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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咔嚓。”
郁辜举着手机对着饺子拍照,琥珀色的眼睛洋溢着有一种要认真记录生活的明亮感。
美滋滋拍完气死情敌的照片,郁辜看向坐了下来的唐郁。
因为吃饭,唐郁的口罩不可避免地摘下,虽然还是戴着帽子,但他的下半张脸却暴露在了缭绕的热气中。
修长雪白的手夹起了一个饺子,递到嘴边,那精致的唇张开,轻轻吹着热气。
“你吃完了?”唐郁的脸也被熏得粉粉的,那常年浅淡唇色的唇在这一刻也染上了一点殷红,但唐郁走出浴室的时候,并没有擦拭那面雾蒙蒙的镜子,也就没看到自己此刻的睫羽都被水汽打湿,看向郁辜时的蓝眸显得湿润异常:“碗也洗好了?”
郁辜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睛盯着香喷喷的老婆看,声音微哑:“嗯!”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势汹汹,雨水如注如瀑,在玻璃上溅起层层水花,窗户隔绝了大部分的雨声和雷声,窗帘便安静的垂落着,在温暖的灯光下,唐郁弯了弯眉眼,翘起唇角,“真乖。”
郁辜感觉鼻子有点热,为了防止之前发生过的惨剧再次出现,他艰难地移开视线,恰巧这时一道电光闪过,看起来就像是郁辜被闪电吓了一跳,惶恐不安地低着头。
唐郁见状主动对着郁辜伸出手。
他的手指透出淡粉,指甲盖的血色也比往日浓郁得多,“不怕。”
那柔软的声音在轰隆隆的雷声衬托下,格外动人心弦。
郁辜小心翼翼握住了唐郁的手。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雷声还要震耳欲聋。
好香好香好香的老婆。
含在嘴里都怕含化了的老婆……
唐郁根本不知道郁辜此刻在想什么,他进了侧卧,只觉得郁辜的床很小,对正常人来说可能还好,可当郁辜一躺上床,唐郁便觉得刚刚自己坐在床边的想法有问题了。
这张床能睡得下郁辜这个大个子已经很努力,实在没什么位置给唐郁在床边坐下了。
“我去外面搬张椅子进来。”唐郁说完,就见到郁辜立刻翻身侧睡,眼巴巴望着唐郁:“不用不用,有位置的!”
于是唐郁就在郁辜的床边坐了下来。
窗外的雷霆闪过,暴雨冲刷在了友爱小区的各个建筑和绿化上,在森冷的电光中,一道道红色藤蔓从土里、建筑里飞速钻出,宛如在地上无声闪现的红色雷霆!
这些红色藤蔓将友爱小区内部一个个诡异的背影缠绕,直接拖进了地下,同时它们又爬上了友爱小区的围墙上,将一个个奇形怪状、想要入侵进友爱小区的诡异无情吞噬!
同时这些藤蔓还不忘将胆敢翻窗进唐郁家门的玩家通通吃掉!
许多见证到这一幕的玩家都瞪大了眼睛,疯狂拍照截图,嘴里喃喃道:“卧槽?这红色藤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猛?!”
“高级符咒能够召唤出这么多的红色藤蔓吗?”
“它好像在保护这个小区……”
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雷声和暴雨声掩盖,唐郁打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黑暗,照在了唐郁的身侧,像是给他加了一层虚幻而美好的滤镜。
唐郁看向侧躺在床上被雷声吓得不断眨眼睛、可怜又无助的郁辜,柔声问道:“开了灯会不会好一点?”
那光也同样落在了郁辜的脸上,半明半暗,让他看起来是像是一个天真有邪的好孩子,郁辜点了一下头,又连忙摇摇头,“还是有点怕。”
“闭上眼睛。”唐郁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郁辜蓬松的头发,他的手指穿过发丝,像是温热的流水冲刷过紧绷的头皮。
郁辜闭上眼,他被唐郁摸脑袋已经舒服到不得了了。
天啊,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吧!
下一秒,他听到了唐郁轻柔的哼唱声,那是一首摇篮曲。
温柔的嗓音配上温柔的摸头手法,把郁辜整个人都摸得迷迷糊糊的,有点忘记了自己是谁……
啊,脑子好像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那是什么呢?
