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到了现在,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隔着一层生死,生者无法追问,死者无法回答。
唐郁撑着伞,走进了小区。
他的脚步沉稳、脊背挺拔,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水痕。
四周都是沙沙的雨声,唐郁走过了堆满垃圾的垃圾箱,在即将头也不回地离开前,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唐郁听了下来,他的左耳动了动,一道细微的叫声混在沙沙的雨水声里,微弱到几乎无法被捕捉。
如果不是唐郁的体质变成了9,身体的各方面素质都有所提升,如果不是此时夜深人静,雷声消失、雨势减弱,他根本无法听到那声猫叫。
唐郁转过身,循着声音走向了路边的大垃圾桶。
那是一个黑色的大垃圾桶,里面装满了垃圾和水,垃圾桶旁边的地方同样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垃圾袋,雨水淋在一些破了洞的垃圾袋里,化为污水流了出来。
哪怕有雨水的冲洗,这处垃圾依然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异味。
唐郁走上前,他伸出手,阴影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拨开了这些垃圾。
一只湿漉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幼猫蜷缩在垃圾堆里,奄奄一息、一动不动。
蓝眸睁大。
唐郁连忙蹲下,小心翼翼用手捧起了这只幼猫,入手是一片冰凉,几乎找不到什么温度。
如果不是面板上这只幼猫的体质是9,唐郁甚至要怀疑这只幼猫已经冻死在了这场大雨中。
体质9,说明这只猫身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目前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淋了雨,还不知道淋了多久,必须要快点恢复它的体温。
黑伞的伞柄被唐郁用脸颊和耸起的肩膀夹住,他歪着头,手忙脚乱地解开扣子,将掌心里的幼猫放进他敞开的、散发着热气的外套内侧。
雨水落在伞面,敲击出密集的声响。
这个时间点宠物医院已经关门了,唐郁快步往家的方向走,那只幼猫就蜷缩在他的掌心,不知是冷还是怎么了,湿漉漉的小身躯不停在发抖。
那颤动传递到了他的手上,牵动着他的思绪。
唐郁不敢动作太大,又生怕动作太慢,幸好离电梯的距离很近,快步走进电梯时,唐郁连伞都忘了收。
细微的猫叫声再次传来,离得这么近,唐郁能听到那叫声也在抖,叫得他心都要碎了。
“别怕。”唐郁连忙出声安抚,他第一次觉得电梯的速度这么慢,站在电梯里等待的那一分多钟,他好几次都想掀开外套看看那只幼猫的情况,又怕自己这样会带来凉风,让那只幼猫冻到。
当电梯门开了的那一刻,唐郁立刻走了出去,他连伞也没空收,直接放在了门口。
进门,开灯,拖鞋。
而后唐郁冲进了浴室,取出了一条柔软的干毛巾,小心地将那只幼猫包裹了起来。
在浴室灯光下,唐郁终于看清了这只幼猫的模样。
这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牛猫,黑白配色在它的身上分布得很对称,它的鼻头是浅粉色的、肉垫也是很新的粉。
被毛巾擦拭时它张大了嘴巴一直在叫,似乎有些抗拒毛巾。
于是唐郁只好哄它,“马上就好了,乖,咪咪别怕,我们马上就好了。”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是累了,这只幼猫真的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唐郁精心地将这只幼猫擦拭干净,取出柔软的布料包裹住这只幼猫,而后将这只幼猫暂时放进了他的怀里。
紧接着唐郁迅速搜索起照顾幼猫的教程。
也许该去医院做检查的不止郁辜,还有他自己。
“唐郁,你还是不相信我吗?”郁辜抚摸着小腹,认真道:“我有问过医生,医生说的怀孕早期的常见症状我这里都对上了。”
“怀孕会停经,我就没有来月经。”
唐郁:“……”你就算没怀孕也不会来啊!
