的吸了一口气。
口腔里、鼻翼里,全是另外一个男人的气息。
他开始含吮口中的东西,被巨物压在底下的舌头几乎有点麻木,他缓缓将其抽出,舌苔与巨物的表面充分接触着,好像尝出了以前未曾接触过的味道。
那有些苦,有点涩。
还有更多说不出的,好像能够牵动人心的感觉。
傅听欢终于将自己的舌头取出来了。
他的舌尖因为弹动而划过对方马眼的表面,更多的苦涩的味道被舌苔反馈给神经。而傅听欢同时还感觉自己口中的东西猛然一抖!
他几乎立刻就无师自通,不再尽量张开嘴巴给对方更多活动的空间,而是放松所有力道,巨物完全地贴合着自己的牙齿、上颚、口腔壁、喉间……
他含着另一个男人的阳根,像婴儿吸奶那样,吮吸了一口——
来自阳根处剧烈的快感让萧见深几乎把持不住!
他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将傅听欢推倒在地,他们所在的位置旁边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温泉。
武功在这个时候好像毫无用处。
傅听欢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滑进了水里。
灼热的、轻软的液体从四面八方涌来,高高溅起一瞬间之后,凌乱的水珠就铺天盖地打下来,而比凌乱水珠更先一步的,则是萧见深劲实有力的肩膀与身躯。
萧见深这时已将人按在水中。
隔着蒙蒙的水景,他的瞳孔中倒影出傅听欢的样子。
这样的美丽在这一时刻就像是水泡,好像随便一阵风过,一天日出,都会随之消散。
他俯下了身。
他啄着对方的面孔。
一下一下,从眼睛到鼻梁,从鼻梁到嘴唇,水中没有办法发声,但两人此时已经不用发生,仅目光相对之间,他们就懂了彼此的心思。
萧见深笑了起来。
他用无声的口型告诉傅听欢:你不够认真。
傅听欢那被水流模糊的面孔顿时发生了变化,仅仅只是一点点再细微不过的转变,萧见深也觉对方的五官油然凌厉,每一条最细微的曲线,都正在述说着其主人的不忿。
萧见深简直——爱死了这样的傅听欢。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于是立刻呛入了一口带着硫磺味的热水。
但这点小小的意外根本不能为他造成多少的困扰。
他的唇一路向下移动,同时双手也正抚摸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他怀疑哪怕是针对自己,他也没有如此了解。
他知道对方的高矮,轻重,骨骼粗细,知道对方肌肤细腻程度和每一种颜色,知道对方最细微的一道刮伤……甚至知道他体内,究竟有多热,有点多紧。
他的吻已经落到了对方的胸膛上。
乳珠在此时已经凸起充血,稍稍一拨,就能感觉到其中的柔软与弹性。
萧见深的手指捏住了这一点,他时轻时重地搓揉着,这一粒乳珠就在他的指尖绽开了更瑰丽的色泽。
温泉热水的作用在此时像是另外一种天然的刺激。
傅听欢一面几乎想要闪躲被萧见深捏在指尖的那一处传来的感觉,对方的指尖加上滚烫的水,叫他感觉有无穷的细针正扎着自己的乳头;然而同样时候,他又觉得没有被抚摸的另外一侧一阵一阵地发紧,似乎想要身上之人手指重重的安慰。
他的一只腿已经在主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缠上了萧见深的腰。
这种再明显不过的邀请根本叫人无法忽略。
萧见深很快放过了对方的乳首。
他的亲吻继续往下,从对方胸膛的中线一路来到对方的肚脐上小小的凹陷出。
这样的凹陷就和那被遮蔽掩盖在缝隙之中的入口一样可爱。
这一次,萧见深的嘴唇与手指步调一致。
当他亲吻傅听欢的时候,他的手掌就按着傅听欢的后脑勺;当他揉捏对方的乳珠的时候,他的手指就在对方的后背肩胛处来回划线;当他一路走到对方肚脐处时,他的手指也轻滑入对方的后腰的曲线去。
当他继续往下轻吻,嘴唇碰触到对方挺立的欲望的时候,他的手指也已经分开了对方的臀缝,再一次进入那幽深之所。
傅听欢的阳具几乎因承受不住刺激而狠狠跳了一下!