唐郁抚摸的动作一顿,他在本该是蓬松柔软的发丝中,突然摸到不属于头发质感的东西。
唐郁眨了眨眼睛,只见郁辜的头发冒出了一根红色的植物幼芽,那在他掌心的植物幼芽还像过于舒服般抖了两下,小叶子都在微颤。
眼前这一幕像是动画片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导致唐郁愣了一下。
郁辜也愣住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都是郁辜立刻用手把刚出来的脑子吃掉,但这个时候,这个东西已经在老婆手里了,而且老婆好像马上就要看到他面板上的数值往上涨了!
窗外的闪电划过,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就像是郁辜此刻内心晴天霹雳般的惊恐音效!
狗狗我!该不会要洗到淋头了吧!
唐郁抬起眼,视线还没落在郁辜头上的面板,下一刻,他见到原本还在闭眼安睡的郁辜忽然抬起手,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唐郁怔了一下。
视线被剥夺后,其他感官似乎都被放大。
他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响似乎就在他的身旁响起,可是唐郁想要仔细分辨时,那轻微的声响又被窗外密集的雨水遮盖住了。
在唐郁看不到的地方,郁辜头上的无数藤蔓正在疯狂涌出,涌动间相互摩挲的藤蔓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只见那戏台的人转过身,长袖一甩,那袖子化为了一道仿佛会无穷无尽延伸般的阴影,裹挟住了惊慌失措的唐郁,将唐郁直接卷到了台上。
唐郁倒在了那明黄色的戏服上,像倒在了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中,他被一只宽大的手搂住了腰,唐郁无措地抬起头,看到了面前人俊俏的扮相,他顶着华丽的头饰、眼睛周围用湿胭脂打了一圈红,黑色油彩精心地勾勒出眼窝,这样的眼妆让他在眼波流转间顾盼神飞又含情脉脉,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是贵气逼人。
唐郁听那华丽的嗓音唤道:“郁~郎~”
下一刻,更为丰富急促的鼓点声响起,戏台的两侧飘上来了一个个戏子,不——虽然它们的脸上同样涂着浓重的颜色,那但都是惨白的底色配上红艳艳的腮红,那是一个个纸人戏子!
纸人戏子一个个扑上了唐郁身旁,扯烂了缠绕住唐郁的袖子,袅袅烟雾缭绕在唐郁身旁,包裹着唐郁往下台下飘。
台下坐满的纸人们朝着两侧避让,露出了正中央一个奇怪的闭目纸人。
“小郁。”台上的沈君行袖子一挥,将身边所有纸人一扫而空,他望向唐郁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唱这出戏?”
台下那闭目纸人拍了拍它的大腿,像是示意唐郁坐在它的腿上,同它一起看戏。
唐郁站在这二人中间,他左看一眼,右眼一眼,眉头蹙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唐郁突然捂住嘴咳嗽了起来。
在他咳嗽的刹那,所有的乐器声都停了下来。
唐郁低头用力咳嗽,他咳着咳着,一只手忍不住捂住心口,像是极为难受。
随着唐郁这几声咳嗽,眼前纷纷扬扬的红白碎屑全都落了下来,那阴冷的风不知何时停下,台上的戏子和台下的纸人如幻影般消失不见,耳边传来了玩家的声音:“唐郁你该不会是吹风吹得感冒了吧——诶!快看蜂鸟!蜂鸟你什么时候醒了?!”