“怀孕会降低食欲,今天我胃口没有之前好。”
唐郁:“……”嗯,这个倒确实,郁辜平常都吃三大碗,今天整整少吃了一碗饭。
“医生还说怀孕会让人感觉到疲劳乏力。”郁辜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小卷毛,虚弱道:“我感觉我爬11楼确实好像比以往要费力了,今天一口气爬的时候多喘了两下。”
唐郁:“……”如果让他一口气爬11楼,他应该会直接咽气。
“还有就是。”郁辜有点羞涩地指了一下自己的胸肌,“医生说怀孕这里颜色会变深,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唐郁:“…………”
唐郁气若游丝道:“我们要不还是先吃饭吧。”
郁辜感动道:“对,就是怀孕了胃口再不好,也要吃饭,唐郁,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和孩子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多多吃饭!”
唐郁有点迷茫地抱着饭碗,味同嚼蜡般吃着嘴里的饭菜,他看着面前的郁辜一脸幸福地干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多吃饭才能给孩子足够营养”的光辉。
这样一个身材高大健美的男性……真的怀孕了吗?
在这样的困惑驱使下,唐郁拿起手机,将沈君行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唐郁:“沈君行,今天你帮郁辜做了产检,对吗?”
沈君行回得很快:“是的。”
唐郁屏住呼吸:“郁辜真的怀孕了?”
沈君行仍旧回道:“是的,怎么了小郁?”
如此理所当然的反问,仿佛唐郁不断追着问的行为才是奇怪的事情。
唐郁呆呆地眨了一下眼,耳边传来了郁辜的声音,“吃呀唐郁,菜要凉了。”
说着郁辜拿起筷子给唐郁夹菜。
夹到唐郁碗里的是菌菇。
郁辜做的菌子总是很香,他只放一点调味料,就能激发出食材本身的味道,香得让人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些菌子一旦没做好有中毒的风险,依然每年都有很多人前仆后继吃着菌子看着眼前飘荡的小人躺着进医院。
唐郁的思绪似乎也跟吃了有毒菌子的人一样开始涣散,那些奇怪、混乱、疑惑的思绪在脑海中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红色,是验孕棒上的两条红杠,它们盘旋缠绕,宛如生出了一条条红色藤蔓,让唐郁的脑海如麻线一样缠成了一团。
沈君行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他,毕竟如果郁辜没有怀孕,而沈君行联合郁辜一起欺骗他,说郁辜怀孕了,那么这件事对沈君行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说……郁辜真的,怀孕了吗?
他要有孩子了?
他要当爸爸了?
唐郁震撼到久久不语,他感觉无数条红线似乎如波浪般围住了他,在他的身旁不断翻转,而他就置身在了旋转不停的漩涡中心。
“唐郁,你多吃一点嘛,这个香。”郁辜热情地给唐郁夹菜,香味随着郁辜的介绍扑鼻而来,刺激着唐郁因为过多信息刺激有些麻木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确实闻到了一股香味。
一股麦香,一股甜腻的花香。
一只蓝蝶在芬芳的花海中上下翩跹,跌落进了鲜红如血的花蕊中,花蕊上香甜的花蜜洒满了蝶翼,香味浓到化不开。
唐郁眨了一下眼睛,怔怔看着沈君行发来的消息。
沈君行:“怎么了?小郁是担心郁辜这一胎会有什么问题吗?”
沈君行:“还是说,小郁担心我会对这个孩子下手?”
画风一下子好像就变成了宫斗剧里被打入冷宫的皇后对着前来询问的皇帝字字泣血道:“那是小郁的孩子,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会竭尽全力让他生下这个孩子。”
好怪的联想,他的想象力突然间变得无比丰富多彩,似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沈君行:“小郁,我会永远在我们的家里等你,如果未来郁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没办法再和小郁你在一起了,我也愿意跟着这个孩子姓。”
唐郁:“……”话题怎么会突然跳到这一步?
但沈君行的话让唐郁一下子意识到了,郁辜怀孕似乎会有风险。
也对。怀孕本来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哪怕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不能避免孕妇生产时小概率的死亡事件。
唐郁的关注点一下子落在了郁辜本身的安危上了,反而不再纠结起怀孕的真假:“怀这个孩子对郁辜会造成伤害吗?”
