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就像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笨。”
“那大佬你对今天的副本有什么想法吗?现在好像就我们还有讲师没死了,其他玩家都在今天的副本死过一回。”
燕朗已经在玩家论坛上发了第三天的攻略。
第三天只需要去杂物间把灵堂布置妥当,遇到纸人躲到灵堂就可以避免被杀。
可是当第四天零点一到,这个刚被玩家研究出来的保命大法就失效了。
舍曲林抬脚踩在台阶上,看着脚下出现阴冷的长廊,他轻声道:“吊丧之后要做什么?”
“摆席开宴。”舍曲林自问自答。
皮一下很开心激动道:“吃席!”
“对,民间俗称吃席。”
“很简单的推论,燕朗的攻略帖我也看过了,他说他们是先去了杂物间,看到杂物间里有布置灵堂的东西出现了,这才尝试放去灵堂。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舍曲林边走边说:“喵咚哩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燕朗肯定已经猜到第三天在副本活命的主题是吊唁。”
“他能猜到第三天在灵堂吊唁能活命,就能猜到第四天再在灵堂呆着必然会死。”
“毕竟他一定能猜到第四天要怎么做才能存活。”舍曲林语气平静地问:“那么燕朗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正正好带着喵咚哩往灵堂跑时,引来了纸人,又撞上了开门刚下副本的蜂鸟一群人,导致玩家不幸团灭。
是巧合吗?
皮一下很开心这段时间其实一直想和舍曲林讨论燕朗,可是他说来说去也说不到实质性的问题,只能反反复复说觉得燕朗这个人很奇怪,而每当皮一下很开心这样说时,舍曲林一般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并不搭腔。
今天皮一下很开心终于等到舍曲林主动提这件事了,他内心激动难耐,“是啊,这是为什么?”
聊到这里时,玩家已经在长长的走廊上快走到尽头,灵屋上仅剩的一盏白灯笼散发出幽幽冷光。
“诶,怎么只剩下一盏灯笼了?”皮一下很开心奇怪道。
舍曲林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和皮一下一起推门而入。
漆黑的棺材仍摆放在灵堂中央。
供桌上到处是供品和遗像。
纸人不会在玩家刚进副本就直接攻击玩家,一般都会给一定时间让玩家在副本探索。
舍曲林和皮一下很开心借着这个安全时间先是飞速跑了一遍杂物间和厨房,确认里面都找不到吃食后,他们这才争分夺秒回到灵堂中。
“该怎么做饭啊?”皮一下很开心皮了一下道:“难道要把我送去铁锅里面炖了吗?”
舍曲林走到供桌前,望着四根插在香炉里颜色血红的线香,它们快要烧完了,“我之前一直不能确定,但现在……”
舍曲林转过头,他背对着光,盯着皮一下很开心时眼神是过分的平静,平静到让人背后生凉,“我要感谢燕朗,他试出来了。”
“试出来什么?等等大佬,纸人好像要出来了!”皮一下很开心惊恐地看着朝灵堂走来的纸人,下一秒,他的喊声顿住了。
因为一把刀插在了他的脖颈上,舍曲林缓缓抽出了刀,就像他当初毫不犹豫将刀扎入耳朵那样果决,他看着皮一下很开心瘫软在地,鲜血源源不断从脖子中央流出。
“第四天摆席开宴,人吃饭,鬼吃人。”
舍曲林抬起眼。
只见香炉上突然多了第五根红艳艳的线香。
唐郁一进教室,所有聊天的玩家就都看向了他,这些玩家里有老玩家,也有混进来的新玩家,不过玩家们现在也都清楚唐郁的性格,不会再简单粗暴去打扰唐郁了。
唐郁坐在座位上,吐出了一口气,他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12、诡异可以通过扮演人类社会里的某个角色,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可,这样诡异施展力量就不会受限(以上由玩家六六大顺提供)
13、沉睡中的诡异在渐渐苏醒,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诡异事件发生在生活中……
写到这里,唐郁的笔尖停了下来。
他还是有些无法想象,从今往后,这种怪异荒诞和恐怖会贯穿他的整个人生。
玩家堆里传来了热烈的招呼声,“燕哥!你回来了!你那个美女富婆的任务搞得怎么样了?!”
