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贺崇说:“要不这样,等会儿开去你打工的修车店洗,就不要让你收费了。”
方以撒说:“我们店里可洗不了宾利。”
贺崇轻轻弹了弹方以撒的额头:“不去你们店里洗,那就去江边洗吧。”
滨湖市临江,夏天到了,有的车主图方便,便去江边洗车。但是江边绝对不会出现宾利这种豪车,以及忙忙碌碌仔细擦着车的少年。
他们洗车的地方是一个斜坡,有不少人带着宠物在江边纳凉,也有三三两两洗车的人。
司机先行下了车,把背后的口袋拿出来,他已经联系好了私厨,先去订菜以及处理这只鸡。
“车上没有洗车的工具。”这车从来没有再高级洗车店外面洗过,司机明白贺崇就是意思一下,对方以撒说,“你随便擦擦就行,剩下的我来处理。”
方以撒懂分寸,说;“我知道的。”
他让贺崇待在一边,自己脱了鞋,卷起裤脚走进水里。
贺崇担心他,说:“小心脚底。”
“没事儿,我去借个桶。”
江水冰凉,踩进去全身都是凉意。方以撒觉得舒服,来回跑跑跳跳的,一会儿找这位车主借桶,一会儿找另一位车主聊天,那几位车主刚刚就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后来不知道被方以撒怎么说动了,主动借了东西。
方以撒又提着桶跑回岸边:“来了来了,开始干活。”
贺崇问:“你饿不饿?”
方以撒说:“不饿啊。”
他嘴上说着不饿,却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不远处刚支起一个卖烤玉米的摊子,阵阵木柴和玉米的甜香味随着初夏的风吹了过来,没人能无视这个香味。
贺崇把手递给他,拉他上岸:“先上来,我们去吃烤玉米。”
“好的!”
方以撒很开心,他把桶搁到岸上,手放在贺崇的手心里,用力向上一跳——大概是开心过了头,他没掌握好力度,冲劲大了些,一头栽进了贺崇的怀里。
方以撒的额头正磕在了贺崇的胸口,坚实的胸肌撞得他懵了,脚慌忙向后挪,幸好贺崇反应快,一把搂住了他抱进了怀里。
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方以撒的身体还带着河水的凉意,瞬间被贺崇火热的身体包裹,全身犹如电流流过,紧张地整个人都僵硬了。
贺崇顿了一下,随即抬起手,撩开了方以撒的刘海。
“撞红了。”他轻轻揉了揉方以撒的额头,低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方以撒抬头看他,只是一眼,又飞速地低下头去。
他连耳朵都红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隔得这么近,如果换做其他人,所有的焦点应该都在方以撒左脸那条狰狞的疤痕上,可是贺崇仅仅只看了一秒,目光又落在方以撒粉色的唇瓣上——这条疤痕并不是他亲近方以撒的阻拦,甚至连理智都不是,他真的很想亲上去。
贺崇又看向方以撒低垂的眼睫,心想原来有人只是眨一下眼,就足以煽动他心里的波涛巨浪。
幸好他性子沉稳,没有让心里的想法被怀里的男孩捕捉到,以至于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贺崇适时放开了方以撒:“走吧,去买烤玉米。”
“嗯。”
贺崇转身,方以撒跟在他后面,默默无言。
贺崇最终是失算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足以在冥冥之中,让方以撒感受到他那一刻的悸动。
Chapter 8下
只是方以撒年纪太小,不明白对于贺崇而言,那一刻的悸动代表着什么。他只隐约察觉到自己在贺崇心里是不一样的,就如同贺崇在他心里一般。
这一段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玉米很快吸引了方以撒的注意力,一排金灿灿的玉米棒子摆在烤架上,脆香扑鼻,方以撒快流口水了:“嬷嬷以前就爱做烤玉米给我吃!”