眼前这一幕也不知究竟能叫世界上多少男人在春风一度之后心甘情愿地替他去赴死——也许是这世界上的所有男人?
这简直已经超脱了肉体上的欲望。
这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心灵的——无法言谕的——满足、轻松、自得。
就像是……全身心,都被对方俘虏了的那种尤其无所拘束的感觉……
傅听欢一念至此,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举起来,周遭的水流由平缓变得激烈,在这转变的同一刹那,他离开温泉池子,萧见深的阳具也于同一是时间闯入他的体内。
阳具夹杂着水流一起灌入,身体骤然被撑开之后,所有的感官都被压迫到极致,敏感到极致。
傅听欢忍不住叫出了声:“啊——”
他紧绷的欲望再也忍不住,在萧见深手中射出了自己的精液。
而他的声音与发泄之下,又是萧见深重重、进入身体更深处的撞击!
于是体内还积攒和余下的那一点也被压迫出来,还没有马上软下去的阳具又吐了一次液体,而后方才依依不舍地半软半硬着。
快感仿佛滚滚不尽的江潮一样冲刷着傅听欢的身体,他在这无尽的浪头中起起伏伏,无法掌握,不能自己,随波逐流……
可是这样的浪潮中,分明又有一双如钢浇铁铸一样的双手在掌控着他。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办法感觉了,却又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占有他的、入侵他的、带领他的、控制他的人是谁……
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几乎陌生得自己都不认识了,可是那双控制着他的手,在体内毫不留情驰骋的人还在孜孜不倦地缠着他询问答案。
萧见深将傅听欢压在身下,他每一次重重刺入都伴随着细微的调整,每一次细微的调整之时,他都在观察着傅听欢的表情。
他已经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无法挣脱的迷醉,无法清醒的沉沦。
但这还不足够。
欲望在被初步满足之后总会滋生出更多更无穷的不满足。
萧见深现在已经被不满足占据了整个身体。
他一方面细致又耐心地开发着对方的身体,另一方面又致力于尝试各种各样粗暴的、能让两个人都感觉到最狂热最赤裸欲望的侵占方式。
他感觉到自己的欲望被挤压,被摩擦。源源不断的快感在冲刷着傅听欢身体的时候,也洗涤着萧见深的心灵。
他的欲望好像一直绷在临界点上,可如同欲望不停地攀升,这一个灵界点也始终在不停的攀升。
他一边用力贯穿着对方,肏得对方忍不住一边求饶一边谩骂。
他耳朵里听着傅听欢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明亮到后来的暗哑,听见对方说:“肏,滚下去,你想做死我吗……轻点……你知不知道有多难受……哈、哈……有种你让我肏一下你……不要这么用力……呜……不要碰——碰那里——”
他的手抚摸着对方再一次站立起来的欲望。傅听欢的欲望正直直地顶在自己的小腹处,小腹上一片黏腻的水流,也不知道是温泉里带出来的谁还是他体内溢出的淫液。
萧见深的呼吸也不再能够平缓。
他的声音同样紧绷着,他在傅听欢耳边说:“叫我的名字——”
“想让我轻一点,就叫我的名字——”
“萧、萧见深……”
“是谁在肏你的小穴,让它张大,让它吞下更多的东西……”
“……”傅听欢的身体几乎都红了起来。
“是谁让你一次一次地射精,控制不住自己,用下面一次一次绞着体内的东西……”
“……”傅听欢几乎喘息起来,他还是没有回答。
萧见深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地方。
他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到那一点上,每一次都能得到傅听欢承受不住的惊喘,还有他越发在萧见深手中抖动的欲望。