沈君行:“小郁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因为生孩子死去的。”
他按照教程买了葡萄糖粉、奶粉、注射器还有其他东西。
教程上说这个时候的幼猫还不能靠自身产生热量,于是唐郁就暂时先用自己的体温给这只幼猫保温。
他从未接触过这么小一只的猫,还淋了雨,它显得那么可怜,仿佛一不留神,这只小猫就会死去。
因此在照顾这只幼猫的一整夜,唐郁的全身心都放在了这个小家伙身上,完全顾不上再想其他。
他笨拙地给这只小猫喂奶,不论是奶粉冲泡的水温、还是给小猫喂奶时的姿势……一切一切唐郁都在认真学习。
当这只幼猫吃进了他喂的奶粉,身子重新变得暖烘烘时,唐郁在一时间忘记了悲伤,内心洋溢着说不清的喜悦。
窗外传来了一阵鸟啼,唐郁回过头朝外看去,这才发现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此刻东方未晞,天空不像夜晚那样黑暗,也不像是白日那样光明。
他抱着小猫,坐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第一缕晨曦洒落进了房间。
“说起来这个游戏里的结婚系统可以一妻多夫吗?实在不行我给唐郁做妾也愿意。”
“你们就没发现重点吗?那个郁辜是在和唐郁洞房吧,然后郁辜刚刚就结了果子,这是……这是郁辜怀了唐郁的孩子啊?!唐郁是1?!”
“咦?!算了反正这个游戏又不能脱裤子……”
有玩家们迫不及待想要用符咒去破开巢穴,但很显然,失败了。
那位玩家脸红到像一只被蒸熟的虾子,他瞪大眼睛看着唐郁,看着看着,突然就两眼一白直接倒地。
……他被活生生美死了。
周围其他玩家也在这一刻像是又被按下了暂停键,不再你推我挤,一个个直愣愣地盯着唐郁。
浓郁的阴影环绕住了唐郁的脚边,遮住了玩家们直勾勾的视线。
换上了合脚的新鞋,唐郁并未看身边连阳光也无法驱散的阴影,还有那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小纸人,他直起腰,继续面向这群玩家,轻声道:“我想离开这里,请问你们谁有车?可以拜托你们载我一程吗?”
双喜村很偏,叫打车软件是叫不到的,但唐郁知道,玩家总有办法。
果然,下一秒就有无数玩家回应了唐郁。
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都有,唐郁甚至听到有玩家是骑着驴来的。
当然含金量最高的还是舍曲林、燕朗、蜂鸟这批老玩家坐着鬼公交的轮胎制作的板板车,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燕朗从车上跳了下来,视线灼热地盯着对唐郁:“板板车的速度最快。”
舍曲林没有说话,甚至不敢直视唐郁,他低着头,对着唐郁伸出了手,无声地邀请唐郁上车。
“妈妈,我来接你……”蜂鸟看起来san值掉得不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而下一秒,那唐郁身后已经崩塌的巢穴内部忽然传出了精神状态更加不稳定的低语:
“老婆老婆老婆……”
“别抛下囍……老婆……别丢掉囍……”
伴随着低沉模糊的声音涌现出来的,是一根又一根像是新生的纤细红色藤蔓。
这些红色藤蔓连叶子都没长出几片,往外渗透着血水一般的汁液,从巢穴的裂痕中颤抖着涌了出来。
“老婆老婆…老婆别离开囍……”
红色藤蔓艰难地穿过了浓郁的阴影,那藤蔓上似乎被阴影污染出了细密的黑点,就像是生病了的植物,但依然在顽强地朝外延伸,如渴求着阳光、雨露、养料一般渴求着唐郁。
“老婆别讨厌囍……”
一个个轻飘飘的小纸人跳在了红色藤蔓上,纸张如刀片般将红色藤蔓割成了七零八落的一截又一截。
“老婆继续喜欢囍吧……”
寥寥数根纤细的红色藤蔓艰难地从巢穴内部钻了出来,藤蔓上的红色很是浅淡,像是失血过多的人。
“老婆回头看看囍吧……”
那虚弱的姿态,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结果耗尽了力气,还是因为唐郁的离开。
“老婆…….”
