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两个人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的三点一刻。
泉冶在一边停车,庄杨打了退烧针,这会药物发挥作用,开始流汗,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有些虚弱的靠在路灯旁边抽烟。
旁边老旧的路灯将庄杨的影子拉的很长,泉冶停好车看着地上的影子愣了会神。
他在想,为什么庄杨今天晚上会来自己这里,为什么现在还不回自己的家。
泉冶很想问问庄杨,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
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庄杨似乎是看穿了泉冶,看向他道:“有话说?”
泉冶抬头看了眼路灯,指着里面的灯泡随口道:“太暗了,街道处干嘛吃的,怎么还不换掉。”
庄杨抖抖烟灰笑而不言。
死鸭子嘴硬,你拿枪逼着泉冶,他也不会说实话。
泉冶感受到庄杨的目光,忍不住踹了一脚那人的小腿,果断的夺下他手里的香烟,佯装不爽骂道:“生病了还抽烟?想以毒攻毒是吧。”
庄杨尴尬的笑笑,回了句:“光顾着看你,忘了这茬。”
“……”泉冶皱眉:“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庄杨随口这么答了一句,心满意足的看见前面那个后脑勺支棱着红红的耳尖。
进了家门,泉冶本来想找件自己没穿过的家居服给庄杨,回头发现对方已经自觉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合身的来。
“明明是我住在这儿,你比我还熟。”
庄杨没听清,直起腰回头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夸你身体好。”
泉冶想起来这本来就是庄杨的房子,这里面的规划,他比自己熟悉多了。
趁着对方更衣的时候,泉冶站在门口装作无意的瞥了好几眼,一边看,一边给自己猛喂凉水降温。庄杨的背修炼的太好,再加上锃明瓦亮的八块腹肌,每次看到总有种想扑进他怀里的想法。
这躁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泉冶想,自己得忍一忍。
心中默念,我虽然是下/位,但我也不是禽兽啊。
牛也需要休息。
泉冶点了支烟,眯起眼睛回忆着上一次和庄杨做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上上个月,还是。
草,记不起来了。
庄杨换好衣服走出来,泉冶像是没看见似得,目光呆滞的叼着香烟,看着窗外的飘雪,连烟灰掉落在地板上都没察觉。
庄杨打开窗户将外面的落雪看的更真切些,随口道:“下雪了……”
泉冶仍是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没有反应。
庄杨拍了他的头一下,笑道:“你想什么呢?”
泉冶回过神,回头看着比自己稍高一些的庄杨。
这件家居服他倒是合身,深绿色的低调设计,几粒素色的纽扣,整体搭配倒是很趁肤色,庄杨穿着像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似得。
唯一不爽的就是领口太低了。
泉冶下意识的看着庄杨裸-露在外的锁骨,红着脸慌张的熄灭香烟:回他:“没想什么。”
打死泉冶他也不会告诉庄杨,自己在想,下雪天开着窗户做是种什么感觉。
是应该感觉冷,还是热。
真想试一次。
庄杨在浴室里草草的洗了澡,浑身冒着热气从里面走出来,泉冶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温度计递给他。
“再测一次。”
庄杨擦着头发不耐烦的说了句:“不是在医院测过了么?”
泉冶冷哼声,怼道:“那你昨天吃饭了,今天就别吃了。”
“……”
庄杨没再反驳,泉冶涨红着一张小脸和自己‘较真’,看的他心里有些难受。
这小兔崽子总是看得见别人的小病,看不见长在他自己身上的大痛。
十分钟后,庄杨将体温计拿给泉冶。
泉冶正在看电视,借着上面的光瞧了眼。
洗过澡的本来人就热着,三十七度五,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泉冶松了口气,他脑中瞬间飘过几个人物。
在世扁鹊、华佗。和泉冶。
“你去睡会吧。”泉冶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马上就天亮了,还能睡几个小时。”
“现在还没有那么困。”庄杨抓了抓自己半干的头发。
泉冶被气笑:“病人还不多休息?”他评价道:“庄杨,你可真作啊。”
“你比我强多少?”
