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睡觉问题
清淡而鲜香的虾仁蔬菜粉丝汤,和黄澄澄的香煎土豆丝饼出锅时,刚结束街舞课的岳小川回来了。
“楚老师,你怎么刚来就饿啊?”自从楚天长极限逃生,其形象因苦难而高大起来,称谓也恢复为楚老师。
“主要是给你做的,运动量那么大,肯定饿。”
三人围坐一桌,楚天长眼看着小马像狂嚼草料的牲口一样,挂着金色胡茬的嘴唇开开合合,消灭了一半食物。
“好吃好吃,真想带个中国男人回家,天天给我做饭。”小马赞叹不已,紧接着道歉,“刚才我那话太政治不正确了,不好意思啊。”
岳小川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哪里不正确,笑道:“没那么多讲究。”
本来宜居一人的小窝,因硬是多塞进两个男人而拥挤不堪,这为人类最基本的需求造成困难——如何睡觉。
“马同学,这两天,你在哪睡的?”
“床啊。”
当然,不用问也看得出。床头柜有半瓶威士忌,专属于他的那半侧床铺,枕头歪着。
睡我男人,还枕我枕头,喝我酒!
更换过床上用品,楚天长放弃了中国人的委婉和含蓄,对小马直言:“既然我来了,你就睡沙发吧。”
“不对啊,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楚天长示意看热闹的岳小川挪到沙发另一端,坐在小马身边与其正面交锋,“我几乎每周都来。”
“那按你的算法,是我先认识川儿的。”小马也头脑机敏。
“这么论的话,是我先和他同居的。”在辩论方面,楚天长还没输过。
“同居?若是从关系的角度出发,”小马金色的眉毛得意地挑起,切中要点,“那我是如假包换的前男友,我们正式交往过。你只是室友,顶多算是预备役。”
“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是前男友。而且无论是时间长短还是关系深浅,都是你比不了的。”
“不对吧,”小马讶异地望向岳小川,“川儿,你跟他好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一直都是朋友。”
“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小马看楚天长的神情带了丝畏惧,压低声音小心道,“这可能是,备胎妄想症。”
岳小川抱着膝乐不可支,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像只撒欢的小动物。随即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的脑海,令他陷入沉默。
楚天长无力再辩,回想起那封错过三年的情书。没错,他们从没在一起过。
“好,你是前任,我是朋友,”他话锋一转,睿智地改变思路,“那你就更不能睡床了,不合情理。谁知道,你今天会不会骚扰小川?”
“我敢吗?”曾领略过打狗棒法的小马夸张地挥舞双手,“他会功夫诶!他房里有剑,剑!”
“行了,”岳小川嫌他们聒噪,安排道,“你们都是我的客人,让谁睡外面都不合适。这样吧,床归你们,沙发归我。”
楚天长面色凝重。他千里迢迢飞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一只香喷喷的大金毛双宿双飞。
“马奋进,你自己睡床吧。”
“沙发睡不下两个人。”岳小川说。
楚天长无所谓地磨蹭着脚下的地板,“我可以睡地上。”
“我服了,我睡沙发,ok?”小马向身旁这位预备役投去敬佩的目光,“我都快被感动了,怪不得中国发展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有很多像楚老师这种敢打敢拼、不怕吃苦的年轻人啊。”
午夜,悠扬如苏格兰风笛的鼾声,在客厅立体声环绕,似乎还带着混响。
音调时而哀婉如泣如诉,时而欢乐明快令人忍不住起舞。
“你这两天是怎么睡着的?在这充满异域风情的鼾声之下……”
“被吵醒后踢他一下,让他翻个身就好了。”
楚天长注视着黑黢黢的天花板,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堆嫩绿的蔬菜。
见他许久不言语,岳小川低笑着问:“你吃醋了吧?”
“对。”
“什么程度?”
“就像有人把漏斗塞我嘴里,然后灌醋。”
岳小川忍俊不禁,清泉般的天真笑声汩汩而出,但很快便弱了下去。
楚天长觉察出他的情绪低落,问:“还在烦恼家里的事吗?”
“马上过年了,一想到和亲戚们聚餐的场景,我就打怵。又不能不回家,唉。”
在岳小川深深叹息的同时,楚天长伺机而动,顺势抱住他,“要不然,我陪你回去?可是,你爸认定我搞潜规则,不听我讲理。在你家,我唯一能发挥出的优势,就是跑得快。”
“没事,我自己能行,又不是刀山火海。我爸妈挺好学,思维也很活泛,在查资料的过程中,那些偏见大多都被他们自己推翻了。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为了博美人一笑,楚天长跌宕起伏地讲述了他的脱险过程,“……眼看就要被你爸你舅舅他们逮住了,我一头扎进派出所大厅。值班警察吓了一跳,问我你报案啊?我躺在地上歇息,说我不报案,我就是想喝口水,暖和暖和。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岳小川听得入迷,情不自禁往他怀里凑去,急切地仰头追问。
“警察叔叔给了我一杯热水,说,下次别这样了啊,派出所不是小卖部。”
趁岳小川笑得发软浑身打颤,楚天长发动突袭,猛地翻身将他按在床上,用力吻下去,舌尖撬开毫不设防的齿列。
犹豫一瞬,岳小川还是奋力挣脱了。唇齿相撞,淡淡的锈味。
“跟我回去吧,接着演戏,别放弃。”楚天长不再有出格动作,只是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窝。
“我真的累了。”也真的心动了。一半因为身上的男人,一半因为梦想。
“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你想有这样一个角色,让你在任何时刻回想起来,都觉得骄傲。让任何人在看过那部片子后,都难以忘怀,哪怕他们忘了演员叫什么。”
岳小川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濡湿了脖颈,只听楚天长接着说:“你就像曾经的我。如果你认识十年前的我,一定会瞬间坠入爱河。现在,我早就没那份心气了。”
“呸,大言不惭。”岳小川的那丝感动,被他的自吹自擂浇灭。
“真的。不会醉生梦死,不会得过且过。我所有的快意,都源自取之不尽的灵感,而非酒精。”
他们在小马的苏格兰鼾声中默然相拥,岳小川轻抚着他的背,许久后才喃喃地问:“我走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说实话,什么也没想。”拥抱更加紧密,几乎到了窒息的地步,“因为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走。”
“压麻了,睡吧。”岳小川推开楚天长,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