唐郁捂住嘴的手放下,他看着空荡荡的露天戏台,台上台下什么都没有,似乎这场戏早就结束了,而刚刚那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但当唐郁转过头看向蜂鸟时,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蜂鸟正死死盯着前方的戏台子看,她从眼睫到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噩梦,讲师和囤囤鼠慌张地和蜂鸟说话,可蜂鸟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盯着戏台子看的眼神越来越恐怖。
唐郁又咳了一下,其实他的嗓子并不痒。
但做戏总要做全套。
唐郁看向惊弓之鸟般的蜂鸟,他伸出手,漂亮的手指遮住蜂鸟的眼睛,透过指缝,似乎还能隐隐看到蜂鸟那充满恐惧的眼神。
这样的画面让唐郁不禁想起从前有一次类似的情况,大概是一年前,他刚搬到租在大学附近的那个小区时,有个变态在跟踪他。
沈君行赶走了那个变态。
本来这在唐郁的生活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插曲,但那天住他对门的那个邻居在和他走同一条路上,那个女生就走在他的后面,很可怜地被牵连,被那个变态吓到了。
于是他走到那个女生面前,伸出手,虚虚遮住了那双盛着不安灵魂的眼睛,好像一个帘子轻柔地遮住了所有的噩梦。
那只漂亮的手移开时,露出的是一双温柔的蓝眸,视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不再出现杂乱的黑点和红点,也不再出现梦魇一样的血瞳,她唯一能看到的,忽略周围一切看到的,就是这双如天空、如大海一样的蓝眼睛。
“早上好,蜂鸟。”
蜂鸟那浑浑噩噩的思绪都在这轻柔的语气中陷入了平静,她听到系统提示她的san值恢复到6点、7点8点……直至满点的声音。
所有困扰着她的痛苦和悲伤好像都在这一刻,被那只手轻轻拂去了。
晨曦洒落在那双蓝眸里,洒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惬意。
“……早上好。”蜂鸟眼眶微微发红,却不再是因为癫狂,那酸涩的眼睛有些狼狈地看向天空,看向那忧郁又包容的蓝,半晌她才道:“你……我记得你说你需要帮助,现在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
玩家是连怪物都想要掌握的特殊存在。
它们用诡异的力量去诱惑、胁迫、甚至直接操控,试图掌握玩家。
但掌握玩家的办法不止这些。
比如,还可以用爱。
在这一方面,唐郁向来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他头顶面板上的智力数值在这一刻飞速往上跳跃。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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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75
唐郁今天没有打车,而是骑上了小区门口的共享单车。
在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唐郁每骑过一棵树时,心情都会好上一分。
唐郁骑车到一半,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前方的几座高架桥连在一起,高架桥下的绿植种的似乎是藤蔓一样植物,配上两旁高大的林木,远远看去绿意连成了环形。
他放缓速度穿过这座绿色山洞,余光似乎从藤蔓上隐约见到了一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花朵。
口罩下的唇角扬起,唐郁享受着晨曦与绿植带来的盎然生机,他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宛如一条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曳而过,顺利抵达学校。
很快,孝子贤孙发出了新的视频,视频里他明确说了自己家会为爷爷好好送葬,在这个视频里,棺材摆着客厅中央,桌子上放着老人的黑白遗照,两个纸人站在棺材两旁,笑嘻嘻看着镜头。
栩栩如生的纸人让唐郁不由得想起了黎生的手笔。
“叮咚!”
一声消息提示音传来。
黎生:“如果遇到从第二医院出来的东西,可以交给我。”
黎生:“我能为它们送葬。”
郁辜紧张地观察着唐郁的表情,生怕黎生上大分。
唐郁静静看着黎生发来的消息,突然想到了黎生曾经说过的“纸人替亡者做事,也替生者解忧”,大概就是这句话,让他一开始误以为黎生是一个疏离冷淡但内心温柔的人。
不过现在唐郁已经不会去这么想怪物了。
他回道:“好,我会告诉需要的人,帮学长推销生意的。”
在怪物的思维里,一切应该都是交易……吧?
这很合理,不是吗?
唐郁关掉了和黎生的聊天框,他从孝子贤孙发布的视频的评论区里,注意到了一个账号。
 *
我发现家里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那个坏东西抢走了我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都认为那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对着我看不到的地方喊“倩倩”。
“倩倩,你醒啦?”
爸爸赶紧去拿扫把。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我的洋娃娃,洋娃娃在我的怀里看着我,我却没有心情玩洋娃娃,而是不断看向家里的各个地方。
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躲在哪里了呢?
不管它躲在哪里,我都要把这个东西找出来,告诉爸爸妈妈,这是坏东西。
不然这个坏东西一直在家里,爸爸妈妈会变得越来越没精神、越来越虚弱的。
“倩倩!妈妈做好可乐鸡翅了!”妈妈端着菜盘子高兴地走了出来。
好香啊。
可是我要先找到那个看不见的怪物。
“倩倩!爸爸给你买的冰淇淋和薯条都到了!”爸爸开门拿了外卖高兴道。
真想吃啊。
可我还是没找到那个看不见的怪物。
蜂鸟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的唇瓣抖动,无法组织出语言,她指向梨子的手也在颤抖。
周围人都注意到了她怪异的举动,纷纷看向了她,看到了蜂鸟充血的眼睛,听到蜂鸟扭曲的声音:“怪物!我要……杀了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不会输给你!!!”