方以撒用手在地上比了一个圈:“有一年我们住乡下,就在院子里烧一个火堆,把红薯玉米都埋在火堆下面,等全身都烤暖和了,玉米和红薯也就烤好了,但是烤好了可不能直接把红薯和玉米夹出来,要在地上滚一滚,裹一层草木灰,这样热度就不会那么容易散。”
他说得绘声绘色,卖烤玉米的大叔捞起毛巾擦了把汗,说:“嘿,这小伙子还懂挺多。”
方以撒有些小得意:“那当然,我可是去了不少地方的。”
贺崇问:”你去过很多地方。”
方以撒说:“嗯,还挺多的。”
他列了十几个城市,都离这里不远,多半是小县城,听方以撒的语气,他嬷嬷年纪应该已经不小了,两人相依为命,方以撒不可能留下嬷嬷外出打工,那么,多半是带着嬷嬷一起搬家了。
是什么原因会导致方以撒如此频繁地搬家?
贺崇又看向方以撒,这一次,他的焦点终于落在了方以撒的脸上,方以撒的伤口在右脸,自山根处一直划向颌角,伤口不深,应该不是锋利的东西划伤的,甚至不会是男人或是成年女性划伤的,而且这伤口又是在右脸,贺崇在心里比划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以撒,你有认识的人是左撇子吗?”
“嗯?”
方以撒正盯着烤架上的玉米,听到这话,好奇地看了一眼贺崇:“左撇子怎么啦?”
卖烤玉米的大叔插嘴:“左撇子方便啊,左手收钱右手掰玉米,效率高多了——来来来,你的玉米好了!”
方以撒一边接过玉米一边掏口袋:“我的?”
贺崇说:“我给过钱了。”
方以撒是个小话唠,就顾着和大叔聊天,全然忘记了给钱买玉米。
“先给你吧。”方以撒把玉米递给贺崇,“我再买一根。”
“和我客气什么。”贺崇轻笑,手轻轻带过他的腰,让他离开烧烤他:“本来就是给你买的,走吧,不要挡着别人了。”
方以撒在江边的阶梯上坐下,脚还是泡在江水里,胳膊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咔嚓咔嚓啃着玉米,贺崇去接了一通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方以撒身边蹲了一只萨摩耶,可怜的白毛团子遇上一个小抠货,一颗玉米都没分给它。
方以撒啃完了玉米,把剩下的棒子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那只萨摩耶也跟着他跑到垃圾桶边,方以撒又走到江边,那只萨摩耶也跟了过去,他知道这只萨摩耶喜欢他,便蹲了下来招了招手,萨摩耶扑了过去,方以撒揉着它的头:“不能给你随便吃东西,那我就陪你玩儿吧。”
他站起来,提起水桶,又朝宾利走过去,萨摩耶也跟着他跳进江水里,它的主人刚好也在洗车,萨摩耶便扑腾着在两辆车间跳来跳去,方以撒很快和主人聊上了,他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
贺崇没有打扰方以撒,他站在岸上,看到方以撒在水里开心的忙碌着,一会儿擦擦车,一会儿又和围过来玩水的萨摩耶玩耍,突然舍不得这一刻就这样稍纵即逝。夏日的傍晚,燥热的温度渐渐退去,留下来的是清凉、惬意、快乐以及宁静的江面和天边绚烂的火烧云。
贺崇静静地看着方以撒开心地大笑着,和狗一起疯闹着,他想,这才是方以撒应该有的生活。
“以撒。”贺崇突然叫住方以撒。
“啊?”方以撒回过头来,萨摩耶跳过来,猝不及防溅了他一身的水,方以撒用胳膊擦去脸上的水,活泼又迷人的侧影,是贺崇这个夏天最深刻的记忆。
“我资助你上学吧,不是读夜校职高,是念高中,考大学。”
方以撒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您又在说笑了。”
他在江水中冲贺崇比了一个手势:“我都十八岁了,要自己挣钱了。”
贺崇说:“你不需要现在回答我,今天,明天,甚至一年后都可以,只要你想上学。”
他语气严肃,方以撒玩闹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他转过身来,怔怔地看向贺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贺崇竟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泪光。
“谢谢你,贺先生。”方以撒哑着嗓子说,“现在已经很好了。”
贺崇很后悔。
他一向无所拘束,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左右他的想法和决定,当然他也知道,在某些特别的人面前,一些动作一些话语需要慎重一些,只是他却没想到面对方以撒时,他开始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资助上学这件事自然不可能再提,伤疤的事情也不可能再问,贺崇只有问他爱吃什么,平时做些什么,再聊些生活上的琐事,可是方以撒仍然很消沉。
送方以撒回家时,看到方以撒消失在转角处,贺崇刚打算转身回去,身后有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贺先生。”
贺崇转过身来:“嗯?”
