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他朝此生可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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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学校八六届系草的成君彦同志,追求者众,恋爱经验零。
十七岁情窦初开遇到树雪,二十多岁情窦再开,对象虽然是同一个,但是从清纯美丽少女一下变成男人。
恋爱观陈旧的成君彦思来想去,男人跟男人恋爱,说到底还是恋爱不是?所以他琢磨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采用最土最古老的约会方式。
“最近天挺好,想上哪玩去?”他趴在沙发上看新白娘子传奇,状似无意地询问约会对象。
“光知道玩儿,人家做饭,你就躺着,看白蛇传把自个儿四肢给也给看退化了是吧?您老什么时候成仙告诉我一声儿,我去门口给你放两挂鞭。”
周敬霄还没说话,老妈就先卷上了,成君彦翻一个身,“我刚回来,您让我歇会儿呗。”
老妈也不是真的生气,哼一声把洗好的苹果递给他,成君彦伸手接,又损他:“哟,长出胳膊来了。”
“妈——”成君彦坐起来,“别损我了您。”咬口苹果嗯一声,“这挺甜,还有么?”
“有啊。”老妈给他指,“那儿呢。”
他叼着苹果站起来,没个正形地拖沓过去,头发乱七八糟地弯腰挑苹果,“这挺红,给我们笑笑挑个甜的。”
老妈哟一声,他笑着再捡一个,“给我妈也洗一个,洗个最大的。”
洗完了又嘀咕:“切了吧,插个牙签他吃着省事儿。”问老妈,“用给您削么?”
成颂心:“哎哟可不用,我还啃得动。”
“啊——”他把苹果喂他嘴边,周敬霄这会儿等着炒菜,俩手空着,也让他喂。
“行了,我来吧。”成君彦把盘给他,围裙套脖上,“肉末儿是跟这茄子炒么,加点红辣椒。”
出趟差,成君彦眼皮儿都累成双的,下巴胡茬钻了不少,周敬霄接过铲子,“还是我来吧。”
“瞧不起是不是?”成君彦笑,“今儿让你尝尝彦厨的实力,其实我小时候差点就和老北京一大厨学手艺去了,什么烤鸭八大碗乌鱼蛋汤京酱肉丝儿……”
听他睁眼说瞎话,越吹越没谱儿,老妈听不下去:“别贫了,别人炒菜用手,你炒菜用嘴,炒之前先给菜来段贯口,怎么,这样炒出来菜特别香么?”
“您懂什么呀。”成君彦语气夸张,“厨子自有他道理。”周敬霄在旁边笑,成君彦瞧他一眼,把铲子放一边先,线条漂亮的手撑着灶台,凑他脸前小声问:“你周末有课没,咱爬山去?”
周敬霄:“青城山?”
“那忒远了吧,我寻思就北京周边,爬个野山……”一看周敬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电视机里正好在唱青城山下白素贞,成君彦回过味来,手指屈起蹭周敬霄下巴颏,“损我呢。”
周敬霄下巴抬起来,成君彦又勾一下,“还笑,是不是损我呢?”他笑盈盈地把人推出去,“赶紧走,别耽误厨神做饭。”
说是野山,还就真是野山。这山没名字,也没有开发,甚至都没有人凿的台阶,纯天然、原生态。但也许人们就喜欢这种,山上山下人也不少。
他俩慢慢往山上溜达,这会儿已经四月,天气还暖,万物复苏。
一棵粗壮的大树底下坐着一人,这人长得白净,头上戴着道巾,身上却是僧袍,面前一张小方木桌,摆着纸墨笔砚等一应东西,身后插一画着阴阳八卦图的小旗,百无聊赖地手撑桌子:“卜天下诸事,断世间因果……”
成君彦他俩就往那看了一眼,就被叫住:“帅哥,要不要算一卦?”他细细的手腕子上几串佛珠叮叮当当,“不准不要钱,不准不要钱啊!”
“您这,又是阴阳八卦,又是佛珠僧袍的,挺混搭啊?”成君彦笑问:“您到底哪一派的?”
那人转转脑袋,头上拴着的小葫芦晃晃悠悠,朗声道:“修行修行,能修就行,管他修的哪一行。”眼珠一转,“嘶,我看你们两个,因果纠缠……理不断啊理不断……”
成君彦点着头哦一声,逗小孩一样:“那这位道僧,怎么说?”
“道僧……”他哈哈大笑,“这名字有意思!”他来了兴致,端详成君彦片刻,捋袖子拿起笔来鬼画符一样划拉划拉,“帅哥,你早年富贵命,无忧无虑啊……嗯……青年时期,多有波折。”他手指敲敲桌,“对不?”
“差不多。”那小道僧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成君彦看一眼周敬霄,轻声问:“无聊么?”
周敬霄摇头,只听小道僧继续说:“年少时和一女子纠缠……嘶,男人?”他有些混乱,“奇了怪,怎么前面是男后面又是女了?还都是一个人。”
他目光投向周敬霄,眯着一双桃花眼看他,周敬霄不信这些,只觉得他的眼神沉沉,望不见底。
成君彦有点惊,心道来真的,这都能算出来?
小道僧沉思片刻,摆摆手,笑容重新挂在脸上,转头对成君彦说:“帅哥,我看你我有缘,不如我就送你一卦。”他摇晃起手边的签筒,“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吉凶签,灵得很,你试试?”
