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惊骇之余白岩只看见了一个标题和几张照片，还不及细看，尤也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我结完账了……你们在看什么？”
“没什么。”白岩飞快的将手机往吕娉婷怀里一塞，有些心虚的往尤也那边看了一眼，尤也拉开了拉环，上下打量了那二人一眼，喝着咖啡出去了。
“你们一帮人一天天想什么呢？”白岩哭笑不得的看着吕娉婷，吕娉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颇为认真的问道：“我们磕cp你紧张什么？啊，难道你真的对尤老板…… ”
“想什么呢？”白岩顺手揉了揉她的头，有些心虚的别开眼。
“嗐，你吓我一跳。”吕娉婷收好的手机，哥们似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我就说嘛，你肯定是直的…… ”
“哎哟，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买什么值不值？”邓向阳拆了一袋薯片，分给了大家。
叶涛一面吃着薯片一面道：“他们说白哥性取向……阳阳，你看你这耳朵，割了算了。”
“那白哥肯定直啊，”邓向阳没心没肺的道，“哪有男人喜欢男人啊，都是你们一帮小女生一天到晚瞎YY……”
白岩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们走着，没想才走没两步，本来七嘴八舌的众人忽然哑了音。
白岩抬眼看去，尤也正靠在门口，左手拿着咖啡，右手拿着手机，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听见他们来了，这才将手机装回包里，抬眼招呼道：“走吧。”
说完他便朝操场教学楼走去了。
白岩咽了一口唾沫，快步追了上去。
几秒后，反应过来的吕娉婷突然有点腿软，她靠在赵雨身上，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二人的背影，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怎么觉得刚才气氛有点吓人呢？”
邓向阳和叶涛纷纷拼命点头。
家长会很快就开完了，在操场和自习室的学生们纷纷被辇回了教室，各自找各自的爸妈去了。
尤也双手插在兜里靠在教室前门，等着里面的家长离开。
他左右无事，抬眼便看见了站在楼梯口和他妈妈说话的白岩。
就那么一瞥，尤也忽然愣住了。
若不是有时候会看看自己母亲生前的照片，尤也都快记不清她的长相了，“妈妈”这两个字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照片上的人像，而是一份归宿，一份他不论做什么都会有人爱他如生命的渴望。
可惜他没有。
他看着那个女人的侧脸，明明和他妈妈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那娴静淡雅的气质，举手投足的温柔意味，都让他有些恍惚。
他承认他羡慕了。
羡慕且嫉妒。
“……好了，妈妈要走了，”白母笑着正要和白岩告别，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他道，“对了，你是不是新交了个好朋友，叫尤也对吧？我看他是同桌，你不介绍给妈妈认识一下吗？”
“妈你真的是……”白岩无奈的笑了笑，扭头看去，在于尤也视线对上的一瞬，他僵住了。
尤也正靠着门框，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的眼圈红了，那一双总是阴郁的眼里含着难以忽视的水光。
白岩的心跳漏了一拍。
尤也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迅速的眨了好几下眼，一言不发的回教室了。
☆、你让谁跪下
白岩和他妈妈最后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了教室，尤也正靠在椅背上刷着题，见他来了，漫不经心招呼道：“刚才和你妈说什么说这么久呢？”
他的神色和往常一样，根本想象不出这人刚才差点哭了。
白岩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刚才那一幕，拉开椅子坐下，笑道：“我妈夸你好看。”
“夸我？”
“对呀，我妈说你长得漂亮，比电视上那些小鲜肉都养眼，还问我你怎么不出道当明星。”
“她不觉得我长的凶吗？”
“她说你长得可爱。”
二人看着对方，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尤也难得心情好了一些，忽然听见后座传来了熟悉阴冷的声音：“对啊，尤老板长得好家境也好，每天不用学习成绩都这么好，谁不羡慕啊。”
尤也嘴角的笑意渐渐止住了，白岩回头看着王嘉轩，无奈道：“王嘉轩，你这话怎么说的阴阳怪气的？”
这次半期班上第二第三名是陈君妍和王嘉轩，王嘉轩这次就坐在尤也的后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尤也觉得这人对他的敌意比上次更大了。
是因为王芊一吗？尤也茫然的想，运动会的时候十班那个女生有几次想给他送水，他都全当没看见，据说王嘉轩喜欢那个女生，要是是因为这个的话，早知道他当时应该接一下那个女生的水。
这人怎么这么烦呢？
王嘉轩看了眼白岩，收起了刚才的语调，正色道：“我只是很好奇啊，尤老板是怎么每天上课睡觉也能考那么好的？”