方以撒站在一排破旧的小平房前,这里灯光很暗,他看不清方以撒的表情,但是他听出了方以撒的鼻音。
“对不起。”方以撒低声说,“是我自己的原因,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真的没时间念书了,我……我要搬到外地去了,已经和嬷嬷说过了,对不起。”
他匆匆又鞠了一躬,然后提着打包盒飞快地消失在了转角处。
贺崇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黑夜中响起一阵叹息,这才转身离去。
几只昆虫绕着屋角的节能灯胡乱地飞舞着,发出令人厌倦的嗡嗡声,邻居坐在窗口写作业,不时向窗外张望着。
窗外传来“咔哒”一声,是开关绳被扯断的声音,邻居知道方以撒回来了,连忙推开了窗子:“以撒,这里,到我家来,今天我爸妈都上夜班!”
“嗯。”
方以撒把打包盒放在窗台上,先打开门锁进门看了看嬷嬷是不是睡了,这才轻手轻脚地锁上了门,敲响了邻居的门。
邻居已经忙不迭地把两大袋打包盒拿进来,打开盒子惊呆了:“这鸡是你请人在外面做的??”
老公鸡肉柴,红烧已经不合适了,这家餐厅把鸡拆了,留下了带皮的鸡肉,加上菌菇,虾仁,浓汤,咖喱,椰汁,做了一道咖喱鸡。
另外两个打包盒,则是海鲜豆腐,牛仔骨,还有一个袋子,装着一盒酱牛腩,一瓶秃黄油。
方以撒皱起眉,海鲜豆腐和牛仔骨是当时点太多没有动过的菜,酱牛腩和秃黄油哪里来的?
他的疑问很快从短信中解答了,贺崇告诉他,这家的酱牛腩和秃黄油都是特色菜又能外带,便另外给他准备了两份。
在短信的最后,贺崇还和他道了晚安,可是每天晚上例常的晚安,方以撒却怎么也发不出去了。
他坐在桌边发呆,全然忘记了一边大快朵颐的邻居,邻居是个实诚孩子,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招呼着以撒:“快吃啊,这菜太好吃了,呼呼呼——”
方以撒说把手机放在桌上,说:“你吃吧。”
邻居这才发现了方以撒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方以撒说:“我要搬家了。”
邻居的筷子停了下来:“你搬去哪里?什么时候搬?你怎么从来没给我说过?你不是还在这里上班吗?”
方以撒说不出来话了,搬过这么多次家,嘴上说着可以交到新朋友,体验新环境,可是临近离别,最说不出口的,正是离别二字。
Chapter 9
那晚回去之后,贺崇在书房坐了许久,电话就在他的手边,一个电话拨出去,不出一个星期,方以撒的资料就会传到他的邮箱里。这是他惯常用的方式,调查一个人,甚至是一个没有户口没有名字的人,对他而言都不是难事。
只是这一次贺崇却没有这么做,他更希望有一天,方以撒亲自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只是这一天,看起来还颇为遥远。
要搬家了吗?
贺崇扫了一眼日历,还有两个月学校就结束课程了,以方以撒的性格,那么多半是在本学期结束后,只是学期后又值酷暑,方以撒家里还有一位老太太,算下来9月应该是最合适的时间。
还有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
贺崇背靠着椅子,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大拇指摸索着,正皱眉想着什么,电话突然响了。
他按下免提:“哪位?”