唐郁抬起眼,看到燕朗进了教室。
昨天在友爱小区,他就一直没看到燕朗,现在想想,当时燕朗应该都在去完成那个美女富婆重金求子的诡异任务了。
也不知道燕朗有没有完成。
不过唐郁看燕朗一进门,没有直接奔向他,而是走向玩家堆时,就猜到燕朗应该完成得不是很顺利。
果然,唐郁听到燕朗坐下后叹了口气,“别提了。”
“说嘛说嘛!那个诡异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小广告上一样漂亮啊!”
“燕哥你魅力值也不低,会不会被那个诡异看上?”
“那个诡异到底是怎么害人的?像个狐狸精一样和吸人精气吗?”
玩家们对燕朗这个任务无比好奇,毕竟这个美女富婆重金求子看起来就充斥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桃色。
被一堆玩家围着的燕朗一边叹气摆手,一边看向坐在窗边侧着头,雪白的耳廓不断朝往他这边的小NPC,燕朗清了一下嗓子,道:“那个诡异长得很漂亮。”
“皮肤很白,身材纤细高挑,腰很细,总是戴着一顶帽子——”燕朗顿了一下,见到越来越多玩家将视线投向唐郁,而唐郁依旧毫无察觉地偏着头,一副认真偷听的模样,燕朗才继续道:“一顶油画里常见的中世纪贵妇会戴的大檐帽,看不清脸,涂着很红的口红。”
……
那张草稿纸上画着一个潦草的涂鸦。
唐郁画过很多这样的涂鸦。
他有时候会画奇形怪状的植物,有时候会画海豚,有时候会画黑漆漆的影子……这些涂鸦到了最后都会被他撕下扔掉,只有那张人形涂鸦留了下来,真要细究,大概是和涂鸦本身无关的,只因那张草稿上写了一个黎字。
那是唐郁母亲的姓氏。
对所有一切都不太在意的唐郁,凝视了那张草稿纸许久,而后将那张草稿纸叠起,垫在了文具盒下,跟着唐郁一起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年级。
再后来,那张草稿纸被唐郁收进了杂物间里。
老房子里有一个杂物间,里面有个纸箱子,纸箱子里装着许多物件。
都是旧物件。
一部分是唐郁的父母留下的遗物,另外一部分是沈君行送给唐郁的东西。
那页草稿纸就被随手放在了一旁,孤零零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那被叠成小方块一样的废纸。
……
在死期被确立的那一刻,无数关于黎生的信息都像沈君行之前那样疯长。
同时,纸人躯体里的血肉也在疯狂长出,血肉填满了被火灼烧出来的窟窿。
棺材内闭目的黎生躺在灰烬中,他交叠的双手下盖着一张保存得格外完好的草稿纸,在刚刚那场大火中,所有的纸张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点问题,唯有那张被黎生压在掌心的草稿纸完好无损,连一点黑灰都没粘上。
双手轻轻握住了那张草稿纸,黎生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在那纯黑的眼瞳中央,铭刻着一点晶莹的微光。
黎生像是在看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修长的手抬起,指尖摘下了这颗漂亮的眼珠,黎生宛如把玩着一颗玻璃珠般捏住这个眼珠缓缓转动,那没有眼球的眼眶像是在“看”着这个新生的眼睛。
而后,他张开嘴,将眼睛吞了下去。
这颗眼珠子顺着喉管食道往下滑落,掉进了空荡荡的胸腔。
虽然外在的皮肉在疯狂长出,不再是虚假的纸人躯壳,但内在的器官还只长出了一个开头。
它看到那空荡荡的五脏六腑里,刚长出了一颗心。
新生的心脏由玩家的血液凝结而出——来自异世界的玩家每次复活都借用了生的权柄——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场巨大的游戏,那么它像病毒一样破解了玩家无限复活的代码。
它从玩家身上窃取了生的权柄。
从此之后它的心脏也像是玩家一样,不管遭受什么样的攻击,都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似乎是沈君行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以至于影响到了它新生的器官。
沈君行总是在出各种问题,是它的反面教材。
唐郁讨厌沈君行那样特质的人,所以它扮演了和沈君行截然相反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也变成了反面教材。
指尖落在左胸膛,苍白的手像是剖开纸张一样,撕开了新生的皮囊,手指穿过血肉,穿过无数新生的血管,穿过被层层肋骨包围环绕住的新生心脏。
五指张开、收拢,将还在跳动着的心脏捏碎。
试图将困扰它的疼痛碾碎。
冰冷的眼珠审判着这一幕,确定心脏每一个部分都被碾得粉碎后,那眼珠被手指捏住,重新放回了眼眶中。
一行湿润的液体从眼尾流出,被那握笔时从不曾有丝毫颤抖的手抹去。
黎生垂下眼,不解地看向指腹上的水痕。
大概是沈君行那边的眼睛也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
唐郁走在人群中,他本来还在思考如果沈君行穷追不舍要怎么办,但走出一段距离后,唐郁发现沈君行并没有追上来。
是被黎生拖住了吗?