“……”
一斤黄金笑八两废铁。
一句话把泉冶怼的哑口无言。
庄杨挑挑眉,问他:“不喜欢我陪你坐着?”
泉冶看着电视,没说话,像是没听见。
庄杨借着生病,逼问他道:“装聋?”
泉冶骂了句:“滚。”
明知故问。
傻-逼。
庄杨挨着泉冶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随意的换着上面的频道。他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肩膀,沿着手臂流畅的线条掉在面前的茶几上。
自己的眼睛变成了放大镜,像是要在对方身上烧穿一个洞。泉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随手找了件毛毯扔给光着膀子的庄杨。
“快穿好衣服吧,海尔兄弟。”
“?”
谁?
庄杨不明所以的接过毛毯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泉冶瞥了一眼,心说你还不如不穿呢,弄犹抱琵琶这出。
庄杨打了个喷嚏。
凌晨的电视节目总是充斥着三无小广告和涉及家庭伦理的访谈节目,换来换去的,还不如看电视购物,主持人犀利又充满激-情的言语宣传着他不靠谱的产品,仿佛拥有了它们就可以长生不老,当年西天取经要是有这个,路上的妖精何苦为难唐僧。
这会正在宣传胳膊大小的海参。
庄杨听着那人绘声绘色的描述,看了眼身旁的人,道:“你海鲜过敏?”
泉冶换了个情侣吵架的节目,无语的转过头:“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这是老年痴呆提前了,给你买点海参补补?”
“那为什么安宜不过敏?”
泉冶不知道他怎么提到了安宜,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庄杨:“物种的多样性?”
庄杨说了句:“你还挺会想。”他喝了口面前的清水:“我以前听说这些都有家族史,例如同一血缘的人中有一个过敏或者色盲,其他人有相同症状的概率会高。”
泉冶白了他一眼,骂道:“狗屁。”他看着玻璃杯上庄杨的倒影补充道:“所以啊,安宜这小混蛋的基因都是择优而栖……不像我,哎。”
庄杨冷着脸打断他:“那你父母呢?也过敏吗。”
泉冶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他的喉咙动了动,手不由自主的攥紧旁边抱枕的一角。
庄杨太聪明了,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泉冶低头闷声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庄杨笑笑否认道:“你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我知道什么啊?”
泉冶注视着庄杨,拎着他家居服的衣领将人扯到自己十公分以内,对方的皮肤滚烫,有着近乎要灼热自己手掌的温度。泉冶看着庄杨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对方一直以来的伪饰并非欺骗,而是为了保护。
泉冶忍住想要吻上对方的冲动,松开手,他深吸了口气。
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泉冶转移话题提醒庄杨:“退烧针只能撑几个小时,去睡会吧庄警官,不睡觉,你智商也会减半,刀尖上舔血,刀不刃了会吃亏的。”
庄杨看向泉冶,随手关掉电视,后者迅速变脸怒目而视。
“我又没说要睡觉!你怎么……”
“你在医院跑前跑后不累吗。”庄杨道:“还是你玩矜持,这么见外,要和我分房睡了?”
这他妈是一回事儿吗。
泉冶表示无语。
他挑衅的看了看庄杨的裤子的某个部位,问他:“我告诉你,我可忍一晚上了,不怕被我榨干了?”