自体内溢出的液体越来越多,在傅听欢将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萧见深的手指按住了对方的出口。然而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他一方面按住对方的出口,一方面依旧抚慰着这只越发挺立的欲望的柱身,还有柱身之下的小囊。盘绕在上面的青筋几乎颤抖起来,然后就是傅听欢身体的颤抖。
这样的颤抖甚至在傅听欢控制不住身体之间呛了一口水,他沙哑地叫道:“够了——他妈滚下去——是你,是你萧见深在肏我,肏,简直……简直……”
他闭起眼,在萧见深放开的那一刹那射出来,同时喃喃着说:“欲仙欲死……生死不知……”
萧见深也忍耐不住了。
他按着对方的肩膀,在冲进去的时候将堆放深深地压下来。
然后埋在其身体最深处,与傅听欢一起,将体内所有积累的情欲全部发泄出来。
他从对方体内退了出来。
这时傅听欢已经趴在了水池边上,他的双腿无力分开,被扩展到极致,因为一时合不拢的入口随着萧见深的退出,而缓缓淌出混杂着精液的温泉的水。
在萧见深出去的那一刹那。傅听欢几乎从云头落到了地面。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是这一口气还没有出完,萧见深就将自己虽已发泄出来,却并没有软下的阳具再次埋入他的体内。
“……”
他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简直恨不能能够立刻晕过去!
当东方的红日从山巅跃出,又从山巅跃下的时候,持续了整整一晚加上一个白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血与残躯,肉块与尸体,将一灵观的广场与山门涂抹了个遍。
到处都是刀剑拳掌残留下来的痕迹,进山门后最先见到的迎客殿坍塌了一半,就中盘踞于桌案之上的雕塑也塌了一半,只剩下余下的半边独眼,依旧以一种超脱尘俗的慈悲与冷漠注视寒山及天地。
进山的武林人士死了十之六七,除最开头就做壁上观的危楼中人适时脱离之后,剩下的那些,少数一部分被一灵观制住关押,而大多数则冲破了山门,沿着寒山大大小小的山路四下逃逸。
此时一灵观已无力去追捕这些人。
何况他们此番也并不知该拿关押与逃离的那些人如何是好,虽双方此时已经势同水火你死我活,然而这些人可不顾江湖道义逼上山来强夺孤鸿剑,一灵观却不能无视名门正派的作风将其统统杀死。
战斗之中的死伤难免。
然而战斗之后还狠下辣手,不说不可触摸却切实存在的江湖名声,哪怕是现在还在场的明心和尚与傅清秋都不会答应。毕竟两人之所以肯带着人过来援手灵泉道士,归根到底,也是因为一灵观与他们都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
但此次援助之后的结果……委实叫众人都意想不到。
当一切结束之后,一灵观中的其他人去打扫残局,灵泉道士与两人坐在停灵殿宇近旁的偏殿之中。
此偏殿安静清幽。
然而当所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清幽就变成了幽冷,安静就变成了郁结。
三人对坐,虽明心和尚并未说话,灵泉道士还是从对方眉目间看见了几缕忡忡忧心。
这一场涉及整个门派的战斗之中,灵泉道士亦是受伤不轻。他这时叹息一声,强撑着伤躯向两人行礼道:“此番多亏二位,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虽非一灵观所决定的结果,亦是连累了二位……”
傅清秋之前受了萧见深一剑,又勉力坚持了这整整一天一夜,此刻的伤势只会比灵泉道士更重,还能坐于此地与另外两者同商结果,真乃是其铁骨铮铮、一口硬气强自支撑了。
他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轻微地一摆手示意灵泉道士不必客气。
明心和尚就没有傅清秋这样了。虽出家人不染贪嗔痴诸般邪念,他这时也忍不住埋怨道:“你这老牛鼻子可是坑苦了和尚啊!我此番回去也不知要如何与掌门师兄交代,那些跑出去的人必会在江湖中将孤鸿剑与这场战斗之事大传特传,到时候恐我摩尼教也不能超然于物外……”
灵泉道士苦笑不止。他岂非正是不想走到今天这一地步,方才在最初时候对那些人诸多忍让,只希求一切和平解决?