唐郁不清楚。
不过今天他特意跑来学校,本来就是抱着让黎生和沈君行相互拖后腿的打算。
这样他就有时间搬到新家了。
唐郁大步朝着校门口走去,他远远就看到校门口聚集着一批人,仿佛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唐郁对凑热闹这种事情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他压低帽檐,准备当个路人悄悄离开。
“你说你想要找谁?”门卫问。
回答门卫的是一道低沉青涩的男声:“我、我老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音量很高,却又有点结巴,如果只听声音,会让人想到一个手足无措的大男孩。
时间回到昨天。
燕朗接下了任务后,立刻教室,拨打了那则电话。
“喂?”电话那头是一道慵懒、优雅宛如老电影里的动听女声。
“您好,请问您是陆女士吗?我看到了您在报纸上的广告……”燕朗做起了自我介绍,电话那头的女人给了燕朗一个地址。
那是一个别墅区。
燕朗作为老玩家,分配到了一个鬼公交轮胎,他坐在板板车一路到了这栋别墅。
这是一栋复式,外表看上去有些陈旧,但一进屋就能看见内部美式复古的装修风格,以咖啡色为主,多用木质装修,繁复奢华的同时不失厚重感。
客厅的挑高有十米多,从一楼到二楼的弧形扶梯和地板同色,一位美丽的女人穿着蓬松的大裙摆,戴着一顶华丽的大檐帽,见到他的到来,涂着红艳艳口红的朱唇唤道:“我的孩子,你来了。”
在这一刻,燕朗才意识到,这个美女富婆,重金求子,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要花钱买一个孩子,哪怕那个孩子是240个月的巨婴。
它发布了美女富婆重金求子的广告,找了很多人类男人,但它并不打算让这些男人来当它的丈夫,和它生孩子,而是打算直接让这些人类当它的孩子。
……
“它说,如果当它的孩子,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三十万。”当燕朗说完这句话,玩家们一瞬间激动了起来,在这个游戏里有钱还是很重要的。
“卧槽?真的有富婆缺孩子啊!咱妈现在还缺吗?看看我怎么样?”
“让我查查,那个别墅区的房子一栋就要几千万,咱妈真有钱啊。”
“燕哥,那你认咱妈了吗?”
“一个月三十万还住大别墅,别说当孩子了,当孙子我也愿意啊!”
“……”
玩家们一个比一个好奇,唐郁也放下了不停记录的笔,努力保持着偏头侧耳倾听的姿态,大概是这样脖子扭得有点累了,唐郁伸出手托着下巴。
虽然围绕在燕朗身旁的听众众多,但这个故事燕朗只为了讲给唐郁一个人听。
不然他可以直接发攻略帖。
“你们都想要当它的孩子?”燕朗拍了拍喵咚哩的肩,又看向其他跃跃欲试的玩家们,“行啊,那等会儿我就把你们都介绍给它。”
“不过想当它的孩子的人很多,竞争还有些激烈。”燕朗玩味道:“毕竟这次可不是那些两室一厅的君臣关系,也不是九子夺嫡抢全家唯一一辆电动车。它的家里是真的有亿万家产。”
……
“你是我的第十个孩子,我就叫你小十,怎么样?”美丽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温柔地说道。
燕朗礼貌地询问道:“您的另外九个孩子呢?”