庄杨哼了声,俯身做作的摸了摸泉冶的侧脸:“哟,长本事了,那你可别收敛,让我看看你放飞自我是什么样。”
泉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脑门上的血管突突的跳。庄杨有多身体力行又卖力,自己再清楚不过,虽然病了,战斗力减半,可就那百分之五十也足够让人爬着逃离,然后再被对方抓着脚踝扯回原位。
嘶。
泉冶脑补了一下,觉得真爽。
但其实庄杨也就是开个玩笑,没真的想做什么,他靠在门上欣赏了一会儿泉冶倔强的后脑勺,后者似乎感受到了目光,背对着他道:“有屁就放。”
庄杨笑笑道:“如果你不当线人的话,应该会过得很轻松自在吧。”
泉冶挑挑眉,特得意的回头看着他:“那还用说,就凭我兜里这几个臭钱,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享福的命。”
“……”
卧室里放着前两天泉冶去商场买来的助眠香薰,一股淡淡叫不出名字的花香,闻着安神,能稳定自己的思绪,庄杨心知肚明,自己感觉良好绝不是因为那玩意,而是因为泉冶就在身边。
泉冶半个小时后才走进卧室。
靠右侧的位置被庄杨撑起一个隆起,屋内没有开灯,泉冶靠在墙上看着庄杨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如果人生可以单曲循环,他希望就在此时,先预定十个循环。
遮光度极好的窗帘掩盖了太阳升起的事实,唯有楼下早餐的嘈杂暴露了真相。
泉冶面对窗户的方向,拄着腮帮子看向身旁的人。
“庄杨,其实不用心有不安。刚刚你是不是觉得,找我当线人是害了我。”泉冶用另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停顿片刻又道:“别自我感觉良好了行么,当初可是我先勾引的你,再者说,就算你刚正不阿,我也会去想办法找什么小A,小B,小C搭上线,总之一句话,没有你,我还是会这样做,懂吗?”
一大段慷慨激昂的发言之后是无限的安静。
泉冶抿了抿嘴清嗓,以为庄杨是睡着了,正打算下床去尿尿,身边的被子突然动了动。
一条有力的手臂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过热的体温掩盖不住那人‘掷地有声’的心跳。
骨节分明的手指由下而上,轻轻握住自己的hou咙,泉冶能清楚的感知到那双手掌带给自己的窒息感,仿佛溺毙的鱼在争分夺秒的呼吸最后一口氧气。
“傻。”
他听见庄杨对自己说。
“小王八蛋,快睡。”
你骂谁呢。
“庄杨,你那边有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付出这么多,想亲自看一看他们的结局。”
庄杨闭着眼睛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回道:“……知道了。”
泉冶小腿微屈,抬手握住自己喉咙上的那只手,靠在庄杨身上,只觉得困意袭来。
我知道这个噩梦的结局,开篇是我,尾声也应当是我。
————
第二天一早,庄杨在食堂吃了早餐就回到队里。
刚下了电梯就收到了何序的一键三鞠躬。
漂亮大嘴巴今天难得穿着规规矩矩的制服,特庄重的站在门口对着他弯腰。
庄杨脱口而出:“吃错药了吧你。”
何序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狗腿样道歉道:“对不起庄哥,我那天真不知道您快两天都没合眼,一个人撑着,要是知道,我那天就不会先走了,可能炸弹那事儿也不会发生……,您身体现在好了嘛,要不要休息,我去给您买点营养品补补怎么样,您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庄杨不明所以的看着何序身后的傅沙,骂人的词儿已经临近嘴边。
他问傅沙道:“何序怎么了?”