他每天认真听课写作业，回家刷自己买的课外题，每天十二点过睡觉，恨不得抓紧每一分钟来学习，这才考到现在的分数，尤也这个人作业也不写，课也不听，他凭什么考这么好？
“因为我天才呗。”尤也回头看着他，轻蔑的笑道，“你是不是想听这个答案？”
王嘉轩：“…… ”
尤也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都转过来看着他们了。
白岩看着少年清晰凌厉的下颚线，不由得有些恍神。
尤也看着王嘉轩，冷笑道：“承安的进度比九中快的多，我没必要听新课。作业对我来说太基础了，我选着写几道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对了，我记忆过目不忘，你背十遍都记不住的东西我看一遍就能记个七七八八，但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天才，在你小时候撒丫子玩的时候，我被我妈逼着接受记忆力的训练，顺便还每天喝着中药挨着打……哦，如果非要说什么天才的话，我数学上可能是有些天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此话一说完，教室里鸦雀无声。
尤也转来班上这么久，谁都没见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也没见他对谁有过这么明显的攻击性。
白岩看着他的锋利的眉眼，隐隐觉得有些可怖，他低声唤道：“尤也……”
尤也凝视着王嘉轩，轻叹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道：“抱歉啊，今天心情不好，说话有点冲。”
其实他刚才的语调平静的吓人，但是也没人敢说话。
王嘉轩瞪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了，低头写作业了。
尤也转了过来，正好对上班上几十道视线，他微微皱了皱眉，玩笑道：“怎么？你们真当我天才啊。”
众人缓缓的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然后赶紧各自转回位置自习了。
尤也：“？？？”
什么毛病！？
白岩轻笑了一声。
那天晚自习下课，白岩他们这组留下来打扫清洁，等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只有高三那边还在亮着灯，白岩习惯性的往学校前门走去，突然发现前门竟然是关着的，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来白天的时候吕娉婷他们说的修路的事情。
其实上周就开始修路了，但是前门还能走，这周竟然连门也关了。
白岩看着黑漆漆的大门，转身朝后门的方向走去。
后门那边也不是不能回去，只是要绕一点路，而且还要经过那条有点乱的小巷。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还有几分钟就到九点，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岩离开了学校后门，穿过一条街后便来到了著名的巷口，这里的光线都比其他地方暗淡的多，有时候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简直太适合干打劫的勾当了。
当时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件事，白岩其实没往心里去，他只觉得被打劫这种事只有女孩子和体格瘦小的男生容易遇上，所以当他经过那条巷子，远远的看见有两个混混打扮的人从墙角的阴影下走出来时，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哥们，借点钱花花。”
两个穿着紧身牛仔裤套着马甲的青年朝他走来，嘴角挂在恶劣的笑容，手上还把玩着什么东西，在昏黄的灯下闪着寒光。
是刀。
白岩咽了口唾沫，转身就要往回走。
“嘿，别走啊。”他还没走两步，又一个青年堵住了他身后的路，这人染了一头黄毛，耳朵上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洞，手上同样拿着刀。
白岩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破事，没想到上了高中竟然还能再遇上。
说不怕是假的，但是他还是强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将包里的现金拿了出来，递给了那个黄毛：“可以让我走了吧？”
“哟，这么配合。”黄毛拖着令人生厌的尾调抢过他手里的钱，数了数，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我一学生哪来的钱啊？”
“少来！”黄毛对他嘶吼道，“老子知道你们学生有的是钱，今天没有没关系，明、天、给、我、补、上！”
他最后一句话每说一个字就狠狠的用手指戳一下白岩的肩膀，六个字说完，白岩只觉得自己肩头生疼。
他顾及三人手上的刀，也没敢反抗，低声应了句“好”。
其实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现在摆脱了这三人，到时候报警或者与人结伴而行，反正这些人是再也找不着他了。
“光说可不行啊。”黄毛恶劣的拍了拍他的脸，然后从包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相机功能，对着白岩道：“跪下，跪下让我拍个照我就让你走。”