女人舔了一下舌头,抿嘴笑道:“其他孩子都在睡觉,就小九贪玩,现在还要玩过家家。”
很快,燕朗就见到了那个女人口中贪玩的小九。
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戴着大金项链,整个人看起来贼眉鼠眼,只能不愧是被重金求子这种弱智广告吸引过来的男人,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当他腆着一张老脸、扯着嗓子对着那个女人大声喊娘时,嘴里的泛黄的牙齿和金牙交相辉映。
“娘!您放心,我已经把那个老女人打了一顿了!她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去法院告我什么不赡养她?我呸,我的娘只有您一个,以后这个老东西绝对不敢再来纠缠我们了!”这个中年男人信誓旦旦道。
……
“唐郁,你怎么站在门口啊?”一个路过的同学乐呵呵和纸人打招呼。
纸人没有回应。
那位同学好奇地探出脑袋,往寝室里面看了看,唐郁异常确信那个同学的视线从书桌上扫过,从他的脸上扫过,而后,这个同学就像看到了空气一样,毫不停留地从唐郁身上掠过,重新看向了门口的纸人,“怎么了唐郁?是寝室里面有蟑螂老鼠之类的你不敢进吗?”
纸人往前走了一步,它反手关上门,将那位路过的好心同学拒之门外。
唐郁坐在椅子上,他拿起了桌上的蜡烛,一只手护住火苗,一眨不眨盯着这个纸人。
这个纸人穿着他一模一样的衣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它抬起手,手背上的皮肤是如纸一样的苍白。
在唐郁的注视下,纸人缓缓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双空洞的蓝眸。
最开始纸人站在门边,有帽子和头发的遮掩,唐郁还以为纸人在看他,而现在,这个纸人视线却像落在了某个虚无的一点,没有看唐郁,也没有看寝室的任何地方。
如果看到这双死气沉沉的蓝眸,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活人的眼睛。
纸人僵硬地摘下口罩,露出了和唐郁极为相似的下面部,只不过上面的嘴唇异常鲜红,仿佛被鲜血濡湿。
它一步一步像是提线木偶般朝着唐郁走来,越走近,就越能感受到它身上浓重的诡异和死气。
唐郁之前听玩家说过燕朗是纸人,但他平常和纸人燕朗接触时,鲜少从燕朗身上感到这种突兀的异常。
眼看着纸人就要走到唐郁身旁,唐郁浑身肌肉都在这一刻紧绷。
……它要杀了我吗?
杀了我,让纸人彻底取代我?
我要先一步用蜡烛烧了它吗?可它会不会快速低下头,抢先一步吹灭蜡烛?
无数想法从唐郁脑海中冒出,下一秒,纸人缓缓走到了唐郁的身边。
时间好像被拉得无限漫长,唐郁紧握住蜡烛,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屏住呼吸,余光看到纸人一步一步离开了他的身旁。
……走了?
它把我也当成了纸人?
唐郁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一点一点僵硬地回过头,朝着身后看去——
对上了纸人骤然回过头的古怪面容。
纸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头颅一百八十度朝后旋转,直直看向唐郁。
那空洞涣散的蓝眸在这一刻聚焦,仿佛终于看到了它想看到的事物。
那血红的唇角扬起。
唐郁的手死死护住火苗,没有给纸人任何吹灭蜡烛的机会。
它转过头,后脑勺和后背回归到了同一个方向。
唐郁头皮一阵发麻,看着纸人悄无声息爬上了他的床位,躺在了他的床上,盖住了他的被子,像死人一样躺平,整个身体都笔直的,薄被从头到尾完全覆盖住了它的身体,从头到尾一丝不落,远远看去就像白布盖住了一具尸体。
染了一点玫瑰花汁的唇无声张开。
“呼——”
唐郁吹灭了他护了一路的烛火。
微光在蓝眸中彻底熄灭。
两股暗潮汹涌的力量也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
唐郁将蜡烛放在了黎生的书桌上,那本就是这蜡烛最初该在的地方,随后他转过身,抱起了康乃馨和石斛兰,对着门口方向的沈君行说:“沈君行,我们走吧。”
安静了一瞬,沈君行再次响起时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好,好。”
“不过……”沈君行看向被随意扔在地上的玫瑰花,虽然那玫瑰花束里大半的玫瑰花瓣都凋零得厉害,可还有零星几簇玫瑰堆积在一起,“小郁是抱不过来了吗?我来帮小郁拿吧?”
