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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亲故(下)

第92章 亲故(下)
万幸,虽然指节上有几道被划破的血口,但总归没有细小的玻璃碴嵌进皮肉。

江河清被看得烦躁,很快抽回了手,随便甩上一甩来缓解疼痛,同时不满地继续抱怨:

“别处牵来的杂种狗也想收作儿子,我看那老家伙离得阿兹海默症也没几年了。他越老越没数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向着那个跟掉色似的家伙?”

“我可没拉偏架,你们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哪儿就一样了,”江河清斜了凌凛一眼,“我不比吃人的怪物可爱得多?”

“你说得对,”金发男人敷衍了一句,而后岔开话题,“对了,刚才你是从谁的病房出来?”

“巧了不是,也是熟人,你认识的,顾怀天,”青年咧了咧嘴,口罩因此又凹下一块儿,“今晚记得看电视,估计东埠电视台会报道这倒霉蛋出车祸的新闻。”

“阿天?你做什么了!”

“别激动别激动,我能做什么?我就陪小伙子聊了几句,别的什么都没干。”

凌凛显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告诉我实情。”

江河清挑了下眉,“手别太长。”

对方面色一沉。

将脱下的西装外套叠好担在左臂上,金发男人挽起袖口,抬手取下领结,解开了衬衫的前两个纽扣。

“喂,喂,你认真的吗——”

甚至没给青年把话说完的时间,又像是报复这人刚才把自己摔到墙上的举动,凌凛猛地发难。对方连忙腾出只手撑住身后的盥洗池,避免腰部狠狠撞上坚硬的大理石台沿,结果片刻晃神之间,凌凛已横起手臂卡住江河清的喉部,重重向下压去。

“轻点儿,我岁数也不小了,没法说下腰就下腰,脊椎会折断的。你这不对啊,身为心理学教授,怎么能用暴力手段探究问题答案?好商好量,我刚才在这儿洗了手,衣服会被水弄湿的,你先让我起来。”

哪怕发音都变得困难,江河清依旧嬉皮笑脸,嘴上求饶归求饶,却没有挣扎的打算。

或许是因为单论身手,他压根没把比自己瘦削许多的凌凛放在眼中。

然而凌凛并没有抱着与他一样的玩笑心态。

琥珀瞳仁里寒光隐现,危险地映进江河清的双眼,几分钟前还关心他手伤的男人彻底冷下了神色,能唱歌剧的好听嗓音被用来发出威胁:

“柳陆、巴凯、张奇,还有夏吉吉,你竟敢教唆赵成鸣杀害我的学生,是以为我会毫不知情?这件事,我可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

“你至于吗,”江河清嬉笑,“只不过是少了几个观察对象。”

“你知道我耗费了多少精力与时间,才取得这帮学生的信任!”

“反正你迟早会腻——再说了,一个郑彬还不够吗?你大可以借着‘警学合作’的机会,继续在他身上进行需要的心理学实验。”

“但你现在想对阿天下手!阿天是郑彬的徒弟,如果他出事,一定会严重影响郑彬的精神状态!”

“嗐,闹了半天,敢情你是担心小白鼠提前发疯,”法外恶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有什么办法,人总归是要死的,而我不过是让注定的结局提早到来,顺带小小利用了一下他们的死亡。”

卡在他喉间的手臂猛然向下用力。

这一招差点儿让江河清窒息,他因此终于有了些反抗的动作,提膝抵上男人腹部:

“没有嘲笑的意思,但你确定想和我动粗?”

江河清的语气也变得危险。

凌凛这次却没有见势退让。

——什么鬼日子,今天出门前真的该看黄历。

再次直呼倒霉,江河清哀叹一声,试图与凌凛讲和:

“行啦,我让你打一拳泄愤,成吧?不过先说好,我顶多让步到这儿,之后你要再因为这种事纠缠,建议先跟东大请好病假,方便长期住院。”

“成交。”

金发男人眯了眯眼睛,收回手臂。

而后重重一拳轰上江河清的鼻梁。

鲜血立刻染红了口罩,青年连忙扯掉这块挡脸的布料,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抗议道:

“咱俩到底谁更分裂无常?你刚才可还担心我受伤!哎呦,我待会儿还要见人诶,意思意思打身上不行吗?”

然后他再次打开水龙头,不停用冷水泼洗起鼻腔,试图先止住流淌不断的鼻血。凌凛冷眼旁观了一阵儿,多少因此也消解了一些怒意,便取出手帕擦净手上沾到的血,同时不忘追问:

“你到底对阿天做了什么?”

“我坦白,我还给了他一个U盘,里面是一些以前没能被公之于众的‘爆料’,”江河清正捏着鼻子,声音变得有些滑稽,“别的真没什么了,这是实话。”

“什么爆料?又为什么选中阿天?”

“什么爆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也没指望那小子能顺藤摸瓜查出什么来,”江河清笑了笑,“我只是想利用他的另一重身份。”

“另一重身份?你说阿天?”凌凛语气颇为惊讶。

“怎么,你不知道?哈,那看来郑彬的嘴还真是严,居然连你也没告诉。”

“阿天总不能……也是昼光基金会的人?”

“想什么呢,你又没加入那个破基金会,怎么还看谁都像基金会成员?”

鼻血止住后,江河清一边检查鼻梁骨有无骨折,一边向凌凛解释,“和咱们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不一样,顾怀天的另一重身份完全可以公开,只是他自己不想这么做,所以才拜托宋局和郑彬帮他隐瞒——但又能瞒多久呢?”

扬手将水珠甩在镜上,青年露出的微笑令人齿寒。

“这么说吧,哪怕顾怀天只是在路上被绊了一跤,那颗小石子也足够在东埠掀起巨浪。”

“……你别被烧到就行。”

“我有数。”

凌凛叹了口气,“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不要对阿天不利。”

“这不是我能掌控的,我也没法强迫他做什么。我呢,顶多算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火焰最后能烧多高,还得看买火柴的人自己想浇多少汽油。”

江河清又说道,“而且你们怎么回事,为何看我都如同在看一个变态杀人魔?有一说一,除了对贯检不利的人外,我有主动加害过谁吗?没有吧?噢,刚才你说的那些人不算,他们属于必要的‘耗材’。”

“你怎么也用‘贯检’这个称呼?”

“既然我现在的身份是‘江河清’——即便你知道我是谁——我的戏就得做全套,这才叫专业。”

脸上涂抹的暗色粉底已被水流冲去大半,江河清索性捧水好好洗了把脸,彻底露出自己肌肤的白皙本色。他抬手揭掉贴在两侧太阳穴上的肉色化妆胶布,狭长眉眼因此舒展开来,复又重现英目俊采。

可惜镜面破碎,生生将一副俊美容颜映得四分五裂。那一张张被割裂的脸光影流转,如同数个共用一张脸的人紧密相贴、畸形粘连。

青年不禁对此刻镜中的自己微笑:

“而且,‘贯检’这个称呼也没错,不是吗?”

多少猜到了他在做何打算,凌凛无奈地摇了摇头:

“玩得开心。”

“开不开心后说,眼下得先把活儿忙完。”

猫腰钻进盥洗池下,江河清拎出一桶事先藏在男厕里的红漆。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金发男人不解。

“搞点儿‘艺术创作’。”

狡猾的狐狸冲他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说:

这一拳,是我打的!