白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聋还是哑啊！我让你跪下！”黄毛怒喝一声，白岩不为所动。
后面那个拿刀的青年见他这样子，忽然急了，忍不住上去推了他一把道：“让你跪下你……”
“喂！——”
白岩被那人推的撞在了墙上，刚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就听见巷口有人对他们这边喊了一句。
不过就只喊了一个字，白岩突然心跳有些加速。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难以置信的朝巷口看去，那边逆光站着一个人，那人单肩背着书包，个高腿长，他一面打量着里面的局势，一面悠哉的朝这边走来，有些慵懒的笑道：“三个小流氓欺负一个学生，可真长脸啊。”
那三个人明显被来人的气势唬住了，一时间没敢说话，直到那人走近，黄毛才看清了他穿着的是九中的校服，这才戏谑的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还是个小屁孩。”
那三个混混哄笑了起来，尤也毫不在意的抓了抓头发，随意的抬眼看去，在与白岩目光对上的瞬间突然愣了一下，尤也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被堵的是白岩。
白岩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尤也脸色惊骇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他低头冷笑了一声，再抬眼时，目光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眼里的杀意凝成了一线，横扫着眼前的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中间的黄毛身上。
“你刚才让谁跪下？”
尤也阴恻恻的看着他，声音里毫无波澜。
那三人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学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白岩趁着他们恍神的时候，移到了尤也这边，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跑。
“别怕，班长大人。”尤也漫不经心的对他笑了笑，将书包取下扔进了他怀里，在只有白岩看的见的角度冲他眨了一下眼，低声道，“帮我拿着，躲远点，免得误伤。”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与几年前的盛夏慢慢重合，那个穿着白T的小少年也是这么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他面前，挡在他和几个高年级的男生间，对他眨眼道：“别怕，哥护着你。”
白岩看着他一面活动着自己的肩颈，一面朝那黄毛三人走去，那三人下意识的举起手里的刀护在身上，警惕的看着他。
“尤…… ”白岩想叫住他，又怕这人的名字被那些人记住引来报复，他硬生生的把话音止住，言简意赅的提醒道：“他们有刀。”
尤也像是没听见一般，死盯着为首的那个黄毛，冷笑道：“你让谁跪下？”
“我***，老子还怕你不成！”黄毛骂咧着持刀冲了过来，尤也动作看似随意，眼睛却紧盯着他的刀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蔑的笑了一声，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记回旋踢便将那个黄毛狠狠的踢到了墙上。
黄毛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老旧的墙面在这一撞下簌簌的落着灰，那一记力道又快又狠，谁也没看清刚才尤也是怎么动作的，身后那两个马仔见势不对，大喝了一声便一齐挥刀冲了上来，尤也侧身避开了攻击，伸手猛的在其中一人的腕骨上一敲，顺势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来，然后毫不客气的朝另一个人脸上划去！
白岩睁大了眼睛，那个被划的人吓的叫出了声，哪知道那只是一个虚招，只听得一声惨叫，被夺刀的马仔瞬间被踢飞了出去。
暂时保住脸的马仔惊魂未定，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上的刀瞬间飞出，尤也抓着他的头发直接朝墙上掼去，头骨与水泥墙面发出可怖的声响，尤也抓着他的领子，强迫那张被血糊住面容的脸看着自己，轻笑道：“你推他了？”
“没、没……”
尤也漠然的看着他，小刀在他的右手上灵活的翻转着，寒光几乎连成一片。
“右手推的？”尤也轻声问道，目光落在了这个马仔枯黄的手上，马仔剧烈的颤抖着，尤也看着他，缓缓的举起刀。
“别！”他手刚举起，白岩忽然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刀砍下去，“你这样会坐牢的！”
“我还没满十八……”
“那也不行！”
尤也看着白岩严肃的目光，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白岩：“？？？”
“哎呀，他们的刀都没开刃，也就吓唬你们这些没见过市面的乖宝宝。”尤也一面说着，一面为了证明什么似的，用那把小刀在自己手背上划了几下，果然没见血，他冲白岩挑了一下眉，笑道：“看吧，我就吓唬他一下。”
白岩：“……”
被吓坏了的马仔直接跪在了地上。