无法维持人形的郁辜在沈君行和黎生的拦截下,用尽全力,都无法冲破包围,那仅剩的一根红色藤蔓匍匐在地,离唐郁的脚跟最近的距离是一指。
唐郁抬起脚,不需要燕朗和舍曲林的搀扶,跳上了板板车。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身后怪物之间的纠纷。
修长的手伸出了出来,唐郁摸了一下有些神智不清的蜂鸟的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我不是你的妈妈。”
他还是如此的温柔。
但这份温柔并没有给身后的怪物。
“我们走吧。”
随着这句话轻飘飘的落下,那条在阴影和纸人围剿下都在顽强延伸的藤蔓,忽然无声枯萎了。
沈君行这么厉害,为什么会没有发现他的纸人从寝室溜了出来?
玩家认为现在的黎生是纸人。
玩家认为只要找到黎生的纸人,在黎生复活前毁了纸人,就能杀死黎生。
玩家发愁两件事,一是找不到黎生的纸人,二是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毁掉黎生的纸人,毕竟副本里任何纸人都能吊打玩家。
听到这里,唐郁愣住了。
咦?
如果黎生是纸人的话,他是不是也怕白蜡烛的火和眼泪?那下次黎生再欺负他,他是不是可以这样对付黎生?
还没实施,唐郁就先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第 39 章 39
唐郁在桌上趴了许久,老陈被玩家气走了,没人上课,这节课变成了自习。
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唐郁的耳朵尖动了动,他没有从桌上爬起来,额头继续抵着桌面,手放在抽屉里,打开手机,偷偷看着沈君行发来的消息。
沈君行:“小郁要不要搬出寝室回家住?”
唐郁说这番话的时候,那雪白的手指依然轻柔地贴在了郁辜的左胸口上,他没有用任何力气,说话的音量都是低低的,而高大健壮的郁辜却在这一刻全身僵硬,甚至忘记了伪装。
他五官深邃立体、五官线条多为锐角,配上小麦色的肤色和雀斑,透出一种野性的锐利暴戾,像是一头随时会吃人的猛兽。
“有一次一个病人是小朋友,她问我,医生哥哥,你这么大了还要抱着这个睡觉吗?”
“我说,是呀。”沈君行似乎在模仿着当初和那位小朋友说话时的语气,但他说着这番话时却又一眨不眨望着唐郁,就像是对着过去那位小唐郁柔声说道:“因为这只海豚救下了差点被雨水淹没的哥哥。”
唐郁垂下眼,拆开了早餐袋,他从里面随意取出了一个花卷和一杯豆浆,坐在了没有海豚抱枕的椅子上,摘下口罩开始吃早饭。
沈君行也打开了早餐袋,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茶叶蛋,开始剥起了鸡蛋,蛋壳被碾碎的轻微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他剥得很小心,像是在给这颗蛋进行一个高难度的手术。
将茶叶蛋小心翼翼剥好了,他递到了唐郁的面前。
唐郁吃了最后一口花卷,对沈君行轻声道:“谢谢,但我吃不下了。”
沈君行立刻道歉道:“是我不小心忘记了小郁的饭量。”
唐郁也格外有礼貌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一来一回间,他们虽然还是坐在一张桌子前,距离却仿佛仍旧隔得很远。
沈君行提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他将剥好的茶叶蛋咬了一口,舌头上尝到的全是酸楚苦涩的滋味。
嗯,这是一个坏蛋。
幸好没有给小郁吃。
沈君行微笑着将茶叶蛋一点一点吃干净。
当看着唐郁喝完豆浆后,沈君行立刻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纸巾,递给了唐郁。
唐郁说了一声谢谢,接了过去擦拭唇角,而后客气地询问道:“不好意思,垃圾桶在哪里?”