说完,蜂鸟就像疯了一样冲着梨子扑了上去!
玩家们都被吓了一跳。
蜂鸟的面板素质里敏捷和力量两项很高,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她此刻像疯癫的状态下,那两项都达到八点的数值猛然爆发了接近于九的数值,她就像是一道残影般冲了上去!
梨子的敏捷很低,再加上这么近的距离,本该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局面,不知怎么了,可能是梨子运气太好,她仓皇地往旁边一倒,侥幸躲开了扑上来的蜂鸟。
有了这么一扑一避的动静,讲师和囤囤鼠也反应过来了,她们赶紧冲上来试图拦着蜂鸟:“你怎么了蜂鸟?”
唐郁站在五楼楼梯口,他抬起脚,踏上台阶的刹那,幽暗的长廊在他的脚下出现。
唐郁这一次没有灯笼指引,他用手机照明,一路往前走。
当看到那座熟悉的灵屋时,唐郁停下脚步。
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轻薄的房门。
灵屋内入目布置整齐的灵堂,黑白帷幕肃穆庄严,黑色供桌上摆着一张闭目的黑白遗像,漆黑的棺材尾放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白蜡烛,那不是唐郁吹灭的蜡烛,而是玩家们过度使用后的残烛。
微弱的烛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今天是他和黎生约定的最后一天。
只要再呆十分钟,他就能完成和黎生约定的第一件事了。
而黎生在这一刻依然闭着眼,双手交叠于小腹,平静地躺在棺材中。
唐郁站在棺材旁,也就能看到这具棺材里放了许多纸张,上面似乎隐约涂画着什么,但都被火焰盖过了,唐郁看不清楚,只能猜测这些纸张似乎是黎生的随葬品,一般人会随葬金银玉石、随葬纸张的倒是少见。
这些厚厚的纸张是最好的助燃物,火烧得越来越大,小纸人紧张地坐在黎生交叠着的双手上,黎生的手掌下放着一叠纸,上面好像写写画画着什么,但因为小纸人和黎生手掌的遮掩看不分明。
“你之前说要让我做三件事情,后来变成了两件,你想要让我做的第三件事情,原本应该是什么?”唐郁忽然问道。
 
“我想要你的一滴泪。”苍白的薄唇微张,从唇角延伸到耳侧的红线似乎也变成了火光,随时要将这张脸烧至开裂。
泪?
唐郁有点茫然。
他记得自己好像是站在黎生的遗照前哭过的吧?
黎生好像看穿了唐郁心中所想,他说:“一滴真心为我而流的泪。”
“那滴泪里要有足够浓烈的情绪,要因我而起。”
火焰爬上了他耳侧的红绳,烧上了他的面颊,他却像是感知不到任何痛苦,脸上的肌肉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冰冷而平静:“血也可以。”
“但取血会疼。”
“所以给我一滴你的泪就好。”
唐郁闻言错愕地看着黎生。
黎生闭着眼,倒在熊熊烈火中。
唐郁看不到黎生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无法和黎生对视,也无法从黎生这张画皮一样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波动,所以他完全无法看出黎生到底是出自何种感情才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要他一滴泪?什么叫,那滴泪里要有足够浓烈的情绪?什么又叫,那滴泪要因他而起?
唐郁呆呆站在棺材前,他忽然想到了第一天和黎生见面时,在循环楼梯里遇到的恐怖声音。
他想到了黎生将纸钱给他,他一个人蹲在阳台烧给爸爸妈妈。
他想到了拦住他的阴阳鞋、对镜梳头的黎生、诡异的纸人……
最后的最后,他想到了那几乎让他流干了泪的灵屋。
他曾以为那是一场虚幻美好但短暂的美梦,但这一刻,熊熊大火将一切美好都燃烧殆尽,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什么叫取血会疼,所以给我一滴你的泪就好?
剔透的蓝眸像是浸泡在了一层水雾中,静静地望着棺材中闭目的黎生,“你没有流过泪吗?”