尤也解决完了这边，扭头看向瘫坐在墙角的黄毛，在他转身的一瞬刚才玩笑温和的神色突然变得阴冷狠戾，他挽起了袖子，蹲在黄毛面前，伸手捞过他地上的手机，强迫他解了锁，打开相册翻了起来。
“哟，还打劫过不少呢。”尤也趁着说话的功夫，将他相册里的东西全部删了个干净，然后一把将他拎起，往更深跟暗的地方拖去，中途还扭头对白岩笑了一下，轻声道：“班长大人，站在那个路灯下等我一会儿。”
白岩看着他拖着那个黄毛，不安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尤也：“和他聊五分钟的青少年的教育问题。”
白岩：“……”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打趴下的两个马仔，那两人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尤也到底是没走太远，他将黄毛拖到一根柱子后面，看着那边路灯下的白岩，确定他听不见这边的说话声后，这才低头看着黄毛，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别、别……”黄毛也知道自己遇上硬骨头了，赶紧跪着求饶道，“弟弟……不、不，大哥，我才干这事没多久，抢的都是几十几十的小钱……我没伤人也犯别的事…… 您、您，这些孝敬您…… ”
说着，黄毛哆哆嗦嗦的将口袋里的钱献给了他。
尤也看了那些钱一眼，没有接，只是问道：“你刚才抢他多少？”
黄毛哆嗦的将才到手的钱给了他，尤也接过后随意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低头凝视着黄毛，后者被他盯的浑身发颤，那一瞬间，尤也脑海里闪过无数凌虐的片段。
这些人确实惹到他了，他本想用那些手段收拾他们，可是目光扫到那边的白岩，到底是没忍下心来，他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对黄毛道：“算你走运。”
黄毛：“？？？”
尤也收回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威胁道：“以后离这个学校的人远点，懂了吗？”
“懂、懂懂……”黄毛哆哆嗦嗦的应道，他其实年岁也不大，也就只敢欺负一下这些老实的在校学生，带着的刀都不敢开刃，哪知道还会碰上这么吓人的硬骨头。
“光说可不行啊，”尤也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照相功能，将镜头对准他，然后一字一句的冷笑道：“跪下，我拍照。”
☆、真好骗
白岩站在路灯光下，远远的看着那边说话的二人，尤也的脸藏在大片的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每隔几十秒就会朝他这边看一眼，好像在确定他的安全。
白岩对刚才的一切惊魂甫定，他知道尤也厉害，也知道他之前一个人揍了一班的那三个人，但是听说和亲眼所见根本就是两码事。
刚才尤也对付那三个小混混的神色与之前根本判若两人，他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班上的其他同学会觉得他有些吓人了。
……吓人且帅。
尤也在那边没和那个黄毛耽误太长时间，没一会儿就拿着手机朝这边走来了，他随意的将手机揣进兜里，伸手拿过白岩怀里自己的书包背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刚拿回来的几张现金塞进了白岩手里，扬了一下下巴道：“你没受伤吧？”
白岩捏着钱，轻摇了摇头，指尖还有点颤抖，他故作镇定的看着尤也：“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单纯的警告了一下。”尤也漫不经心的笑着，他拽了一下书包带，轻声道，“走吧，愣着干嘛？”
说完他便率先朝巷子另一头走去了，他不论是神色语气还是动作都很随意，好像刚才的一切对他来说真的就是路过的举手之劳。
一如那年的夏天，他记了一辈子的事情，对他而言，可能不过是童年记忆中略有起伏的一天。
不算平淡，也不足挂齿。
白岩跟着他走过了这条巷子，来到了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各色的光源洒在尤也的脸上，夜幕下少年本来锋利的眉眼渐渐柔和，微卷的头发自然的落在他的额间，白岩看着他侧脸，有些恍神。
早已随着岁月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逐渐清晰，那个盛夏对他温柔笑着的小哥哥和眼前这个人的侧脸慢慢重叠，白岩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可能是那目光太过炽热，尤也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在看见白岩的神色的瞬间，他忽然笑道：“白岩，你干嘛？被吓傻了还是…… ”
尤也话还没说完，白岩忽然打断道：“我们以前见过。”
我们以前见过。
你那时也像今天这样救过我。
那时的你，特别好看。
……现在也是。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看着尤也的脸，少年的眉目依旧，只是记忆里那双澄澈的眼睛沾染了难以言喻的悲哀。
白岩之前觉得他和记忆的那个人差别太大，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恍然间意识到，他从来没变过。
一如往昔。