对面傲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火:“贺崇,我给你的手机打了三次电话,你一次都没接。”
“抱歉,我刚有事。”
来电正是贺崇的母亲董如兰:“明天有事吗,没事就回来吃饭。”
董如兰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还为吃饭特意来一通电话的,这种状况,多半又是邀请了哪家的女孩儿给贺崇相亲,头几次贺崇还多半用有事推脱,后来发现根本推脱不掉,就当做回家探望母亲,一并去了。
这一次他自然也没打算推脱,便说:“行,明天我带上琛儿回来看您。”
“他就算了,在学校好好念书就行。”
贺崇说:“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一家人聚聚也好,明天我早点过来,您早点休息。”
他不由董如兰多说,道了晚安后便把电话挂断了,接着给贺琛发了一条微信,说明天早上顺道去接他——贺琛今天有同学过生日,没有回家来。
贺琛很快回了微信,贺崇点开他的朋友圈,看到了今晚生日会的照片。
贺崇看着这张贺琛的照片,心里却在想下次见面,一定得教会方以撒用微信,这样聊天见面都比较方便,还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此这般想着,贺崇心情都好了不少,他拿起手机站起来打算去洗澡,走到浴室前又停住,顺手在网上找了一个苹果版的微信下载教程,给方以撒发了过去。
“以撒,下次聊天用这个。”
方以撒当天晚上就看到了这条信息,只是心里揣着事,没好意思回给贺崇。不过第二天起床,他还是乖乖把微信下到了手机上,并且读取了通讯录后,意外地发现了贺崇的微信。
这么智能?
等方以撒回过神来,他已经把贺崇加上了,贺崇发过来“以撒”两个字,他看一眼就觉得脸红心跳。
这玩意儿太魔性了,明明只是端端正正两个汉字,感觉就像是贺崇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一般。
方以撒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打算等下班后再来研究这东西,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点开表情,按下第一个发了过去。
贺崇坐在车里等贺琛时,收到了这条的微信,点开一看,不得了,他可爱的小以撒,竟然给他发了一个呵呵。
“我就这么不讨人喜欢?”
明知道方以撒是第一次用微信,估计不知道这个表情的含义,贺崇还是忍不住逗了他一句,方以撒很久没有回,贺崇抱着愉悦的心情又看了两封邮件,车窗被敲响了。
司机下车替贺琛打开后车座的门,贺琛把书包放在副驾上,钻进了后座。
“这么早就去看奶奶?”
贺崇低头继续看邮件:“早去早回。”
只需要这四个字,贺琛就明白了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去看奶奶——奶奶大概又想给他找个后妈了。
这件事有些敏感,甚至对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而言,是一个禁区。贺崇一向开明,父子俩却很少讨论这件事。
和所有年幼失恃的孩子一样,贺琛对贺崇的感情生活十分好奇,而贺崇这十几年却未见身边出现过什么人——也就在贺琛念小学的时候,他目睹过贺崇和一个女人约会,后来贺琛便再也没见过任何疑似贺崇交往的对象。
贺崇不提,贺琛也不会问。年纪渐长后步入贺崇的交际圈,大概也对贺崇这种身份地位的男人有所了解。在内心里,贺琛是有些抵触的,他从来没有在家里看过母亲留下的东西,除了每年清明会去扫墓,贺崇也没有提起过母亲。
贺琛知道自己是非婚生子,从一些传闻中也隐约得知,自己的身世不太光彩——外界传闻中,贺琛是贺崇和自己大学老师生下的孩子,后来那个大学老师自杀,贺崇便把贺琛抱回了家认祖归宗。
贺琛的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希望贺崇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另一方面,他又总是怀疑母亲在贺崇心里的地位,青春期的心思总是特别多,最终,感情还是战胜了抵触,贺琛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说:”爸,其实如何合适的话,处一处也可以?”
贺崇问他:“你觉得什么叫合适的?”