傅沙笑笑,看着给庄杨接热水的何序,道:“早上在电梯口碰见杨局了,杨局知道你受伤的时候队里的人都不在,再加上何序连制服都没穿,被‘善意’的提醒了两句。”
怪不得。
庄杨看了眼桌上的老式日历,想着自己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探望自己这位伯父了。
大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表面是训斥何序,实则是在暗示庄杨太久没去打照面。
十几分钟后,付涵胡子拉碴的招呼几个人去会议室开会。
进会议室之前,付涵看着何序那一丝皱褶都不见的制服捂着嘴笑了两声,说了一个字。
“该。”
何序正想反驳,付涵又加了句:“穿的这么整齐,下午替我开会去吧。”
“……”
何序心里开始激-情骂街。
付涵脸上的笑更明显了。
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刚刚打印好的照片,又弄了个简易ppt放在屏幕上,付涵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傅沙,示意他念给大家听。
“根据方诚提供的名单,我们从出入境了解到,名单上的其中两人已经在昨天到达环岛市。”
傅沙将两张国际友人的照片投屏放大道:“目标人物为一男一女,这两个人是兄妹,M国人,时间紧,能查到的资料有限,听之前去参加国外任务的同僚说,这对兄妹在M国那个混乱的地方不算是什么拔尖的人物,他们不接触货品和金钱,做的是个中间人的行当,有点头脑,常年在M国和缅D之间往返,通过介绍非法交易,给双方搭线,从中获益。”
何序打了个哈欠:“这么说,来的是个小鬼,不是阎王,那很有可能我们拿不到人赃并获的证据。”
庄杨觉得有点不对劲,起身道:“方诚说过,徐彦只和固定的人做交易,很谨慎,既然是固定的合作伙伴,为什么还要找一个中间人,犯不着再多一个人分钱不是么?”
付涵想了一会儿:“你想说方诚说谎?”
“这兄妹二人的名字是真的,做的行当也是真的,来国内也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他应该不是说谎了,而是刻意隐瞒了什么。”庄杨抬头看向付涵道:“付队,能不能想办法查到跟这对兄妹有过交易来往的人?”
付涵挑眉:“找到甲方?可这兄妹既然是个中间人,那合作过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涉及到国外的情况会更复杂,短时间内,很难锁定。”
刘畅看着手里的记录插了句嘴。
“这对兄妹现在入住的酒店已经有人去二十四小时盯着了,一旦那边和徐彦有什么交流会立刻告诉我们,不过监视徐彦那组人说,这几天徐彦还是照常上下班,没有什么异样,哦对,他这周三要去参加一个在环岛举行的学术交流会,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何序打岔评价道:“徐彦还挺自律。”
傅沙翻看着手里方诚的笔录,有点get到庄杨话中的含义。
“庄哥,你是不是在想方诚提到的那个抢十八公生意的新人?”傅沙斟酌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对兄妹来国内不是因为徐彦,而是为了方诚口中的新人,好像他们来环岛的目的就变得合理多了。”
傅沙聪明,但也只说对了一大半。
庄杨把玩着手里的记号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我是想说,有没有可能我们搞反了,徐彦不是十八公,而是那个方诚口中那个戗行,不懂规矩的新人呢。”
付涵愣了愣,他抬头重新审视白板上的几个名字:“小庄,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就是真正的十八公在借我们的手除掉他的敌人。”
何序骂了句脏话感叹道:“不至于玩这么大……,庄哥你想多了吧。”
傅沙道:“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和庄哥您想的一样,那为什么十八公不直接除掉徐彦,反而要借我们的手呢,他自己动手不是更快,还有,方诚又为什么会帮着撒谎呢,这也是矛盾的地方。”
庄杨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猜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一时半刻也没有找到既不暴露自己身份,还能将这个新人除掉的办法,或者说,没有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
付涵提出自己的疑问道:“可是从最初快递公司的卢总开始,一步一步的到现在的方诚,徐彦是最符合条件的人,虽然我们的确没有找到他出入缅D的信息,你要知道,以他的身份,想隐藏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事。”
庄杨拿起桌上两瓶不同品牌的水放在自己面前,示意道:“我们可以将这两瓶水比作他们两个人,如果我将logo挡住,把所有的有效信息都混杂在一起,你怎么分辨出哪个是属于它们各自的呢。”
何序摸摸鼻子,给出四字总结性发言。
“恐怖故事。”
一场案情交流会没什么结果,庄杨的想法有些大胆,虽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可大家伙都觉得以现有资料来看,这对兄妹入境绝对不是奔着旅游来的,而徐彦肯定不无辜,再加上方诚之前的笔录,徐彦仍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人选。
换句话说,只要盯着他们双方,即便是没有大鱼入网,也会满载而归。
庄杨明白付涵的意思,等着抓了人,到时候撕开一条口子,总能挖出深料。
是个折中可行的办法。
可庄杨心里总是有点不安,而这份不安来自于哪儿又说不清楚。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庄杨收到了条微信。
【清泉石上流】:几点下班?