沈君行指向了垃圾桶的位置。
他看着纸团掉进垃圾桶,看着唐郁戴上口罩,看着唐郁站起身离去的背影。
晨曦洒落在了唐郁的身上,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将面前这道身影吹走。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巨大的惶恐忽然涌上心头,似乎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着沈君行——
快留住他!
如果再不留住,就没有机会了!
那惶恐不安的情绪愈演愈烈,明知道现在或许不是最佳的时刻,但沈君行依然无法克制住心中那股冲动,“小郁。”
唐郁停下了脚步。
沈君行拿起了桌面上的MP3,柔声道:“小郁,这里面的歌我翻来覆去听了很多遍,每一首都很好听,不知道小郁最近有没有在听新的歌曲,我很好奇小郁的歌单呢。”
如果要分享歌单,唐郁就要把沈君行从黑名单中放出来了。
唐郁背对着沈君行,似乎是笑了一下,说:“葫芦娃的主题曲算吗?”
这是郁辜最喜欢的歌。
沈君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唐郁抬脚又要离开,沈君行立刻道:“小郁,你送我的儿童钢琴,我用它学了几首曲子。我可以弹给你听吗?”
说着沈君行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小巧的儿童钢琴,指尖从黑白琴键上灵巧地跃过,一首悦耳的摇篮曲从修长的手指间流淌而出。
那是幼时的小唐郁心心念念想要听妈妈哼唱的摇篮曲。
每当小唐郁辗转难眠时,他就会眼巴巴地看着小沈君行,提及那首摇篮曲。
只不过那时的小沈君行一直无法唱出小唐郁记忆中温暖柔和的曲调。
哪怕学了音调,也没有任何情感,像是模仿人类说话的人工ai。
沈君行此刻紧盯着唐郁的背影,他的指尖在不断弹奏着,廉价劣质的儿童钢琴发出的和缓曲调悠扬又动听,像是旧时光里才有的歌声。
唐郁静静站在门边,听完了这首歌,他的声音似乎也变得轻柔了起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沈君行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颤了一下,他再次将手伸进了抽屉,只不过这一次取东西的动作却变得很慢。
“小郁,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是我的不对。”
“所有过去犯下的错误,我都会努力修正。”
“我会努力学着怎么去爱人。”
“我会重新做回那个小郁最喜欢的哥哥。”
沈君行将一张薄薄的纸张递到了唐郁的面前,那是一张手绘的车票兑换券,出发站是唐郁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写下的“夏天站”,而通往的站台,则是属于沈君行的字迹:
“18岁的夏天”
“十八岁的沈君行并不需要一张自由的车票,因为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唐郁的身边。”
“现在的我,也只想回到有小郁的夏天。”
俊美的青年低声问道:“……可以吗?”
半晌,唐郁看向了窗外,阳光洒在了枝头,茂盛的枝叶中依稀能见到几片泛黄的叶子,他轻声道:“可是已经太晚了。”
“太晚了,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不需要人陪着入睡、不需要摇篮曲,也不需要阿贝贝的大人了。”
“同样,我也不再需要哥哥了。”
唐郁回过头,望着沈君行递出来久久不肯收回的车票,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虽然是一张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车票,可是哥哥,你还记得舍曲林吗?”
平时郁辜总是会刻意扮出愚蠢无害的模样,此刻那双琥珀色眼眸恢复了本来的形状,像只骇然的野兽,不过再一看,却发现一只哪怕被人剜了心,吃痛到极致都不会爆发的家犬。
那线条锐利的薄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而是从喉结里滚出来了一声呜咽,好像被打过后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老婆?”那唇也不敢再亲唐郁了,只是可怜地、不确定地喊着老婆,像是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于是唐郁很温柔地放缓语速,重申道:“我好像不喜欢你了,郁辜。”
郁辜呆呆地望着唐郁,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剜了心。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的心脏处有一种巨大的空洞感?
哪怕红色藤蔓不断缠绕着肋骨试图填补空缺,但那空洞带来的恐慌和痛苦却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