贺琛完全没想到贺崇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想了会儿,说:“我……你喜欢就好,而且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也不必每次陪你一起相亲了。”
贺琛对见董如兰这件事一直很困扰。
贺崇的父亲很早就已经过世,母亲董如兰和贺琛的妹妹贺晓岄一家住在城郊贺家的别墅里。贺琛并不喜欢自己奶奶,每次见面,董如兰总是各种挑刺,贺琛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奶奶并不喜欢自己,后来因为贺崇的原因收敛了一些,可是看向贺琛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都写着刻薄两个字。
每一次去见奶奶,贺琛总要给自己做一番心里建设,他如果不去,一来会损贺崇的面子,二来则是会破坏贺家看起来和谐的关系,最重要一个原因是,他是贺家唯一的继承人,家里的老人和小朋友,都得照顾周到,这是他的责任。
责任二字,是贺琛从懂事开始,给自己写下的唯一的座右铭。
贺崇看出来贺琛的困扰,他搂住贺琛的肩膀:“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琛儿,你的出生不是为了要为我们家做些什么,也不是为了满足我或者你奶奶的心愿,我只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别的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包括你面对奶奶的时候,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不一定是错的,奶奶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懂吗?”
贺琛想起前两天的事情,不免还是有些懊恼:“爸,我知道我做得不太好。”
贺崇说:“那对你而言,什么才叫做做得好?”
贺琛低头没说话。
贺崇又揉了一把贺琛的头发:“到了我这个年纪,最愁的不是没钱,而是没头发,孩子,你这样真的很危险。”
贺琛被逗笑了。
贺崇笑道:“所以,开心一点?”
贺琛点点头。
贺崇又说:“慢慢来。”
他是明白贺琛的心思的,十七八岁的年纪,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父亲,特别是功成名就的父亲,对他们而言就不仅仅是仰望和憧憬的对象了,竞争者的意识在渐渐的苏醒,周遭的环境也会将这些二代们同他们的父辈来做比较,贺崇也经历过这个阶段,只是比起贺琛,他所面临的要更复杂更残酷。
所以贺崇想,让贺琛早一点走出象牙塔,让他去看看,那些挣扎在各个阶层的同龄人在经历着什么,他不能把追随的目光仅仅放在自己身上,他的竞争对象不仅是自己。
贺琛靠着窗户想了一会儿,他总觉得贺崇说得很对,可是又有哪里不对,想来想去,突然发现这不对的源头竟然只关系着一个人。
贺崇一向不干涉他的私人交友圈,今天说的话也明显表达了不会干涉他的意愿,可是贺崇和方以撒之间过密的交往,和贺崇的想法大相径庭。
难道贺崇以前就认识方以撒?还是方以撒的身世贺崇有所了解?
他犹豫片刻,还是发问了:“爸,你为什么会这么关注以撒?”
Chapter 10
贺崇漫不经心看了贺琛一眼,只是被贺崇的目光扫到,贺琛却仿佛有种心里的想法无处遁形的错觉,这让他有些不安。
贺崇说:“你觉得我很关注他?”
贺琛到底年纪小,一直没发现父子俩说起敏感话题,贺琛就把问题抛给他。老谋深算的男人绝对不会表达自己的看法,却能滴水不漏的掌控着全局,把自己儿子都给带偏。
贺琛说:“他给我说你给他冲了5000的话费,还有那台手机……”
贺崇说:“然后呢?”
贺琛也有些糊涂了,除了这5000块话费和那台手机,还有那次偶遇贺崇在那里修车,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接触了?
摇摆不定之际,贺崇说:“我打算资助他上学。”
贺琛万分惊讶。
贺崇说:“你社团活动的方案我都仔细看过,也和你陈术叔叔商量过,你的那几位朋友为你们帮了不少忙,作为回报,你也应该为他们考虑一下现在的负担,为他们提供一些便利——公司里就有慈善类项目,我个人也愿意捐助。”
贺崇说的是实话,只不过略去了他对以撒的好感,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并不觉得这件事适合告诉贺琛。
他说:“你有想法了可以和我提,我全力支持你。”
贺琛说:“好吧,让我想想。”
父子俩相谈甚欢,全然忘了接下来还要一件麻烦事——没进客厅,贺晓岄就把贺琛叫到一边,悄悄对他说:“客厅有个漂亮姐姐,你就叫她小曲姐姐,等会儿你机灵点,多给你爸制造点机会。”
贺琛一头雾水:“制造机会?怎么说得好像我爸——”
贺晓岄说:“都第二次见面了,要是贺崇不愿意,肯定不会来,你说对不对?”