【康庄大道】:?
【清泉石上流】:我打的是外星文?
【清泉石上流】:看不懂?
【康庄大道】:有事?
【清泉石上流】:多打点几个字扣钱?
【康庄大道】:你有事?
【清泉石上流】:……
庄杨拿着手机扬起嘴角,他还挺喜欢逗逗泉冶的。
他这不愿在口舌上落下风的习惯,比路边的叛逆的高中生差不了几岁。
【清泉石上流】:城北新开了家火锅店。
一起吃点?
泉冶深吸一口气,又将这几个字删掉。
【清泉石上流】:吃否?
【康庄大道】:否。
妈的。
泉冶正想撤回自己那条邀请的信息,庄杨又发来一条。
【康庄大道】:地址发给我,大概六点下班。
【清泉石上流】:你请客。
【康庄大道】:可以。
泉冶心满意足的将手机拿到一边。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安逸,除了自己有点不务正业之外。
下午去找了人卖掉了那个废旧的仓库,对方直接将自己的出价拦腰砍断,生意没有这么做的,泉冶本来想发火,后来想想自己也不差这点钱,也是急着出手,最后得以原价的百分之六十成交,便宜了那个人。
废旧仓库地处偏僻,再等几年也不值钱,泉冶所有的身家都在前几天都散给了安宜和言炎,这点钱是唯一留给自己的零花钱。
实不相瞒,现在在环岛市,连个属于他的房子都没有,便宜点的男模都点不起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泉冶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返程的路上碰见了许久未见的顾逸。
真的是许久未见,久到想不起上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泉冶一开始在车里还没认出这小子。
他穿着西服,脖子上挂着自己的工牌,手里是一沓花花绿绿的宣传册子,旁边还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帮他吆喝。
其实顾逸长得不错,就是被那时候所从事的行业所限,不能修边幅,否则顶着这样一张显小的脸,出去吆五喝六的,谁能信服。
泉冶抬头看了眼旅行社门口拉的横幅,上面斗大的字写着‘年终回馈’,好像是在搞活动。
他打开车门走到顾逸身边,这人正说着自己的推销语,一抬眼发现来的人是泉冶,立刻笑起来。
“泉哥?你怎么来了?”
“办事路过。”泉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逸,笑道:“够帅的。”
顾逸白嫩的脸上冒出两团不自然的红晕来,低着头说:“没有没有,都是统一服装。”
泉冶指了指那个横幅,道:“店里搞活动?”
顾逸点点头,拿出那些花花绿绿的册子道:“泉哥要看看么,去哪儿,我给您内部价……”话说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窘迫的收回那些宣传纸:“哦,我忘了,您就是这儿的老板……”
泉冶想告诉他,不是我的,这已经是我妹妹的了。
“现在去E国的团还有么?”
顾逸愣了愣,他没想到泉冶真想出国玩,一本正经拿出手机登入内部系统,点开上面的界面查看片刻,问道:“几日游啊。”
泉冶点了支烟想了一会儿:“随便,几日都行,不超过十人团的那种。”
顾逸用心筛选几分钟,指着上面的报价和行程表给泉冶看:“有两个,一个是下周就成团的,还有一个要等两周,不过我推荐这个等两周的,它吃住这方面都是旅行团承担,条件都不错,五星级酒店。”
泉冶淡淡的扫了一眼上面的图片,道:“就定下周这个吧,两个人,签证已经办好了,回头出境要用到的文件什么的,我闪送给你。”
顾逸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有点不对劲。
“泉哥,您和谁一起去啊,男女朋友,度蜜月吗?”