成君彦心想抽一个抽着玩,看向周敬霄,晃晃签筒,“那我就算个……姻缘。”
结果晃老半天也出不来,“你这坏了吧。”
“没坏。”小道僧一把抢过去,“口没在下面,在上面,你抽一个就行。”
“那我随便抽了啊。”他手指拨弄两下,随手抽出一支,一看,“嚯,好签。”
然后顺手将签丢回筒里,小道僧对成君彦说:“我的签很准的,要我给你解吗?”成君彦笑笑,“不用了。”
待两人离开,小道僧抽出那支刚刚被丢回去的签,幽幽叹一口气,细白的手腕一翻,将那签落在桌上,撑着头抑扬顿挫地念出上面的字:“南柯一梦终得散,阴阳相隔难善终。”
他张开手臂往后一倒,翘起二郎腿,“孽缘,孽缘啊。”
带着暖意的微风拂过,下山时,成君彦走在前面,周敬霄在后面叫他一声,他回头,“怎么了?”
“你抽那签,上面写什么?”
成君彦乐:“你不是对这种都不信么?”
周敬霄扫一眼别处:“我只是好奇。”余光看到成君彦脚下一趔趄,伸手去拉他,却被成君彦拽着一起倒,好在只是一个小坡,两人躺在坡底,意外发现天上风景很漂亮。
成君彦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说话慢悠悠的,“那签上说我们……”他抬手捂住周敬霄的眼睛,拖长了声音,“天作之合——白头偕老——”
“欸笑笑。”他坐起来,想起一出是一出,“看电影去么?”周敬霄还没动,他就拽他起来,“走了!”
……
彼时正是录像厅最火爆的年代,成君彦轻车熟路地买票、进场,拉着周敬霄一路穿过纠缠的男男女女,去楼上的包间。
“等会儿。”他弯腰摸摸皮质的沙发,脱了外套垫在上面,让周敬霄坐。自己去前面柜子里挑碟子,“你想看什么?国内的国外的?动作、武侠还是惊悚恐怖……”
柜子很高,周敬霄在他上方抽出一张碟,拍他的头顶,“看这个。”
“行,你放里边。”成君彦由他挑,回去坐下拍拍沙发,“美人儿快来坐。”
等到电影画面一出来,成君彦才知道他放的是天若有情。他有点坐不住,“换一个吧要不。”
周敬霄向后倚着,“你不是想请我看这个么。”
“我都看过了。”成君彦站起来,“换一个换一个。”
周敬霄有点奇怪,照成君彦的性子是不可能纠结这个,他抬起眼皮,“我想看。”
他这张脸,再用这种语气说话,成君彦能说什么,又坐回去,“看,看。”
电影演到刘德华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时候,成君彦一直低着头,直到电影结束,他才松一口气似的,“饿了,走吧。”
走到外面,让太阳照着,刚才那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凉意才逐渐散去。周敬霄走在他旁边,让他的心安宁下来,他叹口气,“笑笑啊,你可一定好好活着。”
周敬霄停下来,“怎么突然说这个,看电影看的?”
成君彦很难看地笑了下:“是啊,有情人阴阳两隔,多伤心。”
“只是电影。”周敬霄好笑地看着他:“成君彦,你想什么呢?”他走近他一步,低声说:“我有什么,你忘了?”
成君彦愣了愣,他一时没想起周敬霄有腺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活得很久,甚至衰老都会比常人慢得多。
“对啊!是我死啊。”成君彦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点没有悲伤的意思,哥俩好地拍他肩,展颜道:“那到时候常来看看我。”
周敬霄听他这话不太悦耳,皱起眉:“说什么呢,成君彦。”
成君彦含笑看他,哼着歌向前走,周敬霄问他:“唱的什么?”
成君彦便用他三脚猫的粤语抬高声音唱天若有情,“有果他朝此生大可与你,那管生命四某奈……”
周敬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成君彦笑嘻嘻追上,“帅哥,去哪儿?”
“嘿,您这豌豆黄怎么卖?”转头瞧见卖糕点的,松开周敬霄,蹲下跟老太太聊起来了。
“您自个儿做的吗?”老太太让他尝一块儿,“我……真好吃!”他连连称赞,老太太一听,连忙给他装袋,成君彦这才看到她腿脚不利索,又说:“您给我包圆了吧。”
周敬霄站后面听他和老太太唠家常,成君彦抽空还会喂他一口点心,“好吃吧?”成君彦和老太太一块儿期待地看着他,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点心,又不是他做的,周敬霄看看他,看看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点了点头。
成君彦得意地挑眉,转身对老太太说:“我说真的,您这手艺比稻香村的不次……”
老太太还耳背,“哪个村?”
成君彦咧嘴笑:“稻香村。”
老太太似懂非懂地点头,“哦,乡村……嗯。”
周敬霄低头笑,听他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搭话。天空很蓝,风把春天送过来。
回去的时候坐公交车,成君彦抱着一袋子点心睡着了,周敬霄闲得无聊,转他手腕上的平安扣。想到他今天说的,先死后死之类的。
成君彦头一歪,周敬霄往边上靠靠,让他倚着肩,蹭着他的额,也闭上眼睛,“傻子,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