“不用,都烂得差不多了。”唐郁轻声道。
“也是,我可以再给小郁买新的。”沈君行柔声道。
唐郁抱着花,踩在满地玫瑰花瓣上,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沈君行。
这一幕就像是婚礼上抱花而来的新人。
沈君行的黑眸微微睁大,黑漆漆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仿佛发着光,他无意识朝着唐郁伸出手,似乎下一秒就要挽过唐郁的手。
唐郁垂下眼,避开了沈君行的视线,他看向摆在门口的两个大行李箱,对沈君行淡淡道:“沈君行,这两个行李箱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沈君行看向寝室门口的那个两个大行李箱,神情一怔,“……小郁是打算以后再也不住寝室了吗?”
唐郁平静地嗯了一声。
俊美的青年几乎在刹那间笑容满面,他弯下腰,提起这两个行李箱,一边看向唐郁,一边迈开双腿似乎迫不及待就想要带着唐郁往外走。
但忽然间,沈君行的脚步一顿,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转过身,看向黑漆漆的室内,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收敛了大半,从热烈的笑意化为了社交礼仪时客气疏离的笑容,“小郁第一次住校,在简陋的宿舍肯定遇到了各种不便,这位同学,我在这里要好好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小郁的照顾。”
寝室内无人回应。
沈君行转过头,看向唐郁,眼底的笑意扩大,他含笑着说:“小郁,我们回家。”
唐郁蜷缩在被褥中,整张脸几乎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淡粉色的耳廓。
如果掀开被褥,就能看到睡梦中的唐郁无意识用手捂住胃部,熟睡面庞上,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忍受着疼痛。
咔嚓。
一道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寝室内响起。
熟睡中的唐郁没有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他只是蜷缩得越发厉害,宛如忍饥挨饿的幼兽。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床帘,黑暗中,双目紧闭的黎生缓缓爬上了唐郁的床。
唐郁似乎感受到了冷意,他浑身像是被雪花层层叠叠裹挟,冷得他蜷缩起身体想要往后躲。
冰冷的手以一种轻柔又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唐郁披在脸上的薄被褪下。
唐郁蹙着眉,闷久了的脸上泛起一阵薄红。
黎生俯下身,一缕发丝垂在了唐郁的脸颊。
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捏住了唐郁的两腮,微微一发力,唐郁便无意识张开了唇。
闭目的黎生维持着这个姿势,身子越发往下低,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
睡梦中的唐郁下意识想要偏过头,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可他根本无法和黎生的力气抗衡。
黎生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薄唇似乎要碰上了唐郁张开的唇。
下一秒,含着噙口钱的薄唇微张,袅袅烟雾从口中吐了出来,覆在了唐郁的脸上,撬开那紧闭的牙齿,探到温热的口腔中——
唐郁安静地听沈君行问了一遍又一遍,他看着泛滥的阴影占据了整个诊室,浓郁的阴影遮蔽了窗外的阳光,暗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黑暗中,唐郁轻声回道:“是啊,这怎么会是一样的。”
蓝眸沉静如水,是冰凉浩瀚、能够溺死人的海水。
“这样的沈君行,怎么会和过去的哥哥是一样的?”
所以这注定是一张回不去的车票。
第 130 章 130
满屋子的阴影都晃动了一下,尤其覆盖住了沈君行全身的黑暗,在这一刻,都像是随着唐郁这句话,忽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