泉冶笑笑,心说什么叫男女朋友,跟我这么久还怀疑我的性取向。
“不是我去,我帮朋友定的,定金一会儿转你。”
顾逸懵逼的点点头。
临走之前,泉冶打开车窗招呼顾逸过来。
“怎么了泉哥,是不是觉得那个两周的团比较好,现在换也来得及。”
泉冶指着一直站在店门口,远远的看着顾逸的那个女孩道:“这姑娘挺好的,你追了没?”
顾逸的脸刷的红起来,支支吾吾道:“……交了几个月了。”
泉冶从未看到过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他从车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给顾逸:“这份子我提前随了,办酒席那天我就不去了。”
顾逸愣愣的看着手里厚厚的红包,正想推脱,一抬头泉冶早就驶离了视线中。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和那个害羞的小姑娘走到最后一步,可是,你为什么不来参加酒席呢,我还想找你当伴郎呢,顾逸想,泉冶独来独往惯了,应该会喜欢热闹的。
从旅行社出来,泉冶在路边停了车,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即将到来的晚高峰,他打算在那之前赶到庄杨单位附近。
本来想抽支烟,一摸兜里发现刚刚自己在顾逸那抽的是最后一支。
这附近有个小超市,泉冶以前总来,后来搬了家就很少再光顾,没想到还开着。
超市的老板娘还认识他,拿烟的时候还打趣泉冶道:“自从你走了之后,这个味道的香烟就没人来买了,也不怎么好卖,这是最后一包,你搬回来了么,搬回来我再进点。”
泉冶笑着摆摆手,告诉老板娘:“不用,这包足够,以后也用不上了。”
老板娘是个迷信的人,听不得这些话,佯装生气教育泉冶道:“年纪轻轻的,别说这种话,霉运会跟过来的。”
泉冶点点头,敷衍句:“是是是,呸呸呸。”
车开到庄杨单位附近比预计时间要早半个小时。
那边有个大型商场,泉冶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商场看看。
还没到下班点,商场内的人并不多,一层都是些钻石珠宝,闲逛的人就更少。
泉冶突然想起来安宜过生日的时候,庄杨送他的那个钻石项链。
妈的。
真眼红啊!
不就是个破项链么,谁没见过啊,谁买不起啊!
不过,庄杨这个傻-逼直男审美,给安宜送钻石项链,就他那副清高样,怎么可能带出门。
泉冶心里骂骂咧咧的走到某奢侈品的专柜旁,看着锃明瓦亮的灯光照在一排闪耀的手链上。
男生的款式有限,泉冶在店里转了一圈,最终选了个最简易的款式,黑色皮绳上面两块低调的银色金属,在夹缝里刻着奢侈品的logo。
扫码的时候泉冶有些心疼,心说奢侈品真是不坑穷人钱。
就他妈的两条破绳子,敢卖五位数。
消费者协会为什么不来管一管。
他拿不准这玩意庄杨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戴在手上,可是想想,戴不戴的又有什么关系,就当是留个念想。
泉冶临走的时候问柜姐:“这上面能刻字么?”
柜姐点点头:“可以的,但是刻了字是在背面,平时戴可能看不到。”
“没关系,低调点。”
泉冶心想,看不到更好,他不想被庄杨发现自己这点心思。
“那您想刻什么呢?”
泉冶拿了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汉字。
柜姐瞧了一眼,确认道:“野?”
泉冶点点头。
列装青野,动輅丹廷,出自巡幸旧宫颂。
也是泉冶的名字。
回到车里的时候庄杨那边还有十分钟下班,泉冶打开手机翻看着上面的备忘录,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
泉冶点了支烟,看着车窗外愣神。
他不敢将车停的太近,会被人发现,只能隔着一条街,远远的看着。
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泉冶发了个定位。
【清泉石上流】:我在这儿等你。
【清泉石上流】:放心,离你们单位远着呢,旁人看不到。
泉冶今天来接庄杨绝不是心血来潮,他只是想知道,接自己爱的人下班是一种什么体验。
有些事,只有经历过了,才不算遗憾。
作者有话说:
泉冶的名字这章公布啦~
谈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