黎生说:“从未。”
原来这也是一个怪物。
和永远微笑的沈君行本质上一样的怪物。
感受不到悲伤难过的怪物。
让他流了泪,但从不认为他会痛苦的怪物。
“好……”唐郁轻轻点了一下头,蓝眸像是笼罩着大雾的湖泊,朦胧又静谧,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稍纵即逝的笑意像是雾气下看不清的水面涟漪: “黎生,之前我只答应你做两件事情,所以做的第三件事情是我们重新的交易,对不对?”
“对。”
“我可以给你一滴泪。”轻柔的声音像是吹拂过大雾的风,“但我有个条件。”
“好。”
黎生甚至没有问到底是什么条件,就直接先答应了唐郁。
地面散落着烟蒂和零食包装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垃圾碎屑,一张张塑料椅还未曾收起,凌乱中又透出几分秩序地摆放在露天戏台下。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夜已深,四周所有的楼房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大城市可能这个点还有人在高楼大厦里面办公,或者还有夜猫子在熬夜,但这个点的小县城所有居民无一例外都入睡了。
然而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戏台子上却隐约有人影晃动。
华贵的戏服披在一道高挑的身躯上,戏台上的人回过头,露出了一双被黑色油漆修饰过后越发深邃的眼眸,眉心中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在黑暗中仿佛随时会睁开的第三只眼睛。
画着戏妆的俊美男人眯起双眼,俯视着台下。
只见本该空荡荡的座位上坐满了一个个纸人,它们的脸上同样涂抹着浓重的色彩,红艳艳的腮红,惨白的脸,还有黑漆漆的眼睛。
有观众在的情况下,戏是不能停的。
哪怕只有一个观众。
哪怕观众……不是人。
“你非要破坏我的生日?”沈君行不满道。
“你的生日,已经完成了。”纸人堆里传来了这道冰冷的回应。
“我还没有吃掉他为我定的蛋糕,没有拆开他送给我的礼物,我的生日怎么算完成?”沈君行说着突然挑起眉梢,那涂抹着油彩、宛如套上一张华美面具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情真意切的恶意,“也是,你从来没有收到他的蛋糕和生日礼物,怎么会知道生日还要做这些才算圆满?”
纸人堆里飘出的冷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他没有给你送花。”
沈君行眉心那点红痣突然出现一道裂痕,裂开的血肉不断蠕动,里面一颗白色球体凸了出来,缓缓转动一圈,露出了竖长的血红眼瞳。
那是非人的眼睛。
他知道蜂鸟这个时候喊的妈妈和回家并不是真的妈妈或是家,人在崩溃到极点的时候,不管和父母的关系如何,不管父母是否真的在世,是不是真的还有家,好像都会喊出类似的话。
他比谁都清楚。
“好。”唐郁的声音依旧柔和,他看向其他呆住的玩家,缓缓道:“我们一起走吧,这也是我想让你们帮我的忙。”
蜂鸟亦步亦趋跟着唐郁,像是有雏鸟效应的小鸟,只认唐郁做妈妈,别的玩家想要和蜂鸟搭话,蜂鸟全都反应极为强烈地避开了。
讲师她们又急又怕,刚刚蜂鸟奔向窗口差点要跳楼这一幕她们可是全都看到了,游戏里跳楼不要紧,死了还能直接复活,可是蜂鸟显然是精神状态不对,万一蜂鸟不小心按了退出键,在现实世界里依然是这个精神状态……
现实世界的玩家是血肉之躯,可不会复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讲师看向梨子,“你为什么会没有影子?”
梨子这个时候也被这一切的变故惊到方寸大乱,此刻什么都说了出来:“我、我之前和你们接到的任务就不一样,我在电梯间的时候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任务,任务要求我保密,不然就拿不到奖励了,我、我和你们任务都不一样,你们的任务是要阻止沈君行出生,我是要帮他,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蜂鸟她现在怎么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我……我现在就去找客服!”
说完她整个人都闭眼晕了过去——这是玩家下线了。
过了不久,梨子睁开眼,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联系不上游戏客服!”
这个破游戏从一开始玩家就联系不上官方。
“现在要怎么办?!”梨子快要哭了。
他弯下腰,轻轻将花放在了墓碑前,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地。
朦胧的晨曦洒落在了唐郁身上,唐郁抬起头,看向被层层叠叠树枝遮蔽的天空,他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