尤也看着他的脸，只当他在发神经，他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哈？”
绿灯亮了，二人过了马路，拐进了一条安静的街道。
机动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他们并肩走在茂密的行道树下，对面商铺与路灯光透过枝叶照射过来，尤也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喉间本要说出口的玩笑话被他按了下去，他仔细的看着白岩的脸。
少年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眉目间带着些清秀文雅的书卷气，却不显文弱，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坚毅可靠的。
这是一种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会觉得他好看的长相。
尤也看着他，呼吸凝了一瞬，他若无其事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记不清了。”
“百花公园，四年级的时候的事。”白岩平静的说着，他想过他可能没有印象，但是真的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还是有些失落，“你也像今天这样，帮过我。”
他一句一顿的说着，还有很多话他也想说，可是若是那人记不到的话，自己说出来未免太矫情了。
他看着尤也的脸，后者静静的打量着他，白岩看着他懵懂的神色，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他垂下了眼眸，若无其事道：“没事，记不到就…… ”
“不止吧。”尤也看着他，忽然道，“我还背过你吧？”
白岩心跳猛然加速。
“我去，那个小孩是你啊。”尤也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意简直忍不住了，他一面笑一面道：“等一下白岩……你那时那么矮啊？哈哈哈哈…… ”
尤也一面说着一面随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白岩忍不住将他的手抬高了十几厘米：“没那么矮。”
“就这么矮。”尤也又将手压了回去，扭头看着他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低年级的弟弟呢哈哈哈哈哈…… ”
白岩：“……”
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告诉他这件事了。
“你可以呀现在能长这么高！”
“我这叫发育慢了一点。”
“不止啊，我那时以为那个小孩是一年级的。”
“尤！也！”
“你那时真的好矮啊！你当时还叫我哥哥呢？你几月的？”
“七月。”
“你现在没有17吧？ ”
“……别问了，我一般是最小的。”
“等等，等等。”尤也觉得自己肚子都要笑疼了，“班上那些人一直喊你哥，他们知道你其实最小吗？”
白岩：“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这两个字不知道戳中了尤也的那根笑点，他笑的根本止不住，“我真是不懂你们的规矩……弟弟，再叫声‘哥哥’让我听听！”
“…… ”白岩：“这件事有这么好笑吗？”
尤也：“有！”
……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尤也实在是笑不动了，他看着白岩的脸，不解的问道：“你多久发现这件事的？”
“楼梯口那次，”白岩实话实说，“我看见了，你脖子后面的那颗小红痣。”
他话里最后几个字消匿在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月光洒在少年们的肩头，尤也的神色愣了一瞬，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喃喃道：“啊……对，我背过你。”
他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然后默默的放下手，平静的问道：“所以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白岩的错觉，他看见尤也问完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他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刚开始是，现在不是。”白岩看着他认真道。
尤也半笑不笑的看着他，挑眉道：“哦？”
“现在是因为…… ”白岩看着他的脸，耳边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斟酌了片刻，认真道，“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尤也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你呢？”白岩问道。
“哦。”尤也漫不经心道，“我把你当我妈。”
白岩：“……”
这人实在是欠收拾，白岩忍不住伸手去挠他的痒，尤也笑着避开，二人一路追着赶着往前跑了几百米，最后尤也举手投降了。
“我错了白岩，我错了。”尤也举着双手，慢慢向后倒退着，含笑看着他，“我错了真的白岩，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