但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罢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古之贤人诚不欺我。”灵泉道士道,“当孤鸿剑的消息传出的那一刹那,在他们上山来的那一时刻,就注定了今日的这一场局面。尚幸孤鸿剑此番还在贫道之手中……这场武林浩劫,就由贫道与一灵观,前来埋葬吧。”
灵泉道士静静说,话里一时的不祥让明心和尚大为不忍,安慰道:“何至于此?道士与道观纵经受一时风雨,也可雨过天晴。”
灵泉道士只一笑不答。
他理了理思绪,道:“那些被一灵观制住的人不适合由一灵观出面放了。”
其余两者眉头微锁,但并不焦急。
果然灵泉道士之后就道:“傅庄主此时身受重伤,且在昨晚中手下弟子也是人人染血,同样不适合做这一件事。也唯有和尚昨夜尚有克制,此番那些人就麻烦和尚带走放了吧。”
这乃是给摩尼教施恩之机会。等孤鸿剑销毁的消息传出江湖之后,便可叫摩尼教尽量挣脱出这个漩涡来。
明心和尚道:“那便多谢道士了。”
灵泉道士又转对傅清秋说:“傅庄主这里,老道甚是愧疚。之前庄主曾向老道讨教观主绝技《一一归元剑经》,老道以此剑法太过凌厉,比试恐伤天和之由拒绝……庄主此后虽未多言,老道也是知道庄主心中甚为遗憾。此番庄主全力帮忙一灵观,一灵观上下无以为报,老道便代诸位先辈,将这镇派之一的《剑经》抄本赠与观主。只是观主须得向老道保证一事,乃为此剑经观主不可教于门下弟子,只可传给自己的直系子孙。”
傅清秋此时虽重伤在身中气,听闻此言,亦是豪言狂笑:“道长不必如此!本座在此立誓,见完剑经当即销毁,绝不习练于己或流传他人!”
整座偏殿中沉郁的气氛好像也随着这一声朗笑而被冲散。
灵泉道士与明心和尚脸上都有了笑影。灵泉道士再向傅清秋执礼道:“愧极,愧极,道士尚不如俗人。”
此后他脸上神色一肃,道:“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清秋庄主,明心大师,老道添为一灵观三十二代掌门,请二位与贫道一起销毁流毒江湖的孤鸿剑,叫孤鸿剑中所有秘密,就是埋葬于天地尘埃!请两位与贫道一起发誓,此后终身,所有秘密在我之身上消弭,所有秘密,当我死后,天地再无人知!”
傅清秋与明心和尚同样作誓。
如此之后,灵泉道士上三炷香于殿中塑像,而后径自起身,去了隔壁停灵之殿,开启棺木,从棺中尸体掌心处取出了那柄黑色的孤鸿剑。
取出的这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棺中之人身上,但见因棺木钉死,遗体在这一日夜间并未被打扰,依旧面容带笑,栩栩如生之时,不由悲从中来,心血翻腾。
但他很快站了起来。
当站直身体之后,灵泉道士已经摒弃掉之前的情绪。
他拿着这柄剑回到旁边的殿宇,将剑传阅明心和尚与傅清秋,并指着那剑柄上的刻纹示意两人细细察看。
果然傅清秋和明心和尚很快就发现了其剑柄之上的刻纹细致入微,再一一对比孤鸿剑曾在江湖中流传的细节,果然无一不能对上。再屈指弹剑身,看剑纹,亦果为吹毛断发,断金切玉的神兵利器之属。如此检验下来,两者已经认定这正是遗祸武林,将武林搅得腥风血雨的孤鸿宝剑。
一时之间,二者的神色也变得极为肃然。
而后他们将孤鸿剑再还给灵泉道士。
灵泉道士这时来到一灵观镇派之一、至于露天之下的乾坤丹炉之前。他早有吩咐,已经有观中弟子和那些被俘虏的武林人士等于此地。
他长喝一声:“看试剑!”便擎孤鸿剑,手起剑落,斩精铁于地!