贺崇不忍心打断姑姑的幻想,只有说:“您说对就对吧。”
他跟着贺晓岄进了客厅,看到了沙发上的小曲姐姐,这个叫曲茵的姑娘才二十七岁,却已经是滨湖卫视当家花旦之一,主持着一档收视率非常不错的名人访谈类节目。论起相貌能力家世,足够配得上贺崇。
“这是贺琛。”董如兰就坐在曲茵身边,一直拉着曲茵的手,招手让贺琛过来,“这是小曲姐姐,你不是特别爱看她的《周末面对面》吧,快过来打个招呼?”
“小曲姐姐。”贺琛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有外人在身边,董如兰对待贺琛没有那么冷淡了,她夸贺琛听话、懂事、成绩优异,还说他明年就准备出国念书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琛听到这些夸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听到最后一句明年出国读书时,更有些不是滋味。董如兰没把他当贺家人,连夸奖他的时候,都像是在暗示别人,这个绊脚石明年就走了。
“送他出国读书?我可没说过这话。”
贺崇刚好走过来,他冲曲茵点头打了个招呼,见多了大场面的曲茵竟然脸一红,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贺董。
贺崇没有走过去坐在董如兰特意挪出的位置上,反而在贺琛身边停下,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手自然地插在裤袋里:“现在和我们当初念书时的境况不同了,国内的大学发展得很好,我身边也缺人手,先把这小子在我身边留几年,等念完大学,再考虑送他出去。”
董如兰脸上的微笑挂不住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早早送出去读书了,我看也挺好,孩子早点独立,对大人来说是好事。”
贺崇笑道:“您说的那几个孩子我也见过,琛儿很独立很优秀,并不比他们差。”
董如兰不说话了,她站起来,拉了拉肩上的披肩:“我说不赢你也不想和你再讨论这个问题。琛儿,陪奶奶去花园里走走。”
贺崇的大手揉了揉贺琛的头:“去吧。”
贺晓岄的女儿正在一边玩,贺崇把她也叫上了:“琴琴,和哥哥一起陪奶奶出去散散步。”
小姑娘放下ipad,跑过来牵住贺琛的手:“好咧,奶奶,哥哥我们走。”
董如兰气鼓鼓瞪了贺崇一眼,贺崇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他当然知道董如兰把贺琛叫出去是打算说什么。十七年前,当他把贺琛抱回贺家时,董如兰心里就埋下一根刺,这十七年间,他给贺琛办过盛大的生日宴,让他在滨湖市众多高官名流前认祖归宗,他把贺琛放在身边亲自教养贺琛,这一切所为,让董如兰心里的刺越埋越深。贺崇也尝试过和董如兰沟通,可惜有些时候,女人比起男人来,在某些事上显得更执着。
“曲小姐,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至少现在是没有,很抱歉,我母亲并没有告诉我相亲这件事。”
董如兰走了,贺崇也不想再多绕圈子,他是个果断的男人,向来没有玩暧昧的兴趣。
到底是电视台当家花旦,应付突发状况的水平一流,曲茵的脸只白了几秒钟,然后贺崇听到她问:“是因为贺琛的妈妈吗?”
“算是吧。”
曲茵抿起唇,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崇。十七年了,那个女人已经去世十七年了?贺崇还没忘记她?
她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嫉妒的情绪,这样一个英俊富有的男人,竟然为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痴守了十七年?
“那——我祝福你,早日找到能共度一生的人。”
曲茵笑了起来,大方又得体:“快要吃饭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匆匆离开,掩饰自己的嫉妒和失态,贺崇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转回头,拉松领带,低声叹了口气。
比起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种家务事,更让他烦心。
“我有话对你说。”
一分钟后,贺崇的烟刚点燃,董如兰就回来了,她在贺崇对面坐下,满脸的寒霜让路过的保姆为之一凛,连忙转身回了厨房,顺便把厨房门关上,留下母子二人谈话。
董如兰脸色难看,但在贺崇面前说起话来,依然是和颜悦色的。
“你就不考虑给贺琛添一个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