场中众人一时屏息。
灵泉道士又喝一声:“起丹火!”
那幽蓝色的火焰就自炉中猛然蹿起!
他这时手中用劲,将那孤鸿剑一把投入丹炉之中,便听一连串的噼啪之声不觉于耳,火焰包裹长剑,将众人面前之空气也一同扭曲。
灵泉道士眼睁睁地看见那剑柄之上的细纹在烈焰之中融化变形,再看不出本来面目之后,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示意弟子在此处看守,自己则转对傅清秋与明心和尚说:“此时方能算毕竟全功……两位与门下弟子伤势不轻,不如在观中盘桓一二日,修整过后再行离去?”又笑说,“想来那些逃走之人也不至在这两三日之间将消息传遍武林,又裹着新一批人再杀上山来。”
傅清秋与明心和尚也是微笑,但两人都拒绝了灵泉道士的好意。
明心和尚说:“恐掌门师兄等急了,还是先回摩尼教将一切原本禀告为好。”
傅清秋也道:“急着回山庄参悟剑法。”
灵泉道士方才乃是客气之举。此时两人都明确婉拒,他也并不虚留,很快就安排妥当,将两方人马连同那之前被制住的武林人士一起全送出了观中。
而后他方才回到了主殿,环视着等在这里的诸位师兄弟,面上的平和与微笑已经被一片肃杀所取代。
他冷声道:“——此番一灵观遭此大难,乃为内贼所致。这内贼杀了谢思德,传出孤鸿剑消息,又能知到弘雅之事,必为在座中人!”
他的目光自众人震惊的脸上缓缓滑过。
“你们都与我一起在这一灵观中一同长大,我此番只想问他一句:一灵观究竟有哪一点对他不起,要叫他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之事?!”
“而在做出了这样丧心病狂之事后……”
“若他还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享用那荣华富贵或拿到绝世武功或达成他所有想达成的目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两批人马浩浩荡荡地下了半山,在半山腰的岔路中分手。
明心和尚带着自己的人与武林人士走了左边的道,他一边前行一边示意门下帮那些受伤的人进行简单的包扎与治疗,于是一路的呻吟哀号之中渐渐地多了感谢至于。
当他来到山脚,于黑夜之中再回首看那云遮雾绕,好似与先前无有不同的寒山之时,便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旁边有佛门子弟凑上前来,略带忧心地问:“师父,一灵观此番恐有灭派之忧?”
明心和尚却摇头道:“不至如此。此番我与傅庄主回去之后,定会向武林同道公布孤鸿剑已毁之事。既然孤鸿剑已毁,他们也不会再咬着一灵观不放了。只是灭派之忧虽消失,但不管名誉还是实力,一灵观都受到了绝大打击,伺候数十年中,只怕也难有起色,恐还会时时被人寻仇……委实堪称浩劫一场。”
“但不管怎么说,这最艰难的一关一灵观已经度过,明日只会比今日更好。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他说罢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带着众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然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预料得到。
就在大家以为围绕着孤鸿剑和围绕着一灵观的所有风浪都暂时结束的时候。
同一天的晚上。
寒山之上突然响起了巨大而不绝于耳的爆炸声,滚滚的碎石如同泥石流一样从山上倾斜而下,寒山山脚的一个村落中的村民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压死于自家的床上。
等第二日天明了,附近的人方才发现:昨夜撼天动地的巨响乃是来自一灵观中。
一灵观这个盘踞于此地百年的道教大派。在一夜的时间里,被炸得七零八落,破碎坍塌。
所有还在这里的人都死了。
一切已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